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传-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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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中,这些元素往往在他的作品中体现出一种准诗词的功能,尤其是在他的小说中,表现为一种针对当时艺术作品的直接或间接引语。安徒生也清晰地意识到,无论是他本人的作品,还是世界文学中的其它“经典作品”,在很大程度上都源于其它作家作品的启发,有的时候甚至是毫无羞耻的剽窃。这一点在安徒生的第一部小说《徒步之旅》中,体现得十分清楚。年轻的主人公和作家,东抄一段,西借一段,便攒成了自己的杰作,原来的作品已经被作家残忍地肢解,在作家的身后留下了鲜血淋淋的足迹,原本的经典之作已经支离破碎,犹如被肢解的尸体散落在地上。他眼看着3架灵车经过面前,灵车里挤满了已经没有了腿、胳膊或是眼睛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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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故事从哪里来?(2)
“有的是古老的经典作品,有的是几乎不为人所知的作品,但微不足道的小作家从不留情,他会从这些作品偷来一只胳膊或是一条腿;这里有一只眼睛,那里是英雄的一条胳膊,这样,粘粘补补,他们便让自己有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男英雄或是女豪杰。一番挑挑拣拣之后,尸体上还能剩下什么呢?只有上帝才知道,等我们修补完成之后,一切便都知晓了。”
作为一个童话故事作家,安徒生总是对现存的一切文学作品采取开放的思想,其中包括各个时代的艺术。这并不是因为安徒生自己没有思路。事实上,透过安徒生的作品,我们可以体味到他那大胆的创新气魄,以及凭借不断翻新、不断变幻的方式去掌握材料的能力,尤其是在他讲故事的时候,他总是能够恰当地使用各种各样的声音和装扮。然后,他会把自己变成故事中的物体、动物和像人一样的生物,譬如睡眠精灵、年长的母亲或者1858年的作品———《沼泽王的女儿》中奇妙的鹳爸爸。安徒生童话比任何作家的作品都更能显示出,故事和文学作品如何凭借声音和鸟儿的“喙”,飞跃现实世界的束缚,穿越遥远的时空。《沼泽王的女儿》是一篇颇具气势的童话故事,在故事中,我们可以穿梭于时空隧道之间,从尼罗河畔的金字塔和木乃伊,到日德兰半岛北部的北欧海盗城堡,无处不在。身穿天鹅羽衣的埃及公主接到一项任务,给她病重的父亲带回能起死回生的荷花。但也许是命中注定,她陷入了荒凉的沼泽,丑陋的沼泽王用暴力抢走并占有了她。她为沼泽王生下了一个女儿赫尔伽,这个女孩从小便生活在丹麦海盗中间,忍受着生活的折磨。白天,她是一个充满邪恶和野蛮的美少女,但是在太阳落山后,她又变成一只性情温和安逸、但却外表丑陋的癞蛤蟆。把这个神奇故事告诉我们的是鹳爸爸,他在叙述这个他承担了重要角色的故事的时候,一直设法睁着眼睛,伸直喙中的舌头。它非常想让窝中的子女和毫无耐性、一心只想开心嬉戏的小中产阶级妻子能理解故事中的道德观。其中的一段情节是,鹳爸爸对两只奇特的鸟儿说:“我们谈一谈……现在,虽然一种鸟嘴的形状可能不同于另一种鸟,但我们还是能理解对方的语言!”事实上,正是通过这种方式,一个时代的故事得以出现在另一个时代中。如果他们想找到一个新的听众,就必须用一个新的鸟嘴去交流。正如作家所建议的那样,唯一的诀窍是找到一种能把旧故事和新故事融合在一起、把过去和现在连接在一起的基调。
这是童话故事中非常自然的一个部分,是任何一个故事都不可或缺的,在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的很多故事中,我们都可以看到这一点,比如创作于1841年的《荞麦》。“我正在讲故事,这个故事是从麻雀那里听到的!有一天晚上,我让它们给我讲一个童话故事,于是,麻雀把这个故事讲给了我!”在安徒生的童话故事世界里,故事不仅来自于人们的日常谈话,甚至还来自于麻雀唧唧喳喳的叫声与仙鹤凄厉的嘶鸣。无论是月亮、风儿、一缕阳光,还是蜜蜂、精灵、蜗牛、玫瑰花或是蓟草,都可以为我们带来故事。蓟草满怀希望地把头伸过栏杆,向郁金香花倾诉着自己的心声。大自然中无处不在的童话故事,也许隐藏在一片小巧的叶子后面,或是伏在丛生的杂草中,或是在柳树林里,古老的界碑上,它就像一股溪流,像一股血流,贯穿在自然界的万事万物之中,搅动着《野天鹅》中平静的海面,荡起阵阵涟漪:“海水轻柔地缓缓起伏,如同一个熟睡婴儿的胸脯。”
换句话说,童话故事是“自然精神”的一种载体。浪漫主义时代的科学家奥斯特曾经诚挚地恳请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写一篇学术论文,阐述他的童话故事美学,从而使得这种“自然精神”成为其作品的意识基础。但这种针对艺术和科学的理论性书面综合,对于安徒生来说显然是略显过分的要求,因为19世纪20年代的学校教育已经让他感到无法忍受了。但是在作家的心中,对于这种意识基础,他的表达却更为精彩,而且更为自信———比如《害人鬼进城》的描述。在这个故事中,寻找童话故事的男人离开辽阔的海滩,走在步入森林的路上,突然,他大声惊呼:“泥土已经感觉到它了,每一棵萌芽的小草都会谈到它。童话是永远也不会消亡的!”
如果我们系统地追寻安徒生创作其文学作品的源泉所在,也许会不可思议地发现,在他的很多小说、戏剧、诗歌和童话故事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主要依据,甚至经常直接来源于其它作家的故事。安徒生只不过让他们的主题、人物和舞台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并把它们放到自己的作品中,同时,对它们赋予合于自身的艺术处理形式和合于深刻本原的结局。作为一个浪漫主义作家,安徒生不仅注重继承传统,而且还注意汲取同时代文学作品的精华,在创作于1840年的戏剧《黑白混血儿》中,他在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使用了“借用主题”这一说法。单从他的童话故事来看,我们可以用无数的例子来说明,安徒生是如何在古典、现代乃至同时期的世界文学著作中找到自己的灵感。19世纪70年代早期,安徒生创作了一个迷恋热气球的故事《跳蚤和教授》,这个故事的素材直接来自于儒勒?凡尔纳的诸多小说,安徒生曾经读过很多儒勒?凡尔纳的作品,而且极为崇拜。在作家早期的童话故事中,比如《玫瑰仙女》和《顽皮的孩子》,就是以薄伽丘(14世纪法裔意大利诗人和作家)的故事和阿克那里翁(公元前6世纪的古希腊抒情诗人)留下来的诗歌为基础而创作的。甚至像《皇帝的新装》这样脍炙人口、深受喜爱的故事———也许是我们可以展现给世界的最“丹麦化”的故事之一———其基本背景和情节也是来自于一本古老的西班牙中世纪童话故事集:《巴楚尼的50个故事》。安徒生在一个德国童话故事集中看到了这个故事,并马上触发了创作《皇帝的新装》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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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故事从哪里来?(3)
这个西班牙童话故事讲述了一个国王和3个骗子的故事,3个骗子自称是世界上最好的编织工和裁缝。在环游世界骗取钱财的路上,他们提议为城堡的国王缝制一件衣服。这件衣服非常奇妙,以至于只有是其父亲生之子的人才能看到它。另一方面,那些口口声声宣称自己是其父亲生之子,但实际上并不是的人,则不能看到这件衣服。因此,每个担心自己不是其父亲生之子的使臣和大臣都纷纷称赞这件看不到的衣服。但最后,骗局还是被揭穿。在安徒生的童话中,揭穿骗局的是一个可爱而勇敢的小孩,而在原来西班牙的故事里,却是一个非洲人,摩尔,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径直走向国王的游行队伍中对国王说:
“陛下,我一直没有机会认识我的父亲,这是我莫大的遗憾,但至于我的父亲到底是谁,我一点也不关心,因此,我才敢直言相告,陛下,你正在赤身裸体地骑着马在城里游行啊。”
在安徒生的故事里,作家并没有斗胆使用这个父子关系的骗局,这使得最初西班牙童话中粗俗和野蛮的部分略显削弱。出于礼貌,他在改编故事的过程中融入了其独特的天真风格。在安徒生的其它童话故事中,这一点也是显而易见的。例如,在创作于1842年的《养猪的人》中,作家便删去原作中的粗话。在后来一篇关于其童话小说的评论中,他对自己这样做的理由进行了解释:“《养猪的人》中的十几个情节来自于一些丹麦民间传统故事,我在儿时曾经听过这些故事,所以说,不可能因为尊重传统就原封不动地照搬。”
正是在古老的丹麦民间故事与传说、神话、寓言和谚语中,安徒生不断地为自己的童话故事寻找素材。安徒生对很多故事的改编都显示出,他不仅巧妙地利用了国外童话故事的经典作品,而且还发扬了本国民间文学的精粹,让这些民间文学在19世纪显得依然生机盎然。安徒生让民间故事这种艺术形式获得了重生,让那令人作呕的粗糙故事多了一分天真、一分精细的心理元素和一分哲学思想,更重要的是,赋予这些故事以语言上的文学感,从而彻底突破它们在原始表达形式上的界限。在无数丹麦作家中,安徒生空前绝后地为这些古老但却呆板的民间故事增添了诸多栩栩如生的细节。他为故事中的角色注入生命,使之成为更深刻、更具有个性的主体,从而让这些故事不再是传统单一维度的民间故事,这样,安徒生让所有的读者身临其境,去体验和分享童话故事中人物那无尽的悲伤和欢乐。
每一代人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去重新诠释前人留给他们的童话故事,正如《沼泽王的女儿》中鹳爸爸和鹳妈妈所说的那样。尽管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在19世纪30年代以全新的、完全不同的方式做到了这一点,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有一点是需要记住的:这些童话故事并不是他最早创作的。19世纪20年代,安徒生发现,他正处在浪漫主义文学的中心,这种时代的思潮为童话故事的滋生提供了一块沃土。整个欧洲在19世纪初都对童话故事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人们热情地拥抱着那些几近被遗忘的古老民间故事和传说,寻宝似地把这些故事从农民那里收集起来,然后再带到沙龙里。在19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的丹麦,这种流派正在变得非常时髦。最初的缘由并非是因为安徒生,而是源于越来越多的童话故事编选者,他们的故事来源则是古老的丹麦民间传统故事和较新的德国和法国童话选集,是他们最早看到了丹麦童话故事的曙光。童话故事被人们视为一种“异类”的艺术形式,海博格夫人、尼尔森夫人、罗森基尔德和颇受欢迎的路德维格?菲斯特等著名演员,都曾经在精英荟萃的场合朗读故事。后来,安徒生的作品也成为他们的一部分保留节目,而且在若干年之内,路德维格?菲斯特的主打表演一直是他的《皇帝的新装》朗诵节目。
浪漫主义的突破与创新也唤醒了人们对原始形式民间文学的认识,以及人们对民间传说的兴趣。德国作家、哲学家海德认为,古老的民间故事反映了人的内心真实世界,现在,这个思想已经相当流行了。存在于数个世纪并一直在农民中间口头传述的各种迷信传说和异教徒观念,突然开始被正统思维所接受,登上了大雅之堂。童话故事在上层人物中同样也颇受欢迎。人们不仅开始声称,农民的思想灵魂以不同的形态存在于童话故事、神话、传统和传说中,甚至宣称这些原始农民还是整个文化的基石。德国的格林兄弟收集和出版了大量的民间故事,并以农民那种特有的直白方式重述了这些民间故事,同样也引起了巨大的关注。同时,英吉曼和亚当?奥伦施拉格等丹麦作家也出版了改编的民间故事集。后者在1816年创作了一部两卷的作品,名为《作家作品故事集》。在这本书颇具启蒙意义的前言中,亚当?奥伦施拉格表达了对这一文学流派的支持,并进一步捍卫了浪漫主义基本原则:“只有用想象力,才能真正地认识美丽。”
童话故事从哪里来?(4)
两年之后,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的好友,切斯特?马赛厄斯?蒂勒开始收集丹麦民间故事,并在1818年到1823年期间,先后出版了4册故事集。19世纪20年代,当年轻的安徒生正在如饥似渴地梦想成为一名作家的时候,这些书一直是他取之不尽的创作素材。在安徒生最初的文学尝试———剧本《维森伯格的强盗》以及历史题材的《帕尔纳托克墓地的幽灵》中,就是受蒂勒作品的影响而创作的。同样也是在这10年期间,安徒生从1823年起也开始埋头苦读马赛厄斯?温瑟的作品———《丹麦民间故事》。在这本书里,许多故事的前景不禁会让我们联想起这样一幅景象:在漫长的冬夜里,我们坐在农舍的壁炉旁,农夫和农妇在屋里踱来踱去。
19世纪的20年代到30年代,国外童话如巨浪一般涌入丹麦,其中包括格林兄弟翻译的《童话故事》、沙尔?贝罗的《鹅妈妈童话》以及约翰?卡尔?奥古斯特?穆塞斯根据其《德国民间故事》节选的许多故事。丹麦作家和批评家保罗?马丁?莫勒对这股浪潮采取了怀疑的态度。在19世纪30年代中期,保罗?马丁?莫勒曾经提出警告,过多地阅读童话,将会诱使孩子进入一个梦幻的世界,并将导致这种虚幻在儿童的意识中占据过多的空间,让他们对自身所生存的现实世界产生不健康的迷惑和混乱感。“在这种过于诗意的文学形式影响下,他们会变得更习惯于混淆自己所受到的教育,以至于他们的大脑会成为一个存放诗歌垃圾的房间,让那些所谓最受欢迎的故事塞满了他们的思想。”
1835年到1836年之间的这段时期,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带着他那特有的童话风格,步入了这个辽阔多彩的童话世界。他的故事突破当时作家在创作童话时所必须遵循的一切桎梏,以新的视角重新诠释了文学应该讨论儿童以及如何与儿童交流的方式。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哪一位童话作家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