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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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消磨了大半个下午。如果这真的是天意,他就决不会失败。他知道,上帝将会在这段新旅途上指引着他。他将不可动摇地走向真理。
通往河边的小路十分泥泞,菲利普不得不慢慢地拾阶而下。雨越来越大,他很想跑回去拿伞,但是正在这时,门罗转过身来发现了他,于是招手喊他过去。
“来吧,今天早上有好戏看了,你最好做好准备。”
“什么?还有比昨晚更糟的吗?”
“那得看你的神经有多坚强了。来吧,又一个女孩被谋杀了。”
一个年轻女人半躺半坐在船尾,身着仔裤和T恤,无神的双眼死死盯着河岸。她看起来已经流光了血,双臂平平地摊开,左手搭在船侧。在她的手臂内侧和肩膀上可以看见一条条的血迹。她的双眼大睁着,但是眼白几乎已经完全变得血红,她眼里的血管都爆裂了。她的眼睛上方扔着一片黏糊糊的薄膜,模糊了她的鲜血。她的喉咙被切开了,天灵盖也被掀开,手法十分熟练,干净利落地摘除了上半个头骨和头皮。那曾经放着她脑子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个血红的黑洞。有几处死去的组织被刮掉了,露出吓人的嶙嶙白骨。
菲利普可以看见,在那女人的头颅里,躺着一枚熠熠生辉的银币。它捕捉着泛光灯的光线。一枚银币,和昨天夜里刑侦探长门罗戴着手套的手里的那枚金币相配的银币。
他迅速地走开,深吸了几口气。然后,他看向门罗,发现就连他也深深地震撼于这恐怖的场景。他的脸看上去十分憔悴,眼中全无情感。
“给你几分钟,菲利普,”他说着,向来路走去。“一小时内我要在警署看到照片。”
带着局外人眼中的冷静超然,菲利普一秒钟也没有耽误地摆好了摄影机。从长期以来的经验中,他知道这是应付此类状况的唯一方法。眼前的景象越恐怖,他就必须越专心,这样他才能够与之隔绝,进入一个机械的状态,然后他才能够只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强迫自己对镜头前的一切视而不见。
他从船首照了一系列照片:用远距镜头照的一些特写;还有一些广角像,分别以河面、河的两岸,以及泊在树枝和芦苇丛中的平底船为背景。然后他沿着河岸照了一些侧面像,之后蹲伏在岸边的船尾附近,拍下了那最可怕的景象。这景象数字化之后被储存在相机里;一条人命变成了像素。
他爬上河岸,向那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官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街角,踏上开弗街,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抖得有多厉害。他走到车旁,转到行李箱那儿打算打开它,突然,一阵恶心感铺天盖地地袭来。他用一只湿漉漉的手撑住车,稳住自己的身体,然后大口地对着阴沟吐了起来。他的胆汁混在雨水中,迅疾地沿街而下。
伦敦,1689年10月
位于伦敦市中心的格雷欣学院是这肮脏污秽的城中唯一的净土。尽管建筑老旧,摇摇欲坠,尽管重建的呼声日趋强烈,这里仍一如既往地宁静,它那蛊惑人心的魅力足以让人忽视它可怜的外表。尽管有那么多的伟人——无论在这一时代或任何时代,他们都堪当此称——时常在这里聚会,它看上去却是那么敦实朴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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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春分(5)
一周前,他收到了克里斯多佛?雷恩(英国建筑师,曾设计过著名的圣保罗大教堂。他的实用性建筑包括牛津的谢尔顿剧院和剑桥大学的三一学院图书馆——译注)的邀请函,请他来参加皇家学会在格雷欣学院的一次特殊聚会。聚会是为了庆祝牛津的谢尔顿剧院落成20周年。这是雷恩初次实践的作品,并且就此开始了他伟大的职业生涯。
开始他试图把那装饰精美的邀请函扔到桌上的纸堆里,这样它就可以和别的邀请函或信件混成一团,自己就可以视而不见。但是他身体里的某一部分阻挡了这一冲动。除了威金斯,雷恩就是他最亲近的朋友了。他尊敬雷恩远胜过世界上的其他任何人。英国皇家学会在近三十年前由克里斯多佛?雷恩和几个亲密同事共同创立。
他唯一略为信赖的人是约翰?威金斯,一名神学家。两人共居一室已长达25年。牛顿穿过庭院,走过一道拱门,向左转入一条石砌的通道。但是,他边走边沉思着,即使是威金斯,也只了解自己思想的一小部分。实验室与寝室仅仅一墙之隔,但他对那里发生的一切几乎毫不知晓。
想到这个,牛顿立刻就想起了六个月前的那个早上,那个早上他不得不改变了研究的方向,那个早上他第一次听说了红宝石球。除了他,这世上再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这是他最深的秘密,不能跟任何人讨论。自从那一重大事件发生后,这些日夜以来,他几乎什么都没做,只是在沉思乔治?里普利所留下的信息的含义。他搜遍了自己的所有书籍,又回到伦敦在库柏书店那潮湿的洞穴里翻找,他给了店主一笔钱,在他那儿发了霉的储藏室里仔细地挑选。
慢慢地,小心地,他开始拼凑出了那信息的一部分含义。里普利清晰地描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古代人工制品红宝石球。毫无疑问,如果可以相信里普利的话,它就是那失去的一环,是开启宇宙大门的钥匙。描述这一奇迹的文字是里普利亲笔所书,他天赋异禀,诚实正直,早在两百年前便已辞世。但是,尽管拥有里普利留下的这些线索,在真正获得红宝石球之前,牛顿什么也不能做。他必须找出它的藏匿之处,但是线索隐约难辨。
站在讲演厅的门前,牛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推动了门柄。
房间尽头有一个高出地面的讲台,上面坐着罗伯特?胡克和学会主席约翰?沃恩——卡百利伯爵三世,他身披一件分外华丽的紫色金丝织锦长罩衫,假发上厚厚实实地扑着粉。对于牛顿来说,伯爵代表了最高贵的美德,拥有英国贵族的全部特性。但与此同时,他身边那个肮脏的家伙则代表了这世界上最糟的一切。胡克驼背畸形,站起来只有四英尺十英寸高,此刻他像是缩在椅子里,那座位对于他细长扭曲的躯体来说,看上去可笑地庞大。牛顿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厌恶这个男人,他知道,胡克对自己也是同样的感觉。这个秘书长会用尽全力来玷辱和诽谤自己。牛顿不禁好笑地想起来自己写给这个侏儒的一封口是心非的信。在信里面他说,如果他——艾萨克?牛顿,作为一个科学家曾经取得了任何伟大的成就,那也是因为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对自己的尖酸刻薄非常满意。
沉思着这些事情,牛顿几乎没注意到雷恩走上了讲台。成员们全体起立,热烈鼓掌,然后又坐回座位上。
牛顿不得不承认,雷恩是那样地高贵,带着一种帝王般的威严。对于眼前这欢呼,他当之无愧。他非同寻常地博学多才。他既是一位天文学教授,也是一位国际知名的建筑师,又是一位医学的实验者,还是一位才气横溢的作家。尽管如此,他仍极其地谦虚有度。许多年前,当牛顿还是个小男孩时,雷恩第一个观测到了土星光环。但是后来荷兰天文学家克里斯蒂安?惠更斯首先发表了自己的观测成果,并因此获得了无上荣誉。面对这一切,雷恩心态平静,全然地宽宏大量。牛顿发现自己几乎完全不能理解这种姿态。但是在隐藏的灵魂深处,他知道,正是因为这种优雅的善意,雷恩才能成为一个远远超过自己的人。
第6节:春分(6)
牛顿沉浸于雷恩的演讲之中,但是不久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二月以来一直在苦苦思索的问题上——里普利那神秘信息的含义。这个想法紧紧地攫住了他,整个房间似乎都消融于无形之中,雷恩的声音也渐渐消散。仿佛那羊皮就在手中,他又看见了里普利的语句,那秘密的信息和那奇异的图画。他照相机一般的记忆力能让那羊皮纸上的哪怕一丝细纹都在眼前重放,但是令人沮丧的是,这惊人的记忆力却对探索信息的含义毫无帮助。
正在此刻,正当他又一次试图更进一步地阐释和钻研那神秘的信息时,他突然觉得自己猛地震荡了一下,几乎就像有人击中了他的肋骨。他立刻聚精会神,仔细聆听讲台上雷恩的话语。雷恩正亲切地对着台下的听众微笑。他刚刚说了什么?我听到什么了吗?
“那一刻真是惊人……”雷恩接着说,“地基都快打完了,我十分痛恨看到任何延误。但是这已经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同意花一天的时间去发掘那个奇异的建筑,我觉得这很值得。到了晚上,一切都清楚了。在牛津这部分的地下有一个天然的、很可能非常广大的洞穴体系。我及时把这个写入了日记。之后,我取得了哈特福德学院院长的许可,挖了一条从这个地下室通往临近学院地下室的通道,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会回来更进一步地研究。但是,很遗憾,二十五年过去了,为上帝献身阻止了我的全部热情。”
听众哄堂大笑,雷恩深吸了一口气。“不好意思,我跑题了。现在让我们回忆一下屋顶的建造……”
牛顿心中的震惊渐渐隐退,转而变成了从脊柱尾端传来的一丝酥麻。慢慢地,酥麻感扩散到了他的全身,一直到了脚下。他呆呆地站在那儿,死死地盯着这伟大的建筑师,脑中不断地回旋着里普利的话语:“……去地底追寻它吧,它以石为茧,真知在上,厚土在下。”
牛顿轻叩门板,探头向里看去。雷恩一个人待在讲演厅的休息室里,正摘下假发,梳理他散乱的灰发。看见牛顿,他有些惊讶,但是立刻和善地笑了起来。“天啊,多么大的一个惊喜!”他说。
“克里斯多佛爵士,我可以打扰你一下吗?”牛顿问,他语气低弱,带着些忧郁。
“当然,请进,先生,随便坐。怎么样,喜欢我的演讲吗?”
“喜欢,非常喜欢。”牛顿严肃地回答。他试图控制自己的兴奋,但是相信雷恩已经发现了他的急躁,这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他知道雷恩是一个非常善于观察的人。
“先生,你能来我非常荣幸。我们今晚的听众实在不错,不是吗?我能帮你做点什么?”雷恩不再整理头发,开始脱去上衣。牛顿注意到上面沾染了汗渍。
“我觉得你对谢尔顿剧院建造过程的描述很有意思。但是,”他迟疑了一下,“我对你提到的地下洞穴体系格外感兴趣。”
“真的吗?噢,我真沮丧,先生。”雷恩面无表情,“我以为你会喜欢听听这个工程学上的壮举,这个天才的设计,这个大自然力量的非凡宿地。”
有那么一刻牛顿看起来茫然若失。“请原谅我,”他回答,“我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我在开玩笑,艾萨克。老天,看来他们说你说得没错。你从来都不开怀大笑,长这么大你脸上就只露出过一次笑容。”
这回轮到牛顿面露不愉之色。他定定地看着自顾自大笑的雷恩,脸上一片木然,一言不发。雷恩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得罪了他,于是伸出一只手拍在他肩上。“对不起,朋友,我一点儿冒犯你的意思都没有。”
牛顿放松下来,退后一步,深鞠一躬。“我没事。爵士,你的整个演讲都让我着迷,但是关于洞穴那部分让我格外神魂颠倒。这可能是因为它和我脑中某种难以言表的东西有着联系。我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无论如何,我都想多知道一点儿。”
雷恩疑惑地看着牛顿。两人眼光相接,牛顿能感觉到雷恩正在试图突破他的防线,想弄明白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毕竟,这和他的本性大大相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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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春分(7)
“好吧,我的确知道点儿东西,不过很少。实际上,除了我那会儿说的,也没有别的什么了。那是二十五年以前,我年轻莽撞,满脑子空想。我相信有空时我会回去进一步探索它。唉,可惜这不是我的命。而且,也许我说它说得太多了。”
牛顿盯着他,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不过谢尔顿的地下的确有洞穴,是不是?”
“没错。不过很可惜,它们仍静静地躺在那儿,无人勘探。”
“我明白。你把里面的布局画下来了吗?”
“非常遗憾,我没有。”
“那你看到了什么?”牛顿追问。
雷恩眉头紧锁,转头看向别处,在记忆深处努力搜索着。“我记得那儿有两个口。就像我那会儿说的,我让工人围着它们挖了一天。他们挖出了一个平顶,一条回廊,我猜那是地道。我记得我让两个人提着灯笼下去了。没错,现在我都想起来了。他们去了很久很久。后来我们打算再派一个人去找他们,他们突然又回来了,衣衫褴褛,自怨自怜。”
牛顿挑起半边眉毛。“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是特别清楚。他们自己也很困惑,满口胡言乱语。我想方设法地从他们嘴里挖出了一点情况。开口另外一端是某种迷宫。但是即使是这个,他们仍很困惑。一个人说那是天然的回旋通道,另一个认为那是恶魔的杰作。当然,他们只是愚昧无知的工人,但是那时我找不到一个更有智慧的人。就像我刚刚所说的,不务正业,却只研究些离题万里的事,看上去实在很傻。我们最终发现,洞穴里的天然通道有些通往东南方的哈特福德学院,有些则通往正南方牛津大学图书馆地下的一片场地。我凭经验得知,哈特福德学院的地下室延伸甚远,还有着通往谢尔顿剧院的一些通道。要把它们联结起来只是举手之劳,我想我做这些都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并且尊重指引我方向的神祇。你明白吗?”
牛顿似乎正神游万里。雷恩停住了话头,牛顿仍盯着他一言不发。雷恩咳嗽了一声,牛顿这才回过神来。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