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龙之首-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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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道理不心疼,却说成置身事外、乐见其成的话,未免过于矫情压抑,不痛不快!”
戚少商一听、上火了,“我就是不痛不快,那关你啥事!要痛快,就来打上一场!”
无情一点也不动气,只冷冷地道:“这就对了。有怒气,不如发泄出来,对你而言,是好事;对大家来说,也好些。不然,你身为‘金风细雨楼’、‘象鼻塔’‘发梦二党’三大帮会联盟的代总楼主,如此长期压制自己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一旦爆发开来,不管对外斗争,或对内倾轧,定必伤之惨重,影响必矩,——戚寨主,你目下是京华里的群龙之首,若心里头有大多郁闷嗟若宣泄不出,那对我们这些于刑捕的、也不是件好事佰!”
戚少商迄此才弄清楚无情要说的题旨,也搞清楚了他的意思:
没有恶意。
却有顾虑。
——戚少商也承认无情说的是实情。
这危机他也感觉出来了。
而且快压抑不下去了。
诸葛笑呵呵的打了圆场:“而今呈上已特准你领袖京畿武林,也特赦王小石回京,你大可松一松、驰一驰了。你三十有几了吧?也早该讨头媳妇儿、娶门亲事,早些安定下来了呀!”
戚少商苦笑道:“曾经沧在难为水,红泪走了,少商也只好随缘随遇了。说句笑话:我爱女人,却不是没女人不能活。反正,比我好的,看不上我:比不上我的,我又瞧不上人,一切看缘份吧!”
无情道:“一切随缘,到底无缘。幸运和幸福都是小气东西,来敲你两三次门,不见反应,说不定就负气走了,永不再来了。戚楼主,心里的结,总要解了才舒服,天下人均以为息大娘在你危厄中舍身相护,救了你,让你重振声威,却不知你亦曾为她舍死忘生、为她所累的往昔,我怕这种种情事,都在你心里积压了大多的郁结、到头来从心里不好受,变作让苍生不好抵受,那就造孽了。”
戚少商黯然一笑,道:“那倒下会。人只知大娘为我种种好,却不知我曾为大娘种种好,故多有流言——但流传与我何干?我向不怕谣传!只要红泪仍是我知交,仍与我交好,爱屋及乌,谁也不可在我前伤她分毫。亦不仵伤及赫连家分毫!只不过,除却巫山不是云,息大娘大优秀了,在我心里,没有谁能比得土她”
诸葛这回说话了:“你心里那么想,事情才会那未发生。天涯何处无芳草,戚楼主又何必自困自苦]”
戚少商道:“我也不是圣人君子,这些年来,自有浪荡岁月,一晌贪欢,只不过,总是没有那一种不借生死的情意,缺少了一时能狂便算狂的热爱。大娘与我缘已尽,我恐怕这生情缘亦与此同灭”
诸葛小花打断道:“这当真是胡言乱语了。其实你和息大娘,如此断了,反而是好。有情不必成眷属,当真成了眷属、夫妻,有哪个是能共偕白首、恩爱到老的?古来才干佳人、金童玉女的传奇故事,都没追述他们婚后如何?有子女后如何?到老怎样?有没外遇?因为日常琐务、人情小事而唠叨、争执,加上岁月伤人也伤情,决没一生恩爱到自头的事,所以不听还好,知道反而梦碎。你和息大娘情深了断,反而一生想念,那是好事,也是妙事。”
诸葛这等说法,倒令戚少商呆了一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诸葛笑着拍拍他的肩膊,笑道,”不成眷属又如何?能够相恋便无憾!”
他又巧妙的转换了话题,向无情道,“但愿圣上英明,止干息戈,勿侵邻国,勿起战端,罢黜童贯蔡京六贼,那就是造福天下苍生万民之美事了!”
戚少商道,“那陈念珠也死得轰烈,死得其所,也死得不在无情道:“至少,王小石可以回来,也应该回来了。”
他们都有这同样的期盼。
可惜,赵佶派人去勘察童贯、蔡京等人之作为,但派的多是身边宦官;未听诸葛举荐,所得来的消息,都是二人如何忠心、如何英勇的事迹,因为他所信任旦派出侦察的人,全力蔡京、童贯、王黼等人所收买,自是为他们的“主子”嚼尽不烂之舌说尽好话了。
好话听得多,大事就要坏了。
第六章 醒时同交欢
1.有性大可暂交颈
人生真是寂寞啊。
一个人一直没有心爱的伴侣同行这人生漫漫长路,是一件颇为悲哀的事。
没有爱情的人是悲惨的人,没有爱情的人生是悲惨的人生。
尤其是优秀的、有情怀的人。
恋爱容易教人受伤,但总不能囤怕受伤而不敢去爱恋。
人不怕执迷,只怕没有可以执迷的:人也不怕牺牲,只怕没什么可以值得自己牺牲的。
追求也一样。
——谁都说自己不悔,但究竟有几人能无愧?谁人能真正无在自己这一生?
寂寞难耐。
尤其是对有才情和才干的人,寂寞是黯然销魂的杀手,恒常在你伤情时来作致命一击。
有才干的人不能一展抱负,任岁月霜了华发,自然便会生起了寂天寞地的感慨。
——说没有怀才不遇的话,那是人生经验不足,不然就是未正视过青史残卷中页页残缺不全的英杰奇士、不凡人物,他们的下场、下落。
有才情的人更加禁受不起寂寞。
见看一朵花便觉得它柔它艳,遇着一栋残垣便揣想它的历史在昔,逢着一个美丽女子便生起一种会代她轻柔温柔的感觉,为一首歌、为一阙词、为大江东去晓风残月而念天地之悠悠的人,要比寻常人更加不易禁受那强烈得足以溺毙其中的寂寞。
拿笔的、拿剑的、甚至空手的只用脑和心的都是一样,数十年艰苦交熬,也许只是想从时间手上、死亡掌中,夺回一些什么。
美人怕老。
壮士怕病。
谁都怕:
寂寞。
特别是他。
他怕寂寞。
戚少商没有折于战斗,不死于敌手,但却跟许多咤叱风云的人一样,最终还是溃败在自己兄弟出卖的手里。
不过他没有死。
没有给击垮。
敌人只令他逃亡,不能令他屈服。
岁月只使他变得更奇情,却不能令他丧志灰心。
他没有老。
但岁月却侵蚀了他。
他怕看到月亮:
因为思君如明月,夜夜减清辉。
他怕风。
因为昨夜西风调敝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他也怕饮酒。
因为明月楼高休独倚,酒人愁肠,化作相思泪。
他更怕听琴声。
因为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到头来、还是此情可待成追忆。
为了怕寂寞来袭,所以他把自己弄得很忙、弄得很干净、也弄得很紧张。
一个很忙的人,应该没有闲暇来寂寞。
可是不然。
无论他再怎么忙,一旦稍歇上一歇,他就会发现忙也是一种寂寞,至少是逃避寂寞,所以忙只是寂寞的投射,寂寞的影
寂寞的化身,
干净也是。
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干干净净的衣衫发出了一阵阵衣香(他有办法把一件衣服穿很多天而能不脏不皱无污垢,但却不能使衣衫不寂寞〕,那竟是一种诱人而伤人的寂寥的味道。
他害怕这种味道。
按理,一个紧张的人也下会感觉到寂寞。
因为来不及寂寞。
可是这也事与愿违。
就算他在练武的时候,也会为一招“只羡鸳鸯”而呆了半晌,又会因右手使剑、在手断臂而怔了半天,甚至为自己的一双鞋子二对足印而愣了一阵。
尽管在剧烈、快速动作之际,寂寞仍挥之不去,纠缠不清。
他终于认清了这点。
明白了这点。
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敌人,他再也不能逃避。
连蔡京、傅宗书、梁师成等人的追击都可以逃、可以避,但寂寞却逃更孤寂、避还冷漠。
他一向只孤僻,但不冷漠。
所以他决定要面对它。
因为他要面对她。
她就是白牡丹。
小甜水巷、醉杏楼的李师师,
这段日子以来,他找过李师师已不止一次。
很多次。
他有时易容前往,比较方便,既方便自己,也方便李师师。
有时扮作商贾、贩夫、乃至公子王侯,径自扣访醉杏楼。
有时他以原来形形貌去找李师师,更多的时候,是他以高妙的轻功,夤夜造访李师师的香闺。
不过,无论他是以哪一种身份访她,他都一定先得过李师师的首允才会进入李师师的闺阁中。
他和李师师谈诗。
师师问他江湖。
他跟李师师议政。
师师跟他论命和运。
他与李师师看花看月甚至看那看不到的风。
师师和他逗猫逗狗甚至逗那总有一天会照见朝如青丝暮成霜的高堂明镜。
师师很喜欢他来。
也等待他来。
花前月下,两人谈褐畅快,笑得心情,始终以礼相待,不及于乱。
不及于乱是不是好事?
——为何不能乱?
不乱就是平靖。
平安是福。
平静和稳定是孪生子,可是英雄生命的光辉,却要在动荡不安的苍穹里才能擦出灿亮的光辉和垦火来。
枭雄尤然。
——戚少商到底是英雄?还是枭雄?
不过,至少,他绝对不是个平凡的人。
——不凡的人,就算想平凡的过一生,也一定像袋子里的锥子一样,迟早要刺破袋子,露出头角来,
只要他也够幸运。
——只不过,能出人头地、崭头露角,到底是一种幸,还是不幸?
乱。
戚少商喜欢乱。
因为乱才能够逼现他应变的才能,克服危机的手段。
他不是诸葛先生。
诸葛小花求稳定。
因为时局先得稳定才能有效的改革进步,要是八方风雨、四面楚歌,民心不安定,人心不安稳,又如何让人安居乐业、繁荣稳定?
他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
王小石更不然。
他随波逐流,自得其乐。
他是随波逐流,但绝不自甘堕落:他自得其乐,但善于使众同乐。
他得势时是为大家谋利做事,失意时也为自己理想做事。对他而言,上山是乐,因为可以登高望远;下山亦是乐,因为可以倚树看云。
他无所谓。
不执著。
他的人生是不断的发出光和热。
他进是乐,退亦是乐。
进和退都已在生命里走过。
发完了、放尽了,就走。
戚少商则不然。
他的今天为明天而活。
他的过去大辉煌。
他对未来有寄望。
他的声望如日中天,但所剩时日却眼看无几。
所以他的今天很重要。
——今天每流一滴汗,就是开在明日的一朵花。
因此他每日都奋斗不懈。
更重要的是:每天都得活得开心称意。
一一如何才活得开心?
答案只有两个字:
玩乐。
——认真做事,尽情玩乐。
这才是不在此生,这也是戚少商活着的守则。
故此,他不怕乱。
因为乱才能迫出他的才气、才干和才情!
此际他心里很有点乱。
实际上,这段日子里,他心里都很乱。
因为他发现李师师这个体态很撩人、见识很渊博、才情很优美的精彩女子,却在私生活上,很有些儿小小的淫乱。
一她很可能是那种:有性大可暂交颈的女子。
这个发现令戚少商着实懊恼。
他并不是生气。
更非狂怒。
而是懊恼:
带着微微惋惜、有点心疼、但极为烦躁的那种懊和恼。
2.铁石心肠为花柔
戚少商发现李师师不只有一位”闺中密友”。
不只是当今风流天子赵佶,连同名词人贾奕、乐坛魁首周邦彦、苏州名士大豪孙公蛭等人,全是李师师的入幕之宾。
由于这些风流名士,备有来头,且行踪诡秘,要避过赵佶,自得托人安排,多费周章,且如惊弓之鸟,暗度陈仓,尽管皇帝为色所醉,未知就里,但却瞒不过时常夤夜探美、高来低去一身好轻功的戚少商。
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他本来对这些骚人墨客,向没放在心里,觉得这些人在时局动荡、国家多难、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之际,只会吟风弄月,附庸风雅,光得张口,明为相互吹捧,暗里相轻互戕,百无一用,却崖岸自高,少有能悉民生疾苦,少见能为民治世经国的。他本身自少就博览群书,旦博学强记,努力发奋,作曲填词,琴惧诗画,无一不精,少有不通,但他却未看重这等迂儒之才,而以手底起风雷翻云覆雨、剑下度亡魂杀恶斩好方为大丈大之气魄,英雄之本色!
——风花雪月、夸夸其谈也太轻易了!
真正进而成大功、立太业,退而能保全身、得自在,这样才算是个人物!
诗只是纸上文字。词更属诗之余味。歌只算是声音震动空气。曲只可在闲时陶情冶性。
画更只是梦里真真。书读多了一旦化不开,更使人懵懂。真正的大英雄要立言、立功、立德,微时要独善其身,要让自己活得最快乐、精进;显时则要成为搞风搞雨中的咤风叱云顶尖第一人,非石破夭惊、惊天动地不算好汉!哪怕就算要写诗作词绘画,也得有干秋传诵、万载流芳之才方才为一流人物!
——一人只管管文学、看看山水、挑挑情、逗逗儿孙,那大简单了,对戚少商而言,一人管一人太不长进了,是真英雄就是一人管十人、百人、于人乃至万人、亿人,这才算是大人物、大丈夫!
要管那么多人,是以大丈夫首得要志气磊落,而大人物须有霹雳手段;不过话说回来,这一“管”字,不一定是驾御纵控之意,反而可以只是精神上的感召、意境上的调校、志气的激励、人格上的影响。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这才是不世功业。
戚少商本来不喜欢京城。
他读史深觉:大英雄、真好汉一旦人京进城,很容易便让纸醉金迷消磨了志气。
腐化是一种过瘾的自尽。
堕落是一种痛快的病。
——但病和自尽都是通向死亡的途径。
他逃亡时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