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门-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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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自己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没忍住,身子向着林琰的方向倾了倾,开口:“你你怎么就在我家后面?”
林琰见问,将书卷合上,看了我笑道:“你问我?你就告诉我何时得空,又不是哪里见,我不来接你,难道你还满大街的去找我不成?”
我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半晌说道:“哪有人私相授受的?我哪里又能反应得过来?你倒怪我!”
林琰大声笑了起来,笑着,在我额头上使劲弹了一下,斜乜着我,说道:“要不怎么就说你傻了?我几时怪过你?在这条街上等了快半个时辰了,我说过一个不字?偏你自己就爱胡思乱想。”
他在口舌上一点也不让我,气得我使性子背过身去,看着外面不说话,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理会我,悄悄侧过脸来去,却看见他又摊开了那卷书,正细细的看着。
一时不知是该气恼,还是该好笑。
僵坐了一会儿,我拎起一旁放着的桂花糖糕往他怀里不轻不重一丢,随即别过脸去也不正眼看他。
余光却直往他脸上面上扫去。
他拎着那包着糖糕的油纸上红绳,将糖糕拎了起来,前后仔细打量了一下,笑道:“你做的?”
我腆着脸“嗯”了一声,只是不好意思看他。
果然他一下子戳穿我,笑道:“骗我呢!”
我臊着脸,硬是顶嘴:“还不是你哄着我骗你呢?”
林琰无声无息的笑了起来,他这般的爱笑实在是可人,只是我难以招架,不由又羡慕又难堪。憋了半晌,到底和他一同笑了起来。
笑罢,他忽然定睛认认真真地将我上下端详了一番,看得我惊疑不定,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就在他刚要开口的时候,忽然马车夫过来,报道:“三爷,到了。”
林琰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揎起车上的帘子向外看了看,回头对我说道:“到了,下来吧。”
说罢,率先跳下了车。
又伸手来扶我。
刚一下车,就感觉一阵凉风扑面吹了一吹,将我那低低矮矮的倭坠髻子吹得晃了一晃,似要将之吹散一般。心中慌了一慌,急忙伸手去扶了一扶。
但见石屹快步朝着这边走来。
我一时错愕,回首望了一望林琰。
林琰淡淡一笑,说道:“若论起玩,公坚可是个行家高手,这次来城外的东山也是他的主意。”
他说得轻巧,殊不知我一时看了石屹就想回去,只是舍不得他林琰罢了。
讪讪与他笑了一笑,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倒是石屹,还是那般的口无遮拦,把我从头到脚很是无礼的看了一看,品评道:“哟,你今天这身衣裳倒挺漂亮的。”
我摸不准他说这话的意思,琢磨着,也仔细将他上下分辨了一番,见他腰上系着的一枚福寿双全的玉佩倒是有些意思,便也客套道:“石大公子的玉佩倒也不俗,和你很衬你这一身衣裳。”
我本是顺着他说的客套话,谁知石屹兴冲冲地解下了那枚玉佩,托在手上送到我面前,献宝似的笑道:“你若喜欢,那就送你了。”
我愕然。
不太能明白他是怎么将这一番唐突之举做得那么理所应当的,便微微侧过脸去,退开两步,只不理他。
石屹见我不接,反倒上前了两步,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给他盯得毛骨悚热,浑身不自在起来。
幸而林琰来给我解围,他笑着在石屹肩上拍了一下,说道:“公坚,什么宝贝阿物偏往人家面前送?人家崔大小姐,什么没见过?稀罕你这个!”
他说的虽和我心里想的有偏差,但总好过石屹麦芽糖似的粘着我,便也就默认了。
石屹说道:“也不是,不是她自己说好的么?我”
话语声中,颇有几分委屈的味道。
不等他说完,林琰已凑到他耳边,窃窃说了一番私话,说得石屹一愣一愣的,只顾追问:“真的么?果真是这样的么?”
林琰看着他痴痴怔怔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一声,不待石屹反应过来,长臂一伸,勾了他的脖子,笑道:“走了,在这里干站着做什么?”
硬拖着石屹走开两步,回头看着我一笑:“不走么?”
他大概不会知道,就这么一笑,我心都酥了。
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情绪,这才追了上去。
林琰和石屹在前面走着,没一会儿,便拐进一条幽静小路里。那小路一侧临着一条河,倒映着阳光,粼粼泛起涟漪,连那日头倒映在其中,都温柔了许多。
只是路两旁斜斜生出些许枝蔓,挡着道路不是很好走。
林琰便松开石屹,笑道:“你先往前走。”
说完,反身走回我面前,笑道:“路不好走,我陪你。”
我抿一抿唇,只觉胸腔那颗心脏蹦跶得厉害,遂胡乱点了点头。他笑一笑,握住我的手腕,就带着我往前走。
虽是隔着衣裳,我仍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手中的温度,那般的灼热,仿佛要深深烙印在我的皮肤上,叫我至死不能忘怀。
双颊渐染红霞,心脏扑腾个不停,我却只想看一看他的面容,又怕他笑话我的痴傻。内心翻腾了好一会儿,这才鼓足了勇气,悄悄侧过头去看他。
他的面上果然含着那淡淡的微笑,虽然淡淡的,却温柔极了,一如他这个人。
忽见得他伸过手来,我下意识便想伸手去握住他的手,慢了一步,却看他是来将悬在我头顶的一根枝蔓拨开,不由为自己的冲动和不矜羞愧起来。
心里却暗自庆幸起来,若是我的动作再快上一快,岂不是要更为尴尬?
“怎么了?”他忽然问我,声音就凑在我的耳边,那么近,鼻息都喷在了我的脸上颈边,“脸怎么这么红?”
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脖子,轻轻推了他一下:“没、没什么。”
推他的那一下力道并不重,心底却忽然恼起自己——为何偏要手贱,将他推开?若他会错了意,将来都不亲近我了,那可怎么办?
如此想着,却又为这“将来”二字震惊了。
我与他,可有将来?
心慌意乱,又带了几分期许。
林琰必然不能知道我内心的想法,可他却体察了我那点可怜的小心思,否则,若他不能懂得,又怎么会将手从我的手腕那里向下移了一移,握住了我的手,轻笑了一声呢?
那笑声,分明是在笑我的傻与痴啊!
我绞着自己的汗巾子说不出话,只能任由他拉着我,带我往前走。
好容易走出那条小路。
石屹正在路的尽头等我们,看见我和他出来,藏不住他那暴躁性子,便抱怨道:“你们在后面说了什么?走得那么慢!”
林琰温言笑道:“哪里还能丢呢?偏你急躁,就是催。”
石屹轻哼了一声,指着不远处一家小茶馆说道:“先去那里吃两杯茶再往山上去也不迟。崔大姑娘肯定走累了吧?”
我逗他:“我不累,倒是石大公子累了吧?别拿我当借口,我不会嘲笑你的。”
石屹对我瞪了瞪眼:“行!就当我走累了!”
林琰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叹息石屹还是在叹息我。
我们在外面的八仙桌旁坐了,林琰取出一块干净手帕,把他面前和我的面前都细细擦拭了一遍。石屹在一旁眼巴巴的瞧了,不甘心,问道:“崇谨,我这里呢?”
林琰笑道:“你嫌弃,不会自己擦么?”
虽是这么说,却还是给他也擦了一擦。
我想笑,但到底要顾着一点石屹的面子,便使劲憋着,去给他俩一人倒了一杯茶。
茶水并不十分的清澈,喝起来还有一点的酸涩味儿。林琰见我喝不惯,宽慰我:“这茶在外头卖的当中,已经算是好的了。”又将我带的桂花糖糕拆开,分给我和石屹一块,尝了,都夸赞好吃。
虽不是我亲手做的,心里仍是欢喜。
还剩下两块,他将糖糕重新包好,问茶家要了笔墨,想了一想,在油纸上写了一句诗,乃出自唐人白居易:
第十一章()
喝过茶,石屹的两个小厮也找了过来,打千问好不停。
我一见有生人,急忙将手臂往桌上支了,试图用我的袖子遮住自己的面容。石屹追着我问:“你怎么了?头疼么?”
我恼他的无礼与毛躁,瞪了他一眼,不肯理他。
还是林琰心细,凑到我身边笑道:“你怕生人?不要紧的,出来玩就别想那么多了。这两个都是公坚的得力手下,得了他俩,万事不愁的。”
虽心里仍有些难以接受,但为着是他说的,我想,我到底该听一听。于是,侧过脸去看了看二人。
大约都有十七八岁了,比我和林琰,亦比石屹还要大,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得滴溜滴溜,看上去精明极了。
我侧了脸,以袖半遮着脸,向林琰微微点了点头,垂首去玩身上的丝绦。
林琰轻笑一声,起身说道:“公坚,走吧!”
石屹一壁走,一壁还要同那两个小厮说话:“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可都带上了?还有我那两坛子酒和崇谨要的那”
全是些鸡毛小事,我懒得细听,急忙去追林琰去了。
在那小茶馆的北面便是东山,那山虽不高,但极壮阔,左右绵延不见尽头。遥遥望去,山上仍是遍翠丛生,漂亮极了。
一时心旷神怡,如在仙境。
“好看么?”
他的口气极为温柔,我的心都快像鸟儿一般飞走了,使劲点了点头,笑道:“真巍峨壮丽!”
林琰学我的口吻,笑:“壮哉壮哉!”
我噗嗤一笑,继而佯装瞪他:“你干嘛学我?”
林琰斜我一眼,也笑了:“就许你感慨,不许我慨叹了?你也太霸道了!”
说罢,不容我反驳,负手笑道:“走了。”果然就往前走去,一点等我一等的意思也无。我磨了磨牙,到底对他无可奈何,只得飞快地跟了上去。
只听得石屹在我们后面拼命地喊:“哎!崇谨!等等我!等等我!走那么快作甚哟喂!嘿!”
他那一声“嘿”实在太好笑了些,我放声大笑了一笑,惹得林琰侧目来看我。我被他看得渐渐收了笑,心里也渐渐发毛起来,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失态,惹得他不快起来。
谁知林琰却忽然笑了:“原来你还会这样的笑,我只当你是冰雕木刻的呢!”
我有些羞怯,也有些得意,为着我原来还有些不为他知的面貌,好给他一个惊喜。
轻轻咬了咬唇,撇过脸去,笑:“等一等石大公子罢。”
林琰闻言看看我,又转身去望了望石屹,摇头笑叹道:“公坚怕是要心碎了。”
彼时我并不大懂他为何有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然而如今我看了许多的烟和雨,慢慢地有些悟了——他这么说,大约是为我听了他二人的话,肯喊他一声“崇谨”,却不肯喊石屹一声“公坚”。现在想来,也许林琰早在那时,就已将我看得透透的了。
然而当时我不过是天真烂漫的丢下一句“又与我何干呢”,便甩开他,往山上走了两步。
石屹急急忙忙追了上来,扶着双膝直喘粗气。
林琰拍了拍他的肩,使劲憋着,可惜那笑却快溢出来了:“公坚,看样子你可要多出来逛逛了!”
石屹瞥了我一眼,见我拼命在忍笑,不由有些急了:“我、我,是你们走得太急了!倒怪起我来了!“说着,扯着林琰的衣袖就要论个究竟。
林琰温言好语,笑道:“不早了,还是快上去吧,若是白芙回去的晚了,必定不好交代。”
我听了,心里十分的震撼——原来他竟是会时时刻刻地为我着想的!
从未有过谁,把我如此的放在心上,肯在点点滴滴上为我考虑,他知我的喜,亦知我的忧,如此,是不是就算得上是真知己了?
然而这样的话并不能真的说出口,我只能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表示。
石屹嘟囔了一声,到底缓缓松了手。
山路泥泞,有些难以行走。
我提着裙子,低垂着头,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如此,还是把我的一双绣鞋给沾上了污渍。我暗叹不好,双安是个心细的,见我的东西脏了,必然是要过问的。可惜庵里没有这样泥泞的地方,我该如何交代?
也罢,也罢。
眼下美景在脚下,知己在面前,又何必去想那些烦难俗事?
见我微微有些落后了,林琰便停下脚步来,伸出手要来搀扶我。
我心波一荡,伸手就要去搀他的手。
谁知却被石屹抢先拉住,一时很不自在,遂不解地望向他。
石屹结巴起来:“白、白芙,这、这里路不好走,我、我扶你上去,别滑了脚要摔跤的!”
我知他本是好意,可我不习惯生人来碰我,加上他捏着我的手劲极大,握得我有些发疼,于是有些难堪起来。
林琰收回手,笑叹道:“公坚,你手上轻点。难道白芙受得了你手上那劲道?”
石屹如醍醐灌顶一般,抓着我的手终于放轻了许多,讪讪笑道:“不、不好意思,我习武惯了的,手上没个轻重,你、你不要介意。”
我看林琰已大有将我交付给石屹的意思,没有办法,只能勉强笑了一笑:“没事。”
石屹倒是不嫌我是个累赘,一直搀着我,倒也细心,知道替我将面前路前的枝蔓都拨开,只是他委实有些话多:“白、白芙,累么?我同你说啊,这山里有条天然瀑布,虽然不大,但是很可看,一会儿我带你去瞧瞧吧?”
我笑了笑,没回答。
他锲而不舍,追着我说道:“还有个酒庄子,在半山腰里,白、白芙,你喝酒么?”
唔,他还有个毛病,喊我的闺名总是磕巴,仿佛那是两个极为难念的字,很难顺顺溜溜地说出口。
我仍不欲回答他,却看见正在前面的林琰本是走的不紧不慢,听了他的问话,却突然顿了一顿脚步,便笑了一下:“能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