江山美人-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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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你,你死了,我却未必会死。用一个确保寒月与玄霜平安的承诺,换取你的命,且不管是否受协迫,要先看值不值,对么?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辰砜无所谓的笑,雨竹沉静笃定的笑,一个俊雅出尘,一个绝色倾城;若非中间横隔着一支利剑,确实是一道好风景。一枚石子突然飞射而来,“叮”的一声,剑从雨竹的手中震飞出去,带着一条血线飞上高空,划下长长一道银弧后,落入水池中,激起层层涟漪,缕缕血痕漾开在清澈的水池中。
隆绪闪身跃入丹霞亭,阴沉着脸,冷冷瞟了雨竹一眼。俯身,他手动如电,迅速封住辰砜周身各大穴道。止住血流后,他在辰砜的腕脉上探了探,脸色一变,道:“怎么回事?”
“一场豪赌而已,与人无怨。”辰砜轻松的笑,对雨竹道:“你的那个要求,我答应了。”若非是他苍白的脸色与短促的气息,随后而至的寒水柔几乎会相信他没有发生任何闪失。
隆绪示意寒水柔为辰砜包扎伤口,站直身,冷淡的问雨竹:“可有解法?”眼睛却不看她。
“没有。”雨竹简短回答,“我既然决定让他身残功废,就不会采用有解法的那一种方式。”
“放肆!”盛怒中,隆绪不假思索的挥手向雨竹打去,她不闪不避,只轻轻说了一句:“陛下,我怀孕了。”手掌在离她脸庞的几分处,硬生生停住,她补充一句:“到今日为止,恰好五十天。”
僵持在半空的手微颤,痉挛般慢慢握成拳,无力垂下。隆绪不知该喜,还是该悲。盼望了许久的好消息,居然是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让他知道。他定定看着她,她望着远方,没有看他。“一切早就计划好了?”他的声音低哑干涩
“是。”她坦然回答。
岸边蝉噪垂杨( ),丹霞亭中,只闻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半晌,隆绪才能再一次开口:“那么,在逢场作戏中,你有没有过真情,哪怕是一点点?”低低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有,一点也没有。”冰冷的一句话,足以让一切希冀灰飞烟灭。
“呵——”隆绪笑,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怼;幽暗眼底一片伤心欲绝,无边无际:“你看,我想利用一个孩子来牵制住你,你想利用一个孩子来作护身符,为人父母,我们想到的只是利用这个孩子,所以,你我都不配做这个孩子的父母。”转过身,他亲手扶起虚弱的辰砜,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丹霞亭中,只剩雨竹一人,茕茕孑立,形单影只。抬手轻轻按在腹上,一句话在耳畔反复回旋:为人父母,我们想到的只是利用这个孩子,所以,你我都不配做这个孩子的父母。 “孩子,对不起。” 她喃喃低语。纤手抚上隐隐作痛的胸口,虚脱般在琴案前坐下,一手支额闭目,脑海中空荡荡,毫无思绪。
良久,一只手轻柔的扶在她肩上, “雨竹,怎么,你很难过吗?”
“姐姐?”抬起头,雨竹才发觉日已偏西,玉砌雕栏上,鲜血干凝,她勉强笑:“我怎么会难过呢,大仇得报,又能确保你们安然无恙,我是太高兴了,对,是太高兴了。”一声哽咽,她搂住寒月的腰,象个孩子般把脸埋在她的怀中。
单手扶正雨竹,寒月诧异的看着她湿润的眼眸,“雨竹,你不会是假戏真作,对耶律隆绪生出真情了吧?”停一下,她激烈的迭声道:“你不可以喜欢他,决不可以,如果没有他,义父不会去世,他是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如果你喜欢他,义父不会原谅你,我也不——”
“姐姐,”雨竹打断她的话,抚慰般拍了拍她的手,片刻前的脆弱荡然无存,抿唇清冷的笑,绝然坚定:“我对他无情可言,今生今世,永远不会再对他怀有丝毫真情!” 今生今世,永远不会再对他怀有丝毫真情!仿佛是誓言,又仿佛是决心。
隆绪紧握在手中的青瓷茶杯突然碎裂,锐利的碎瓷沾染着点点血痕纷纷落下。无缘由的,他只觉得心痛,痛得似乎裂成千万瓣。由始至终,都是一场骗局,他分明有所知觉,却不愿睁眼看,只因不舍得,至今仍然不舍得......
“陛下,”躺在锦榻上的辰砜睁开眼,了然的看他一眼,苍白脸庞上,笑意淡如水,闭上眼,他疲惫低语:“陛下,此事不必再追究,她是如此的美丽,而我是这般的惜香怜玉......”
摊开手,隆绪看着一滴血珠徐徐划过掌心,一路血迹。捏紧手,手心越痛,心就痛.....就算是为了那个孩子吧!他听见自己麻木的声音:“辰砜,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
“让人送我去积雪山吧,陛下。那里有长年不败的雪莲和千年寒冰玉。”辰砜仍闭合着眼,“在那里,我还有希望恢复功力,或许十年,或许需要更久......”虚弱的喘一口气,他又道:“我走后,请陛下让水柔回黑水宫去,她毕竟是黑水宫主人,总呆在皇宫大内,不好......”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忽又轻笑一声:“我怎么象是在交代后事,还没这么快死——”渐渐地,再无声息,是倦极入眠了。
走出辰砜的府第,夕阳西下,百鸟归巢。茫茫然,隆绪竟不知归路在何方。
凡事已成定局,不如随遇而安,雨竹心平气和的等待着各种可能来临的惩罚,结果却出奇的平静。大辽国师、天下第一高手武功被废的大事,居然没有任何人追究,也没有任何人提起,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自从御医确诊雨竹已怀有身孕后,所有吃穿用度更胜从前。一切与往昔相比,没有特别大的区别,如果,一定要找出区别,就是自从那一日以后,隆绪再也没有踏足凤仪宫。
( )温庭筠《春愁曲》,( )花蕊夫人《宫词》,( )阎选《临江仙》
此恨绵绵无绝期(三)
金秋九月,满城霜叶染红了大辽西京半个天空,秦晋王耶律隆庆的大婚便在此时举行,圣宠眷顾下,盛大的婚典轰动京城。良辰美景,四方来客,声声贺喜中,隆庆举着美酒佳酿一杯杯入喉。权势地位,荣华富贵,如花美眷,他实在找不出不幸福的理由。喜庆的鼓乐张扬热烈;美艳的舞姬步生莲花,人生繁华一梦,他允许自己最后大醉一场。
萧太后亲临婚宴,执起爱子的手,语重心长:“皇儿,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他欢快的大笑,酒不醉人,人自醉。越过重叠人影、隔着轻烟红绡,隆庆望向坐在首席的隆绪,琉璃灯火的光与影,落在他墨黑纹金蟠龙的锦袍上,朦朦胧胧,如梦幻般不真实。优美修长的手执起酒盏,对着隆庆举杯遥贺,和煦的笑容下,淡淡的疏离。在他的身旁,只有高贵端庄的左皇后,隆庆看不到梦中那双清冷的美眸。举杯,满满饮尽这杯酒,他熏熏然倒向一侧。身旁,一双纤纤玉手扶住他,“长乐,长乐——”握着王妃的手,隆庆柔声轻唤。红烛结花,潸然泪下,秦晋王妃的笑颜娴雅美丽,眼眸深处沉淀着浓浓的悲哀,多情总被无情恼,他的多情,于她,便是无情。
漆瓦、金铛、银楹、金柱、玉璧( ),踏着秋霜冷露,雨竹在楼宇宫阙中走了一圈又一圈。两两相负,情缘早已了断,她已下定的决心,从来就不会动摇;但付出的情,毕竟非过眼烟云,风吹就能烟消云散。
清凄月色中,巍峨宫墙更显森冷无情。冰冷的一堵围墙,围困了无数鲜活的生命,一朝朝,一日日,守到韶华逝去,红颜不在,孤苦终老。这样的情景,雨竹并不陌生。年幼时,常见母亲在富丽的公候府中,日复一日,以泪洗面。年纪稍长,在大宋的皇宫中,见惯了后宫薄命红颜的苦寂,喜怒哀乐,围转于一人;荣辱生死,取决于一人。深宫多怨妇,难道这样的生活轮到了自己么?仰望宫墙上的四方天,一生还很长,她不愿从此只能望见这一片天。下定决心般,雨竹低语:“不行,我决不做深宫中的怨妇,一定要离开这里。”
“那么,你想去哪里?”凉风送来一个淡漠的声音。回转身,隆绪坐在她身后的石凳上,一脚踏着石凳旁的矮礅,冷月下,他幽暗的眼眸更加阴沉。一直跟随在雨竹身后的寒月与玄霜,不知何时,被他的近身侍卫阻隔在了远处,正忧虑的向她张望着。从雨竹化去赫连辰砜的内功至今,隆绪是第一次来看她。目光落在她因怀胎四月而微微隆起的腹部上,他的眼神柔和了些许,语气仍然淡漠:“你是想带着朕的孩子一起离开,还是想扔下这个孩子不闻不问,独自离开,嗯——?”
雨竹沉默不语,静夜里,风声萧萧,落叶满庭,辽国西京的秋天比宋国东京的秋天风寒浓重得多。拢紧了身上御寒的披风,雨竹举步欲行。
“辰砜已经去了积雪山,寒水柔回到了黑水宫,隆庆今日大婚之后,便会去他的属地辽阳府。你不喜欢的人、喜欢的人都走了——” 隆绪以手支额,双目微阖,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可是,你不能走,无论愿不愿意,你必须留在大辽的皇宫里,留在朕的身边,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雨竹轻声重复一遍,清冷的笑,与霜风一样凉,道:“陛下可知道,一生一世是多长?如果我死了,你如何能不放手?( )”
“那就,等生下了孩子再死。朕要这个孩子,你必须把他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否则——”隆绪没有再说下去,安详的闭合着双眼,悠然养神,俊逸的脸庞一半在月的光辉中,一半在月的阴影里,如同刀锋刻过,线条凌厉而优美。
不必要再多说什么,雨竹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点一点头,道:“我尽力。”
他唇角轻启,勾勒出一个凉薄的笑:“不是尽力,朕要的是一定。”
雨竹道:“陛下,世事未必有一定!”在大宋的后宫里,常有怀孕的妃嫔因各种缘由而胎死腹中,不知太后与皇上是真不明白,还是不愿明白,其中的鬼祟,从来就瞒不过精通医理的雨竹。大辽的后宫,怎么可能比大宋的后宫更干净。
睁开眼,隆绪冷然瞟了雨竹一眼,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不徐不缓道:“朕的三妹越国公主因为生育而患病,附马萧恒德浪荡成性,与母后派去侍候公主的女官贤释勾搭成奸,甚至于当着公主的面眉来眼去。致使三妹被气得病势越发沉重,终于不治身亡。母后得知三妹不治的底细之后,怒不可遏,立即将驸马萧恒德赐死,为公主殉葬;却将他们未满月的儿子养在自己身边,百般呵护( )。”站起身,他走到雨竹面前,伸手取下飘落在她长发间的一片枯叶,冷凝的眸牢牢盯住她,:“朕告诉你这件事,是要让你明白,母后不会因孩子生母或生父的缘故,而迁怒伤害自己儿女的嫡亲骨肉。至于朕,如果连自己的子嗣都有无法维护周全,就枉为君主了。所以,一切的忧患都不理由,唯一的忧患,只有你,你是否愿意让朕的孩子平安出生?如果有任何差错,朕只能唯你是问,你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对不对?”他的手蜿蜒下滑,轻轻覆在了她隆起的腹上,掌下血脉相连感觉,让本已冷却的心有了几分暖意,不自觉的,他的笑意也变得温柔起来。
雨竹恍惚了一下,突然狠狠一掌,拍开他的手,一言不发,从他的身旁越过,向寒月与玄霜走去。
“你可知道辰枫武功被废的那一日,是为什么事来找朕么?”雨竹从他身侧走过的时候,隆绪不冷不热道:“你的那个女儿,梦儿,对么?他的属下找到了她的下落。”
雨竹猛然止步,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盯着隆绪的侧影,颤声:“她,你确定是她?在哪里,还好么?她,她——”火星一点,化成熊熊烈焰,被烧灼着的痛,痛入心髓,是喜也是悲,有希望也有惶恐。
“放心,还活着,只是过得不怎么好。”隆绪略微侧首,脸庞完全沉浸在晦暗不明的阴影里,雨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冷冷的声音:“她长得很像你,却明显有着辽国人的特征,尤其是眼睛,与母后如出一辙。”
“过得不怎么好?”雨竹心底的痛漫延到四肢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