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妖孽-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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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下的世界果然是奥妙的。
　　莫离双眼通红通红地在山上一处叫通天石柱的地方刨了个大坑。我在一旁看了会，觉得太闲着也不好，便跟着他一起挖大坑。
　　坑挖好了，莫离将那一堆尸身一个一个抱入了坑内并排放着。他每放一个便细心地帮着整理仪容，摆好姿势。那些尸身在莫离的摆弄下一个个全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坑底，看着像是睡着了一般。
　　接着，莫离出乎我意料地把挖出来的土又一把一把地往回撒。我跪着大坑跟前看了他一会，也跟着撒起土来。
　　现在的莫离周身的气息让我感到陌生。我瞧着心里压抑得紧，在他身旁不敢吭一声。
　　不知摆弄了多久，那个大大的坑终于被我们两个人填完了，还堆起了一个不小的土包。莫离把一块厚重的石块树了起来插在土包前面。他突然拔出幻灭剑刷刷几下便在坚硬的石头上刻出了一排字来。
　　青岩门第三十一代掌门及座下弟子之墓
　　——不孝徒莫离立
　　莫离做完这一切，人便开始发呆了。他跪在那石碑面前一动不动的。我就站在他的身后，只是一点也不想跪着。
　　直到暮色降临，通天石柱这里晚风呼啸着。我才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莫离的肩膀：“莫离，我们要回去了么？对着这些死物跪着多没意思啊！”
　　我闷闷说着，总觉得莫离的行为很奇怪。我好不容易可以下山了，他却一个劲地跪在这个刚垒起来的土包面前。
　　“小妖你的心是肉长的么？”莫离半侧回头瞄我，眼神恶狠狠的。“这些死物？这是我的师尊！你到底懂不懂人类的情感？！懂不懂！”他突然朝着我大吼了起来。我被吓了一跳，怯怯地又把手收了回去。
　　“我的心不知道什么长的，没拿出来看过。”我思索了很久，很认真地说着。说来奇怪，我一个人呆了那么久怎么就没想过把自己的心拿出来看看呢？是我的疏忽了……
　　“人类的感情我也不懂。这些不都是死的么？”我接着坦诚道，深刻地觉得我不应该害怕莫离才对。
　　“那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活的？什么才是……值得你留念关注的？”莫离的声音变低沉了，突然让我感觉到了上不周的那种雪白。一望无际，无望的雪白。
　　“会动会说话，就是活的。”我心中的不安在扩大，比一个人呆在上不周时还要感到空洞。
　　“那植物呢？他们不会动。动物呢？他们不会说话。那我呢？如果也不动不说话的话……”莫离终于转过身正面望向了身后的我。我一呆，扭头就往山下冲去！
　　不会动不会说话，还是活的。
　　活物？死物？
　　我感觉我脑袋乱哄哄的一片，茫茫然不知道什么才是对的……
　　乱逛了许久，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围着下不周打转，根本没跑多远。我抬头往上望去，居然还是站在通往通天石柱的路上。我静静望了会，开始一步一步往上走了去。
　　莫离不在土包前面跪着，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走到自己亲手垒起来的土包前，盘腿坐了下去。
　　出神中，我的手慢慢抚上了心。莫离问我我的心是不是肉长的。我发了狠地想却想不出答案来。听莫离的语气，正常的话应该是肉长的吧？
　　不自觉收紧了手指，手上青光乍现。既然想不明白，直接拿出来看下不就清楚了？烦恼那么多干什么？手上的力道刚想使出，一声惊呼却把我的动作打断了。
　　“不！”莫离的声音轻颤着，带着些害怕。我一听到他的声音，迅速站起来转过身去。莫离的手刚好扶在了我的肩上。他说：“小妖你想干嘛？挖出心来你就死了！”
　　“死了会怎样？”我仍是不懂。
　　不懂他为什么会为了一堆尸身悲伤失控；不懂人类的情感有何；更加不懂为什么他问了我的心是什么做的却又阻止我拿出来看看……
　　“有魂魄的堕入轮回，魂飞魄散的便永生永世不能再见。”莫离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手上的力道却越发了大了。我歪着头打量着他，不明白不能再见有什么好悲伤的。
　　静默了许久，想来是莫离终于放弃了跟我讨论这个话题了。他缓缓放下了捉着我的手，轻声说道：“小妖，陪我去找凶手报师仇吧！不周山……你已经回不去了。”
　　我看着莫离清澈的双眼好一会，低下头想了想，便笑着点头答应了。
　　不周山上只有我一个人无趣得很。既然我是跟着莫离下山，也只认识莫离。那就跟着他走吧！仔细想想，其实我在哪里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于是，我轻松决定了我的行程。
　　莫离在土包前呆了整整七天，无论我怎么劝说他都不肯离开通天石柱。百无聊赖中，我帮着恢复了青岩门被毁光的建筑。虽然我对住处不大讲究，但也不是很愿意睡在瓦砾上就是了。
　　这些活干着很轻松，随便一个心念便可完成。不过要避开位于山顶的通天石柱就麻烦了些。我围着下不周山顶转了好几圈，最后才死心地一点一点施法。我可不想看到好不容易挖好填上的坑又恢复原样了。
　　莫离在山顶呆了七天，我在山下自由自在地玩了七天。
　　待到莫离下了山，他眼中所见到的青岩门已与他离开时无两样。不过是少了许多许多的人气而已。
　　还记得当时莫离站在了去通天石柱的阶梯上，看着物是人非的青岩门好长一段时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当时我就站在阶梯尽头抬头望着他，那种恍惚的神情看得我的心微微揪着，却并不知道这就是心痛怜惜。
　　莫离站在暮色中，背着光感觉很落魄。他在青岩门中逛了一圈，最后决绝的转身走向了下山的路。我跟在他后头一起逛着，随他的意想走就走想停就停。
　　踏出了山门，长长的石阶一直延伸到山脚下。我回头望向了青岩门，山上的建筑隐隐约约还是瞧得见的。只是在这凡人的地界，我望不到上不周的身影。
　　我看着满眼的绿色松了口气，转身，笑嘻嘻地冲上前去揽住了莫离的手臂。
　　山下会有什么，我现在不在意了。我只要跟着莫离，就一定能够开开心心的！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熟悉的愉快的感觉，我总是毫不怀疑地去相信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

　　　　眼见着快要出下不周的地界了，我按捺不住开始雀跃的心。
　　忽然，一个青衫人影从山下风一般地冲了上来。腾腾的杀气迎面向我袭来，我本能侧身躲过。却见寒光一闪，待我看清了眼前境况，莫离已牢牢架住了攻向我死穴的玄铁剑！
　　这么快的速度，这么浓烈的杀意！我乖巧地看着莫离与来人对视，并不急着去弄清这有趣的情况。
　　有人想杀我诶！
　　在上不周呆了那么长的岁月，第一次有人只一眼就把我放到了眼里，还是仇敌的那个角色！我悄悄激动了起来，并不为自身的安危担忧。
　　“苍离师弟住手！”莫离一声大喝让我吓了一跳。这个人居然也是师弟，而且还是个活的！
　　“师兄你挡着我干嘛？我要为师父们报仇！一定是她！凶手一定是她！”名为苍离的师弟莫名激动，可惜他的功力一看就在莫离之下。如此，我得以完好地站在一旁纳凉看戏。
　　“天生异象灭世之灾起于不周。她是不周山上的妖孽，说的不是她还能是谁？师兄，一时妇人之仁后悔就晚了！”苍离尽心尽力地劝导着他的师兄。
　　只是，那大声的嚷嚷让我不是很适应。说是下了不周山整整七天了，但除了莫离跟之前那群妖怪，我还没接触过其他的人。回想起第一次瞧见莫离，他也是大吼大叫着的。就不知道是不是人族的第一次见面都喜欢大吼大叫的呢？
　　“凶手不是小妖！”莫离一声大吼，一下打飞了苍离的佩剑！他握紧了拳头，忍耐着勃发的怒气。也不知道他是为着苍离不信他的话而气，还是为了我被冤枉而气。想来是前者可能性多点。
　　“不是她还能是谁？你不要被妖孽迷惑了！”苍离见佩剑飞了，急躁的他直接一拳打向了莫离的脸！我的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出口，莫离已经被打飞出去几步远，跌倒在地。
　　我见这情况，抬手想教训教训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我微皱着眉头想着是该用火烤还是用天雷劈。
　　但我的念头没能付诸行动。莫离一把扯下了我的手，力道大得我手腕红了一圈。一旁的苍离充满怨恨地瞪着我，而我却只能忍气吞声。
　　他的师兄都只是想护着他了，他还想跟我争什么？
　　“老说是我是我的。你哪只眼瞧见了？”我心中不痛快，出口的话没有丝毫的让步。打又不能打，骂还得被莫离瞪。我跟他讲理总行了吧？
　　心中虽是这么想着，可心里头那股子难受的感觉却始终挥散不去。现在仔细回想，原来那时事我第一次尝到了委屈。因为苍离这么一个存在，我在莫离那里尝到了委屈的滋味。可后来的种种，苍离却成了个特别的存在。
　　“这里只有你一个是外人，况且你还是预言中的灭世妖孽。不是你还能是谁？”苍离被莫离拦着，同样动不了手的他只好同我一般动动口。
　　“说到底还不是想当然！”我那时年轻，很容易就不服气了。他们的师父单凭一句“灭世之灾起于不周”就要杀了我这个住在上不周的；而他这个徒弟更厉害，一句外人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因为我是外人，因为我没被他们的师父杀了，所以我就是杀了他们的凶手？这是什么推论！亏这群人想得出来。是看我从未下山好骗么？
　　“妖孽休想狡辩！”苍离看着也是怒了。他铁了心不肯再去细想其中的缘由，一口咬定了我就是凶手。
　　“我不理你！”我嘟着嘴转过了身，不想去瞧这个是非不分的家伙！
　　再想想，心中的堵着的气是越来越大。最后趁着莫离面向苍离的空挡，我悄悄使了个小法术，招来了一小簇的狱业火想恶作剧一下。
　　黑色的火焰突然窜上了苍离的左手。我得逞的偷笑还未扬起，身后猛然传来一声惨叫！我赶忙回身望去，却见苍离握紧了自己的左手臂，整个人蜷缩在地，痛苦万分！
　　“快把火收了！快！”莫离紧张的声音传来，我一怔终于回过神来。我急急忙忙地挥手收了那一小簇业火。可苍离却已经痛昏了过去。
　　这不该啊！
　　我疑惑着，呆呆地看着莫离紧皱着眉头背起了地上的苍离。业火冰冰凉凉的，根本伤不了人的。我不明白苍离他是怎么了呢？可看苍离的模样并不像是在假装……
　　我自己惴惴不安站在一旁，却没想透自己在不安什么。莫离刚刚的一声大喝把我吓到了，我忍不住开始揣测莫离会不会因此而厌烦我的存在。
　　我们下山的打算就这样子算是破灭了。莫离背着深陷昏迷的苍离，又折回了山上。我慢吞吞地跟着，一路上磨磨蹭蹭的。
　　苍离这一睡，就一直到了深夜才清醒过来。他一见低头站在他床边的我，一声怒吼率先发了出来。
　　“妖孽还说你不是凶手？你根本就是想斩草除根！”苍离那小子看着精神头挺好的，而我这个无端端被罚站的却显得更加委屈了。
　　同样是吵架，却就我一个人要被罚……莫离根本是偏心！
　　我回头瞪了眼不远处的莫离，满腹牢骚又不敢肆意发泄出来。莫离眼中有一丝笑意一闪而过。我猜想他在笑话我，这个委屈就更甚了。
　　莫离不恼也不急。他慢步走到苍离床前，才悠悠地开口为我解围：“苍离师弟，小妖她不知道业火危险。”
　　“不知道？正常人有谁会不知道危险？她是傻了么？以为能拿来玩？”苍离翻身坐起，挑衅的话句句带刺。莫离轻笑着摇了摇头。
　　我被苍离满身的刺刺得不满，一抬手直接让一簇业火也窜上了自己的手。苍离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一脸难以置信的呆滞。怀揣着些许恶作剧的心思，我刷的一下将被业火包围的手伸到了苍离面前。
　　苍离心有余悸地往后退了退：“不疼？”
　　我轻松地摇了摇头，还特意将手再向前伸去。
　　苍离望了望莫离，又看了看我，终于死心地接受了事实：“竟然真不是她……”
　　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浓浓的感伤。恶作剧的喜悦感顿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手足无措的慌张。明明没有了嫌疑应该是开心的事情，可却因为莫离同苍离两人的悲恸，我生生灭了那份喜悦。
　　我默默灭了自己手上的业火，无趣中心情低落了下来。拉起了苍离烧伤的手察看他的伤势，苍离抵触地想抽回，被我轻易制止了。我盯着他的手看了会，心中想着疗伤，带着妖力轻轻一抚他的手，伤居然就那么好了。
　　近几日，我独自摸索着妖力的使用，居然也掌握了一些窍门。以前在山上，根本不需要我使用妖力去干什么。如今一点点尝试下来，我唯有满心的欢喜满心的成就。
　　只是，此时的莫离同苍离两师兄弟，看着有许多话需要密聊。我默默地退出了房间，带着一份连我自己都没察觉的自觉。
　　我悄悄地走出了房门，心中烦闷。我不由得猜想起悲凉的前景。接下来的时间或许会一直在这种氛围中度过，直至找到凶手为止。
　　房外的景色早被我逛了够透，如今出来闲得发慌，却也没别的事情好做了。好不容易等到了莫离出来了，没想到他身后还跟着个苍离。我和苍离对彼此都没啥好感，互哼了一声也就互不理睬了。
　　当时最为无奈的，该是非莫离莫属了。他夹在中间，却由于某种原因舍弃不了任何一方。想当个和事老吧，却偏偏费力不讨好。可惜那时的我还没学会体谅他人，自顾自的任性占了多数时候。
　　但不管如何，我们三个人又重新整顿了下，下了山了。这次没遇到任何阻挡的障碍，前进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下山的路程很是无聊。我一路发闷，终于在路过山脚的时候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群妖怪的事情。虽然不愿相信青岩门会被那群小妖怪给灭了，但这么一个事情我又觉得应该告诉莫离。
　　莫离听后沉思了会，终于还是把它当成了第一个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