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的快意人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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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周扬,看了一眼那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的韩大小姐,垂下本就耷拉的眼皮,端起茶杯遮住自个儿勾起的嘲讽弧度。
明明一切顺利,却突然由嫡女变成了庶女,韩清茹心中苦极了,她几乎是僵硬地接过韩清澜递过来的手绢,哽咽着勉强说道:“我是开心的,我爹娘都去世了,以后以后又有亲人了。”
韩清澜心头赞一声好忍功,接连说了许多亲热的话,方落座开席。
“表哥,听说京城的风光和蜀地全然两样?”韩清茹席间一边奉承韩老夫人,一边寻准时机和陈若非搭话,其间还能分出心神不冷落韩清澜和韩怀远,至于那其貌不扬的周扬,她连眼神都不曾给一个。
韩清澜前世未曾留意,如今看来,这份左右逢源的功夫确实让她佩服得紧。
一席酒宴宾主尽欢,直至月上树梢才散。
韩清澜两个大丫头都不在身边,而清荷院里人人可疑,思及今晚要做的事,她借口无人伺候,向韩老夫人要了一个仙木堂的丫头过去。
“小姐,您回来啦。”守门的吴婆子十分殷勤地开了门。
韩清澜进了院子,她对今晚的任何细节都很在意,听后头吴婆子栓门的声音,似乎不大利索,于是回身几步凑近了些,闻到吴婆子身上一股酒味。
纵火()
吴婆子一手按门;一手往里头塞木栓子;抖抖索索好几下才插。进去;韩清澜折身走到吴婆子身边;隔着三尺远便能酒味;“你喝酒了?”
“嘿嘿;大小姐恕罪;今天曹姐姐拿钱叫厨房卤了两斤猪心,切了半个给奴婢,那东西干吃多没劲儿;奴婢就稍稍喝了两杯。”
吴婆子好酒,得着点儿吃食就要佐酒,这种事已不是头一回。既然被发现了;索性自个儿说出来;腆着笑脸指着门后的小屋,道:“大小姐放心;奴婢就在这屋子里喝的;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韩清澜顺着吴婆子的手打量那间用作值守的小屋;里头一张小桌、一把椅子;原本桌子是放在窗前;椅子在桌后;面向房门,这样守门的人坐在椅子上就能看到院门的情形。
但此时桌子靠在最里头的角落,椅子也是背向门的方向;桌上隐约可见碗筷和酒瓶;显然吴婆子为了偷偷喝酒,将桌子搬过去的。
韩清澜不由心惊,府中自从母亲陈氏去世以后,剩下的主子小的小,不管事的不管事,兰嬷嬷虽然掌着事,但到底年纪大了心力不足,如今府里当差的下人竟然懈怠至此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她前世至死都不知如何走到那般境地,如今处处留意,才知府中早已危机四伏。
而更可怕的是,这桩桩件件都看似巧合,撞在一起却如此周密,也不知她被算计多久了。
背后谋划的人一时揪不出来,府中代为执行的人却必得先拔出。
韩清澜重生之后反复想过,如果清荷院起火,并且她在火中被烧伤,那清荷院今夜当差的人都会受罚,至于罚轻罚重,全凭主子心意,以韩老夫人对韩清澜的宠爱程度而言,重罚的可能性很大。
那么一方面,如果纵火之人留在院中,明日就得一起受罚,要担很高的风险;另一方面,纵火之人必然熟悉韩清澜的起居以及清荷院的地形。
——这两条加在一起,韩清澜认为,纵火的是清荷院的下人当中,今夜按理不在院子里的人:请假的碧月和红杏,晚上住在府外下人院的曹妈妈和几个粗使婆子。
论起来,曹妈妈的嫌疑最大。
“曹妈妈何时家去的?”韩清澜环视清荷院,只有廊下随风晃荡的灯笼散着一点昏黄的光,其余各处都是黑越越的暗影,她知道那个人一定藏在某个角落里。
“大概是酉时末。”吴婆子想了想。
韩清澜打量吴婆子这情形,酉时末那会儿约莫在喝酒,且她又是背对着院门坐着,曹妈妈先出去再折返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甚至像前世,先不说那时没人会怀疑曹妈妈,就是怀疑了,她根本不会留意吴婆子喝过酒,吴婆子一句话就能证明曹妈妈不在府内。
“当差喝酒,明儿自个儿找曹妈妈领罚。”此时不是治家的时候,韩清澜为了不露出异样,按着以往一样说了这句,细看那吴婆子却是嘴上告饶,面上毫无惧色。
她当下便知,往日曹妈妈到底将这院子管的如何。
正要往屋子里走,外头进来个跑腿的小丫头,递了封信给韩清澜,韩清澜匆匆扫过,先展颜,又略微皱起了眉头,片刻之后用火烧了信纸。
两个大丫头不在,便由二等丫头兰儿和从仙木堂借来的银霜服侍,已是二更天,韩清澜回屋子里洗漱完毕,赶紧上了床躺着。
兰儿小心翼翼地道:“安神香点上了,油灯也是燃着的,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做的很好。”韩清澜侧身面墙躺着,一双眼睁得大大的,说话的声音却听起来很疲倦,“下去吧。”
兰儿得了这句夸,暗道平日里捧着曹妈妈果然没错,她是头一回进屋伺候,许多规矩都不懂,得亏曹妈妈细细叮嘱了她要做什么。
主子显然已经倦了,兰儿不敢再扰,轻轻退出屋子,从外头关上了房门。
听得兰儿的脚步声远了,韩清澜迅速从床上爬起来,趿着鞋去外间拴房门。
“小姐,您拴门作甚?”银霜在外间榻上守夜,对韩清澜的举动有些不解。
院子里白天有人守门,晚上院门从里头拴上,应当是很安全的,而且近日接连晴天,夜里屋子里极闷,大家睡觉时都是开着窗户,栓门不过多此一举。
韩清澜随口回银霜:“我怕,不拴睡不着。”
银霜顿时了然,大小姐落水受了惊吓,最近一直胆小心悸,她一时忘了,遂从榻上撑起来,“奴婢帮您吧。”
“不用,你睡吧。”韩清澜往木栓里塞了一截硬纸,使劲儿拉了两下房门,确认拴紧了,才回了里间。
银霜见她已经拴好,便重新躺了回去。
韩清澜却不立即躺到床上,而是灭掉了香炉里的安神香。
那张搁置香炉的三弯腿高几是靠着里间和外间的漏花隔墙立着,这一炉安神香不但能让韩清澜睡着,也能让外间守夜的人陷入沉睡。
前世就是因为安神香的作用,屋子里的人才不知道何时起火,而在发现起火之后,韩清澜因为一时难以清醒,动作太过迟缓,最后在额头和背部都留下了伤。
唯一不同的是,前世守夜的是兰儿,今晚守夜的是银霜,银霜比兰儿更可靠,也生得更结实。
韩清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檀木锦盒,木盒表面雕花填漆,打开之后里头却仍是一个盒子,那盒子更小,是银质的。
那里头装着的,是韩清澜从前一直没舍得用,从西域而来的香丸“长相思”,“长相思”价贵,却也值得价贵,半颗便能香薰一室,浓淡适宜。
韩清澜打开银质小盒,用小匙舀出两颗香丸放进香炉里,想了想又狠心添进去三颗,因为分量太重,一点燃就香气四泻,得亏银霜已经睡着了,才没觉得难受。
然后,韩清澜又取一颗香丸放在手里,用力搓散,像涂香露一般将整个手掌涂满。
做完这些,她才上了床,握一枚簪子在手中,每当要睡着时,就戳自己一下。
夜间的风凉爽干燥,外头草丛里的夏虫吱吱叫个不停。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户外头响起了很轻的脚步声。
起火()
下旬的月亮本来就细窄如弓;此时更是被云层蒙住;屋子里的油灯还亮着;火苗细得和黄豆一般;韩清澜的视野里一片昏黄模糊;暗影重重。
她心知按照前世的发展;今夜只会失火;并且,只有伪造成意外事故,府中才不会下大力气彻查和清算;所以对方不会直接伤害她。
但这是前世最大的一桩厄运,她还是有些紧张,手中将簪子攥得更紧;她侧身朝外躺着;盯着窗户一动不动。
窗外的脚步声落在地上很轻,走到窗户边时停住了;然后听到“哒”的一声;似乎是扔了什么东西进来。
韩清澜没有看到人影;心里跟着那一点声音惊跳了一下;脑子里越发清醒;这是在投石问路;于是她尽量平顺了呼吸。
片刻之后,见屋子里偷毫无动静,终于有人从窗户外头翻进来;因为逆着光;且又隔着蚊帐,韩清澜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凭身形判断出应该是曹妈妈。
“曹妈妈。”韩清澜闭上眼,佯装睡着。
“小姐?”那人似乎一惊,不由问了一声,果然是曹妈妈的声音。
“曹妈妈,我爹是不是不疼我了”韩清澜语声含糊,和梦话一般喃喃。
“小姐?小姐?”曹妈妈连喊了两声,屋子里的香气有些浓,和平时的安神香不一样,但床上睡着的人呼吸绵长平顺,一点反应也无,她终于放下心来,将旁边的油灯端在手上,慢慢走向了床边。
韩清澜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曹妈妈头脸用布巾蒙住,只露出双眼,正蹲身用油灯点蚊帐的下角,点了片刻没燃起来,眼见曹妈妈用两只手指拈起灯芯,歪着灯身倒了点灯油上去。
曹妈妈真是用心良苦,但却是自己将把柄递给了韩清澜。
平时放油灯的位置其实离床有七八尺的距离,在卧房中间的圆几上。
前世韩清澜和守夜的丫头都睡得沉,等众人发现不对时,整个卧房都已是烟雾弥漫,处处明火,根本看不出哪里先燃,再加上扑灭火势以后发现油灯碎片仍在桌旁,所以大家都以为是油灯被风吹倒,羊油洒在桌布上,被火星点燃所致。
而今夜,韩清澜不会让火势燃起来,到时候油灯离床七八尺,最先起火的却是蚊帐,任谁一看都能明白其中关窍,曹妈妈绝对逃不脱谋害主子的罪名。
蚊帐终于被点燃,曹妈妈起身准备将油灯放回桌上。
韩清澜趁着曹妈妈背对着她,伸手将灯放回桌上的那一瞬,迅速起身下床,大跨几步跑过去,用力将手中簪子扎向曹妈妈,同时高呼:“来人,起火了!”
曹妈妈悚然一惊,身子往旁边一躲,韩清澜原本瞄准曹妈妈背心的簪子落在了她右臂上,簪子毕竟不够锋利,扎得痛而不深。
爬窗太麻烦,曹妈妈迅速反应过来,朝外间的屋门跑去,然而韩清澜早已预料到,屋门不仅被拴上,还用硬纸卡主了木栓子。
“小姐,怎,怎么了?”这时候银霜也醒了,睡眼惺忪。
“快起来帮我!”韩清澜喊了一声,她之所以借银霜来守夜,一则是银霜相对可靠,二则是银霜身子健壮,有一把好力气,韩清澜一边喊一边追上曹妈妈,试图去拉曹妈妈蒙着头脸的布巾,却不想系的是个死结。
韩清澜拉不开她的头巾,改而用手去抹曹妈妈脖子。
银霜也反应过来,也下床去扭曹妈妈,万万没想到曹妈妈的力气比韩清澜预料中的更大,两个姑娘一起上都没能扭住她,韩清澜反被她推攘到了地上。
“小姐!”银霜见此立刻放开曹妈妈,去扶韩清澜。
曹妈妈趁着这个空档,立刻又往里间的窗户奔去,双手一撑身子就翻了出去。
“哎哟去追她!”韩清澜摔得生疼,眼见曹妈妈翻窗跑出去了,连忙爬起来取出门栓上卡着的硬纸,打开屋门追了出去,刚好看到曹妈妈开了院门跑进了夜色里。
清荷院里人人可疑,预知没有发生的事又实在太过妖异,故而韩清澜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计划。而且此时深夜,正是人一晚上睡眠最酣甜的时辰,所以后罩房的丫头们虽然有听到动静醒过来的,但还没反应过来。
空旷的院子里只有韩清澜自己,她知道不该追出去,但是前世因为毁容所带来的种种厄运,使愤怒像巨浪一样席卷而来,动摇了她的理智,她拔腿追了出去。
好在此时月亮露出了一角,给深夜的韩府花园洒下了一点光线。
“你给我站住。”四周寂寂,韩清澜的声音格外响亮。
韩清澜追着曹妈妈的影子,已经用了十足的力气,但是她毕竟是个养在深闺的贵女,哪里比得上干活的仆妇,她落在曹妈妈后头十几丈远,眼睁睁地看着她翻上园子的外墙,整个人出了韩府。
追到那处院墙底下,才看清墙根处堆着的石块足有三尺高,只是韩家的花园大,各处的树木花草生得茂盛,且这一处位置又偏僻,所以才无人发现。
跟丢了人,韩清澜颇有些不甘,也踏着石块往上爬,想在院墙上看一眼外头。没想到最上面的石块裸。露在外头,也不知是堆放了多久,竟然已经生了青苔,而韩清澜于匆忙间跑出来,脚上连鞋都没有穿,一踩上去脚下立时就打滑。
“啊——”韩清澜终于理智回笼,后悔起方才的冲动。
却没有预料中的撞击和疼痛,韩清澜反应过来,似乎是谁接住了她?
抬头借着夜色,看清了接住她的正是周扬,朦胧夜色之中他仍是耷拉着眼皮,瞧着她的双眼却像天上的星星一般,熠熠生辉。
周扬说话的语气一如往常般冷冷淡淡,“半夜三更,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谢谢”韩清澜想要道谢,话一出口却觉得不对,做客之人为何半夜三更出现在花园里,当下戒备道:“这话应该我问你,你半夜三更不在客房,在这里做什么?”
“哦,在下确实不该出现在这里,告辞。”周扬并不解释,而是毫无预备地一松手,韩清澜立马吓得本能地抱住了他。
周扬却不是真的松手,见状还低低笑了一声,竟是唬她。
韩清澜方才抱紧周扬,二人贴得很近的这一下,让她感觉有些异样的熟悉,联想到周扬那张秦湛左手题字的扇面于是她并不急着生气,而是伸手往周扬胳膊上捏一捏,在往腰上捏一捏,背上捏一捏
这熟悉的怀抱,熟悉的身材,不是秦湛是谁?
秦湛低头看着怀中的韩清澜,虽然不至于对这么个没长成的小姑娘生出什么欲念,但被她乱捏一通仍旧有些不自在,正想问她到底要做什么,却见小姑娘抬头朝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