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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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那阵子刚回京,忙的呀,连王廷枢是谁都不知道。”
“我想知道你家姑爷,我的好父亲,是怎样处置的?”徐湛问。
“姑爷自是先去问小姐,可小姐从三圣庵回来后,就空洞着眼睛一句话也没有。”吴婶说:“姑爷急呀,便反复问她,问来问去,问来了一纸文书。”
“休书吧。”徐湛咽了口泪。
“是休书,但不是休妻,是休夫。”吴婶说。
徐湛愣住了:“自古夫为妻纲,哪有‘休夫’一说?”
“您大概不了解小姐的性子,女人属水,太强硬了会变成冰,容易碎的。”吴婶自顾感叹说:“如果我们当初先一步进去,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后来呢,父亲当真被她‘休了’?”徐湛问。
“怎么会,姑爷看似文质彬彬,骨子里霸道着呢。”吴婶说:“那时候,老爷正在韫州守制,就派大少爷来,大少爷没什么说法,路上买了本女诫还是女儿经的,让我转交给小姐,命她在林家谨守妇德,莫再做出有辱门风之事。姑爷拦了我,烧了书,不许我将这话讲给小姐听。没隔几天,二少爷又来,小姐已经瘦的脱了人形,她不肯看病,不肯吃药,每天只喝几口汤,若不是姑爷悄悄在汤里投了参片,恐怕连那些日子也熬不过去。她坚持要离开林家,二少爷也说,什么也比不过小妹的性命要紧,两方各退一步,和离罢了。”
“二少爷将小姐接走了,小姐的妆奁陪嫁尽数被退回韫州徐家,只有我一个人留了下来。管家怕我多嘴生事,更怕宸少爷长大后知道了什么,这才打发我去了厨房。”吴婶抹着眼泪说:“我舍不得离开小姐,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徐湛攀上高高的屋顶,对月独酌。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孤独。
吴婶的哭诉声在脑海中不断盘旋:“小姐当时是不清醒的。退一万步讲,就算小姐真的遭人玷污,也是被人陷害呀。哪有人傻到光天化日之下去佛像后面做那种事。”
是的,他不傻,父亲也不傻,除了老太太,谁还有理由有条件去陷害母亲?
父亲心里应当比谁都清楚,面对真相时却选择了逃避。
这才是母亲坚持离开的真正原因吧,她是三圣庵里最孤傲清高的一棵梅树,宁愿零落成泥化作尘埃,也受不得半分辱没亵渎。
徐湛苦笑,一大口酒灌进腹中,如烈火滚过,从喉头直烧肠胃。难怪父亲要与他滴血认亲,如果母亲当真遭人玷污,自己极有可能只是一个生父不详的孽子。
徐湛病了,病的很重,病的错过了四季春开业。
徐湛脉象紊乱,少有清醒的时候,像是陷入了沉沉的梦魇。大夫们纷纷束手无策,林知望和曹氏从峩国公府匆匆赶回,将徐湛身边的人叫来问:“三少爷近日去了哪些地方,乱吃了什么东西?”
袭月冷静的回答:只去过怀王府,饮食如常,没有乱吃东西。
徐湛还是醒不来,也查不出病因。好在危急关头,沈大夫回来了。
沈迈略施几针,徐湛便醒了,见到沈迈先是一喜,然后才感到头痛欲裂的难受。
沈迈说没有大碍,便叫屋里的人散去。
“我才离开几天,你这是动了多大的肝火?”沈迈没好气的说:“你可知道,人是可以把自己活活气死的。”
徐湛虚弱的笑了笑:“我能生什么气,大概还是年前那些倒灶事儿,一股邪火发不出来吧。”
沈迈知道他不愿说,也不再多问,开了方子命人按方抓药,临出门前说了一句:“我一时半刻恐怕离不开京城了,正好帮你调理调理身体。”
徐湛支着上身坐起:“您去东宫了?”
沈迈没说话,推门出去了。
午饭过后,郭莘闪了进来。见徐湛惨白的脸色,后悔不已:“早知会害你大病一场,说出花儿来我也不做这装神弄鬼的活。”
徐湛笑了:“不下一剂猛药,谁肯跟我说实话。”
“是够猛的,我回屋一照镜子,吓得自己腿软。”郭莘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正色说:“兄弟,你是聪明人,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别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
徐湛点头:“我想的通的,与其折腾自己,不如省点力气去折腾别人。”
第91章 呓语()
郭莘没心肺的一笑:“对嘛,这才像我兄弟。”
徐湛慢慢活动了肩膀手臂,试着下地走动,浑身像抽了筋骨一样绵软无力。
“别急呀,你睡了三天三夜,不难受就奇怪了。”郭莘说。
徐湛瞪大了眼睛瞅着他,掰着指头一数:“今天初六?”
郭莘不解的点头。
“林雨备车。”徐湛冲门外喊:“常青,更衣。”
“怎么了?”袭月跑进来:“您病还没好,不能出门。”
徐湛只带了常青一人,乘上马车往护国寺街而去。
一路上,徐湛的脸色愈发苍白,常青揽着他的头:“三少爷,您要是难受,咱们就回去。”
徐湛摇了摇头。
“四季春”开在护国寺街上,与韫州同样,前楼后院,街面开茶馆,内院是客栈,只是少了徐湛去年亲提的“云外浮尘八方客,梦里飘香四季春”的匾额。
冬日里没有露天的棚子,走进一楼大厅,有人在办诗会,也有人下棋、打马吊。他们径直向二楼走,楼上冒冒失失的跑下一人,砰地一声,与徐湛撞了个满怀。
常青扶住本就站立不稳的徐湛,指责对方说:“你这人,走路不长怡年?”
眼前这一身男子装扮的女孩可不就是怡年。
怡年看见徐湛,激动的扑了上来。
常青赶紧将徐湛护在怀里,被怡年一爪子钳住肩膀,主仆二人半推半就被怡年拽上三楼,穿过走廊,走进一个待客的小厅。
小厅很别致,窗台上的土瓶里供了梅花,满室暗香。
怡年急躁的敲了敲内室门:“小姐小姐,快看谁来了!”
两扇房门被打开,秦妙心从里面走出来。四目相对,千万句言语如骨鲠在喉,一时间只化作佳人两行清泪。
秦妙心哭了,徐湛觉得天塌地陷惶然失措,他想替她擦去眼泪,可是不敢,想握住她的手,还是不敢。
“徐公子,我们小姐一掷千金买下这座茶楼,全是因为你。左等右等不来,你真是好大的架”
“怡年!”秦妙心嗔怪道。
怡年的声音弱下来,不悦道:“小姐,他是簪缨世家的富贵公子,你又差在哪里?”
“怡年!”
常青扯了怡年一把,被怡年挥手甩开,又扯了一把,小声说:“我家少爷病了,刚能下床,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说着,便将怡年拉了出去。
徐湛歉疚的一笑,一句对不起刚要出口,一只冰凉的小手覆上他发白的嘴唇。
徐湛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燥热的温度传入秦妙心的身体里,心跳头痛的感觉好像要发烧。秦妙心觉得不对,手背抚上他的额头,原来是真的发烧了。
“你怎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呢?”秦妙心问。
为了让两人单独说话,怡年与常青并排坐在三楼的台阶上。
“喂,你们家少爷不会做什么逾矩的事吧。”怡年不放心的问。
“想什么,我们少爷是正人君子。”想了想又不太确定的补充一句:“何况还病着呢。”
“我好像听见小姐在喊我。”怡年说。
“听错了。”常青说。
三楼的隔音效果极佳,怡年又听了听,忽然站起来说:“没听错!”
咚咚咚往楼上跑了几步,又咚咚咚跑回来,抓起楼梯转角杵着的门栓。
“你要干什么!”常青追上去。
小厅里没有人,透过窗纸隐约可见内室晃动的光影。
“淫贼。”怡年握着门栓撞开门冲了进去,常青紧随其后。
怡年常青愣在原地,只见徐湛在靠窗的软榻上蜷缩着,脸色惨白,头冒虚汗。
“怡年,快去请郎中。”秦妙心说。
怡年举着门栓弱弱的说:“小姐,你把徐公子怎么了?”
“是血虚了,有没有蜜糖?”常青蹲在徐湛的身边,他从小陪伴徐湛长大,对徐湛的身体状况再熟知不过。
“快,去冲一碗蜂蜜水。”秦妙心说。
三人手忙脚乱,终于灌了他半碗蜜水。
“少爷小时候身体虚,稍不注意饮食就会头晕冒虚汗,已经很多年不犯了。”常青给他擦了汗说:“没事了,待他稍好些,再回去看大夫吧。”
秦妙心咬着唇角,默默的亲手用浸了冷水的帕子敷在他的头上,用烧酒擦拭手心为他散热降温。脑海里全是昔日那个处变不惊又光彩照人的少年,发生了什么变故使他虚弱成这个样子?
天色渐暗,徐湛的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因发热浮上潮红,总感到口干舌燥,痛苦的蠕动着喉结。
“少爷,少爷。”常青轻轻晃醒他:“天不早了,回家了。”
“回哪?”徐湛费力的开口。
“起来吧,再晚大爷该着急了。”常青说着,便去扶他。
徐湛拉住了秦妙心的手,嘴里发出类似三四岁顽童耍赖的声音。
“少爷,常青知道你心里难受,不愿意回去面对,可是你不能在这里过夜,这关乎秦姑娘的名节。”常青趴在徐湛耳边悄悄的说:“来吧,我背你好吗。”
徐湛不同意,换了个方向躺回去。
常青无奈了,决定扛也要把他扛走,不然明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秦妙心的闺房里,非要反过来埋怨自己不可。
徐湛的反应十分激烈,秦妙心流着眼泪挡在他的床前:“你别碰他了好吗?”
“小姐”怡年嗔怪。
“他收留我半年之久,救过我父兄性命,我连这一夜也容不得他吗?”秦妙心反问。
“娘你不走,我也不走。我们回韫州我们离开林家。”徐湛烧的直说胡话,拉着秦妙心的手倒回软榻上小声啜泣。声音由小变大,终于放声哭了起来。
车夫等到茶楼打烊了,才见常青出来吩咐说:“你先回去吧,三少爷被怀王邸的马车接走了。”
车夫李二是个口吃,费劲的反问:“三三三少爷走走了,你你你在这里干干嘛呢?”
常青瞪了他一眼:“赶好你的车吧。”便又回到茶楼里,闹了李二一头雾水。
徐湛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他环视四周陌生的环境,常青守在床边。
“这是在哪啊?”徐湛问。
常青一下子被惊醒,墩子不稳连人一块翻倒在地。他哎呦一声,爬起来,摸了摸徐湛的额头,舒了口气:“可算退烧了。”
“这是哪啊?”徐湛又问一遍。
“您不会把昨天的事都忘干净了吧?”常青挠了挠头:“不管怎样,总算是醒了,赶紧回府,路上说吧。”
三少爷失踪,家丁们寻找到入夜,直到李二赶着辆空马车回来。
“三三三少爷去茶楼见见朋友,被怀王府的车接接走了,让我先先先”
“去怀王邸问。”林知望吩咐何朗,转身便走。
“没没说完呢让我先回回来,可是常青还还还”李二越急越结巴。何朗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最终也没有耐心听他把话讲完。
何朗便去怀王邸问,守门的小太监机敏的很,立刻层层上报给李铨,李铨更是人精中的人精,立刻去请示荣晋。
荣晋一听,便知道他夜不归宿了,心里嘿嘿一笑:“好你个徐澄言,还挺放得开。”
“告诉林先生,澄言在我这玩的晚了,今晚宿在王府。”荣晋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是。”李铨应了。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你?”荣晋问。
李铨转身,恭敬的说:“奴婢李铨,从宫里调来伺候殿下的。”
主仆二人匆匆赶回,常青一路上客观的叙述着徐湛昨晚的表现:“你昨天赖在人家闺房不走,一碰就哭,还拉着人家姑娘的手喊娘”
徐湛阴着脸说:“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扛也要把我扛回来。”
“我也是这样想的。”常青无辜的说:“可是你哭的太惨,除了秦姑娘根本不让其他人碰。”
徐湛叹了口气,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袭月候在二门,愁眉苦脸小声告诉徐湛:“大爷恼火了,命你回来便去书房。”
“知道了。”徐湛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书房在那边。”袭月提醒道。
徐湛笑笑说:“不妨,先更衣吧。”
袭月拧了常青一把:“你带少爷去哪里疯了一夜?”
常青痛的龇牙咧嘴:“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怪我?”
袭月望着徐湛的背影担心的问:“他真的不要紧吗?怎么像没事人的样子。”
“那是因为,他只允许自己在生病的时候脆弱,做梦的时候恐惧。在清醒的时候,从不会选择逃避。”常青说。
第92章 元宵()
林旭宁正立在书案前背书,被敲门而入的徐湛打断,手上挨了狠狠一戒尺。他疼的浑身一颤,唯独双手摊在桌案上一动也不敢动。林知望对徐湛的存在视而不见,严厉的问:“为什么挨打?”
旭宁红着脸回答:“目不能两视而明,耳不能两听而聪。侄儿知错了。”
林知望将戒尺放回:“继续。”
徐湛只好站在一旁听着,眸光低垂紧盯着鞋尖,直到二哥背完一段,如蒙大赦的被父亲打发出去。
林知望静静的看着他,问:“昨晚去了哪里?”
徐湛将桌上的戒尺捧在手里,无言的跪下。父亲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步一步碾进他故作平静的内心里。
林知望接过戒尺握在左手,却用右手手背摸了摸他冰凉的额头:“怀王殿下也为你扯谎,出了什么事,宁愿挨打也不肯跟爹爹说?”
“不关殿下的事。”徐湛急忙撇清荣晋,因为他相信父亲虽不敢对这个学生动手,却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挤兑的他无地自容。
“千从卫又找你麻烦了?”林知望猜测,他想徐湛在京城最大的冤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