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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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应该差不多了，叶毓觉得。他把竹筒弄出火堆，拔出菜叶，米香混合竹香菜香袭来。“拿碗筷来！”叶毓吩咐道。“碗筷也是借的，什么时候我们去购置点回来。”吴颜征求她丈夫的意见。“我们简直一无所有。吃完饭，我去把这些都办妥。”
他又去了镇上，这回他不再异想天开。他老老实实地买了两个木桶，一根扁担，一个吊锅，还买了油盐酱醋、锄头、镰刀等等。他还想买床，但怕别人对他的财富起疑心，知道他的钱财几何，然后顿生觊觎之心，他忍住了。还是在地上搭席子睡一段时间吧！幸好是夏天。可苦了妻子，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回去后，不管是肖大哥一家送的，还是从他家借的，叶毓都还了。还了后一身轻松。轻松了一会儿，他想，不行，还得借东西。叶毓又借了一些米、菜、种子，并承诺来年有了收成还给他一家。
他在家四周挖了地，也不管时节不管方法，胡乱种下。他担心不能成活，又不顾辛劳不顾遥远地去挑水浇种子。水泡刚消失的手上又突现水泡。妻子让他别急，慢慢来，这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他想想，也是。于是把水桶扔一边，坐在石头上看天。妻子说她想绣花了，在家里没多少事干，闷得慌。叶毓就到镇上买了绣花所需的物品，给自己的妻子。妻子刺绣功夫十分了得，绣的花漂亮至极。妻子让他把她的刺绣拿到镇上卖了，他不舍得。可又一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刺绣哪有理由买床。于是他去卖刺绣。
“钱多少？”有人问他刺绣的价格。“一个袁大头一个。”叶毓慢里斯条答道。“忒贵了吧！”“一分价格一分货，怎么能说贵呢？你看这朵花，绣得多么好。足以成为传家之宝。想想吧！多少年后，这刺绣就值几十座房子。就像那些名画古董一样。还不值吗？我也是落魄到这般境地才出手的，不然我被饱以老拳我也不肯。”说实话，叶毓真不想卖。“好吧！”顾客思虑了一番后说道。
叶毓去买了床和蚊帐，雇人搬回去，他想到天热，又买了几把扇子。妻子看到新买的床和蚊帐，几乎要跳起来了。“你不是说不忙买床和蚊帐吗？怎么买了？”妻子不解。“我把你的刺绣买了很多钱，就买了这些。你不是说晚上蚊子太多，咬得你睡不着吗？我也看见你，你手上脸上全是疙瘩。睡铺在地上的席子很不舒服吧！跟着我，你受苦了。现在，好多了，不是吗？”
他忽然觉得无事可做了，他不想这样，他努力地想还该做些什么。终于，他想到了，家里还差一口缸。妻子说买个大木桶吧，不用缸。他不干，说，不能什么都买呀！于是，他又变成了石匠。他去肖大哥家借了二锤，栈子等石匠的工具，到山丘脚下开凿石料。每天早上干一个时辰傍晚一个时辰，半年后一个石缸成了。然后，他在缸下放圆木桩，利用杠杆原理，几乎用了他学过的一切力学知识，终于把石缸运到了自己家门前。村民知道了，都感叹：“神了，他竟能一个人把三百多斤石缸的运上山。要知道，喊三个大汉都不一定能把它抬上去。”
在这半年里，叶毓的妻子怀孕了，挺着大肚子。他很兴奋，早上很早就起来了，打一个时辰石头后开始做饭，吃完饭后就陪妻子散步。傍晚打一个时辰石头后开始做晚饭，然后给妻子洗脸洗脚。
“我的妻子你还是那么漂亮！要是你一直这样就好了，可是不行，我怕别人看到你秀美的容颜，打你的主意。所以只好苦了你了，让你的，谁叫你是我丈夫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一年后，决定在上面栽树。那样，等树大了，妻子和孩子就可以在树下乘凉了。叶毓为将来打算着，托人替他到处问哪儿有树苗，他要买。收集到几棵树他就栽几棵。两年后，山丘上几乎栽满了树，甚至山坡上都是。又三年，树木已长得葱郁。其中不少都是果树，现也已挂果。等到秋天，一经过山丘下，便能嗅得扑鼻果香。村中的小孩忍不住了，就跑来偷。被他撞见了，小孩们害怕得要死，他打个招呼：“嘿，好吃吗？”孩子们颤巍地点头。“那么就多吃点，但是可别把树枝给我折了，我会生气的。”
看着这些孩子猴子似的在树上窜上窜下，他高兴极了。他想起了自己这个年纪时，可是在读孔子的《论语》。那时候，背不住就会被父亲用戒尺狠狠地打几下。他觉得这些孩子可比自己小时候快活多了。可突然，他又殷忧起来了：没有人教他们知识，他们将来可怎么办。
他没来得及想得更深入，思绪又被别的事吸引走了。他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山丘下的大坑里终年来没积下一滴水。
这是为什么呢？他决定实地考察一番。原来坑底有很多洞，到底是老鼠洞还是蛇洞他就不清楚了，反正蛇鼠一窝。他把洞用石头泥土堵了，然后制造了许多稀泥，把整个坑都涂抹了好几遍。然后开始往里面灌水，恰巧又逢下了半个月的雨。雨停了后，坑里面就积满了一坑的水。他又去找来鱼苗放在里面。
一年半后，他常戴个斗笠在池塘边钓鱼。钓来的鱼煮来吃，妻子喝汤他吃鱼。秋天，果子成熟的时候，他让农人把果子摘下来拿去卖，卖得的钱分一半给他就行了。村民都很感激他。过年的时候，他买来鱼网，打上来的鱼低价卖给村民。他知道在这*的时代，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来面对一切变动。不能让妻子处于危险之中，这是他的底线。
镇上有个有些势力的流氓听说他有一片果林还有一口池塘，打起了他的主意。带了一队人找到叶毓，对他说：“我要买你的果林和池塘！”叶毓故作惊讶，“啊！你看上了这果林和池塘，真没想到啊！这不符合你的身份和地位。”“是不是不想卖呀！我很想要，我会不择手段，为了得到我想要的。”流氓微笑着说。这将是他的一个敌人，叶毓感觉得到。“如果这些是我的，我肯定卖给你。可惜了，它不是。当年我栽树养鱼的时候，我就对村民说过，我只赚一年的钱保证我不赔本，一年后果子、鱼，都按人数平分。这块地是村民共有的，我买不起，更是要不过来的。不信，你问村长。真是对不住了，害你白跑了一趟。”“好，你有种，我去向村长要！走！”流氓挺愤怒。
叶毓召集来一群小孩，让他们通知村里的人到村长家去。就说，村长已经和叶毓说好了，果林和池塘已经归村民共同所有，现在有人想霸占它们，快点带着锄头棍子去，大家都去了，不去的将分不到自己的那份。小孩们都很听他的话，挨家挨户通知。
流氓带着他的那帮人，在村长家大闹。“那果林池塘我要定了，不给我我明天带两百人来把这里夷为平地。”流氓气焰嚣张。“我做不了这个主！”村长肖大哥表示无奈。“那果林、鱼塘的地是不是村里的。”流氓问。“是啊！不过那是无主的地，很贫瘠，没人看得上，就一直空在那儿。直到叶兄弟来。”“是就行了！我不管那么多。那块地是村里的地，你又是村长，你说了算。”
正在村长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村民们赶来了，且个个手里都有武器，不是锄头就是棍子。流氓们吓到了，“你们想干嘛？你们别乱动，有话好好说。”“你想干嘛？抢我们的果林、鱼塘，也不问我们答不答应。”村民中有人带头说。“我们只是想买，没抢，没抢！既然你们都不答应，那我们走了！走！”流氓领着他的那群人匆匆走了。
赶跑了流氓，村民们都很高兴。这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叶毓感受到。“要是他们带很多人抢怎么办？”一个小伙子问。“只要我们同心，还怕斗不过他们？”刚才带头的那个人说。带头的人叫李疤子，小伙子是他侄儿李子。
叶毓想尽善尽美地处理这件事情，他不想自己一家和村民们受到威胁。他瞒着妻子到镇上找到那个流氓。那个流氓姓蒋，人称蒋天棒。听说蒋天棒挺讲义气，就是有点贪贿无艺。
“找我干嘛？不怕我让我的兄弟打死你？”蒋天棒笑得有些夸张。“为什么要打死我呢？万一我是来投靠的呢？那样，你的名声可就不大好了。没兄弟敢来投靠你了，怕你什么也不问就把他们打死了。岂不坏了你的名声？你现在的名声挺好的。我听镇上的人说，你非常讲义气。你是聪明人，你不会因我这么一个一文不值的人而弄坏自己的名声吧？”显然，叶毓是有备而来。“说得很好，说得我都怕让我的兄弟揍你了。真想把你在庙堂上供着。”又是一阵夸张的大笑，“快说吧！什么事？”“来帮你发财。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发财的方法，并帮你策划好每一步。”“怎样发财？”蒋天棒一听说可以发财就两眼放光，有些迫不及待。“贩盐！
“贩盐确实是发财的好手段，可是我们弄不到货。”蒋天棒的一个手下说。“听到了吧！我们也晓得贩盐发财快，但弄不到货。盐人人都需要，这又是*年代，供给很少，当然卖得好价钱。谁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们那里可以弄到货。”那帮混混一听到这一句，浑身一震，愣了一下问他怎么弄。
“为啥要来帮我们？”大哥就是大哥，不相信有白吃的午餐。“我怕以后被人欺负，没人替我出头。帮了你们，我希望以后我让你们帮忙的时候你们也能帮我。”“好，够爽快！快点给我们说吧！”
叶毓告诉他们哪儿能找到盐帮的人，找到盐帮的人后拿出叶毓的推荐信，自然有人让他们入伙。叶毓还告诉了他们，平常到哪儿去找谁要货，要到货后怎么避开危险，到哪儿能卖得更好。交待完这些以后，那帮混混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竟说要请他当军师。他自然不干，“我不会加入你们，但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要不违背我的原则，我会帮你们。”蒋天帮的手下们万分劝说，说如果他进了袍哥会分会，他可以发展得很好。可叶毓依旧不答应。蒋天棒阻止了手下们的劝说，“不要为难人家！”叶毓一笑，他明白，蒋天棒怕他进了袍哥会从而威胁到他。不进，正合他意，如果进了，也许他要找个理由把叶毓杀了。他不会再在乎那果林和鱼塘了，那里面的利益太小了，叶毓想，对他来说，现在，村民和自己一家都安全了。
他回去钓鱼。突然觉得自己闲得有些无聊了，坡下的萝卜白菜等都长好了，菜够吃了，两头猪也长得好好的，过年杀了就有鲜肉吃了。仓里库存了很多粮食，够吃很久。不想钓鱼了，他想把鱼竿折了。想想算了，送人还能有份人情呢！钓鱼简直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他认为。但自己的时间真的很宝贵吗，他问自己。答案肯定是否定的，谁会认为一个农民的时间值得珍惜呢？
他想看书了，几年不曾看过，挺想念。来这儿的时候，他带了三本书来。一本风水书，一本医学书，一本易经方面的书。风水书是祖上传下来的。十七岁的时候，他父亲就把此书传给了他，并不希望他把这书上的东西发扬光大。只是因为他是家里的老大，才传给他的，希望他继续传下去。父亲是商人，很成功的。他有了钱就不大在乎钱了，更爱权，希望他的儿子能通过科举当上官，光耀门楣。做个有权的大官的父亲，也不错，他父亲总是这般想。所以在叶毓读书的方面，他父亲对他一直很严厉。当他父亲听说科举废止的时候，气恼了好一阵子。当即焚烧了叶毓所有的书。既然做官的希望已经渺茫，那就从商吧！他父亲带着他去做生意，年纪轻轻的他就表现出很高的经商天赋。经商本就是为了赚钱，家里已经有了很多钱了，对他来说，经商也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他这样认为。于是，他对父亲说他不想再跟着出去做生意了，他想学医。父亲怒斥了他一顿，但拗不过他，只得答允。那本医学书就是他以前学医用的。而那本与易经有关的书呢？是来此地定居前，路途中遇到的一个算命的瞎子送的。
一支派克笔，一个牛皮笔记本，都是他父亲送他的生日礼物。而这些都是外国商人送给他父亲的，他父亲舍不得用，遂给了他。他开始想念父母了，出来久了，自然的，想家。
他坐在石头上想事情，呆望着天。妻子明白他，不去打扰。笔记本上被填得满满的，黑压压的似一群黑蚂蚁。在他思考的这一两年里，他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在别人眼里，他肯定是得了严重的病，以致如此。村民都挺可怜他，这么好的人，怎么突然就病了，变得疯疯癫癫的了，苍天无眼。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牛皮笔记本上写的是什么。他妻子对他写的东西没有多大的兴趣，他也从未主动给他的妻子看。他妻子尊重他，不翻他的笔记本，只是将东西收拾整齐。
有一天，他正坐在石头上想事，并时而停笔时而记记，阴云突然就密布在刚才还晴朗的天空上。他抬头看天，原来并非如此，是日食。村民拿出锣鼓，敲喊着要赶走天狗。他见了，摇头伴随苦笑。这是他这一两年来的第一次笑。
这天之后，他大病了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