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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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了,摇头伴随苦笑。这是他这一两年来的第一次笑。
这天之后,他大病了一场,病了一两个月。每天头脑都昏昏沉沉的,并且说着胡话。病好了后,他就一切正常了,与他思考前无二。村民都说是老天眷顾他,让他病了一场以除去附在身上的妖魔。
他突然发现他已经是七个男孩的父亲,这七个男孩似乎是凭空冒出来的,他以前从未见过。一种很怪的感觉。但他还是轻松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并且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他的大儿子叶望已经十岁了,黝黑的皮肤,一看就知道好玩好动。二儿子叶醉,文静如他的母亲。三儿子叶长与四儿子叶叹是双胞胎,长得相似而性格相差很多。五儿子叶怒,很倔。六儿子叶悲与七儿子叶怜也是双胞胎,还小,看不出什么。
他记得自己很小就开始读书认字了,而自己的儿子们呢?还不识字。这怎么行呢?叶毓的儿子不能不识字,没思想没内涵。这是他刚为自己定下的原则。他要教自己的孩子们读书,甚至要教村里的孩子们读书,心意已决,无比坚决。
他现在想做的事有两件:一,孩子多了,房屋不够住了,得扩建。二,筹资建学校。
当房屋扩建好,他就正式开始筹资了。他四处游说,劝人捐款建校以行善。还说,捐款人的姓名和所捐数目都会记载于碑上,流芳百世。蒋天棒听说后捐了一大笔钱。校舍很顺利就建成了,他挨家挨户去劝说让自家的小孩上学。
开学的时候,他已经收了四十个学生,加上他的七个孩子,也就有四十七个了。他教他们中国古代的诗歌,为了让他们爱上汉字。他告诉他们,汉字最奇特的地方在于它的组合。他还教他们算数,教他们自然科学。为了让他们产生兴趣,更为了让他们明白这世界,感受这世界,他不耐其烦地讲解,甚至做了一些让人费解的事。譬如,他从山上丢了块石头下去,让后精确地预言了石头会砸多深的坑。他演示了一次,怎么一个人把那千斤的石缸搬下山再搬上来……
学生们回家向自己的家长说起这些神奇的事,家长们都认为那是妖法,不准自家孩子去学。但孩子们极其想学,当听说是妖法,更激起了他们的兴趣,总是偷偷摸摸地跑到学校去。
村民们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阻止叶毓向他们的孩子传授妖法,万一他们的孩子变成妖怪咋办。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虽说叶毓给了他们非常多的帮助,可是也不能任他害了自己的孩子。村民们请来了一位以博学著称的老人,他们认为这个老人是具有权威的人,老人的每一句话都老天的启示。老人听了村民们的描述,佐证了叶毓的行为是离经叛道的,他教授的东西是一种源于妖魔的巫术。村民们听,更害怕了,他们带上老人去*叶毓。
而叶毓正在给他的学生讲化学知识,他端来两碗无色的水和一个空碗,把两碗无色的水都倒一点倒进一个空碗里,奇迹发生了,那碗混合的水变红了。学生们欢呼。前来的村民看见这一现象惊得目瞪口呆。还是老人镇定,他大呼:“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叶毓,别在用妖法来迷惑世人了,放过这些可怜的孩子吧!”这回该叶毓吃一惊了。妖法,他们竟认为神圣的科学是妖法。摇头伴随苦笑。村民们都向后退了几步,包括那位博学的老人,他们担心叶毓的摇头苦笑是某种妖法的前奏,也许一会儿天空便会变暗,妖怪就会出来肆虐人间。
“叶毓,我们相信你只是被妖怪迷住了本性,只要你肯悔改,我们不会为难你的。”老人又开始叫嚣。叶毓的妻子听见外面人声鼎沸,望出头来,看见这一场面,也忍不住大笑。她相信自己的丈夫有能力摆平这一切,又开始继续绣花,不管外面发生的事了。“老大爷,你来试试把两碗水混合。”老人照做了,混合的水变红了。“我把这两碗水倒在一起,会变红。你把两碗水倒在一起,结果也一样。你有什么理由说我用了妖法呢?倘若我用了妖法才使水变红,那么你也让水变红了,岂不是也说明了你也会妖法?”叶毓问道。老人被问得哑口无言,想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说出一句话:“你站得这么近,肯定是你在一旁施了妖法。”
“听说你知识渊博,学富五车,在我解释着这一切之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叶毓对老人说,“铁为什么会生铁锈,铜为什么会生铜绿?”“本就该那样,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问不出个所以然的。”老人觉得自己答得非常好,现在他有信心赢过叶毓。“铁本不是红的,但铁锈是红的。铜本不是绿的,但铜绿是绿的。这与我刚才演示的有什么区别,都只是颜色的变化而已。你能因为你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变化,就说是妖法作用吗?这些现象普遍存在,且由来已久。如果如你所说,岂不是人人都会妖法了。”“你…你…你强词夺理,胡说八道。”老人不知如何应对了,刚才建立的信心在这一瞬被叶毓击得粉碎。
“跟着我走吧!我会证明的。”叶毓对村民和老人说,然后对着他的学生:“你们也一起吧!就当出去玩。”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人地出发了。下了山丘,过几道湾,就到了邻村境内。一处坡上,东坡长着一种草,西坡长着另一种草。叶毓让几个学生摘点东坡的草捣出汁,几个学生摘西坡的草也捣出汁,然后混合,混合液汁变成了紫色。
“现在你们还说这是妖法吗?”叶毓问村民和老人。邻村的一个村民见很多人围着,不知出了什么事,跑来围观,“你们在干嘛呢?”“哦,这位老大爷说这两种草的叶榨出的汁混合在一起变紫的现象是妖法所致。”叶毓想借这个村民来抨击妖法论。“笑话,这都能算妖法,那我都可以说自己是玉皇大帝了。去问问,这里的人那个不晓得这两种草的汁水混在一起会变色。简直扯蛋!”那个村民用嘲笑的口吻说,说得老人想打地洞逃跑了。
叶毓带着他们回到了山丘上,“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吧!这些都只是你们不知道的知识,你们就凭空认为它是妖法。关于我把那三百多斤的石缸弄上来的方法,与《齐民要素》中的一些方法差不多。所以,让你们的孩子多学点知识吧,就不会在把正常的现象误认为妖法了,这对他们有好处,你们说是吧!”
村里又出了一件大事。村长多分了一些鱼给自己和自家的亲戚,恰好这事被一个与他有过纷争的村民知道了,披露了出去,并大事宣扬他不配再当村长,闹得沸沸扬扬的,但很久都没有一个结果。村长不肯下野,谁作下任之争仍在持续。这时候,有人想到了住在村边上的叶毓。一呼百应,有很多人支持他为村长。但也有少数的反对者,认为他本是外乡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很多村民找到他,要他当村长。他说不行,但他会想办法解决这一事情,只不过要等一两天。村民就走了,决定等一等,看他有什么办法。
村长肖大哥也来找叶毓,说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村长他是当不成了,但他不希望一个有坏心眼的人当村长,如果叶毓肯当村长,他会很高兴。叶毓说他会处理好的,他让肖大哥放心。
过了一天,他召集来村民到建在山丘上的学校。他拿出一张纸,上书选举村长等事的方案。“我认为,民国已经建立一段时间了,而民国的含义就是人民的国家,人民的国家当然得由人民当家作主。所以,民国用的是选举制,这样能充分体现民意。我们这个村也是我们这些村民的村,那么为什么我们不用选举制呢?基于此,我制定了一份方案,用于选举村长及村委会。村长每三年选举一次,最多连任三届。选了村长以后,没选上的可以竞选进入村委会。村委会的职责是参与处理村内的大事和监督村长。如果,村长犯了大错,村委会可以通过投票罢免他。其它细节,都在这方案上。这方案,我让我的学生抄写了很多份,现在每一户一份,不懂的让你们的孩子解释给你们听。现在,你们知道知识的重要了吧!今天下午,想竞选村长的到我这儿来报名。为了让村长、村委会尽心尽力为我们服务,我提议给村长、村委会成员每月一些工资。这些工资就由卖鱼或卖水果筹得,你们认为怎么样?”叶毓顿了顿,看见村民们大多都表示同意,他说:“那好,这事就这么定了。具体数额由投票决定。” 投票产生的村长给叶毓的印象颇好,但叶毓明显感觉到了肖大哥的不满。听人说,新村长与肖大哥多年前有仇怨,肖大哥处处与他作对,他却不十分计较。制度是叶毓提出来的,而这种制度选出来的人竟是自己的仇人,难怪肖大哥不满自己,叶毓想。这样也好,叶毓认为,世事本无常,人难以完美自己,更难以把所有的事都做得完美,所谓众味难调。又何苦计较!
妻子突然不安起来了,不知为何。后来叶毓听一些妇女说,当妻子听说有个军阀流寓于周边地区,她就突然失魂落魄,不知咋的。也许是被吓到了,害怕那军阀为害这儿,有妇女对叶毓说了她的看法。“他来了,他找来了,我知道他会来找我的,可不知道这么快。他对我那么好,可我还是没听他的话,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我好想见他。他为什么要阻止我们,不同意我们,我恨他,我不想见他。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我…”妻子吴颜胡乱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低声呜咽。叶毓见妻子这个样子,把她头抱在胸前,抚摸着她的头发,希望她能够冷静下来。“没事的,我们已经一起这么久了,他不会再说什么了。如果想见,就去见他吧!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相信你。我不会去见他,他也找不到我。我不想打扰他,更不想破坏我们安宁的生活。你不是经常说吗,聪明人都很理智。我很聪明吧!”妻了很子张着泪汪汪的眼睛问叶毓,此时她已经冷静下来了。“你一直都那么聪明、美丽。”叶毓说道,然后把妻子脸上的妆弄掉,一张无可挑剔的脸显露出来了。吴瑕笑了笑,笑靥如花绽开于脸颊上。“看够了没有?帮我弄上吧!让人看见了不好。”吴瑕发现自己的丈夫一直盯着自己看。
那次过后,妻子一听见那个军阀的名字就会蓦然失神,回到家就狂乱不已。那样过了几年,叶毓无微不至地照顾妻子,给她做一些简单的心理治疗,但效果不明显,妻子的身体每况愈下。叶毓的头发也白了不少。村里人都说呀,先是丈夫疯癫了几年,但上天开眼,总算是好了呀;这回又轮到妻子了,间歇地疯癫了好几年,但愿老天也能开眼,好了才好。
一天,叶毓正在给他的学生上课,他的大儿子跑进教室哭着喊着告诉他,“娘死了!”他愣了一下,很镇定地宣布放学,接着就带着自己的儿子们回家了。吴颜躺在床上,脸上带着笑,笑靥如花,只是脸色惨白。叶毓弄掉她妻子脸上的妆,露出天生丽质的脸。儿子们揉了揉朦胧的眼,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但还是相信了。“原来我们的母亲这么漂亮!”儿子们惊呼道。 “你们要一直记住,你们的母亲非常的美。”
过了一会儿,叶毓让他的孩子们把床抬到屋外面,床上躺着他们的母亲。叶毓搬来许多干柴薪,堆在床下,然后点燃了火。“爹,不要!”孩子们齐呼。“走开!到屋里去!”叶毓第一次拿出了一个父亲的威严。“你走了,也带着了她。”叶毓知道,那个军阀今天走的。烧完后,他找来了一个罐子,收集了妻子的骨灰。
他不要别人的帮助,一个人在竹林里为妻子挖了一座坟,然后把妻子的衣物放在棺材里埋在里头。后又为自己挖了一座,紧挨着妻子,算是衣冠冢。没有碑,代之的是胡乱堆砌的石头。粗看之下,只是两个土堆。
叶毓走了,这在村里是一个大新闻。某一天早上一起床,叶毓的孩子们就发现他们的父亲不见了。找遍了村也没找到,哭成一团。他们在家里发现了一张纸,上书:三千里,遥遥路。云如羊,穷极目。历艰险,不知处。口干燥,心积苦。京尤繁,此山秃。女与子,居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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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毓还留下了七份相等的钱给他的七个孩子,那些钱足够每个人用两三年,但也只能让他们维持着长大一点。
叶毓带着他妻子的骨灰,往家乡的方向出发。身上带的钱少得可怜,他故意的。妻子的父亲曾对他说:“你只是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罢了!如果你家突然没钱了,你就什么也不是。”他要以这种行为来反驳她父亲,要告诉她父亲:“不管有钱没钱,我始终这德行。我只是我,不会因外界条件而发生太大的改变。就算我没钱,我照样能把你女儿的骨灰带回老家。”
他打算大吃一顿,把身上少得可怜的钱都花光,那样才能名正言顺地称自己没钱。他一个人占了一张桌子,酒喝着,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