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步-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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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夜先生大气不喘,一边轻而易举地化开攻势,一边笑道:“不必取他们性命,抓住他们就是了……咦!——喂,往哪儿踢呢!”
那人见兵刃斗不过三夜先生空手,心生一计,上头以怪招打着,暂缓了三夜先生的攻势,突如其来使出一招“撩阴腿”!
“不识好歹,小心断子绝孙!”三夜先生怒道,以“登云步”紧接着个“千斤坠”带“万流归宗”化解了那极快的一腿,“三爷我是陪你玩玩,你有种还真动了这么阴险的邪念?撂倒!叫你看看什么叫正道的真本事!”他一脚踢去。
这是虚招,故意叫那人去躲闪,紧接着便是一记拳头,实实打在那人右肩。那人手上的判官笔再长,点不到三夜先生的一片衣角;那人手上的判官笔再短,巧不过三夜先生“横”挥琵琶。
咕咚一声,那人摔倒在地。三夜先生拂住他穴道,转身看黑斗篷。
黑斗篷这边胜负明显。那人流星锤被黑斗篷夺下,扔到一旁——黑斗篷用不惯。不到半招间,明晃晃的匕首已贴上了那位风爷的脖颈。
“果然是你!”这位风爷怒吼道。
“嗯?”黑斗篷不知他在说什么。
“哼……小贼……与总瓢把子……与我们作对,今后有你好受的!”
一只鸽子扑棱棱地从院外墙后飞起。
三夜先生眼尖,一眼便看到了鸽子腿上系着信条,忙使个“燕子飞云纵”,踏着砖墙跃起数丈,去追赶鸽子——说时迟那时快,三夜先生只觉得脚下银光几点,唰地打向自己。“暗青子招呼着!”
三夜先生似是没见到没听到一般,只是施展“天罗地网势”,捞住那只鸽子,那只信鸽!说来奇怪,那铁蒺藜和甩手箭竟然在半空中扭转了方向,擦着三夜先生的衣角过去了。这还不算完,三夜先生暴喝声“无礼小贼还不快快扯呼”,这些暗器噼里啪啦地射入了土地。铁蒺藜在土上留下了深坑,甩手箭后红巾尽没于土。
他终于低头看了看“小贼”究竟何许人也,却是一愣。
两个发暗器的他并不认得,大概是两个初入江湖的雏儿,只是在他们身旁的领头人,很眼熟……一张马脸,带一双大眼炯炯有神,他右颊上有一颗痣,脑后结个辫子,长及背心,他系着灰色的褡膊,他是谁来着?
不能管这么多了,三夜先生拆下信条,放鸽子飞走了,估摸着信条的内容,站在墙头,正待拆开纸条细看,呼地一阵掌风袭来,这劲道!三夜先生真是遇见了久违的敌手!
黑斗篷点了那风爷的穴,眼见三夜先生受袭,他不急,但他也翻过墙去帮手了。他知道这些追兵都是自己惹上的。他见正主儿在和三夜先生对打,下面只有两个小人物,便先以点穴手放到了二人,再观恶战。
院内,周皖等人正自惊诧。花如月突然窜出门去,要去追黑斗篷。
葬花拉住了花如月:“别过去——那是男人的恩怨。”她好像没注意到周皖凝重的神情。
“可是黑斗篷让我不要离开到她三丈以外……”周皖和葬花不由好奇,相互对视一眼,等花如月的下文。可花如月不再说了。
“三夜先生武功很高,只是……”周皖皱眉。
“那坏蛋是谁?”花如月询道。
葬花只是沉吟。
“似乎有些印象,却想不起来了……总之花如月,你万万不可参与到江湖的纷争。你不会武功,本不应该来的……你……你的姐姐和妹妹都不希望你重蹈她们的路。”周皖扶着额头恳切道。
“可是这一切似乎都是注定的吧。我相信有前世,现在遇到的事情,绝对不是无中生有……我既然已经来到了江湖,便放不下了。”花如月低叹。
葬花怔怔地听着——来到了江湖,便放不下了。触动了心弦,便忘不掉了。
三夜先生连呼“稀奇”,似乎有点力不从心的样子,左支右绌,但他很镇定,并不露败象。黑斗篷看着,眼神中流过一丝惊讶,他握紧了手中匕首,准备随时冲上去。
周皖又低头看躺在院里的两个人。
他以竹竿为拐,缓缓走向近处那姓风的。葬花见了,急忙拉住他道:“你做什么?”“看好花姑娘,我去问问这个人……”周皖拄拐,执意要去问。葬花无奈,松了手。
周皖慢慢蹲下,低声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追到了这里?”那姓风的瞪着铜铃大眼,眼中充满了愤慨。“我只是想知道……前辈,这是怎么回事?”说着,周皖使出大力才给姓风的解了哑穴。
“小兔崽子!老……”周皖连忙又狠狠补了一指。可不得这样么!他一上来就脏话连篇,周皖可不爱听。周皖无奈地站起来,只是凝望战场。他现在身体虚弱,近乎于一个不会武功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想帮忙弄清真相,实在是难。
三夜先生的掌咬得很紧,他正以攻为守,连续出了十来掌,正是“劈碑掌”。这劈碑掌注重力道强大,亦注重巧力,其要旨一在于猛,二在于粘,三在于引,火候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威力奇大。那敌人的功夫倒也奇了,三夜先生的掌猛,他退;三夜先生的掌粘,他收;三夜先生的掌虚,他实打;三夜先生正面去攻击,他逃之夭夭;三夜先生以巧劲搏,他以巧功躲……
三夜先生攻击,他只躲不攻;三夜先生不打了,他却猛攻,迫三夜先生回守。他难道不会守?隐隐约约,周皖看着二人身形,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吴守……”
这人是寸步阁守城的。
当年周皖和陶宇元去寸步阁要人,在过关斩将的时候便碰见过他,要不是他不想杀人,那时候的周皖和陶宇元早就被他戳成筛子了。这人轻功卓绝,跑得快,同时眼睛尖,很能钻空子去切敌人要害攻击——这是他不必去防守的原因之一。他自称叫吴守,认为防御就是浪费时间浪费机会,躲闪却是花费时间寻找机会,所以他从来不去防守。
这对手可刁钻得紧!三夜先生会怎么对付呢?还有,吴守怎么会追了过来?
“咳!”三夜先生欲问他是谁,又被他一指指剑止住话头。
“一路唯进退,半招出成败。指剑无赤炎,中了也无碍……”吴守低吟,推出一掌,夹带着一对子母弹。三夜先生立即化“绵掌”并“”天罗地网势”笼住子母弹,将其转射入地。
闻诗,他一愣。他不禁喊出了一个奇怪的名字:“杀不得,吴魏进退!”
“多谢江湖朋友送我的外号。”吴守笑了。“其实我既不叫吴守,”他突然撤指,后退,面向周皖与葬花微微一笑,声音很淡然,“我也不叫魏进退。我姓吴,不爱杀人,确实称得上‘杀不得’。叫我‘无畏进退’我倒也爱听。吴某人见过三夜先生。”他抱拳。二人在墙头站定,三夜先生道:“果真是你。你怎么在这儿?”“我们黑道办事,不愿意让白道的知道。还请先生谅解则个。”“我知道你不爱杀人,很好。”“可有的人偏偏喜欢杀人。”吴守望向黑斗篷。
锋刃凝在那里。黑斗篷抬眸,漆黑的眸子里透着冷森森的杀气:“恶人,该杀。”“我算恶人么?”吴守笑道,“不爱杀人的黑道人,算恶人么?”
黑斗篷沉吟。
“今日之事,算不得完。几位小心些,以后可说不定是哪个黑道人物来。”吴守的心里略有些矛盾。他在江湖行走二十多年,又在寸步阁见证了转变,他可比黑斗篷对世事的理解、看人看物更理性。他戏称自己是“黑道”,但他比很多“白道”都清白得多。
“这两位是初入江湖的安家子弟……”(三夜先生一凛:安家?那可是有名的暗器世家!)“那位使流星锤的风爷是塞外沙柳山庄的小弟子,脾气暴躁有些骄傲,还要多谢二位教他见识了……”(三夜先生皱眉:塞外黑道聚集的沙柳山庄?我这烫得他满脸泡,只怕来日会结了仇。)“那位是‘铁钩判官’的干儿子——太过骄傲,馊主意不少……”(三夜先生吁气:‘铁钩判官’刘剜的干儿子孙喆?不愧是继承了他的阴险!)“这些人我不想带走,我且先去也!”吴守叹道,霎时便如轻风一般,消失了身影。再见他,已至百米开外。
“你从哪儿惹了这么多对头!”三夜先生跳下墙头,一脸惆怅地问黑斗篷。
“我杀了人。”
“谁?”
“庞俊。”
“谁让你杀的!”
“钱塘的百姓。”
“那你就这么杀了?”
“是。”
“庞俊是这附近黑道的总瓢把子,你这下可好!你赶紧回天命堂去吧——就近,南苑。”
“花如月?”黑斗篷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你要带她去也行,到时与南苑萧二爷说好了……后面的事,我还得替你解决掉。”
“三爷……”
“黑斗篷,这是你第一次私下里杀了人,却是……”
“我的错,我负到底。”
“你想死,天命堂、花如月还有别人不想你死!我这把老骨头还是有些威严的,死不了。”
“先生……”
“还说什么,把他们都放了,赶紧去南苑。”三夜先生命令道,“三爷我的话,你还不听?”
“是……”黑斗篷紧咬下唇,心存不甘。
“这些人要是并肩子上,你根本打不过,还不如暂且躲个一时半刻。你杀的是庞俊,跟来的人起码会有安家的,沙柳山庄的,铁钩判官的,还有杜苑的,我自忖能安排人对付得了。黑斗篷,你应该懂得,有些人,不是很快杀了就能解决问题的。”三夜先生向地上两个安家子弟的口里塞了粒丸药,凑到他们身前,拂开他们穴道,“你们两个,要么闷着,要么记得我的模样回去禀告。”
那两个人一溜烟似地跑了。
“快走吧。”三夜先生低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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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暂隐南苑
黑斗篷突然摘下斗笠,摘下了这个阻碍他视线的东西。
他认真地看着三夜先生,眼中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先生,我有愧于您,辜负了您,我……”
“不要说太多话,我听不下去。我主意已定,你尽管先去,没事的。”三夜先生温和地笑道。
黑斗篷在天命堂已然有近十年。他当初来到天命堂,实际是被三夜先生救起。血满残衫,是因为恨,因而杀,黑斗篷的冷,想来便是因为如此吧……三夜先生待他很好,他从来都把三夜先生当做父亲一般。
黑斗篷沉默,心里已不知是多少种味道杂糅,很难受,说不出来。他戴上了斗笠,试图用黑色的斗笠遮掩住生离死别般的哀伤。
他真的想杀人么?他真的杀对了人么?这是在惹祸还是解决问题?
可花如月也当真是……唉,还很高兴的样子。她不懂得其中的恩怨仇恨,她不过是个离家出走,只给人弹过一次琵琶就被救走的女子,从小她就在花家的蜜罐里成长(事实真的是“蜜罐”么),她太天真,甚至不知道愁,更不知道仇恨!她还以为这是出去玩儿。南苑?那一定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三夜先生迫得那两个追兵忘记了黑斗篷的模样,这才放他们回去。“失忆散,不到迫不得已绝不能用。”
“周公子,我们该去哪儿?”葬花不由问道。
“不然你们二位也和我们去南苑?”花如月真真的让人无奈,笑着拉拉黑斗篷的袖子,“黑斗篷,一块儿去吧。”
黑斗篷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就此别过罢。”三夜先生看了看装满化尸水的池子,“这可别被恶人留起来害人……你们四位先去南苑,和萧二爷对过暗号,可跟她尽数说了这事。我呢,过会儿就回钱塘,你的事情,我会解决好。直接给我去南苑,千万别再惹事儿啦。周皖,我给你写了个调养的药方,到时在南苑旁的大市镇——黑斗篷,你带路——随后让药医师抓了药便是。路上的时候,你每日早晨服一粒蓝纸包中的药丸,晚上服红纸包中的药丸,切不可乱用。”
兵分两路,已是辞别。
黑斗篷领着花如月,一个垂头丧气,一个蹦蹦跳跳,在前面走着,葬花与周皖在后面慢慢跟着。
葬花摸了摸荷包,约摸够四人四五日的路费,不由悄悄放心。
“你要是不舒服就说,我们可以歇一会儿的。”葬花轻声道。“无妨,还能走个十里地。”周皖笑道。
所幸一路相安无事。不过两天半,便近了南苑旁的一个集镇。
“药铺。”黑斗篷如僵尸般念道。
“多谢。”周皖谢过黑斗篷带路,与葬花先行抓了药,随后四人到了南苑。
这是一座藏在竹林里的院子。风来叶簌,颇为清静风雅。浅灰色的院墙外,种了些素色的花儿。大门用的普通的杉木,没有涂色。
“这就是南苑了吗?”花如月有些泄气,她本以为南苑是有着花花绿绿如街市一般的地方。
“谂竹居”三个大字刻在匾上,行书。这字迹如行云流水,灵动十足,颜筋柳骨,转折处颇为有力,有大家风范。当然,这牌匾必然是南苑的人写的,匾额四周是常见的朴素花纹。
“这是……什么竹居啊?”花如月抬头看了看匾,开口问道。
黑斗篷当然不会去详细回答这种问题:“谂。”
“审时度势的‘审’吗?可不是这个字呀!”
“这个字可以有很多意义,有‘劝告’还有‘知道’的意思,也可用作‘岂不怀归;是用作歌;将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