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湖十局-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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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复盘时,施襄夏奇怪地问华安安:“贤弟精通棋理,为何下出如此不伦不类的棋?”
华安安笑着说:“昨天那局棋下的太艰苦,我今天心存侥幸,不愿和施兄角力。”
施襄夏不以为然地说:“真是奇谈怪论!下棋的本旨就是角力。不想角力而想获胜?当真是异想天开。”
华安安说:“施兄的力量太强大,我是有所顾忌的。”
施襄夏摇摇头,说:“贤弟的力量不亚于我,只是棋风偏软。如果贤弟能转变棋风,以争强斗狠为胜,长此积淀,或可悟到棋中奥妙,棋艺或可更上一层境界。”
华安安心想,我以前下败的,都是棋力弱于我的人,因此,自己觉得游刃有余,或平和,或激烈,左右都是赢棋。一旦遇上施襄夏这样功力深厚的国手,就捉襟见肘,力不能支。说明自己的棋风确实偏软,磨练的还远远不够。
想到这里,他赶紧向施襄夏致谢,感谢他为自己指出了一条提高棋艺的光明大道。
施襄夏呵呵一笑,说:“愚兄自负天下少有对手,当今棋界,可堪与西屏比肩者,唯愚兄一人而已。可是,愚兄在棋艺上,也是似懂非懂,常常茫然若失,难参其中奥秘。每个人在棋中,都是沧海一粟啊。”
华安安相信他说的是真心感言,可惜,自己还没有达到他那种境界。
施襄夏拱拱手,说:“愚兄明晨就赶路去济南府,时间局促,在此提前告辞。”
华安安说:“我明天早晨去送施兄。”
施襄夏说:“这个倒不必。千里相送,终须一别。日后有幸相逢,你我兄弟再纹枰手谈吧。”
第七十九章 波澜再起
天还没亮,华安安就穿戴整齐,揣了一肚子的临别赠言,跑到前院来为施襄夏送行。可是,施襄夏的房间一团漆黑。他想,人家还没起床,自己倒赶着为他送行,好像催人家离开似的。于是,回房间等了一会,见窗外天色慢慢亮了,院子里也有了动静,又跑到施襄夏门外,见窗户还是黑的。
伙计看他跑来跑去,就告诉他,施客官四更天就离开了。
华安安很无奈,回到房间里无所事事,感觉冷冷清清,就想把这两天的棋局复盘研究一遍。这时,他发现自己少了一样棋手必备的东西:一副棋具。
昨天,施襄夏对他的开导使他茅塞顿开。虽然自己的棋风有时候也很勇猛、泼辣。但那是兴致所至,才放手大干。说起自己的行棋特点,仍然是四平八稳,缺少主动冒险的精神。不愿乱战,是怕自己把握不住棋局的主动权。归根结底,是对战斗缺乏信心。
他想,在这个年代下棋,或胜或败,其实对自己无关紧要。因为自己是一名实验员,半年之后就会离开这里。即使回到自己的时代,也不会重返棋坛。因此,出于少年时代的理想,一心追求棋艺的最高境界就可以,胜负于自己真如烟云一样。
施襄夏为自己点明了前进方向。不要拘泥于胜**无**错**小说 m。QULEDu。负,而应该放手一搏,不惧乱战、混战,反而应该主动挑起乱战,在激烈的角力中弥补自己的不足。胜固可喜,败了,也可从中检讨自己的不足,争取在返回前,对棋的领悟更清晰,更进一步。
中午,华安安一身轻松在街上闲逛。他发现了一家书店,竟然从那里淘出一本盛大有编撰的《弈府阳秋》。不论这本棋书的内容对自己是否有用,至少能打发一些无聊时间。他向书店老板打听,在哪里能买到棋具。
书店老板说,荣记文宝斋里有各种棋具。
华安安找到荣记文宝斋,里面的棋具果然琳琅满目。华安安想要的是便于携带的。于是,他买了两幅织锦棋盘,一副云子。又挑了两个鹿皮囊,把棋子分别倒进去。用包袱把几样东西一包,轻巧灵便,满意极了。
华安安在燃灯寺躲过寒冬,对寺庙产生了好感。而且,现在就住在广仁寺的隔壁,早晚倾听庙里的钟声,自然要去广仁寺里拜拜佛,上几柱香,暗地里祈愿自己和祝子山能顺利返回基地,求菩萨保佑马修义、普泰和香香他们好人得好报。
他玩了一下午,等回到连升客店,已是掌灯时分,大堂里有几桌包饭的客人正在吃晚饭。他从柜台上要了一根蜡烛,点燃后,准备回自己房间。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人,直接凑到他跟前。
华安安吓了一跳。这人竟是刘远举,阴魂不散地又追来了。
刘远举满含歉意地拱拱手,说:“华兄弟,前几日之事,老兄确实不知其中内情。得罪了兄弟,我特来道歉。”
华安安看大堂里满是人,胆气壮了一些。他冷笑一声,说:“刘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还想哄我?你叫二剩子出来,还有什么炮爷的,来多少人我都不怕。”
刘远举一脸窘态,抱着拳说:“二剩子无理取闹,老兄确实不知。我今日来这里,就是专程给兄弟你赔不是的。你知道,我和保定关系莫逆,我怎会诈哄保定的兄弟入圈套?那当真猪狗不如了。”
华安安看他一脸诚恳,就半信半疑地问:“刘兄你既然不知道那天的棋局是要坑我,那你总该知道那个王先生是什么人吧?”
刘远举尴尬地左右望望,低声说:“兄弟请借步说话。”
华安安怕他在门外有埋伏,迟疑了一下,说:“干脆去我房间说话。”
店伙计给华安安打开房门,点亮屋里的蜡烛。华安安让他再送一壶热水来沏茶。
刘远举等伙计一离开,就皱起眉头说:“兄弟,你得罪了一位大人物,因此才有此番风波。”
华安安冷哼一声,说:“我知道,是穆尚书。”
刘远举一愣,惊讶地说:“兄弟你已经知道啦?”
华安安说:“前些日子,费大哥领我去和穆尚书下棋。我出手重了些,穆尚书官大脾气大,心里自然不痛快。所以他就派人来对付我。”
刘远举摇摇头,说:“穆尚书的人品刚烈正直,京城里的高手都和他下过棋,对他还是了解的。他绝不会因为输了棋,而衔怨棋手。否则,谁还敢和他下棋?华兄弟,你有所不知,穆尚书对付你,并非因为他惨败给你,而是你赢棋之后四处宣扬,风声传到他耳朵里,他才对你怀恨在心。”
华安安一时摸不着头脑。“没有啊!我在京城里都不认识几个人,又不在城里住,我怎会‘四处宣扬’这种事?”
刘远举嘿嘿一笑,说:“赢了穆尚书,当然是一件可以到处宣扬的事。”他不相信华安安没在外面吹嘘过这事。
华安安低下头想了想,说:“我知道了,一定是我费大哥说出去的。他为了给我脸上贴金,好让京城人尽快知道我,才四处宣传的。”
刘远举摇摇头说:“不对。我和保定成天在酒楼喝酒,他怎么没跟我提起过。”
伙计提了铝壶进来,为两人斟上热茶。
华安安思索了半天,想不出答案,无所谓地说:“管他呢,不管是谁宣扬出去的,反正已经得罪他了。”
刘远举目光幽幽地盯着华安安,说:“得罪了这位爷,在京城棋坛就甭想再混喽。”
华安安一撇嘴。“怎么?他还想撵我走。我不是已经下败金子豪了吗?”
刘远举说:“老兄今天就是为这事来的。”
华安安瞪了他一眼,心想,你又来忽悠我。
刘远举说:“穆尚书是个很较真的主儿。他认定要撵你走,就非达到目的不可。”
华安安心里打了个寒噤。他故作镇定地问:“他还想怎样?”
刘远举说:“兄弟,老兄和保定是铁哥们,跟你也不是外人。我可不想坏了保定的交情,也不愿赶你走。但是那位主儿我惹不起,没奈何,来趟这淌浑水,干这两边不讨好的事。”
华安安的眼睛紧盯着刘远举,心里对刘远举的话字斟句酌。
刘远举说:“实话跟你说,我就是一跑腿送信的,别的事情我可不掺合。”
华安安点点头,相信刘远举说的都是实话。
刘远举说:“你得罪这主儿,真是麻烦事。这漏子是你捅的,这锅就得您一个人背,是这理吧?这主儿一心要赶你走,见不得你在北京城混,这是坏事。可这坏事里也有好事,他没仗势胡来,没动硬的,这就是好事。”
华安安觉得自己从心里一直凉到脚掌,忍不住要打寒颤。“这也算好事?”
刘远举说:“当然了,他只是想通过棋界的规矩赶你走,砸你的饭碗而已。如果你能耐大,把他找来的高手都下败,他还怎么赶你走?”
华安安干笑了一下,说:“你是说,我把金子豪下败,他又会找来别的高手继续跟我下,如果我把别的高手下败,他仍然会找来更高的高手来赶我走?”
刘远举笑了,说:“你瞧,这不是好事吗?总比找来几个地痞赶你走要好吧?当然了,他是大人物,不会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污了他的名声。”
华安安心里有了底,自己和施襄夏尚能下个一胜一负,就北京城里这些棋手的水平,想赶自己走,怕不那么容易。
他故意逗刘远举,说:“那万一我下败了呢?”
刘远举笑着说:“那是你本事不济,就不要怨天尤人啦。背着自己的锅乖乖走吧。”
两人哈哈大笑。
刘远举说:“我今天来,就是为这事。那位王师爷已经找了我师傅,让我师傅亲自出马。”
华安安略带嘲讽地一笑,心说,说到底还是给我布置了圈套,只不过这次是明说罢了。
刘远举说:“我师傅是不愿出马的,就把这事推给了王殿臣。今日,我就是奉了王师爷的指派,约你明天去和王殿臣赌棋的。这勾当我是真不想干,可是我惹不起那主儿,不得已跑来得罪兄弟,还望兄弟见谅。”
华安安直勾勾地瞪着刘远举,先是生气,然后转念一想,这么多高手白白送上门来陪自己练棋,这正是自己探求棋艺新境界的好机会啊。平常就是提着礼品上门找人家,人家也未必愿意和你这种野棋手下棋的。他又想了一下退路,万一输了,不妨给祝子山留个纸条,反正自己身上有钱,直接去扬州就行。一想到扬州,他又想起了莲儿,不由得心里一阵激动。
刘远举看华安安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红,变来变去,摸不透他心里想什么?自己只求今晚能说服华安安接受挑战,自己就能交差了事。
“刘大哥,我不让你为难。”华安安说,“你说好时间、地点,我准时去就行。”
刘远举见他答应的很干脆,心里的石头放下了,转过来讨好地说:“兄弟,哥有个建议,你得听我的。你这是只能赢不能输,一输就得走人。因此,你可以要求提高赌金,五两一盘棋。能赢一局,就多一份盘缠,路上也不受罪。”
刘远举知道华安安迟早会有一输,因此好心提醒他。
华安安觉得他这个建议非常实在,心里一乐:“对,决不能便宜了穆尚书。”
刘远举最后说:“兄弟,那咱俩说好,明天中午,天桥盛源茶社,不见不散。你可不能诓我。我一家老老小小八口人,都指着我在棋坛上混饭吃呢。”
刘远举走后,华安安给祝子山写了一封信。说自己输棋,已经离开北京去扬州。如果他以后找自己,就去以前住过的花满楼。
他整理了行装,准备随时动身离开北京城。一想到马修义,又在信上补了几句,希望祝子山有空时能去看看两位老人。
一切准备妥当,他一身轻松。对于明天的棋局,都有些急不可待了。
吃过早饭,华安安拿着扇子,一路打听,找到了天桥的盛源茶社。茶社门前的街道非常宽阔,今天像是赶庙会,这里挤满了人,热闹极了。小吃摊子一家挨一家,风箱扑塔塔的响,炉灶里火苗乱窜,香味溢满整条街道。卖五金的、卖宠物的、卖日用品、卖作物种子的,五花八门,什么稀罕玩意都有。有几处耍把戏的观者如潮,把路堵得水泄不通。
华安安心情极好,并不着急去茶社,而是挤在人群中看热闹。他看了一会耍猴,人太多了,想拍巴掌叫好都抬不起胳膊。演出的高潮,一棒锣响,耍猴的牵着猴子开始要钱,人群哄地一声散开了。华安安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抛给耍猴的,铜钱落了满地,猴子上蹿下跳,满地乱捡,逗得他开怀大笑。
刘远举在茶社门口招呼他进去,他才迈着方步,意犹未尽地踱进茶社。
盛源茶社是一排平房,大厅里摆了十几张八仙桌。茶客们都在门外看热闹,大厅里冷冷清清。穿过大厅,是一个清净的院落。十几束干枯的葡萄藤蔓从院子一角斜着爬上房檐,遮盖了半个院子。这里的夏天一定很清凉。院里有几付雅座,棋局就设在雅座里。
王师爷,王殿臣,以及王殿臣的一个小徒弟正在雅间里等着他。这个小徒弟简直就是一个小仆役,不停地进进出出,端茶送水。
华安安拱拱手。他知道没人会搭理自己,其实也真的没人理他。
王师爷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双手交叉在胸前,摇头晃脑,不知是不是在背唐诗。王殿臣手支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