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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新乱世佳人-第42部分

小说: 新乱世佳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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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扯这几句闲话的工夫,巷口却果真拐进来一辆黄包车。远远地,车轮在高低不平的青砖路面上轧出咯噔噔的响声,车里一大一小两个人,随车身的摆动摇摇晃晃。心碧紧张起来,她不知道这辆车最终是否会停在她的门口,清晨的兆头是不是就在这两个人身上应验。她重新打了眼罩,把头顶上耀眼的光线挡掉一些。现在她看得清楚了,车上坐着的那个穿灰色长衫的人,不是薛暮紫薛先生吗?旁边那个小的,天哪是绯云噢! 
  心碧又惊又喜,一时竟目瞪口呆,忘了该上前迎上一迎,怔怔地直到车子在她面前停下。 
  薛暮紫翩翩地下车,一手拎了长袍的开叉处,含笑对心碧:“莫非多半年不见,董太太竟不认识了?” 
  心碧“噢”地一声,这才从过分的惊喜中回悟过来,也笑道:“你看我,这一惊一喜,连待客的礼数都忘了。快,快请进去坐。”说着就上前帮着往下拿行李。那绯云跟心碧也是稔熟的,照先前的习惯开口叫了她一声“董家妈妈”。心碧怜爱地应了,伸手揽进怀中细看,只觉多半年不见,绯云越发乖巧可人,身条儿也拔了高,细溜溜的,只怕比同岁的克俭还漫出个头顶。 
  薛先生进门,一家人都欢欢喜喜。孩子们是上学去了,心锦和桂子泡茶拿果子忙得团团转。桂子不待心碧吩咐,挽了菜篮子便出门买菜。心碧问绯云:“你娘怎么不一同来玩玩?”话才出口,绯云已经是红了眼圈。心碧一怔,知是必有变故,又转头去问薛暮紫。薛暮紫说:“先前是你从城里逃难下乡,如今轮到我从乡下逃难进城了!”
  原来自从沈沉旅长一死,保安二旅再无人能主政一方,今日来个人要投日本人,明日来个人又要投国民党正规军,今天跟日本人打,明天又跟新四军打,竟把好好一支队伍弄得乱哄哄如丧家之犬。上埝镇一镇的百姓,在这方方面面的拉锯战中被折腾得家无宁日。有一回日本人下去扫荡,绯云的母亲金花躲避不及,几个日本兵抓住她就疯狂轮奸。金花气恨交加,等最后一个兵从她身上爬起来低头提裤子时,她猛然朝他枪上的刺刀扑去,自己把自己刺死了。薛暮紫说到这里,眼圈红红地指着绯云:“今番进城逃难,十之八九也是为她。眼看她一天天地长成大姑娘,我是时时刻刻都怕她再碰上她娘那样的事。” 
  心碧听薛暮紫说着,一时想到当年在薛家金花为小玉儿煎药熬汤的样子,一时又想到沈沉笑嘻嘻坐在她床边说话的神态,眼前交替着出现死去的薛老爹和留在上埝嫁人的兰香,心里只觉憋闷得透不过气来,揽了绯云在怀中,哽咽不能说话。倒是心锦体谅到她心里的苦楚,跟着淌几滴眼泪,赶紧擦了,站起来说:“你们坐着慢慢说话,我这就去收拾出一间房来。薛先生只当这里是家,住多久都好。” 
  薛暮紫慌慌地跟着起身:“大太太,怎好麻烦你动手?使不得,使不得。” 
  心锦说:“怎么使不得?我这个妹妹心碧,我董家几个孩子,哪个不是在上埝托你的照顾、受你的恩惠?今番你进城来投我们,是天菩萨有眼,让我们得着这个还报的机会。天意不可违,你就不要再阻着挡着了。” 
  心锦这一说,薛暮紫倒真的不便推辞,当日就由她安排,在客房里歇了,吃了一顿颇为丰盛的接风的酒席。孩子们相见,自有她们的种种快乐,烟玉从前就跟绯云最最交好,到晚上干脆把绯云拉到自己床上,两个人头靠头说了半宿的话。 
  第二天薛暮紫就找到心碧,说他进城不是来白吃白住的,董家孤儿寡母,若把他一个大男人供在家里,真要比打他耳光还难受了。再说,他有这一身医术,想来对付父女二人的生活该不成问题。他只想请心碧帮他在城里租两间房子,他用来开个诊所。 
  心碧想想他说得也对,硬要留他白吃白住,换了是谁心里都不会自在。心碧就跟心锦商量,想把大门堂两间房子隔出来,现成的大门,开诊所再好不过。旁边院墙另打个小门,她一家进出也就够了。如今反正事事从简,留着那花架子的大门堂实在是浪费。 
  心碧的主意一说,皆大欢喜。心碧本是要将门堂借与薛暮紫用的,无奈薛暮紫坚辞不肯,且搬出心碧当年住薛家飨堂也付了租金的理由,一定要心碧写了租约,言明每月租金的数目。心碧犟不过他,也只得允了。 
  当日下午,心碧和桂子两人便动手将两间大门堂收拾干净。薛暮紫自己上街买了黑漆和白灰,登高爬下把四面墙壁刷得雪白,窗框门柱另用黑漆描了,弄得头上身上都是灰点漆斑。桂子赞道:“想不到薛先生这么能干,一个人就能把两间房子出了个新!”薛暮紫笑笑说:“新诊所总要有个新诊所的样子,弄得整整洁洁,病人进门眼前一爽,心里畅快,病先就好了几分。这叫心理治疗。”桂子说:“我弄不懂什么心里心外的,只晓得薛先生医道好,在这里开诊所,左邻右舍都要沾光了,是大家的福气呢。” 
  诊所的招牌,薛暮紫是拿出去请人做的,二尺见长半尺见宽的一块木板,白漆上得溜光水滑,上书八个隶字:“祖传中医,专治内科”。用三寸长的大钉子往门口墙上一钉,立时就有了几分诊所的气派。 
  剩下一个良民证的问题不太好办。心碧琢磨能不能找亲家冒银南想想法子,他是商会会长,照说这点事情不在话下。 
  也是薛暮紫的运气,没等心碧去找冒银南,董家六角门里钱少坤养的那个小寡妇却自动来找心碧。原来她近日怀上了钱少坤的孩子,下身有时无故出血,小腹也隐隐坠疼,她担心哪天会突然小产,又碍着自己是钱少坤没名没分的姘妇,不好意思大模大样进诊所去,就找了知情的心碧说话。心碧马上把薛暮紫领进家中,替那小寡妇诊了脉。只一剂保胎安神的药吃下去,小寡妇病象全无,竟是灵验得很。心碧替薛暮紫打了包票,包小寡妇怀胎九月直到生养母子平安。小寡妇自是感激不尽。心碧趁机提出弄张良民证的话,当然也就为对方一口答应。没过几天,一切果真办得妥妥帖帖。 
  薛暮紫一开始生意还有点冷清,经心碧介绍几个相熟的病人过来,吃药扎针,病情各有转机,遂名声大振,很快地门庭若市。薛暮紫跟心碧开玩笑说:“你这大门堂是我的风水宝地,说不定我下半辈子在这里要发起迹来呢。”心碧也笑道:“发迹好啊,将来我们克俭娶了绯云,让我这个做婆婆的跟着沾光。” 
  每旬逢七,心锦必定要带桂子到定慧寺烧香。 
  去烧香,供品是少不了要带的。从前有钱的时候,心锦在供品上顶不肯马虎:夏天西瓜水蜜桃,冬天苹果核桃梨,外加四色茶点。如今是没有那么讲究了,篮子不过装些海阳本地土产:柿子、菱角、白皮萝卜、几把花生、炒熟的豆子、米屑饼、潮糕。隔夜把这些零碎装好,用一块白毛巾盖上。克俭顽皮,常常故意在心锦眼皮子底下偷着掀开毛巾抓一把豆子。心锦就吓白了脸儿大叫:“小畜生哎,这是供菩萨的东西,拿了要烂手的!”一面拐着两只小脚追过去,从克俭手心里把东西要回来。 
  屡屡如此,成了娘儿俩之间一场乐此不疲的游戏。 
  供品备好了再备香烛。卖香烛的小贩天天从定慧寺门口直排到闸桥。有人巧舌如簧,三两句好话一说,心锦不得不买;有人在摊子上竖一尊无锡泥菩萨像,再点上一根香做幌子,青烟缭绕中心锦大为感动,也不能不买。再有那些瞎的拐的、老的弱的,心锦一概加以怜悯,多多少少要照顾他们一点生意。如此这般地走一趟下来,钱就不知不觉花出去了,直花得身后桂子心疼。忍不住嘀咕几句,心锦反过来劝她:“譬如行善积德吧!这是替儿孙下辈子存的钱。”桂子不解,说你钱都送出去了,怎么能说是存?心锦笑道:“人在世间做的事,一桩一桩都被天菩萨看在眼里呢。我今日有钱,今日拿出来给了那些比我更需要的人;明日我儿孙们穷了,想要钱用了,天菩萨自会叫别人拿钱出来给他们用。在我们自己,这叫‘施恩不图报’,在菩萨那里,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地人间,可以说事事都有个因果啊!” 
  桂子被她说得不言语了,心里并不十分服气:你大太太一辈子做了这么多善事,逢到董家有难,比如说克俭遭人绑了票,菩萨怎么不开天眼,反倒是做姐姐的绮玉路迢迢赶来相救? 
  两个人相搀相扶着进了山门。先到金刚殿,给笑眯眯的大肚弥勒佛点上一炷香,跪拜磕头,奉上供品。接下来顺着次序是两边的增长天王、持国天王、多闻天王、广目天王。这四大天王执掌乾坤,能让天下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跪拜他们不为小家,是为天下,这就有点“忧天下之忧,乐天下之乐”的意思了。转过一面,跟大肚弥勒佛背靠背的韦驮佛自然不能忘记,这佛像扬眉执杵,气势逼人,是四处巡游专管抓强盗小偷的神,乱世年间更少他不得。 
  出金刚殿,穿过庭院,沿九重石阶而上,越过护门,便是大雄宝殿。这里的佛像就多了,除支六高的西天如来佛之外,还有他的众多菩萨弟子、力士、天王、罗汉,还有上界的香、花二圣,侧旁的梵王、帝释,十二圆觉菩萨,善财童子,南海普陀观音大士。菩萨虽多,各司其职,要拜都得拜到,忘掉哪一个都不是玩的,说不定人还没出庙门,报应就落到身上来了。自然拜也不能白拜,要烧香点烛,要奉上供品。有时候供品带得少了,实在不够分配,心锦小心地将一个米屑饼或一块潮糕掰作几块,使得个个都有一份,充分体现童叟无欺的公平原则。 
  这一圈跪拜下来,两个半大老太太已经是头昏眼花,腰酸腿软。 
  坐下来歇歇脚,回家去吧?且慢,还有事要做。 
  在定慧寺出家当和尚的人,无家无小是一定的了。然而生活中的男人又岂能缺少女人的照顾?譬如增衣旧了要缝新的,鞋子年年要做,袜子月月要补,被盖垫铺要洗、要缝,冬天要换厚的,夏天要换薄的,这种种女人的活儿和尚怎么会做?自然要靠女居士女佛徒的帮忙了。所以心锦和桂子拜完了佛像之后便去斋堂,那儿总是聚集了三五、七八个年老的女人,拆洗缝补,飞针走线,忙得乐呵呵的。手里做着活儿,嘴里交换着寺里寺外的奇谈怪闻:哪儿哪儿菩萨显灵了,哪个庙里的住持坐化了,哪家的媳妇生出个带尾巴的孩子了,哪个好好的小伙子被狐狸精缠住了。说来说去,总是敬菩萨的受益,不敬菩萨的遭殃。彼此谈谈,心里就很舒服安逸。 
  如此这般,待她们收拾了空篮子消消停停回家,正好是日落西山,寺庙里驱赶香客游人,关闭山门做晚课的时辰。整整一个下午,心锦和桂子要在定慧寺里消磨,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夏日苦长。中饭过后,孩子们上学,心锦和桂子出门烧香,借大个院落里空空荡荡,只蝉儿一声接一声叫得烦人。心碧搬一张藤椅在廊沿下坐着,把绣了一半的黑绒鞋面拿出来,准备接着做这桩费工夫的活计。 
  心碧其实好几年没穿过绣花鞋了。济仁一死,心碧难得再有抛头露面的机会,平常在家里也是锅上灶下的帮桂子忙,好东西穿着是糟蹋。前儿个翻箱子收夹衣拿单衣,不知怎么翻到一块黑绒料子,一时兴起,想做双绣花鞋。是烟玉给她描的花样:中间一朵深紫色盛开的玫瑰,两片墨绿色叶片成一字状左右平铺,既对称又有立体感,配色也配得好看,端庄雍容,不俗不艳。当时桂子看得惊羡不已,央烟玉也给她描这么一对。烟玉却不肯,说世上好东西只能是独一无二的,人无你有是宝贝,你有人也有,这便成烂狗屎了。烟玉就给桂子另描了一对菊花,金黄色细长如流苏的花丝,半边伸开了,半边蜡缩着,伸开的花丝横贯整幅鞋面,比那对玫瑰又自有一番明媚娇羞的美。桂子直说这鞋面绣出来她是不敢穿的,要拿出去卖钱。又说烟玉有这手画工,将来必是衣食不愁了。连一旁的心碧也感到惊讶,不知烟玉什么时候练出了这身本事。她想她这几个儿女中,早死的润玉是不说了,绮玉和思玉活泼有余,沉稳不足,耐不下性子学点实实在在的东西;克俭自小顽劣,好本事难学,坏事情倒是一沾就会,将来怕也难成大才;小玉心善面软,虽跟娘贴心贴肺,却又过分懦弱,吃亏遭罪的日子还在后头。这么说起来,倒还是烟玉方方面面略胜一筹,虽说看着不声不响,肚子里有货色,说话做事总透着那么点与众不同。心碧想,无论如何她要把烟玉看得紧些,这个女孩子稍不留神是会做出让人料想不到的事情来的。 
  心碧捏着半寸长的绣花针,才绣了半片花瓣,只觉眼皮发粘,困倦万分。她把头仰在椅背上,想着稍稍闭一闭眼睛吧,才这么想着,人已经迷糊了过去。 
  朦胧中觉得旁边有人影晃动,挣扎着把涩涩的眼皮睁开,却是薛暮紫。心碧心里就一惊,慌慌地抬了头,坐直身子。 
  “该死,说是趁空闲做点针线活儿,怎么就至于睡了过去。”心碧脸红红的,举手抿抿略显蓬乱的头发。不经意间被外人窥见了自己的睡相,心碧怎么说也是有点别扭。 
  薛暮紫似笑非笑看着她:“大门也没有关上,当心盗贼趁你睡着了行窃!” 
  心碧说:“真是盗贼倒又用不着怕,我这家里也没多少值钱的东西好让他偷了。” 
  薛暮紫反问:“那么董太太又是怕谁?莫非怕我?” 
  心碧细一品味,觉得这话似乎说得突兀了一些,话中还藏了话似的。她笑笑,故意轻描淡写:“你有什么好怕?多少年的老熟人,还在前后院住着。” 
  薛暮紫本意是还要再说点什么,想想怕心碧见怪,遂改口道:“我今天来,是想求董太太一件事。”说着把腋下夹的那个包袱打开,露出里面一块白底红点的绉纱料子。“求你替绯云裁两件过夏的衣服。就是小玉身上穿的那种,绯云说好看,死活央我来找你。” 
  心碧接过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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