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首辅-第5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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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也一地鸡毛,好不到哪去!
唐毅干脆闷着头喝酒,不说话。
杨继盛酝酿了好半晌,尽量让情绪平静,“行之,苏州乱起来,非同小可,论起满朝大臣,唯有你最清楚东南的情况,那些大家族也都听你的,帮着朝廷化解了这场危机,你居功厥伟,大家伙都有目共睹,不会亏待你的。”
唐毅摆摆手,“椒山公,咱们是交心的朋友,这么说吧,葛守礼没去之前,让我去苏州,保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不会有一点麻烦。可眼下不成,苏州民情沸腾,怒火冲天,朝廷这边,连着两个钦差折戟沉沙,里子面子都丢了一肚子怨气。我现在去,痛下杀手,对付苏州的士绅商人,家乡父老戳我的脊梁骨,不动手,朝廷又会猜忌我包庇乡亲,里外不是人,怎么做都是错的。而且再说一句不客气的,苏州赋税重,松江就不重吗?他徐阁老能坐得住吗?”
……
轻飘飘的一句话,好像小刀子,刺中杨继盛的咽喉,让他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个细思极恐的事情,苏州闹起来,周围的府会不会跟进?别看东南的武力不怎么样,可架不住文风鼎盛,出的进士太多了,满朝的宰辅,六部九卿,大半都是东南的人,要真是不可收拾,这些人会站在朝廷一边,还是家乡一边?
会不会演变成南北纷争,进而变成一场大战?
想到这里,杨继盛的身体一晃悠,差点摔倒,幸好唐毅拉住了他的胳膊,杨继盛顺手抓住了唐毅,死死不松手。
“行之,当初在东南的时候,你常说一句话,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振聋聩,言犹在耳啊!”
又拿我的话,堵我的嘴!
唐毅一阵无语,杨继盛乘胜追击,急促说道:“行之,多少人视你为朝廷栋梁,未来的宰辅,大明中兴的希望。你的肩头,担负着无数人的希望,包括我杨继盛在内,十几年的交情,我认识的唐毅是以天下为己任,智计无双,一心为国的好汉子,当今的国士,少有的贤臣,鞠躬尽瘁……”
唐毅连忙摆手,再说下去,自己都成了诸葛亮了。
“椒山兄,你也不用灌**汤了,我和你实说了,苏州的乱子,已经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能治得了的,必须从全局下手,从整个东南下手,不然按下了葫芦瓢又起,没完没了。”
杨继盛还想问几句,唐毅只说说道:“椒山兄,言尽于此,你转告徐阁老,他会明白的。”
敢情嫌自己的身份不够啊!
杨继盛没有丝毫的不满,二话没说,连一夜都没住,直接带着随从,立刻返京,去找徐阶报信去了。
送走了杨继盛,唐毅回到了卧房,靠着床边坐下,一动不动,偶尔眼神动了一下,显示这个人还活着。
苏州的事情,闹到了今天,唐毅最多在里面推波助澜,局势演化之快,甚至出了唐毅的估计。
绝不是百姓基于义愤,对抗阉党那么简单。
自从海瑞找到自己,唐毅就知道东南的矛盾层层叠加,已经到了必然要爆的时候。
唐毅做过两件大事,一个是创立交通行,一个是开辟市舶司,前者提供了金融保护,后者提供了商品销路。
合在一起,东南的工商大兴,作坊遍地,城市化加剧,文化繁荣,思想活跃,社会激荡,变化一日千里,已经完全走上了一条不同的道路。
而京城的那些官僚,他们对东南的情况视而不见,在他们看来,只要市舶银还在增加,漕粮正常供应,东南不乱,就无所谓。
殊不知,工商集团展到了一定阶段,就好像蛇一样,要蜕去老皮,长出新皮,才能继续成长。
眼下的情况是老皮死死不去,蛇的身体不断膨胀,从保护变成了制约,工商集团要冲破限制,他们抓住了阉党毁**院,民心沸腾的机会,果断出手,向既有的权力集团,起了挑战。
废除向织造局上交丝绸,就是打破桎梏的第一步。
唐毅觉得非常幸运,或许这个时代,唯有他能够站在足够的高度,去审视东南的乱象。站得高,看得远。
眼下的东南其实危机四伏,新生的集团,随时可能被扼杀在萌芽之中,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唐毅很了解京城的那帮官老爷,不管是保守的徐阶,还是那些充满了理想和热血的清流,做起事来,都十分粗糙。
如果东南的乱子,出了他们的控制,一定会下令扼杀,不计一切,用刀子捍卫他们的尊严。
相比之下,新兴的工商业集团,就像是一个半大孩子,看起来很壮实,可是愣头愣脑,脑筋不清,空有一身蛮力,不知道运用,失败是必然的。
“这帮兔崽子,明明不听话了,想把我甩开了,到头来,还要靠老子保护你们,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唐毅骂骂咧咧,抬头一看,东方露出了一轮红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弄来了点井水,随便洗了一把脸,清醒了一下。他若无其事,陪着老师吃过了早饭,继续前进,大约花了五天时间,师徒一行赶到了扬州。
到了这里,基本上就进入了唐毅的底盘,无论是交通行,还是长江航运,甚至凤洲酒业,朱记家具,众多的产业,都和唐毅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听说唐毅南归,朱家两口子早就给准备了下榻的住所。朱大婶身上,再也看不到包子铺女掌柜的半点影子。
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皮肤保养得十分白嫩细腻,看起来竟然比当年还要年轻几分。只是见了唐毅,朱大婶还是那么恭敬客气。
“少爷,您是要在扬州歇几天,还是立刻渡江?”
唐毅呵呵一笑,“听说苏州挺乱的,现在回去,妥当吗?”
“哎呦,我的大少爷,哪怕天上掉刀子,地里头长炮子,您衣锦还乡,大家伙都要夹道欢迎,能沾上六元老爷的光,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年轻时候,算命的瞎子就告诉奴家,是大富大贵的命,本来还以为他撒谎呢,没想到竟然真说着了,前两天奴家还说,要是找到了瞎子,可得好好谢他……”
朱大婶指手画脚,从里到外,都是挡不住的喜气,这些年啊,做梦都要笑醒了。攀上了唐毅这颗大树,家里头达了不说,两个傻乎乎的儿子都在军中混得风生水起,过几年没准也给她弄一副诰命回来,这辈子就算没白活。
“这次陪着师父回来,在扬州先歇几天,看看风景,品尝一下美食,等歇够了,再过江不迟。”
“好嘞,那今天晚上,要准备什么吃食?”
“说出来怕是麻烦,这几年我总想吃大婶做的面食,南北大菜,总是吃不出当年的滋味。”
朱大婶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少爷看得起奴家,这是往奴家脸上贴金啊,您就瞧好吧!”
果然,到了晚上,牛肉大葱的包子,细如丝的面条,配上牛骨熬得羊汤,加上几样咸菜,吃的唐毅和唐顺之都感慨万千。
想起当年在太仓,跟着老师学习的旧事,师徒两个一边说,一边笑,到了最后,又眼圈泛红,偷偷擦眼泪。
……
唐毅抓紧时间,品味着师生之情,在京的徐阶,却是百感交集,他可谓是内外交困,到处起火,嘉靖在五天之前,喉咙出了问题,已经不能大声说话,只能伏在耳边,才能勉强听得清楚。
皇帝病危,新旧交替,内阁的担子最重,偏偏苏州之乱,又有向外波及的态势,邻近的松江,常州,杭州,包括应天,都出现了混乱的苗头。
这种时候,难道让朝廷兴大兵,去剿杀苏州之乱吗?
徐阶无论如何,也拿不定决心,可东南不宁,京城不稳,他这个辅,如何面对裕王和满朝文武,还有脸做得下去吗?
“唉,压制来,压制去,还是让他钻了空子啊!”徐阶接到杨继盛的报告之后,就明白了唐毅的意思,别再玩虚的,谁也不是三岁孩子了,想让老子干活,拿出点实际东西。
徐阶苦思了三天,没等他拿定主意,杨博突然上书了,他提到葛守礼不熟悉苏州的事务,才进退失据,为了平息东南,他举荐唐毅接任南京兵部尚书,预机务,全权处理东南事务。
老徐看到奏疏之后,简直哭笑不得,破口大骂,好一个杨博,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徐阶也无奈,只好票拟,袁亨在闯宫事件之后,已经彻底失势,黄锦重新爬起,继续执掌司礼监,顺利批红。
加唐毅太子少师,南京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不解部务,奉旨经略东南军务……(。)8
第822章 吓傻的魏国公()
第823章 南洋公司()
东南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唐毅来解决,因为整个错综复杂的局面,各种势力千头万绪,纠缠在一起,就像是一条庞大的九头蛇,随便攻击哪一个脑袋,就会引来其他八个头的疯狂反扑。'〈〈
东厂的吴太监被当街砍头,德高望重的葛守礼还在钦差行辕蹲着出不来,这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说句不客气的,哪怕徐阶,或者杨博亲自驾临东南,结果也好不到哪去。
唯独唐毅,他能透过层层迷雾,一出手,就直指九头蛇的七寸,准确而狠辣!
外人看起来懦弱无能,出了事情,就知道抱头鼠窜,一味向朝廷求救的魏国公徐鹏举,是十足的废物,饭桶,不值一提的窝囊废,连正眼都不愿意瞧他,可是唐毅却知道,这家伙才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魏国公,我还记得当年振武营闹事,你也是这般狼狈,多了好几年,我才想明白了,真是手腕高明得很!这么多年,骗的过我唐毅这双眼睛的人不多,你算是一个,所以我要请客!”
说着,唐毅抓起一个烤熟的地瓜,塞到了徐鹏举的手里。
“吃吧!”
老徐脸上的胖肉不停抽搐,连忙接过来,烫得他龇牙咧嘴,又不好放下。
哀求道:“唐大人,咱们别开玩笑了成不?我这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徐某自问,当年是有些得罪的地方,可是这么多年的陈芝麻烂谷子,早都过去了,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算我求您啦!”
唐毅呵呵一笑,把吃了一半的红薯,往火盆里面一扔,任由黑烟升腾,呛得徐鹏举直咳嗽。
“国公爷,你非要逼着我把话挑明了,也无所谓。作为世袭罔替的勋贵,你们的生存方法,和我们这些做大臣的不一样,比如吧,你们家明面上就和京城的定国公一脉都是徐家的血脉,可是你们却装成不和,一装就是二百年,真是了不起啊!”
徐鹏举真的吓着了,眼神都散了,伸手抓着唐毅胳膊,带着哭腔道:“唐大人,你要杀人,直接动刀子就是了,何必吓唬老朽啊。我们和京城的那一支,因为靖难之役,一个站在了建文天子一边,一个站在了成祖爷的一边,早就势同水火。别看咱们是老交情,你要是胡说八道,老夫,老夫可不答应!”
徐鹏举不停晃着脸上的肥肉,显得惶恐愤怒。唐毅一把推开了他的胳膊,冷笑连声。
“我既然敢说,就有把握。一门二公,你们家要不是闹翻了,凭什么得到两个国公?都向着建文帝,最多保住魏国公的爵位,都向着成祖爷,赏你们家一个定国公也就够了,唯独两头下注,脚踩两只船,同时扮演好两个忠臣的角色,才能捞到两个爵位。”
唐毅无情地解构徐家一百多年的秘密,徐鹏举的大胖脸,越来越白,很冷止不住往外面冒。
“你们家也清楚,两个国公,同时镇守二京,太过耀眼,会招来无数的明枪暗箭,所以你们就自导自演,说什么家庭不和,分成两支,根本就是骗人的鬼把戏。可是这个把戏有用啊,至少维持了你们徐家一百多年的繁荣昌盛。你徐大国公又把老祖宗的本事扬光大了,试想啊,一个英明神武,果决刚毅,英明善断,深受将士拥戴的魏国公,朝廷能放心吗?庄子曰:此木以不材得终天年!您魏国公,就是要做不材之木,越是无能,越是愚蠢贪婪,陛下才会放心,文官才会忽略你,你老人家就能闷头大财。”唐毅最后感叹说道:“我唐行之,出道十几年,风风雨雨,总是自诩才高智广,可是这一路走来,受了多少暗算,担了多少风险,比起您魏国公的不劳而获,真是自愧弗如,说起来,我才是傻瓜,您可是真正的高手!”
“不要说了!”
徐鹏举痛苦地抱着脑袋,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了。
这一番话,把他们徐家的底儿都给掀了出来,几十年的苦心伪装,在这一刻,被撕扯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以往总是瞧不起那些文官,以为他们是书生之见,不值一提,哪里能看得透勋贵世家的奥妙,他们自以为把勋贵压得死死的,所有权力都剥夺的一干二净,实际上,何尝不是勋贵想要的结果。
有权就要有责任,武将的责任就是打仗,就是上阵杀敌。
一场土木堡之变,已经吓破了勋贵的胆子,他们是家族传承,血脉相继,一代有几个男丁?要是再来几场血战,还不死光了,最后落一个杨家将的凄凉下场,满门寡妇!
从此之后,勋贵们也想好了,文官要权,就把权力都给你们,统兵打仗交给你们,赚钱财留给我们。
那京城来说,三大营的人事,兵器作坊,各地的武官升迁,这几块肥肉,或是保持在勋贵手官分享,总而言之,勋贵不用负担什么责任,反而是旱涝保收,吃得脑满肠肥。
至于南京,天高皇帝远,可捞的地方更多,南直隶的守备,武官的任命,长江的运输,各地的生意,都有插手的机会……
别看文官权力大,可有一个问题,文官有任期的,干了几年就被调走了,勋贵不会,世袭罔替,永远摆在那里,走通了他们的门路,一劳永逸。
当年唐毅在东南的时候,凭着他的手腕和实力,足以压制魏国公一脉,再加上有黄锦盯着,徐鹏举想捞的肥的,也没有机会,只能勉强喝点汤。
随着唐毅被调走,头上的大山消失了,不光是织造局的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