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法-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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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志:学校是一个集体主义的地方,它需要这种管理才能够维持秩序。
春 树:我讨厌那个学校不仅仅是因为它的这种管理,还是因为在那儿学不到什么东西,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那儿一点人文气息都没有,那整个不是学校,把我们当孩子,当无知的人来管理,每天读书,都要举着放在桌上读,下课的时候全都坐在座位上,不活动,为什么,因为怕扣分,因为不知道怎么着就扣了一分,原来就是分数制管理,如果你扣了一分,班里给你扣十分,学校还不能看报纸,也不能带课外书,很无聊。
王 志:你说的这些没有什么奇怪,有一部分我们曾经经历过,而你说的很大一部分,很多的人,绝大多数同学正在经历。
春 树:事情是一样的,只是程度的问题,就像疼一样,如果你疼的程度到了,你能承受的,基本上到最高点,你可能快死了,快疼死了,但是如果你疼的程度不是很高,这也是疼,你怎么能说他们就能承受这个疼你怎么就不能承受,事实上因为你疼得更厉害,你不能这么说,是因为你没有亲身体验过。
王 志:你退学的时候不心慌吗?
春 树:我心慌。
王 志:退学后你干什么呢?
春 树:我在家睡了一个月,我天天在家睡觉,然后去图书馆,去找同学,去找朋友玩,后来就越来越慌。每天都不由自主早晨六点半就醒了,然后晚上不到十点我就困了,但是我找谁也找不到,我后来就慢慢习惯了,慢慢习惯了,我就中午才起,慢慢习惯了另外一种生活。
王 志:很多人认为可能是退学这件事情成就了春树,你才会想到要去写作,很多你的同龄人可能会这样认为。
春 树: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成就了我,也差点把我给毁了。就像退学吧,真差点把我给毁了,你能想到那种折磨吗,你所有的朋友要么上班,要么已经在大学里了,我跟他们的生活完全没有任何交际。
然后我一事无成,混日子,爸妈天天谴责我,就差一点儿就要向命运屈服了。
王 志:有那么严重吗?你遇到什么样的问题呢?
春 树:我无法容忍我无所事事,我无法容忍我没有理想。我不想花我妈的钱,我不想花家里的钱,我想自食其力。我好几次梦见学校,我每天都梦见学校,大汗淋漓从噩梦里醒过来,我哭着跟我们教导主任说求求你了,让我上高三吧,我有一次还在梦里梦见我的老师说退学这么长时间你都做了什么,我心想我什么都没做,我压力重大,我醒了,我天天都是这样的生活。
王 志:你这些想法有人沟通吗,你愿意跟你的父母说吗?
春 树:我不愿意。我要证明我不是一个白活着的人,我不是一个多余的人,我为了证明这个付出多大代价,现在还在付出,就像接受这个访问,就像你的一些问题,一些奇怪的问题。我不就是想成为一个独立的人嘛,怎么就这么难。我走错了第一步,上了职高,我后来就没再对过,好像,就没有一个别的选择性,能让我重新上高中。
王 志:你想回到一个正常的轨道?
春 树:对,他们那些人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痛苦,我是多么想证明自己。
王 志:我们不想批评你,但是我们想沟通。
春 树:我知道,我现在情绪激动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是因为我喜欢写诗,我们家不能上网,直到很久以后我用我的钱买了一台新电脑,然后对我妈说每月的电话费我来交,这个时候我们家才能上网。以前我连上网的钱都没有,但是我和外界唯一的沟通方式就是我去网上贴诗。
我和我的好朋友,骑自行车去网吧,有时候只够上一个小时的,他对我特别好,他让我上网,他在边上看着。好多事情我以为我忘了,其实我没有,我经过那么穷的日子,然后现在我对钱当然会看重一些,因为我不想再过那种没钱的生活。
王 志:是无助的。
春 树:对,我想有钱请朋友吃饭,我想有钱给你50块钱打车回家吧,我想那样。所以我会除了自己想抒发感情写书,我也要尽量让它出版,这就是我为什么坚持让它出版。如果真的表达自己在网上其实也可以的,但是我想让它出版,我想得到钱,我想用我劳动挣来的钱。然后过那种正常的社交生活,有正常的朋友,不要让他们老请我,我也可以请他们,我也可以跟他们一起玩,现在都实现了。
王 志:你生活中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呢?
春 树:比较平淡,比较无聊,基本上把别人上班的时间用在上网,上网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然后出去见朋友,没什么意思,这也不是我理想中的生活。
王 志:那你理想中的生活是什么呢?
春 树:到一个别的地方,类似于成都,或者是南京,然后有一些朋友,而且他们是玩乐队的,写诗的。我在当地租一个房间,然后带着我的笔记本电脑还有我的稿纸,我每天除了写东西以外就跟他们天天玩,我们开着车去任何一个地方玩,这是我理想中的生活,但是我需要勇气才能去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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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树:北京娃娃(4)
王 志:这个有可能实现,不难。
春 树:是不难,但是很多不难的东西在我看来都是勇气。
王 志:为什么需要勇气呢?
春 树:我还放不下北京的一些人和事,其实都是一些俗事、俗人,就像什么谈出版,在家陪陪父母,其实都可以放下的。
王 志:你刚才讲了理想的生活,你生活的理想又是什么?
春 树:读好多书,让自己在思想上更进一步,很想去上个学,学习,让我能更聪明。
王 志:自己主动选择退学,现在又选择上学?
春 树:对,这才是自由,这才有自由,因为当时我是很想上学的,但是把我的路封死了,现在我可以再去上学了,教育局条例改了,而且我也可以选择去别的地方上学,包括以后结婚、玩乐队、旅游,一想我就高兴。
王 志:上大学这件事情为什么对你那么重要?
春 树:我想搞清楚很多我疑惑的问题,所以我认为我应该去上大学,我应该接受一些更好的教育,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我想去上大学。我是一个有无限可能的人,只要我不放弃。
王 志:怎么解释呢,怎么说?
春 树:是一个相信梦想会实现的人。而且我也不想过那种庸庸碌碌的生活。我想开车去旅行,我想看好多书,然后可以玩玩音乐,拍电影,我想过那种像类似于梦幻式的生活。
王 志:你那么年轻拥有这些财富,你怎么支配呢?
春 树:我没有太多钱,我存了一部分钱用于去国外上学,因为我们家没什么钱,我还有一个弟弟,我还得提供他上学,他上初三,我们家真没什么钱。
王 志:你不愿意影响到他们?
春 树:我不愿意无意中伤害到他们。《北京娃娃》刚出的时候,那段时间特别火,好多报纸、杂志会做那种平面的采访,尤其小孩儿也喜欢看,终于有一天,我爸单位同事的孩子看了,好像挺喜欢,传到我家长那里,他们才知道了我写那本书,他们说你写什么书,让我没脸见人,你怎么能这么写。
王 志:为什么?是书中什么内容让他们反感?担心?
春 树:他们那代人很保守,他们认为那是私事或者是自己家孩子的事情,被那些读者看到,听到,而且写的内容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不是什么得奖的优秀学生,反而是退学。
王 志:但是恕我直言,如果你书中有50%,不要说70%,如果50%发生在你身上,我相信你父母的担心也是有理由的?
春 树:对啊,因为是100%嘛,所以他们的担心又乘以二了。如果我是家长我也会担心的,但是现在开始担心了,你以前在干什么。
王 志:可能不是他不愿意担心,而是从某一个开始你就拒绝他们的担心。
春 树:家长和孩子之间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最爱,但是永远都无法理解,双方看着永远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永远说不出口,我们都不会表达。
王 志:你始终觉得你是孩子吗,现在还觉得你是孩子吗?
春 树:永远像个孩子那样该多好。如果要是能的话,真愿意永远像个孩子。
王 志:拒绝长大?
春 树:我从心灵上有一点儿拒绝成年人,虽然我也是,但是我总觉得像另外一种,不是特别想长大,当然并不是说不负责任,我知道长大了经常会和负责任联系在一起。
王 志:你是因为不愿意负责任所以拒绝长大?
春 树:我是因为不想那么多世故,我总觉得成人总是有特别多复杂的事情,不由自主我可能会陷进去,和这个人斗,和那个人斗,让别人害,自己也害别人,我不想那样,我只是想一个人躲着,我是想自得其乐,高高兴兴,谁也别管,天天特别开心。
王 志:你觉得能跟爸妈沟通吗?
春 树:从来不沟通,我跟他们在一起就像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只沟通我饿了,或者说我想吃什么,然后电视里演什么,只沟通这些。我可能有一些不想让他们担心的想法,毕竟像我现在这样并不完全得到的都是赞赏,有更多一部分是怀疑和诋毁,被人觉得是很堕落或者很恶劣。我一直都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不高兴,我怕他们难受。
王 志:你现在成功了,人家买你的书,很多人知道春树的名字了,但是如果更多的同学来效仿你。
春 树:效仿我也是需要勇气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勇气,效仿也是需要他们那种经历的,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样的经历,如果真正他能效仿成功,说明他们厉害,我佩服他们,但是如果不成功也别来找我。不要来怪我,一切都要对自己负责,不要把这种东西牵扯到别人身上。
王 志:可能《北京娃娃》这本书在17岁的时候出,大家觉得你是一个少年作家,是一个有天分的人,在你长大了之后你会有一些新的东西出来吗?会有与你年龄相衬的东西出来呢?
春 树:也有人问我这个,你知道我怎么跟他说的吗,我说知道哈利波特吗,他说知道,我说写它那女的40多了吧,我说她写的书的内容跟她的年龄相衬吗,它是一个作品。
王 志:很多人可能是昙花一现,少年得志?你没有这种担心?
春树:北京娃娃(5)
春 树:我总觉得这只是我的第一步,这不是尽头,我总觉得我会成为比现在更牛的人。我有一种直觉,我会成为一个非常厉害的人,不仅仅就是受关注,因为某一种生活或者另类生活受关注,我会成为一个内心也很坚强的人,内心也很坚硬的人,我会成为一个圣人,像甘地一样,成为一个传奇的人。
王 志:现在有具体的计划吗?未来一年或者半年或者两年?或者更长一点时间?
春 树:我想去读书,我想换一个地方待着,就是避免这种过度关注,我想从零开始,到另外一个地方接受一些新的东西,有一些正常的人际关系,从头开始。
王 志:那你可能会感觉到寂寞?
春 树:我在北京就很寂寞,那种盛名之下的寂寞是让我无法容忍的,如果他们不知道我是谁的话,我会彻底放松。那我可以尽情地认识我想认识的人,现在不是,我真的会考虑到身份。
王 志:什么是真实的春树呢?
春 树:有点儿神经质,就像我现在这样,很容易急躁,很容易生气,也很容易高兴,情绪化,善良,重感情,怀旧,体贴,很容易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但是如果别人无意中受到我的伤害,我还会感到很内疚,我是这样的人。
那真是美好的,不是么?年轻本身就是美丽就是力量。——《长达半天的欢乐》·序
青春有什么残酷的
春树这个节目在《面对面》应该算一个另类,从选题方向和表现手段上应该都是,考虑到我们是一个板起面孔来说事儿的栏目。
当然春树也很另类。她在媒体上的形象,完全是一个成人世界对“80后孩子”的假想幻象。不按规则出牌、不彬彬有礼、不尊重权威等等,似乎敢对抗整个成人世界,更别提一两个成年人了。这种印象是具有威慑力的,我就亲眼看见过别组同事在联系她以前几次蓄势待发才最终拨通电话的样子。
我记得当时是同事欧阳帮我搞到了春树的电话。在采访前必须要见一面,春树要求。于是我们在春树喜欢的、北京小资界曾经赫赫有名的雕刻时光咖啡馆见面,不必讳言,其实我也喜欢这地方。曾经是、现在可能也是文学青年的欧阳也一同前往。
具体那次谈话说了什么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去之前我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并随时准备迎接对面泼过来的热咖啡。可是居然交谈甚欢,安排采访在半小时后已经压根儿不是个问题了。又记得,主持人、摄像、录音一群人等从别的节目采访现场赶来,也和她进行了愉快地交谈。还记得,这群牲口把我们可怜巴巴的节目制作经费吃去了大半。
在节目策划的时候,我和组里年纪最大的愤青栗严老师曾经交换过意见。他表达的大致意思是,这群小丫们根本算不了反叛,也很没有造反精神,而我们当年……态度虽然激愤、言语虽然刺耳,但是同志们,请从中领会栗老师温柔善良的好意吧。
我想,这好意就是,不要把春树们视作另一个世界的人,不要人为地以年代划分人。我们和我们的父辈曾经也是长辈们眼中的另类,我们也不是一以贯之地以“温良恭俭让”的面目、以“四有”的方式在成长。日本电影《坏孩子的天空》,不知大家看过没有,我认为,这是一部可以剥去所有时代、社会背景的故事,我们都曾经是那两个戴着拳击手套的孩子,最终都会长成平庸的中年人。《阳光灿烂的日子》、《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美国往事》,它们都是,故事的主人公们出现在不同的时空,却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