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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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辰砜被一红衣女子救,听说那女子以一杆长笛为利器,笛声可扰人心志。属下若没猜测错的话,那女子应该是辽国第二国师黑水宫主寒水柔。”
雨竹脚步一停,微微皱了皱眉,道:“玄霜他们可安好?”
“回主上,因那寒水柔急于救人,并未伤及玄霜他们九人。他们现在,在书房内请罪,等候主上的处置。” ”寒月踌躇了下,又道:“主上,您会处罚他们吗?”
看一眼满面关切的寒月,雨竹难得的轻笑一声,“当然不会。”
刚一入书房,玄霜与那八名侍从便齐齐跪于雨竹面前:“属下等有辱主上使命,请主上赐罪。”
“你们跟随我多少年了?”走至书桌前,雨竹提起一支笔,细细整理着笔尖上的狼毫,不经意的问着。
“回主上,五年了。”
“这么久了,”雨竹轻轻点了点头,跳动的灯火下,神情分外的柔和,“在我还不是护国圣女时,你们便一直在守护着我的安危。所以,你们只要记住一件事,”回过身,来到玄霜跟前伸手把她扶起,“无论在何时何地,你们都要记住,没什么比得上你们九人的平安归来更重要。”
“主上——”玄霜等人微微动容。
当夜色把整个秋水园浸染之后,唯有书房内还余一点星星之火,“主上,夜已深了,您明日还要早起呢。”看着仍在书写中的雨竹,寒月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手中的笔一顿,雨竹突然出其不意的问道:“寒月,你说,已死去的人,有没有可能死而复生。”
“当然不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呢。”微敛的眉带着一丝不明显的愁思,雨竹无意识的在纸上涂画着,寒月无意中瞥见“耶律隆庆”四个字,不由好奇道:“主上向来最恨辽人,为何会答应为辽国萧太后治病?”
“因为,我要去找回一个人,还要去讨一笔债。”不觉中,雨竹在宣纸上又写下了“严律”二字,字迹刚劲有力,隐隐透着杀伐之气,倒不象是出自一个纤弱女子的手迹。一挥手,将狼毫笔掷入了桌上的一钵清水中,黑色的墨汁沿着笔尖漾开,散成缕缕黑线,又化作一团黑。
“那个孩子,还是没有消息吗?”
“是的,主上,还是没有消息。”
“唉——”
注:药方部分,考参《中医中药》。
往事不堪回首风雨中(上)
雨落的声音滴入了梦中,依稀间,雨竹似乎回到了七岁那年的一个雨天,她伏在母亲早已冷却的身上“嘤嘤”的哭泣着。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外祖母宋太后把她抱在怀中,老泪纵横。
泪眼朦胧中,雨竹瞥见站于一旁的父亲,用力挣脱太后的怀抱,冲过去拚命拍打着父亲,“你害死了母亲,我恨你,我恨你………”
“孩子,大人的事,你不懂,你不懂呀——”轻轻握住她的手,父亲的眼底沉淀着无穷无尽的伤痛。
太后擅抖着手,指向父亲:“萧成,你这无情无义的东西,逼死了哀家的靖福,还有脸站在这里狡辩。皇帝,你该如何还哀家、还你皇妹一个公道?”
痛心的看看自已所倚重的臣子,赵恒长叹一声,“萧成,你薄情寡义,致使靖福长公主抑郁而终,有负朕望,今免去附马都尉之称谓、革去一等公忠义候之爵,贬至朔州戊边,非召永不得入京。”
“臣谢主隆恩。”父亲双膝跪地,头重重的磕下,“雨儿,以后就有劳太后眷顾了。”
“这个不用你费心,你记牢了,这个孩子是靖福一人的女儿,与你再无任何瓜葛。”太后怜惜的为雨竹擦干满脸的泪,“孩子,从现在起,你不再姓萧,你的名字不再是雨竹,哀家要给你天长地久的快乐,以后你的名字就叫长乐,你是哀家的长乐郡主。”
“长乐,长乐——”是谁在这般凄切的唤着她?雨竹怆惶从床上坐起,举目四望,依旧是一室的幽静、满怀的心酸。冰冷的指轻轻拂过前额,一滴微凉的水落入掌心,不知是额前的冷汗,还是眼中的泪。淅淅沥沥的雨声隔着碧纱窗传来,原来真的下雨了,她颇为讨厌雨天,在她记忆中,似乎所有不开心的事都发生在雨天。
披衣来到窗前,凌晨的微光中,窗外的湘妃竹清翠欲滴,雨中翠竹,她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据说,在她出生之时,天空正下着绵绵细雨,酷爱青竹的父亲看见庭院中摇曳的翠竹,便为她取名“雨竹”。
七岁之后,她有了另一个名字——长乐,天长地久的快乐,在十六岁以前,雨竹以为自己真的会象她的名字那样,快乐到天长地久。然而,人生的际遇又岂能是一个名字就能改变的。就如她的母亲名为靖福,可是在她短暂的一身里,又有多少的幸福可言呢?
许多年前,大宋的京城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萧郎一笑,无数闺阁梦。”英俊萧洒的世家子弟萧成倾倒了京城无数少女的芳心,包括当今太后唯一的爱女、宋帝最疼爱的同母胞妹——靖福长公主。美丽高贵的公主凤台点婿时,萧成便成为当然不二的附马人选,成就了一段才子佳人的美谈。在世人眼中,才子佳人是没有理由不幸福的。然而,世事如人饮水,冷暖唯自知。从懂事起,雨竹就记得父亲总是对母亲保持着一种礼貌而冷淡的态度。无数个深夜,每每从睡梦中醒来,最常见的,是母亲对着青灯独自垂泪的画面。天长日久,彼此形同陌路,唯一维系在这对夫妻之间的,只有她这个双方都算是爱惜的女儿。这样的情形一直维持到雨竹七岁那年,心憔力悴的母亲再也受不住煎熬,扔下她撒手人寰。父亲被贬至边关,她则被太后带入宫中抚养,从此,骨肉至亲,天各一方。她是御苑中最名贵的金线牡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美丽娇艳,却不耐风雨。她以为这将会是她的一生,做一辈子单纯快乐的长乐郡主,这样的人生也没有什么不好。
十六岁那年,边关传来了萧成性命垂危的消息,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临终之前与唯一的女儿见一面。感念多年来萧成所立下的赫赫战功,宋帝赵恒成全了他这一心愿,派人千里迢迢把雨竹护送到朔州边关。
病榻上,昔日风流倜傥的萧郎早已风采不再。毕竟是血浓于水,看着形销骨立、未老先衰的父亲,雨竹心中多年的怨气一点一点化去,只余缕缕心酸。
“雨儿吗,你来了吗?”也许是骨肉至亲的感应,昏迷多日的萧成在女儿来临之时突然清醒,颤动的声音中满含着希冀。
“我是长乐。”雨竹倔强的回答着,即使已不再怨恨,她仍记得母亲忧郁悲伤的眼神,所以无法轻易原谅这个她应该唤作父亲的人。
“长乐,长乐——,”萧成喃喃道:“是个好名字,以后就叫长乐吧,天长地久的快乐,不要象你母亲一般不快乐——”
“你还记得母亲吗?”
“怎么会忘得了?我欠她的太多——”萧成笑得凄然:“琅儿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子,她没有你母亲那般显赫的身份,也没有你母亲那般惊人的美貌,但毕竟是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凤台点婿之日,我本是陪友人去看热闹,却意外的被点中附马。圣旨宣下之日,也是琅儿被赐死之时。而我,因恐累及族人,不敢抗旨。”
“所以你迁怒于母亲,利用她对你的一片深情,令她痛不欲生?”雨竹愤懑而伤心,她不知道“琅儿”是谁,但她知道母亲的善良,怎会草菅人命。
“不,”萧成虚弱的摇摇头,“我知道你母亲是无辜的,她甚至毫不知情。但是,皇家的女儿,是何等的尊贵。只要是她想要的,自然会有人为她清除一切障碍。我也曾试图忘却过去,与你母亲做一对恩爱夫妻。然而,每每与你母亲相处之时,我便会看见琅儿幽怨的双眼。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你的母亲,只能选择逃避。漫漫长生中,我真正想逃避的人其实是自己,可是怎么逃得了?我的懦弱害了琅儿,我的无情害了你母亲。雨儿,我不求你谅解,能见你最后一面,我已是很高兴——”
在榻前坐下,雨竹捧起父亲瘦骨嶙峋的手,清泪一滴一滴落下。她不懂,那时的她,是白玉珍珠养成的长乐郡主,不曾经历过人间风雨,不明世间情为何物;所以她不会懂得母亲的苦楚、父亲的无奈;想起早逝的母亲、看着痛苦中的父亲,她除了落泪,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孩子,”萧成艰难的抬了抬手,又无力垂下,“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的母亲与琅儿是选错了良人。孩子,你一定要选对人,只有你幸福,我才会走得安心——” 他突然急剧的喘息着,鲜血从口中溢出。
“义父,”侍立在旁边的一名绿衣少女,抢在雨竹之前急切扑上去,一边手忙脚乱的为萧成擦拭着鲜血,一边悲切的急唤:“军医呢,快叫军医——”
不管曾经亏欠母亲多少,不管曾经有过多少怨怼,这一刻,雨竹只盼着父亲能好好的存活于世,用力拭去眼中的泪,她对那绿衣少女道:“姐姐,你过来帮我——”
雨竹自幼悉心研究医学,加之本身极具天赋,在医学上颇有造诣。几经医治,萧成的病情有所缓和,但身体过于虚弱,加之缺乏几味稀少的药材,情况始终不见有大好。雨竹打探到在朔州之北的陈家谷口里,长有许多平日罕见的珍贵药材。此处位于宋辽两国边界线上,常有辽人出没,每次雨竹欲前往采药时,皆被父亲阻止,并派人对她严加看管。无奈之际,雨竹只得求助于父亲在战乱中收留的孤女——寒月。与雨竹同样救父心切的寒月,协助雨竹偷偷溜出了将军府。
临行时,雨竹对寒月说:“姐姐,你对药材不甚熟悉,就留在府中好好照顾父亲,让他老人家不要急,我去看看有什么好药材,日落之前,便会回来。” 那时,她太过天真了,以为只需一日,便可平安归来,却不料人生世事如变幻的风云,是如此的无常难测。
如果当年,没有陈家谷口一行,或者,她没有一时错发善心救下那个不该救的人,将又会是怎样的命运?雨竹伏在窗台上,望着雨中摇曳生姿的湘妃竹,思索这个问题。
轻微的叩门声响起,雨竹随意应道:“进来。”
寒月执着一盏青灯进入,“又睡不着?”她有些嗔怪,“天亮后就要远行,再去躺一躺。”
雨竹对她笑一笑,温顺道:“好的,姐姐陪我小睡一会儿吧。”
两人静静躺在床上,谁也没睡着,几缕昏暗的光流淌在碧色锦罗帐的暗纹上,叠影交幻。“主上,”寒月出声,打破了这难耐的静谧,“我始终都记得那一日,你骑在马上,对我说日落之前就会回来;朝阳下,你明朗的笑容比阳光更炫目。一次的无心之过,足以铸成让我内疚一生的大错,如果可以,我情愿以生命去换回你那明朗的笑容。”
“不是你的错,姐姐。是我错了,我不该做什么滥好人,害人害已。”微瞌着眼,雨竹平静的轻声说,手不由自主握紧,指甲刺得掌心生痛。一次行善,终生大错,这世间,好人是没有好报的。从那时起,她就再也不做什么善良之人。
那一年,去到陈家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