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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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块兽皮娴熟的缝制着冬衣,忽明忽暗的松油灯火下,她的神情温柔恬静。
剑浩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久久不能回神。雨竹把缝好的衣服凑近红唇边,轻轻咬断线头。剑浩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慌忙迫使自己移开了视线,刚重重吁一口气,一件衣服抛入了他怀中,“试试看合不合适。”雨竹轻声道。
摸着手中柔软的皮毛,剑浩的心似乎也陷落在了连绵不断的柔软中,“长乐,”他低声呼唤:“长乐——”
“什么事。”雨竹没有抬头,继续缝制着另一件冬衣。
他最愤恨的就是她这样无动于衷的淡定,咬了咬牙,正要开口,不经意扫见她微微隆起的腹,到达唇边的话又化作一声叹息。停一停,他柔声道:“不要再为我制冬衣了,多为你自己做两件,还有,孩子的衣服也该准备准备,万一,或许——”
“不会在这里等那么久的。”她站起身轻轻捶了捶腰,微笑道:“也许明天就有船来了呢。”
“也许——”剑浩笑一笑,神情却有些晦涩,“长乐,遇见你,就象做梦一样,如果可以,这个孩子就叫梦儿吧。以后无论怎样,看见他,你或许就会想起我。”
“梦儿,梦儿——”雨竹低敛着眉,手轻轻的放在腹部,喃喃唤着
一旁,剑浩深深凝视着她,依恋缱绻。
不知幸运,还是不幸,第二日果然如雨竹所说,他们盼望已久的一艘大船停靠在了怀心俗的岸边。率先从船上跃下的是寒月与太后身边的侍从女官玄霜,紧随之后的竟是雨竹久病的父亲萧成。当他们看见在江边守望的雨竹时,带着不可置信的患得患失呆立了好一会儿,然后,寒月与玄霜狂冲了过来,拉起雨竹的手喜极而泣,语无伦次的喊道:“郡主,郡主,真的是你吗?太好了,太好了。”萧成踩着沉重脚步的一步步靠近,颤抖的手抚上雨竹的发,“长乐,孩子——”
“父亲。”雨竹紧紧握住萧成的手,努力不让泪水落下,“我很好,真得很好。”
“这就好,就好——”萧成怜惜的看着女儿削瘦的脸庞,粗陋的衣着。突然他注意到雨竹隆起的腹部,脸色一变,惊道:“孩子,你——”
雨竹知道父亲想问的是什么,越过拥簇在周围的人群,她求援似的看向剑浩。
剑浩走上前,对萧成一揖,不亢不卑:“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萧成骇然后退,盯着剑浩久久不能语。剑浩按原先与雨竹商议好的话告诉他:雨竹在采药时失足跌入山涧,被冲入沧澜江,碰巧为剑浩所救,两人被困怀心谷,孤男寡女,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为方便互相照应,就结为了夫妇。末了,剑浩又道:“事急从权,礼数不到之处,还请岳父大人见谅,待小婿归去之后,必定将所有礼仪一应补齐。”
萧成沉吟不语,面有不犹之色。雨竹“卟”的一声,重重跪在了父亲面前:“父亲,求求您,成全女儿吧!”
看看面色憔悴、泪水斑驳的女儿,萧成心一软,叹息一声,扶起雨竹道:“孩子,只要你愿意,为父并无任何问题,只是太后那边,你该如何交待?为了寻你,太后与太子已亲自来到朔州城。”他看向剑浩,见他虽衣着褴褛,却气宇轩昂,朗眉俊目,于是神情缓和了几分,温和问道:“你之前可知长乐的身份?”
剑浩明白他的意思,道:“也是现在才知道,岳父大人请放心,小婿的家世足以与长乐匹配,但暂时不方便明说,请岳父大人见谅,待见到太后,小婿自会说明一切。”
萧成点了一下头,不再追问什么,只吩咐寒月与玄霜扶雨竹上船。临入船舱之际,雨竹回望一眼,剑浩陪在萧成身旁,对上她忧虑的双眸,抚慰般对她一笑。萧成把一切看在眼中,又是一声长叹。
两人的对话顺风送入了雨竹的耳中:“无论如何,我只想保护好我的女儿”。
“我也是,只想保护好我的妻。”剑浩回应。
雨竹的眼泪似乎又要落下,他们想到的是要保护好她,却忘了要保护好自己。结果只留下了她一人,独自在尘世间苦苦挣扎。
为了避免太后会在意外之下震怒,萧成先将一切状况写明,飞鸽传书给太后,并再三恳求太后宽恕。当他与雨竹、剑浩回到朔州城时,太子赵堇已领着御林军等候在城头,一见到剑浩,便气势汹汹的扑过了来,以玷污皇室郡主清白之罪名将他拘捕。因不愿意使得萧成与雨竹为难,剑浩并未作任何反抗。
雨竹一遍又遍的苦苦哀求:“表哥,表哥,你听我说——,不关他的事,都是我的错。”
瞪视着雨竹的腹部,赵堇面上阴晴不定,良久,他切齿道:“表妹,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苦,可你却………”他声音一哽,转眼瞪视着剑浩,眼底是刻骨铭心的恨。
不论雨竹怎样哀求,不管萧成怎样理论说情,赵堇一概不予以理会,执意要将剑浩押往朔州处决重犯的落魂崖。万般无奈之际,萧成一面阻拦住赵堇处决剑浩,一面让玄霜立即陪雨竹回将军府去向太后求赦免懿旨。
他们天真的以为,只要见到太后,一切事情就会迎韧而解。毕竟,对于皇祖母的疼惜,雨竹极为自信。出乎意料的,宋太后对于雨竹虽无多少责怪,却执意不肯赦免剑浩,迫不得已,雨竹将自己的真实遭遇一十一五的向宋太后哭诉了出来。虽然半信半疑,但宋太后终究是被雨竹的眼泪给打动了,于是颁下懿旨,令赵堇速将剑浩押回将军府候审。
拿着太后的懿旨,雨竹与玄霜乘马车匆匆赶到落魂崖,刚下马车,雨竹就看见剑浩被押在悬崖边上,押解他的侍从似乎准备将他推下山崖,一旁萧成拦在赵堇身前,正与他争执着。情急之下,雨竹顾不得自己怀有四个月的身孕,一边急速向悬崖冲去,一边挥动着手中的诏书,“太后懿旨,不得伤人。”
见到雨竹,赵堇俊秀的脸上掠过一丝阴狠的冷笑。他突然用力一掌击在萧成胸口,萧成的身体本已接近油尽灯枯,只因为爱女心切的意志,才让他强撑住病体。如今被赵堇全力一掌,顿时口吐鲜血,摔倒在地。
“父亲——”,“义父——”雨竹与寒月大惊失色,齐齐上前扶住萧成。
正当众人注意力都集中于萧成身上时,赵堇一个箭步窜在剑浩身前,趁他不备,当胸一脚,将他踢落悬崖。“剑浩——”雨竹冲到悬崖边,伸手想抓住他,哪怕抓住他的一片衣袂也好,那道救命的诏书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长长一道弧线后,随风飘扬开,与剑浩一起不断的、不断的下坠。她看见剑浩一直对她微笑,“长乐,对不起,我不能照顾你了,你要保重,好好保重——” 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没入了惊涛中,激起千层浪。她想哭,眼中无泪;她想喊,张口无声。
突然,她纵身跃起,欲随之向下跳,却被寒月与玄霜死死拉住。无力伏在冰冷坚硬的悬崖上,她拚命拍打着岩石,凄厉喊着:“剑浩,剑浩……。。”一个个血色手印烙在了悬崖上。那样一个人,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候,为她洗衣服,为她送上一碗鸡汤,说要照顾她一生的男人没有了,从此再也没有人会用歌声为她驱除梦魇。他的爱,她明白,却不敢接受。如果人生可以重新走一遭,她一定要好好爱他一回,哪管它什么礼教清规。
多少年来,雨竹一直不愿承认剑浩已不在人世,尽管他摔下落魂崖时,双手被缚,脚上绑着铁链。但雨竹仍固执的盼望着奇迹,就象她当初跳下云梦关的断壁崖仍然能存活的奇迹一样。
等待了整整五年,她终于等到了奇迹,可是他已经不再记得她,他怎么可以不记得她呢!一滴清泪落入杯中,荡起层层涟漪,他为她所承受过的已经太多,所以她不该再去打扰他,“剑浩,剑浩,只要你还活着就好,这就够了。”雨竹轻声自语。
“主上,主上,”外面传来了玄霜的大呼小叫,“不好了。”
雨竹迅速擦干泪水,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别人面前掉过眼泪了。转过身,又是一如往昔的沉静如水,她带着询问的意味,看向站在门口焦急不已的寒月与玄霜。
“主上,”寒月上前一步,愤愤道:“皇上已许婚,并将主上与辽国国主和亲之事召告了天下,三日之后,主上将远嫁辽国。”
雨竹只觉一阵晕眩,一手扶住案几的一角,尖锐的突起刺入她的掌心,阵阵刺痛让她保持清醒。五天,她只需要五天,他们却连一天也不给她,这就是她那所谓的亲人们。
昨夜星辰昨夜风(下)
雨竹伏在黄梨香木案上,昏昏欲睡。朦胧间感觉到有人推门进入静室,软底缎鞋轻轻擦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能不经通报就进入她居室的人,只有寒月。雨竹继续闭目伏案,懒洋洋的不想动弹。来人小心翼翼的为她披上一件轻裘,突然不可抑制的呜咽一声,一滴热泪落在了她脸上。雨竹愕然睁开眼,看见宋太后站在身旁,深切凝视着她,眼底交织着不舍与悲伤。
“太后?”雨竹一惊,旋继漠然道:“太后来为臣送行吗?”
宋太后俯身捡起被雨竹扔在地上的和亲诏书,放在案几上抚平,“哀家一直在等你入宫,本以为你见到诏书后,无论出于何种心情,总会入宫见哀家,谁知你却不理不睬,甚至,连哀家的宣诏也不理会。长乐,明日就是你的远嫁之日,难道你真忍心永远不再见哀家吗?”
“远嫁和亲?”雨竹笑得有些尖锐,“如果臣不愿意去和亲,不知太后与皇上将作何处置?”
“没有人会处置你,也没有人能处置你,你明白的,长乐。”
的确没有人处置得了她,至少,现在是这样。太后明白,宋帝赵恒明白,雨竹也明白。她挽救过大宋二十万将士的生命,她的恩德泽被无数大宋子民,她是大宋的护国圣女,是大宋军民心中的神祗,。和亲国书一经诏告天下,已引起大宋军民一片哗然。所以,只要她振臂一呼,愿意为她肝脑涂地、赴汤蹈火的人,数之不尽。
雨竹看一眼重新摆在面前的和亲诏书,秀美的纤指扫过,触摸着指下柔腻的质感,“这个,是太后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是哀家的意思。”
无意识抓紧眼前明晃晃的黄缎,雨竹感到有些刺眼,不由闭了闭目,“我本已下定决心,五日之后若解药炼制不成功,便以自身向辽人换得那名盅女。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多等五日?就算是要走,也让我走得心甘情愿些!”
“辽国使者说,如果再不答应婚事,他们便会杀掉那名盅女。不仅如此,辽国尚有十万大军驻扎于朔州边境,随时准备南侵。长乐,辽国对你势在必得。”宋太后苦笑一下,带着些许哀伤:“有些事,哀家必须作出选择,即使选择得很痛很苦,也不得不选。”
“那么,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这一切,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也许结果一样,却能换我一个甘愿。可是现在——”雨竹慢慢松开手,仔细把和亲诏书一点一点抚平,然后推回到太后面前:“太后的选择,不是我的选择,这个,我拒绝接受。”
“长乐——”宋太后退两步,突然屈膝着地,跪在了雨竹面前。
雨竹惊愕僵坐,半晌,才醒悟过来,从座位上怆惶跳起,“太后,你——。”
“长乐,哀家自知有愧于你,哀家向你陪罪,但求你一切以大局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