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逍遥-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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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钗金贵得很,仅仅换小店的几斤酒喝,那是绰绰有余了。”
“还不快上酒?”
“是、是、是,请稍候。”老板一叠声地招呼小二到酒窖搬酒,又吩咐厨房加菜。
我偶一回头,见小如气得脸发红,心中一寒,也不敢开口叫她来倒酒,只对青衣老者笑道:“喝酒要是让别人倒,反而没意思。自己倒酒,喝起来才够爽快。”说着先给自己倒了一杯,也不谦让,一饮而尽,以杯底示人。
他大呼一声“痛快”,随即干了两杯。
喝完两坛女儿红,我突然生出一股豪情,拿起竹筷在杯沿敲击起来,“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你这丫头倒当真有趣,想看这把琴,出了这么多花招。”他一拍桌子,嗬嗬大笑道:“也罢,我就为你奏上一曲。”
我大喜,立即吩咐小二打水来洗手,将隔壁的桌子重新清理一遍,并拿出随身携带的百合香料和银丝罩熏炉燃上。
他看我一眼,眼中颇有赞赏之情。净手后,打开包袱,郑重地取出琴来。
我凝神细看,那琴身斑斓古朴,琴头金丝缠绕,琴尾的焦痕深如刻痕——十有八九就是焦尾琴。
他挑弦按微,伸指缓缓一拨,只听得琴音激昂,隐有金石之声,荡人心魄。意难自持之际,琴音忽然一低,第二弦的商音与第一弦的宫音相同,音声变得温雅婉转,杀伐之意减去不少,只闻珠玉跳跃其间。
奏完后序,他三指微划,琴音渐缓,忽高忽低盘旋一阵后,终于细微不可耳闻。
“啪……”小如手中的筷子掉到了地上,大家这才从琴声里惊醒过来,神色都怅然若有所失。片刻之后,屏风后转出一个黑衣男子,向青衣老者作了个揖,道:“我家主子说,当年嵇康行刑前叹道,‘《广陵散》于今绝矣!’没想到能在这里听到。多谢先生雅奏。”
那青衣老者神色本来极其傲慢,听到他的话,也忍不住露出一丝诧异之色,但他十分高傲,只是微微颔首,随即转过头去。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奏的竟然是一曲《广陵散》,顿时大起敬佩之心。想到这人的主子能听出来,也是极为难得,不由朝他转过脸去。只见他大约二十来岁,相貌堂堂,眉宇之间颇有孤傲之色。他觉察到我看他,向我微微一笑。我扬起一条眉毛,算是打招呼。
屏风后有人低低咳嗽了一声,他脸色一整,退了回去,似乎在跟某个人轻声说话,声音很低,听不清楚说的什么。
抛玉尺
“不知小姑娘可否弹一曲,也好让小老儿饱饱耳福。”他含笑问我。
我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摸到这把琴,又惊又喜,连忙起身应是。净手后,微微凝神,指尖拂过琴弦,才发现自己弹的竟然是《凤翔千仞》。我想起前几日遇到的那个人,心中一震,手指不由一滞,琴音陡然低了下来。
屏风后有人惊奇地“噫”了一声,声音似乎很熟悉,不知在那里听过。
我吸一口气,调了调弦,又奏了起来。因为心思突然变了,琴韵也随之一变。虽然没有他弹得好听,却也勉强把那清灵的意趣弹出来了。
青衣老者略带惊讶,“指法不错,只是灵动有余,气韵不足。不过以你的年纪,奏成这样已属不易。”
我呆了一呆,只觉胸口震荡,说不出话来。过了半响,才笑道:“是,多谢教诲……”话还没说完,大堂突然一暗,定睛看去,三四个大汉堵在门口,气势汹汹。一个紫衣胖子慢慢踱了进来,眼睛看也没看,翘起腿,一屁股坐在掌柜的太师椅上。
他打开折扇,呼呼扇了两下,“啪”地一收,哼了一声,道:“姓王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老爷用一百两银子买你这把破琴是看得起你,你要是真不识抬举,我们老爷说了,你卖也得卖,不卖还是得卖!”
青衣老翁看了他一会,突然把目光转向我,平静地说:“王管家,请你转告王老爷,他来晚了,我已经把琴送给了这位姑娘,不能再卖第二家了。”
金蝉脱壳?
我擦了一把冷汗,站在一边不语。
那满脸横肉的王管家从鼻孔哼了一声,朝我转过脸来,眼睛一亮,色眯眯地笑道:“那太好了,我们老爷若是知道姑娘喜欢这把琴,一定愿意送给姑娘,不如请姑娘到我们府上去一趟,亲自跟我们老爷说说。”说着就走过来伸手扯我的袖子。
我大怒,一个侧身避开这只咸猪手,使尽全身力气踢了他一脚。本以为做恶人是要有些本事的,谁知这人这么不中用,居然被我一脚踢得飞了起来,摔在墙角哼哼唧唧。
大厅里立即响起几声强忍未果的笑声,屏风后似乎也有人在笑。我小试牛刀,发现自己身手颇为敏捷,也禁不住有些得意。
“快给我抓住她!”
“小姐,小心!”
“等一下!你们家王老爷是哪位王老爷?”
三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咸猪手从地上爬起来,打量我一眼,冷笑道:“现在知道怕了?我们老爷就是王员外,我们二小姐是宫里的人,知府大人见了我家老爷也得客客气气,你乖乖随我回府向老爷赔罪,否则……”说着,举起一条板凳往地上一摔,昂着猪头说:“下场就像这条凳子!”
凳子虽然四脚朝天,可仍然完好无损,躺在地上,龇牙咧嘴地看着他。
屏风后有人暴笑出声。
咸猪手恼羞成怒,挥手示意那群停在半路的痴呆家丁抓住我。在一双脏手即将碰到我衣角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只见屏风后出来两位帅哥,轻轻松松就把这一群人打得满地找牙。对于这场伟大的战役,我只能这样描述:
他们冲到半路又退回去了,对,防守,过他,对,又进入了,帅哥,踢人,踢人!对,踢得很准,不要给这些狗腿子反击的机会!伟大的冷面帅哥!他继承了中华武术光荣的传统。郭靖、杨过、乔峰、张无忌在这一刻灵魂附体,这位帅哥他代表了中华武林悠久的历史和传统,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他是和全武林一起在战斗!
帅哥2号,面对这个咸猪手,你面对的是全场人的目光和期待。你面前的这个咸猪手曾经想摔坏凳子未遂,说明他具有严重的躁狂症,你应该深知这一点,你还能够微笑着面对面前的这个人吗?10秒钟以后他会是怎样的表情?哦耶!死咸猪手被打扁了,比赛结束了!帅哥队获得了胜利,淘汰了咸猪手队。伟大的帅哥队!帅哥队万岁!
咸猪手狼狈地朝门外爬去,一脸凶横地说:“兔崽子,有本事你就等着。”
左边那位冷面帅哥眉头一皱,说了句“嘴巴太脏了。”跃过去,一脚踢在他的肥臀上,直接让他飞出了花满楼。踢完后还回眸向我抛了个媚眼,问我们俩谁踢他踢得狠一些。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立即甘拜下风,承认他是花满楼第一脚。
我看了那青衣老者一眼,走到他面前,把琴放在桌上。虽然他刚刚很不地道地把祸害转移到我的身上,不过保护国宝,人人有责,更何况还引发出帅哥救美女这么感人的一幕……
“我刚刚已经把琴送给你了,从现在起,它就是你的。”他双眉紧皱,似乎不甚烦恼。也是,他祖宗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才把这琴黑回家,没想到今天竟然要拱手送人。
这叫什么……有句古话,好像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也不愿为难他,笑道:“我刚刚什么也没听见,老先生不必在意。”
他抬起眼睛,斜睨着我,见我不似说笑,低头想了片刻,笑道:“你这姑娘心地善良又直爽,送你也是送对了。”看我还要推辞,神色有些不耐烦,“给你就拿着,罗嗦什么。”说完,不待我说话,拔脚出了店门,转眼就走了个无影无踪。
我被这些古人奇怪的思维方式搞得糊里糊涂,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店老板凝视琴身半响,脸色忽然一变,对我笑道:“恭喜姑娘,获得一把千年不遇的好琴。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
我回过神,想是在他店内得到这把琴,也算是有缘,于是将琴捧至他跟前,笑道:“尽管看,无妨。”
他大喜,喃喃称谢,一边伸手接过琴。细细看过后,双手送还,说:“看来那位老先生果然姓王无疑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小如轻轻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姐……”
“干什么……”我回过头,看清眼前的状况,顿时很没形象地张大了嘴巴。
我的身后此刻已经不止两位帅哥,而是六位帅哥集体亮相!
就算在21世纪,我也没有这么大的眼福!我擦了擦口水,一一看过去。在第三眼的时候,如同被人点住穴道,不能动弹。
有一双熟悉的眼睛正对着我微笑。
马克思,果然不枉我学习你的理论那么多年……
那五个人恭敬地站在他身后——看来他是这一群人的头。我连忙屈膝行礼,他伸手虚虚一扶,道:“让姑娘受惊了,我们本该早些出手才对。对不住了。”
我微微一顿,敛容说道:“公子的救命之恩,岂可不谢?”
他一怔,漆黑的眼眸染上一丝情绪,随即笑道:“不必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老天赐给我的缘分,我当然不客气。仲春时节,大多数人来这里都是为了到“香雪海”参观。我微笑道:“我在前面有一个庄子,种了点花,不如请大家移驾过去,我吩咐下人略备酒水,聊表谢意。”
冷面帅哥微微欠欠身,问道:“是叫香雪海吗?”
我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话一出口,立即有人去牵马,有人去付帐。我还听到那位冷面帅哥说把我的帐一并结了。真是……我在21世纪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差点激动得热泪盈眶。
我们并肩而行,小如和他的五个随从跟在身后。
春风暖软地吹个不休,绣着精致百合花的裙踞偶尔被疾风吹得往后翻滚,就会缠绕上他的衣服下摆,发出轻轻的嚓嚓声,像一把小刷子在心底软软地刷着。
深深见
何如梦,皆曾共。
香雪海的东边和南边都是一线展开的山峦,山并不高,如柔滑的笔触画出来的,向远方缓缓低斜下去。南面山坡的尽头,是一片嫣红的桃花林,在阳光下起伏波动,低洼的山坳里,到处漂浮着粉红色的光影。
几十年后,一个叫孟德斯鸠的人,将写出一本巨著——《论法的精神》。在书中,他提出了地理环境决定论的观点。
诚哉斯言,我从未觉得自己这么有古典气质……
我瞅瞅身边这位惜言如金的帅哥,鼓起勇气,问道:“还不知如何称呼您呢?”
他侧头看我一眼,嘴角噙着一丝笑,“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有尴尬地看着地面。
他轻轻咳嗽一声,忽然念了一句词:“身世悠悠何足问,一笑置之而已。”
“这是前朝词人纳兰性德的《金缕曲》。”不过原句是“冷笑置之而已”,“一笑”和“冷笑”,这中间的区别大着呢。
我突然对这个聪明淡然的男孩生出一股好感,虽然他很拽。
“你还知道这个?”他有些惊讶。
我微笑不语。纳兰性德是老二的偶像,每天都要在宿舍吟诵几遍。我们即使愚笨如某某贪吃贪睡的可爱动物,即使忘记了食堂的菜名,也始终记得纳兰的词。
老二啊老二,相隔几百年,没想到你还能帮助我,我给你抄了一年多的笔记,果然没白抄……
我想起第一次给自己取网名的兴奋,笑道:“其实名字只是一个人的代号,父母起的名字代表的是家族、是责任,那固然是重要的,但是在我们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它代表着我们内心的真实想法。我问的就是这个名字。”
他茫然地看着我。
我循循善诱,“我父母叫我灵犀,但是我喜欢叫自己逍遥,逍遥就是我为自己取的名字,对我来说它比灵犀更加重要。我想知道的,就是你心里希望的那个名字。”
他笑了起来,沉吟片刻后,道:“你可以叫我怒。”
“怒?”多么奇怪的名字。我转念一想,“是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的怒吗?”
在《庄子》的《逍遥游》中,怒是一种奋发向上,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然后图南的精神,是一种负青天、绝云气的豪迈,更是一种面对真实自我的人生态度。
好名字。
我停下脚步,面朝着他,大声说道:“怒,你好,我叫逍遥,今年十六岁,很高兴认识你!”
如果是21世纪,我要说:“我今年二十三岁……”想想就令人泄气。
封建社会好、封建社会好。我一边在心里暗自庆幸,一边眉开眼笑地看着他。
他显然被我独特的自我介绍吓到了,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眼睛变成两个弯弯的小月亮,目光无比澄澈。
后面的人惊讶地互相递眼色。
他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调皮的笑意。
我一愣,刚要猜测他的意思,忽然听见一个清越的声音说道:“逍遥,你好,我叫怒,今年十七岁,很高兴见到你!”
不用看后面那群人的表情,我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听见一个像怒这样的人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就像看见一个超时尚的老奶奶在路边跳伦巴一样,确实够震撼。
后面那群人集体化身为蒸气机,发出巨大的抽气声。
唉,帅哥的魅力果然巨大,一句话就搞得我们所有人乱没有形象的。跟他一比,本人的功力简直不值一提。
我看着他英俊的侧脸,面孔忽然涨得通红。
太快了,即使在现代,见了两次面就爱上对方,那也是太快了。
可是,我们真的只见过两次吗?
记忆的隧道里,一幅幅画面闪过——那明月下的小桥,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