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纪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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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两个人之后,牢房里似乎瞬间空荡了许多,众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牢房里安静地可怕,似乎连那蛇虫鼠蚁爬行的声音都能听地一清二楚,每一个人的精神都十分紧绷,这短短的一天一夜,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若不是还存着最后一点希望,恐怕她们都会崩溃。
只有陆晥晚例外,她面上的神情一直都是冷静的,从进牢房开始没有露出过一丝害怕的神色也没有哭过一声,若不是姚氏几人自顾不暇,定是早就怀疑那个平日里胆小懦弱的丫头是不是被人换了芯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便有狱卒差役过来打开了陆晥晚她们的牢门,后面还跟着一个头戴银钗,身穿青缎衣裳的妈妈,看到姚氏,便泪水直流,直道:“姑奶奶,您受苦了。”
姚氏抱着女儿,早就忘记了什么礼仪,喜极而泣地爬到牢门口,似想要立刻离开这地狱一般的地方。那婆子已是付了银钱的,早已签好了契书,立马将姚氏从地上扶起来,眼眶微红地要扶着她们出去。
贾氏站直了身子,毫不犹豫地从陆晥晚身边走过,领着自己陆芊尘,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走出牢门时,陆芊尘突然回头看了陆晥晚一眼,她终归年纪还小,比姚氏多了些恻隐之心,微微有些不忍心地开口道:“娘,三妹妹……”
姚氏却是依然看也不看陆晥晚一眼,对着陆芊尘摇了摇头,半回头,交待般地说道:“尘儿,从此以后,我们已经一无所有,只能靠着你外公的周济为生,说朝不保夕也不为过,也没能力去管别人,何况你外公救下我们,旁人还能说是骨肉之情,若是一大家子全都买下,岂不是明着对朝廷不满?”
姚氏说的这些话虽是冠冕堂皇,但也不是不无道理,陆芊尘自是不敢再求了。
陆晥晚一直没有说话,也不曾有一句哀求的言语,她当然知道姚氏不会救她,就算那忽然起了恻隐之心的姐姐,也不定现在将她救了出去,过一段时间就会后悔呢,她可是没有忘记,她原本心心念念感恩的姐姐,后来是怎样设计对待她的。
姚氏领着女儿头也不回地跟着那婆子走了,陆家的主子木牢里顿时又便地空荡了些,陆灵姝和陆灵靖看着姐姐走了,便开始对着李氏哭闹,一直问她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李氏只能苦着一张脸,拼命地安抚着两个女儿,心中却是不确定自家父亲能不能赶得及来赎买她们母女三人。
到了晚间的时候,一个中年的男子风尘仆仆而来,一见到李氏母女三人便对她们解释道:“李将军一听闻姑奶奶您出事,便立即飞鸽传书与我们家老爷,这才赶得及来救姑奶奶,您受苦了。”
李氏早已激动地泪流满面,她是没想到父亲的人会来得这么快的,连忙拉着两个女儿站起身来说道:“我没事,我替父亲谢谢你们老爷大义了。”这般说着,便与两个女人对着那男子行了个大礼,那男子连说不敢当,嘴上催促着李氏赶紧离开。
李氏走之前也是回头看了陆晥晚一眼,面上的神情满是惋惜,却没有开口说什么,她虽然不喜欢姚氏,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那些话很对,她们现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了,哪还能帮到了别人呢。
陆晥晚却依旧是不动如山,对那些同情的目光恍若未闻,却在盘算着,明日教坊司来挑人的时候该怎么表现地越平庸越好,这般想着,她的手边抚上了脸上的那道鞭痕,那道鞭痕其实本来并不深,只是有些长,从左脸颧骨一直延伸到下巴,就算不用药,过个十天半个月的自己也会愈合,且并不会留下疤痕,可陆晥晚却不想它好,从昨天开始,她就一直拿牢房地上脏土往脸上的伤口上抹,就是为了让它恶化。
陆晥晚知道自己的相貌是一等一的,几乎集结了父亲和生母的全部优点,这也是以往姚氏为什么那么看不惯自己的原因之一,上一世的时候,就是因为她那张绝色的脸,才会遭遇了那么多的痛苦,这一世便从终结这张脸开始吧,此刻她虽然没有镜子看不到脸上的伤痕,但凭着那火辣辣的疼痛感,也知道定好不到哪里去,想到这个,她便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到了晚上的时候,那些狱卒们便没再出现,想来是因为牢房里只剩下了赵姨娘一人,她们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又过去了两日,赎买的三日期限也到了,陆晥晚所在的牢房和对面关押石家女眷的牢房已是只剩下小猫两三只了,与前世的情况一样,石静瑶并没有被人赎买出去,因为她的生母也只是一个姨娘,且身份比陆晥晚的生母还要不堪,曾经就是个青楼妓子,不过是那等最高级的清倌人,不过可惜,到头来她还是要做一个贱妓,顺便还搭上了自己的女儿。
第六章 初入教坊(上)
到了傍晚的时候,便有那带刀的狱卒带着手下过来了,“哐当”一声打开两间牢房的门,瞥了眼两间牢房里仅剩的人,对着手下吩咐道:“把年纪大的和年纪小的给我分开,小的几人送到教坊那边,大的都送去醉花楼。”
陆晥晚等这样可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她从容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稻草屑,挺直腰杆走了出去,而坐在另一边的赵姨娘却是哭哭啼啼地不肯起身,直到有两个狱卒过来抓她,她才哭喊着被拖走。
石家那边女眷的情况与赵姨娘也差不多,她们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的是什么地方,自然百般哭喊不从,但是哭喊又有什么用呢,那些狱卒不会因为你哭,就有丝毫的怜悯同情。
石静瑶此时哭得跟一个泪人儿一般,拉着她姨娘不撒手,无助地喊道:“不要带走我姨娘!不要带走我姨娘!”
那一脸憔悴却仍难掩美艳的女子亦是哭着叫,“我的瑶儿,我苦命的瑶儿啊,你要照顾好自己,娘会来找你的……”
两人终究被拉开了,石静瑶被拉到了陆晥晚的身边,她依旧不断地哭泣着,似乎随时都要岔过气一般,小脸上满是泪痕,越发地惹人怜爱。
陆晥晚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心下冷笑,还真是天生做婊子的料,小小年纪已是媚态初成了,想来也是平日里跟她那清倌人姨娘学多了。
陆晥晚这一队统共就三人,她和石静瑶再加一个石家的庶女,三人都是十岁上下的年纪,本来都是姿色不错的,只是陆晥晚左脸上长长的横着一条伤痕,已经感染化脓,红红黄黄地看着很是可怖。
那带刀狱卒看到陆晥晚的脸,也很是不满地皱了皱眉头,问道身后的手下,“这丫头的脸是怎么回事,这样子还怎么卖个好价钱啊!”
后面两个狱卒很是为难地回道:“好像是老五押回来的时候打的,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带刀狱卒暗骂了一句什么,又是深深看了陆晥晚一眼,见她只是低着头沉默,不哭亦不闹,脊背挺得笔直,在一群哭哭啼啼的女眷中,着实有些显眼,便很是疑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自言自语道:“倒是个有气度的,只是可惜了……”
陆晥晚假装没听到他的话,不管他话里可惜的是什么,她都不想去猜,她可一点都不觉得,凭着一张好脸,去做妓女中的翘楚,是一件多令人羡慕的事。
三人很快被带出刑部大牢,大牢门外已经候着一辆普通的青篷马车,陆晥晚三人上了马车,车上已经坐了三人,均是十岁以下的清秀小女孩,只是穿着的都是穷人家的麻木衣裳,有的衣服上甚至还打了补丁,看着一身狼狈的三人,均是露出了好奇的神情,陆晥晚三人身上的衣服虽是染了许多灰尘和污渍,却还是看得出是十分昂贵的绫罗绸缎,车上的三个小女孩的神情中顿时又夹杂了一些艳羡。
陆晼晚扫了眼车上的三人,倒是有些印象,当初与她们同一批被卖到教坊司,只是与她们的身份完全不同,她们原本都是良家子,只因为家里太穷,父母才起了心思把女儿卖了,虽说是卖到教坊司,但也比卖给普通的勾栏要好的多。三人在车上坐定之后,便又上来了一个穿着青布棉衣的妇人,大约四十岁左右,梳着包头,生地十分干练,她坐定之后,那马车才缓缓开起。
妇人坐在陆晼晚三人对面,一双细长的眼打量了她们一会儿,在看到陆晼晚脸上的伤痕时,微微皱了皱眉头,清了清嗓子,便开口说话了,“我是领你们进教坊的吴妈妈,不管你们以前是多尊贵的千金小姐,现在也都已经入了贱籍,以后进了教坊司,都给我把以往那些做派收起来,若是胆敢不听话,教习们手上的鞭子可是不留情的!”
石静瑶和另一个小女孩本就怕地要死,这会儿被吴妈妈一吓,更是哭地厉害了,不住地抽噎着,小模样甚是可怜。吴妈妈却是不满地瞪了她们一眼,毫不留情地骂道:“你们哭甚!?教坊司一贯厚待,多少人想去还去不得呢!你们能进去是你们的造化,好好学艺,往后若是能在达官贵人面前表演,指不定还能得了贵人青眼,飞上枝头。”
石静瑶听了吴妈妈的话,也不知是被安抚好了,还是被吓住了,倒也渐渐止了哭声,只是轻声抽噎,陆晼晚却是微不可见地露出一个冷笑,一入贱籍,哪里有那么容易能够从良的,上一世她看得太多想要从良上岸的女子,不是被人花言巧语哄骗了,就是看错了人,积攒了半辈子的钱财被人骗光,最后还是要回来,却也做不了艺妓了,只能做靠出卖皮肉为生,下场叫一个凄惨,所以那些会经常去逛勾栏的会有什么好男人,不是骗财就是骗色罢了,只可怜了那些傻女人的一片真心。
吴妈妈看石静瑶两人安分了,总算是满意了,再看向坐在最边上的陆晼晚,眼神就有些疑惑了,实在是陆晼晚表现地太过淡定了,那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去妓院,倒像是坐车回家一般,吴妈妈眼中又是闪过一抹可惜神色,这么一个好苗子,脸却变成了那样,也不知道治不治地好,这要是以后留了疤,在教坊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教坊的马车不如大户人家的那般平稳舒适,颠簸地厉害,摇摇晃晃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马车才到达了目的地。
这时候已是巳时,正是教坊热闹的时候,整个院子灯火通明,几乎赶上了白日,在灯火的印照下竟显得还显出些金碧辉煌的气派来。马车停在教坊司的后门,陆晼晚最后一个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眼前这座熟悉而陌生的宅院,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莫名的情绪。
第七章 初入教坊(下)
教坊司坐落在本司胡同,本司就是教坊司的别称,本司胡同北有演乐胡同,南有勾栏胡同。离得不远还有一条马姑娘胡同,对面是宋姑娘胡同和粉子胡同,都是妓院所在,只是教坊司是官妓院,相对来说档次高一些,许多达官贵人宴请聚会都会来这里,遇见贵人的几率自然不是那些个私娼寮能比的。
吴妈妈领着六个小姑娘从后门进去,左拐右拐地穿过一条条回廊,那几个穷人家的小女孩俱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而又惊叹地四处张望着,这般的富丽堂皇,这般的纸醉金迷,都是她们平生所未见的。
石静瑶和另一个小姑娘虽然要淡定许多,但小孩子总是有些好奇心,也是忍不住拿眼四处看着,神情中却多是恐惧与茫然。
这个地方对陆晼晚来说并不陌生,她可以说是在这里长大的,这个地方从来都是彻夜的灯火辉煌,却又让人感到无限悲凉,那一张张如花笑靥背后掩藏着多少辛酸,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
吴妈妈将六人带到了一个房间,命她们在外间乖乖站好,这才掀了帘子进去内室。
五个不足十岁左右的小姑娘都十分紧张,有的局促不安地拧着衣角,有地则是转悠着大眼睛四处看着,石静瑶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悲悲戚戚,小小的身子缩在一起,好像是进了什么龙潭虎穴一般。
陆晥晚依旧一如既往地保持淡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一世的她已经与上一世不同了,没有了美貌的依仗,妈妈恐怕就不会重点“培养”她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之后,吴妈妈便陪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艳女子走了出来,女子穿了一件芙蓉花图案的贴身小袄,配着宽大飘逸的百褶裙,当真是步步生莲,媚骨天成。
那女子走到六个小姑娘面前,只淡淡扫了眼,视线便停驻在陆晥晚的脸上,好看的远山黛眉顿时皱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涂着殷红丹蔻的青葱玉指捏起她纤小的下巴,在她的左脸上仔细地看了看,而后一脸惋惜地松开手,用帕子擦了擦手指,摇着头说道:“那些个狗东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明明知道这些丫头都是要送到教坊来的,将来就是要靠着一张脸吃饭,怎么就把好好的一张脸给我毁成这样,可惜了这眉眼,若是再过几年长开了,或许不比湘君差呢。”
“我方才看见的时候也觉得可惜了的,只是还抱着些希望,想着凭孟大夫的医术,不知道能不能给治好。”吴妈妈也是一脸惋惜神色的附和着说道。
“等会儿让孟大夫看看吧,我看着这丫头不错,要是能治好,倒是个不错的人才,我亲自教导个几年,说不定能再出个湘君呢。”那美艳女子似乎十分看好陆晥晚,眯着一双杏眼说道。
陆晥晚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女子,眼神有点恍惚,好似是陷进了回忆里,这个如牡丹一般娇艳的女子名叫秦琴,就是她前世的授业恩师,教坊司里一等一的教习,弹地一手好琵琶,只要是她教出来的女妓,十有八九都能成为头牌,上一世自己和石静瑶便都是由她亲自教导的。
秦琴虽然对她十分严厉,但却是这教坊中难得真心对她好的,只是后来她的结局却也并不那么好,这一世若是有机会,她一定会想办法改变秦琴的命运,也算是偿还了上一世的那一份教养之恩。
“秦教习,这个丫头模样生地也不错,您看?”吴妈妈指着石静瑶,侧头询问着秦琴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