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乱世佳人-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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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分作几个小队,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不经通报问上门去,把盖有县府大印的抄家令朝主人手上一塞,立刻有战士分工把这家老老小小赶至一间屋里看着,其余人手脚利落地展开行动,该封的,该抬走没收的,该留下的,风卷残叶一般,三下五除二就能完事。
也有断定这家有不少财产,抄查结果却不那么辉煌的,小分队便疑心是有藏匿,费的手脚就要大些,先是拆板壁撬地板,再不行把墙也拆了,挖地三尺,甚或对家里人吊打审问,总之要弄个水落石出。这都是有违县府决定的过火行为,可是行动一旦开展,就好比老虎出了笼,你想唤也唤不回来了。事情的发展就是这样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王千帆初听到这些消息时,也有些如坐针毡之感,后来知道无法阻止,遂放宽尺度,只严肃宣布万不可弄出死人的事情。不出人命是方法问题,出了人命是政策问题,分界线清清楚楚。
偏偏抄到董家的时候还是出了人命。那天战士们一进大门,就把心锦、心碧、克俭和小玉都关进了厨房。心碧是个很看得开的人,想着家里坐吃山空了这么些年,除却几间多余的房子,一些从前济仁置办下来的家具用物、古董字画,别的就没有什么了,共产党真要劫富济贫,认真说起来也是该当的,由他们拿走就是。
心锦向来胆小怕事,碰上这样的阵势早已经吓得腿脚发软,只知道闭了眼睛面壁念佛。千不该万不该的是克俭,他一直趴在厨房窗口朝外看,一边小声报告心碧有哪些东西抬出来了。报着报着他忽然大叫一声:“大娘娘,你的菩萨!”
心锦就一惊,慌慌地拐着小脚挤到克俭身边来。她看见两个战士用竹筐抬了从她佛堂里抄出来的几尊菩萨,正犹豫着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心锦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了胆子和力气,拐着小脚把看守在厨房门口的战士推到旁边,磕磕绊绊地奔过去扑向她的菩萨。心碧见状更是大惊,生怕出事,跟着要追上去,看门的战士已经回过神来,枪托一横把她拦住。心碧只好回过头来责怪克俭多嘴。
心锦冲到两个抬竹筐的战士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额头在天井里的水磨地砖上磕得咚咚作响。两个战士猝不及防,见一个白发老太太对着他们磕头如捣蒜,一下子也觉慌了神,面面相觑着不知如何是好。心锦磕过了头,双腿膝行着朝那个装菩萨的竹筐扑过去,两手张开死抱住筐子不放,嘴里说:“罪过啊,罪过啊,菩萨要动怒的,菩萨要降罪在你们身上的!”
两个战士本来挺不忍心,听心锦嘟囔出这几句话来,却又生了气,说:“你这个老太太真不晓事!海阳现在解放了,人民政府号召要破除迷信,你还在家里设佛堂供菩萨,是故意唱反调怎么的?”
心锦手抱着竹筐不放,一个劲儿哀求说:“同志行行好,放了我的菩萨,我会替你们烧高香,求菩萨保佑你们!同志行行好吧!”
一个战士笑道:“既抄出来了,哪里还能放回去?日后被上面知道了,说我们立场不稳,同情迷信,可不是件小事。”
心锦要护那竹筐,两个战士不让。若心锦是个年轻人,两个战士早就一把将她推得远了,只因她年纪一把,白发苍苍,战士不忍对她动手,只把竹筐抬着躲来闪去。心锦眼泪鼻涕糊得满脸,一时间像是命也不顾了,只伸手要夺那筐子。纠缠间,一个战士的衣袖被心锦一扯,手没抓稳,竹筐就从高处猛地一侧,筐里的瓷菩萨咣啷啷滚落到水磨石的地上,一下子头身份了家,手脚也碎成了几片。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心锦原本急得发红的脸骤然间一片灰白,浑浊的老眼直愣愣地盯住地上五颜六色的瓷片,整个身子如同僵住了一般动也不动。两个战士见心锦这样,多少也有点懊恼,把竹筐放下来,伸手要去收拾地上的菩萨碎片。心锦的意识这时又活了,尖声喝道:“别动!”战士就不知所措地缩回了手。
心锦跪在地上,先是把身上的衣服扯一扯平,又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污物,还抬头把灰白的几撮头发抿了又抿,然后双手合掌,低眉敛目,对着地上的菩萨碎片深深地拜下身去。她嘴里不停声地念佛,灰白的头颅紧抵在砖石地面上,活像那里年深月久长出来的一颗硕大蘑菇。
心碧站在厨房门口目睹了一切,这时就急切地叫道:“扶她起来!求你们快扶她起来呀!”又转头求门口看守的战士,“同志,你让我过去扶她一把,她年纪大了……”
摔碎了菩萨的那个战士听心碧一叫,就弯腰去拉老太太起身。手刚碰上心锦的胳膊,心锦突然往他脚边慢慢地靠了过来。战士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只听“咕咚”一声,心锦胖胖的身躯小山一般倾倒在他的面前,吓得他“哇呀”一声惊叫。心碧三步两步地冲出厨房,手伸到心锦鼻子下面一试,人已经是再无声息。心碧一下子也瘫软了腿脚,跟着往心锦身边一坐,只觉心里塞满了一团一团麻样的东西,堵得五脏六腑都疼,哭也哭不出来,叫也叫不出来。
抄家闹出了这样的大事,真是谁也没有想到。绮玉赶回来帮忙料理一切,想着自己家里本就不是非抄不可的,都因为自己逞强好胜,在娘的名字下画了勾勾,这才导致大娘娘的猝死,心里很是懊悔,免不了对着棺材多哭了几声。
思玉没有能够回来。此时重庆谈判已经失败,国共两党的关系相当紧张,双方的部队在前方有一触即发之势,消息根本就无法送到思玉那里。
因祸得福的是董家的房屋家产因此保全了下来,没有人忍心在这样的时候从董家再拿走一砖一瓦,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对这个结果最为满意的是济民的儿子克勤。如果他的大伯家里被抄个一干二净,他此番回海阳不是毫无意义了吗?当然他对谁也没有透露心里的庆幸,连他父亲济民都以为他回海阳的目的不过是摆一摆阔气而已。
心碧在心锦的房间里插满香火,烧了七七四十九天,烧得一条街上都能闻见那股不散的香火味。相伴她几十年的老姐姐就这样去了,留在她心里的是一种嘶嘶啦啦的钝痛。她有时候走过心锦的房前,就能听到紧闭的窗户里传出来敲木鱼念经的呢呐声,还闻见一股细细的伽南香的烟味。这时候她浑身就一颤,掉了魂似的,半天都不知道自己走到这里是要干什么。
薛暮紫劝她说,顶好把心锦从前住的那一进院落租出去给人,人气总要比鬼气旺,否则这个家里是太冷清了。心碧想来想去,终是没有答应。她对暮紫说,还是留个地方让心锦的魂儿回来烧香念佛吧,可怜她这个老姐姐守了一辈子的空房,不能让她死了之后魂魄都没个地方落脚。
第三章
克俭和语嫣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被子拉至胸口,肩膀和半个胸脯都露在外面,你一口我一口地吸着一支裹进了白面的烟。克俭飘飘然地微闭着眼睛,脸上浮着快乐的笑,这使他俊秀的面孔越发显出孩子气的可爱。语嫣转过脸,几乎是贪婪地看着他,左手夹烟,右手不停歇地在克俭光滑的身体上来回游走。她很希望克俭的身体此刻能再一次热烈地响应她,听从她手的召唤。可惜克俭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越吸越短的烟头上,白面对他的诱惑远比女人要大。语嫣失望地想,真是只不开窍的小公鸡,只顾了低头去啄食面前的谷粒,可不知道旁边还有更好吃的肉虫子呢。又想,莫非她在他心里还是比不上那个大辫子姑娘绯云?
就在这时候,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走进来满脸是笑的克勤。
克俭脸色大变,猛地坐起身来,意识到自己一丝不挂,又慌忙缩进被窝里去。
克勤怪笑着说:“好一对快活鸳鸯!怎么样克俭?我的女人滋味不错吧?”
克俭说不出话来,眼巴巴地用眼睛去看语嫣。语嫣就慢悠悠地吸一口烟,说:“克俭,你怎么就怕成这样?他会吃了你?”
克俭偷偷从被子下面伸出一只手,要去拿旁边椅子上的衣服。克勤眼尖手快,猛地把椅子往后面一拖,顺势一屁股坐了上去。
他故意跷着二郎腿,似笑非笑望着克俭:“穿上衣服就行了?我的女人被别人睡,我有这么好说话吗?”
克俭哭丧着脸求他:“克勤哥,要么你打我几下?”
克勤大笑:“想得天真!我为什么要打你?这有多麻烦?”
克俭愣着,他实在想不出来对方到底要想干什么。他双手扯紧了被子,脸色煞白,活像法庭上等待判决的囚犯。
克勤伸手从桌上拿一支烟,自己点着,吸了一口,惬意地吐出两个烟圈,不紧不慢说:“很简单,当年你娘是怎么对我的,今天我就怎么对你。我马上派人去把你娘叫来,让她见识见识这房间里的西洋景。”
克勤话一出口,克俭吓得顾不得穿衣服了,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跪在了克勤面前,泪流满面地说:“克勤哥,求你不要告诉我娘,她会气死的!克勤哥求求你了,只要不告诉我娘,我什么事都听你的。”
克勤偏不开口,只眯缝了眼睛微笑着去看克俭,直看得克俭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光裸的身子一阵阵发冷,牙齿也开始得得地打架。
克勤拿捏得够了,才抬起半个屁股,把克俭的衣服扔了给他,说:“穿上,我们到外面说话。”
克俭乖乖地穿了衣服跟克勤出门。到得门外,克勤示意克俭把耳朵凑过去,他刚在克俭耳边说了两句话,克俭活像踩着蛇一样跳起来,面红耳赤地叫道:“不,这不行!”
克勤冷了脸:“那就把你娘叫来?”
克俭顿时又蔫了,他实在不敢想像娘知道了以后会有怎样的伤心。本质上他还是个柔顺的有孝心的孩子,不肯让娘对他太过失望。
克勤逼问他:“干还是不干?”
克俭觉得他整个人都被克勤溺进水坑里去了,除了点头之外他别无活路。也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语嫣原来只是克勤的诱饵,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悲哀。
当天晚上,他敲着诊所的后窗口,把绯云叫了出来。他谎说带她去看电影。绯云信了他。以前他们也经常双双出去看电影看戏的。一般来说心碧和暮紫对他们外出玩耍不加阻拦。都已经是民国三十多年了,风气跟从前不一样了。再说两家早就订了亲,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克俭把绯云带到了克勤住的旅馆,说是要叫上克勤他们一块儿去。绯云一步踏进了房间,房门忽然就关上了,克俭不知了去向。绯云心里一惊,刚要开口大叫,嘴已经被身后的克勤一把捂住。克勤死死把她的双手扳到身后,又用她自己的长辫子塞住她的嘴。绯云满口都是头发,呛得一个劲作呕,眼泪也冒出来了,哭又哭不成,说又说不出的样子,更显出一副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克勤越发兴起,多了平常十倍的力气,把踢蹬不止的绯云弄到了床上,三下五除二地得了手。
绯云口中堵着头发,出气不畅,已经是浑身瘫软,克勤蛮横进入她身体的瞬间,她心里连气带急,一下子竟然昏死过去。这一来克勤也觉得扫兴,胡乱动弹了一阵,见绯云昏昏然没有反应,只好草草了事。
绯云醒来的时候,克勤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克俭跪在她床边,眼睛哭得像桃。绯云迷迷糊糊记起刚才的事,先以为是做了个噩梦,要想爬起身来,下身却是一阵刺痛,再低头一看,床单上红红一朵血花。绯云这才确信自己已经遭了强暴,不觉又惊又怕,跟着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克勤沾过一次绯云的身子,感觉有点索然无味。他想到底是小地方长大的女孩子,看着水灵灵鲜嫩嫩的,咬一口却如同海阳街上卖的一种菜瓜,一点甜味也没有。比较起来,自然还是语嫣这样的女人更解风情,虽说不那么新鲜,却能让你吃得可口。
克勤此后便不再在克俭面前提绯云的事。这使得克俭暗自庆幸,他想只要绯云不说出去,家里人谁也不可能知道。他试探着问绯云,会不会把这事告诉她爹?绯云反过来眼泪汪汪问他:“你日后还会不会娶我?”克俭哪能说个“不”字?当下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绯云这才说,她不会告诉她爹的,她能有脸对爹爹开口吗?克俭一颗心才放回了肚里。
两个人照旧像平常一样相处。心碧和暮紫谁也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妥。
却不料绯云的身体发育得太过健康,简直就是肥沃到极点的土地,掉进去任何一颗种子都能生根发芽。当医生的薛暮紫很快发觉了女儿的反常:她怠倦思睡,脸色黄黄的,胃口也变得挑剔起来。有一天父女俩吃饭时,绯云吃了几口忽然作呕。薛暮紫当即变了脸色,要绯云伸手过来让他把脉。绯云躲闪着不肯,薛暮紫心里越发生疑。把脉的结果,绯云已经有孕!
薛暮紫此时想到的只有克俭。绯云是个老实孩子,除了克俭,怕是没跟第二个男孩说过话。他也知道克俭生性顽皮,两个孩子肩挨肩进进出出的,耳鬓厮磨得久了,难免有个好奇闹玩的时候。薛暮紫自己是个医生,男女间的事情上一向看得明智,女儿既是跟克俭有了,干脆早点办婚事就是,倒也不必跟孩子太过为难。
薛暮紫当天下午就到董家去,跟心碧说了克俭和绯云的事。心碧吃惊不小,心里生着克俭的气,嘴上又免不了要替儿子挡上一挡,说:“克俭个小畜生,人小心大,什么时候学会了做这事?”
薛暮紫笑道:“这还用得着学?克俭过年不就满十八了?”又说,“反正也是迟早的事,你也不必生气,赶紧替他们圆房拉倒,你还能早点抱上孙子。”
心碧叹口气说:“措手不及的,哪能办出像样的事?董家嫁女儿要嫁好几次,娶媳妇却只有这一回,怎么也不能弄得让人笑话。”
薛暮紫哭笑不得说:“我的天,现在是什么时候?抄家的人还在城里转悠呢,你有多少钱财非得这时候显摆出来?悄悄娶进门最好!反正我是不会挑你们董家的礼。”
心碧承认薛暮紫这话说得实在。若不是多年相处、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