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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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城北旧事 文/仇星(8)
这群少年凶狠野蛮毫无畏惧,成为城北的一股势力,他们以斗勇斗狠著称。小野现在的力量已不是拧断一只麻雀的脖子了,他现在的能量足以毁灭任何他不想看到的人。他任性狂妄不屈,已经是渐渐铸成的不可能被人改变的性格了。他晃荡在城北,别人慑于他的冷面或者他家族的势力,很少有人敢对他不尊重。除了那些原本牢牢占据在城北的另外一些势力。他们两股彼此不容,中间有过不少小摩擦,一直未成气候。但是已经越来越清晰的是,他们迟早要在城北的土地上进行一场胜者为王的势力割据战。
从来就没有人知道小野在想什么。他跟我一样,从来不肯将心事吐露给别人。他有让人羡慕的家庭成长背景,该受到的教育一样都不少。可是为什么他会让自己沉在泥潭里,我想不通,他的家人也想不通。很久很久以后,当我真正脱离了那个年代时,我才想明白,也许对有的人来说,没有一种痛苦比得上心底的孤独。
这天放学我跟往常一样独自走回家,没有想到小野会突然来找我。我们已经陌生了太久,彼此生活唯一还有交集的就是这条回家的路,这条街,这一直未变的城北地带。我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但是我没有办法拉他一把。
他坐在巷道的石阶上抽着烟。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小米粒,你怎么还是那么瘦?
我在他身边坐下来。说吧,为什么来找我?
你不知道吗?我要离开城北了。我终于要离开这条烂街了。
我们有一会儿没说话,我不知道该讲些什么。我突然觉得,小野终于要从这些记忆里抽除了出去。从这条烂街,从这腐败发霉的城北里走出去了。剩下我,独自面对这沼泥般的记忆。
要去哪里?我忍不住问他。
爸爸调到省城去了,他们要我从那里去新加坡。
嗯哪。挺好的,以后你不会再挣扎了。走出去啦。我欢快地讲着,我只是不想要情绪多么糟糕。
你会记得我吗?
我?当然会啦。我哪有那么健忘?那你呢?
我不会忘记你的。小野脸上有难以置信的认真。我想,我们以后还会见的。
那好吧,我就算相信了。对于他的说法,我内心也不置可否。他离开这里就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天地任他驰,他是不会被任何困住脚步。
我们又都不说话了,在石阶上慢慢流淌时光。小野抬起头突然拽了我一把,拉着我就往出口跑去。匆忙中我听到后面追赶的声音,还有一声声嘶吼叫嚣着小野的名字。跑到巷口的时候,前面冲出来一堆人堵在了巷口,后面追赶我们的人也停下了。那一刻,我觉得我们两个就像是大海上等待一同沉沦的海鸟,怎么飞也飞不到边。然而,小野他不这么想。
他看了看前后的人群,然后说,黑格,别碰她。规矩你懂。
黑格是这群人的首领,他们要进行的这场势力争端蓄势待发。他拨开人群走了出来,蔑视地看了我一眼,小野,你最近太狂妄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跟我指手画脚讲规矩?别以为你老子牛,你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在城北,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黑格,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让你知道在城北,谁是真正的……黑格的话还没说完,又有一群人从前后围了过来,我看清楚了,那些人都是小野的。
嗬,小野,你这些手下消息还挺快的。那好,我们就来看看。他突然一拳就打向小野,小野倒下去的时候,腿踹中了黑格的肚子。两边的手下看到争斗已经开始了,各自也开始行动起来。我的耳边都是打斗的声音和叫喊。他们拿着砖头、戳刀、铁棍,这些都是群战最普遍的武器。小野和黑格的打斗最为激烈,可我一点也不担心他。他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自己。我站在那里观战,怎么看都很多余。这时,不知道谁从后面踹了我一脚,我低呼一声就向前倾倒了。小野顾不上再和黑格打,赶忙过来接住我。黑格的戳刀迎过来了,而小野拿着棍的手正抱着我,那根戳刀就冲着我们砸下来了。我不敢再去看了。等我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小野另外一只没有武器的胳膊挡在戳刀前。那根戳刀上的钉皮扎进了他的皮肉。戳刀拿出来以后,被戳中的地方皮开肉绽,我惊恐之至不敢再看,眼泪吧嗒吧嗒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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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城北旧事 文/仇星(9)
黑格走过来,对着那个踹我的小子就是一脚。你他妈破了老子的规矩!还打女的?!
他们都停住了手。黑格带着他们走了。走到小野跟前,他们低声说了些什么,谁都没有听清。
我们搀着小野走到医院,给他包扎了一下。自始至终他只跟我说了一句话:小米粒,我终于还了你了。
我内心感觉,仿佛随着这一次的还清,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瓜葛。
小野伤好以后,他们家就着手搬家的事情了。那天下午,搬家公司运走了他们家大部分的行李以后,余晖下,小野拖着他长长的影子走出了马号街。他回头向我挥挥了手,然后轻松地跳上了车。卡车扬起的铺天灰尘中,我听到小野响亮地打了个口哨。还有那句没说出来的:我终于要离开这条烂街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条街一直都未有大变动。变的只是越来越多的店面和越来越多流连的人们。新城区建好以后,我家也搬到新城去了。对于马号街和城北,我没有留恋。对于我少年时代和其中出现的人们,我开始想尽力地遗忘。马号街和城北还停留在那里,它们也许不会消失。但是已与我无关。我也终于,离开这条烂街和发霉的城北了。马号街如今已经快要拆除,痕迹都不会再留下。
之后,没有人会再叫我小米粒,小米粒被我永远地留在了那里。谁还会记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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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天使 文/张佳玮(1)
天使
文/张佳玮
如果那个女孩没有对他说话,也许他已数清了左侧衣袋里的硬币数,并开始寻找新的消遣……这一切在他回过头来后变得无关紧要。〃对不起。〃女孩说,随即在他身旁坐下。蓝色的羽绒衣摆和座位相擦时生出了一片落叶般的沙沙声。在指端轮转的硬币坠落下去,一枚与另一枚相撞,微不可闻的、只有蚂蚁和穴鼠能够听到的声响。他往车窗缩了一缩,远离那个女孩。他怕女孩听到他的心跳。
其实被她听到又如何?早非满怀羞涩偷望女生宿舍窗台的少年,一个出于勤俭持家习惯而挤公车的未老先衰者,为了打发时间而在秘密的暗袋里点数着硬币。若如此还要故作清纯,只会显得心虚与胆怯。他心安理得地允许自己的身体舒展,重踏上刚沦丧的疆域,将眼光转向窗外,显得自己满不在乎。不,满不在乎也许会显示出一种厚颜的衰老,一种由于习惯性的饥渴而乐于沾搭女孩身体边缘的奇妙癖好,就像那日日来敲打房门催要小区物业费的老太太,门牙之间那令人心生寒意的苍黄缝隙。不,既然身体已放好就不要再动了,不然只会显得刻意造作。不,不要再胡思乱想。不过是一个女孩。你在想什么?嘿,你在想什么?
他倏然间发觉自己心绪依然保持着愉快,那不同于平时看到俏丽姑娘之后习惯性的欢悦。就像哭丧的脸庞抹上了脂粉,于情于理都不合。女孩的那一笑与〃对不起〃,甜而柔和,像泡了咖啡的奶油饼干……那令人发胖和安于逸乐的东西……她微笑的容颜像白莲花一样不断在他的记忆中开放,像涟漪般荡远。这是不对的。他又看了她一眼……矜持地,动作轻缓……的确,她很美,轮廓柔和,像被磨至圆头的铅笔所绘。公共汽车这一背景不适合她,她理应属于某个咖啡馆、某个剧院、某个博物馆,被那样柔和的灯光照耀,而非在此时,坐在南方冬季午后那阴郁凄凉、俨然一个怨妇表情般的冷漠阳光里。然而纵令如此,她柔和甜美的容颜仍然让人心情愉快。他将头扭转了回来。不,愉快是不必要的。还没有解决目前的问题,不应该感到愉快。因为一个漂亮女孩儿愉快,笑话。
冬季的车厢像寒冷的水族馆,人们拥着海绵一样泡沫般的厚衣,默默无语地固定在位置上。树枝绘画着窗外的天色,像黑色的珊瑚……他将额靠在窗上,看到玻璃上映着自己的脸。俯视的倒影,带有怨恨神色的嘴唇。为什么怨恨?他努了努嘴,换了个表情,才发现无论如何做,倾斜的表情都显得富有嘲弄意味。超市、挂有世界地图的文具店、绿色的饰有国际象棋棋盘般地板的照相馆、有红色大象形滑梯的幼儿园,固定不动的脸后,流水逝川般挪动的背景。超现实主义电影。他想。想一想吧,想一些正经事。问题还未解决,愉快是不应当的。你不是小孩子了,想。想面对妻子你该怎么说?怎样微笑?怎样轻描淡写地对妻子家妖魔鬼怪叙述冲突的过程。像面试。像寒碜时期、穿着学生式运动鞋去寻求一份工作的面试,面对肥胖的老板勉强装出的兴趣,你必须抑制住厌恶。如今已经不厌恶了,如果对这种程度都表示厌恶,你只能生活在冰箱冷藏柜里。转弯,街角的商店摆放着女孩喜爱的玩具熊和风铃。风铃的声音。远了。女孩的脸。她睡着了。
她睡着了?
他回头才发现她已合上双眼。长长的睫毛随着车子的轻微颤抖律动着。一望即知其柔软的嘴唇无意识地轻微撅着,由于冬季的干涩和润唇膏的作用,有几道纸折似的微痕。粉红色的围巾裹住了嘴唇以下的部分,厚而圆的脖子像卡通片中畏寒的熊。发丝从脸侧垂下,被轻暖的呼吸偶尔吹起,让人代她脸上发痒。柔滑的脸儿,还没有不食人间烟火到电视护肤品广告的程度……那些模特儿的肌肤简直是微波炉壁……该有痘的地方也不出意外地有一片红色的痕迹,却并不妨碍肌肤本身的温润。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露出一角信封。明信片或者圣诞卡?男友?他没来由地感到一丝轻微的嫉妒。不能看了。不能看了。如此的窥视显然失礼。而如果她没有睡着,忽然睁眼的话会如何?又或者她出于害羞,故意装睡,势必更为不妙。
他应当想起他的妻子,因为这可以避免他忘乎所以。然而某些新鲜的感触,某些甜蜜的况味使他觉得,再看几眼也不妨。是报复吗?是对悍妻的报复欲才决意在冬季的午后万物沉睡或凋零的时节,爱上一个甜蜜而圆润的女孩?理智一些吧,报复欲?你以为这是电影和小说。也许昨夜并不完美的睡眠使你神魂涣散(被肥皂剧、啤酒、放了太多香辣料的食品和电话搅碎的冬夜暖梦),也许妻子在电话里那似乎变温和了的声音使你兴奋(发觉原先设想的离婚不再板上钉钉),也许是分居以来不规律的生活使你以为自己又过上了单身生活(那种可以整夜打电子游戏把最后一枚硬币送给乞丐的生活)。你现在经历着人生的重要阶段,理智一些吧,报复欲!笑话。成年人理应有使生活有规律的自觉。谁说的?呃,太太,太太大人,等待我去劝回头的,对邻居哭红眼睛的太太大人。太太小生这厢有礼三拜九叩您就给笑一个如何?恶俗的小幽默,却可以引回女人的芳心。对这个姑娘有效?不。
六只麻雀站在电线上,像五线谱间的音符。它们下方是甜品店,红衣的圣诞老人在递发促销卡片。少年男女脸冻得像红色的苹果,在街上川流不息。只有他们不畏惧寒冷……而我这样的半老头……在社会体系的某个褶皱里栖息的穴鼠,不了解他们的热情所在。冬季,甜品。只会使我懒惰和发胖的东西,像大而无用的泡沫塑料。如果我活到七十岁并死去,我的肚脐将会被用来作蜡烛燃烧。他们会发现我的内脏充满脂肪,放在火上烤会发出滋滋的油香。〃太恶心了。〃谁说的?呃,是她,是老婆大人。打毛衣的老婆大人,将脚搁在温暖的拖鞋里打毛衣的老婆大人,抵制一切关于内脏的东西,包括放屁。〃老婆大人您难道不放屁吗?〃这句话憋了好久。我没有说出来。不,不要有怨气。你要去面对她,面对她的娘家人,面对那些探头探脑的邻居。你要微笑。
他被玻璃窗上自己龇牙咧嘴的笑容吓了一跳。
奇怪的轻浮,十足的玩偶。为何你会不断胡思乱想?因为你想掩盖自己已经心绪跳荡的事实?你本应该继续点数衣袋中的硬币……与之做伴的是发霉的电影票、曲折的纸钞,以及不知何处觅得的猫形邮票。何必强迫自己去想念妻子……那注定已是怨偶的,使你遭致离婚风险的,双臂紧抱随时会哭泣的,像只久饿的大猫样的女人……以及保持理智……如此平庸的生活你岂非已过了多年。仅仅因为一个美丽的女孩……她莫非真有如此美丽……你便如此蠢蠢欲动。你坐着公车所要去谋的岂非是那质朴的婚姻生活?像一个老男人一样吧,不要去触犯那些不该触犯的东西……妻子,结婚证书,家庭亲属关系,八爪鱼般的娘家人……仅仅满足于窥视这个女孩吧。你既非有德的君子又不是青涩的少年,你正适合窥视这个女孩。你不妨占一点便宜……等下了车,这一切便烟消云散。这是成年男人保持愉悦的方式:你必须随时向世界攫取一些什么,譬如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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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天使 文/张佳玮(2)
他转过头,开始认真打量那个女孩。她确实美得具有启发性……像他的某个中学同学,不,是另一个中学同学。一样果冻般柔润剔透的肌肤,一样毫无防备的睡姿。冬季午后的暖阳清冷如月,细密如丝,在她脸上掩映。抚一下吗?不,那样就真的成为老色狼了。中学同学,哪一个呢?那些一起在校长室拨弄地球仪、为铅笔裹上彩色画片、在花圃边折下芭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