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笛儿畅销经典合集-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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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讲了。”灰白头发男人断然摆了摆手。不然能让那个还像个孩子样的女人去堕胎?
“爸、妈,对不起!”卓绍华再次道歉,转过身来。
她看到他神情紧绷似化石,眼中一片凄冷。
她起身跟上,出门前礼貌地回头道别:“再见!”
欧灿眼中射出仇视的冷光。
勤务兵开的车,在车上不便多讲什么。但她还是没忍得住,他爸妈那样太让人可怜了,“那个——那个要不结婚再等一等吧?”至少该给他们一个思想准备,现在等于是晴天霹雳,会死人的。还有那个掌印,会害人胡思乱想。
“能等吗?”卓绍华看着她,目光往下挪。
昨天带她去好友成功那里产检。成功是著名的妇科专家,虽然是男性,却照样名庭若市。
诸航不喜欢他。
成功看上去像颓废的艺人,脸色苍白,头发长长的,眼神慵懒迷离,有点梁朝伟演的那流氓医生的感觉。
成功盯着b超足足有五秒,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是个调皮的小子,在里面玩带子玩得欢呢!”
“什么意思?”卓绍华问。
她在帘子后面整理衣服,好奇地竖起耳朵。
“脐带绕颈,三道。”成功在脖子这儿比划了下。
“这代表什么?”卓绍华又问。
“代表冷不丁他就要悬梁自尽。”成功毫不吝啬地露出一口白牙,仿佛暮光里的吸血鬼。
卓绍华抿紧嘴唇,线条僵硬。
成功耸耸肩,“也别太紧张,准备剖腹产吧。这坏小子一出来,我就踹他一脚,折腾人呢!”有意无意瞄了下诸航。
“好,明天我来办住院手续。”
“那就后天手术。”成功斜睨了下诸航,用胳膊碰了下卓绍华,“告诉我,当初是不是她给你下药了?如果是,这仇我一定要报。”
“你很无聊。”卓绍华推开他。
所以他们今天向家长备报,然后登记结婚,晚上住院待产。一天建座罗马城!
朱德庸说:爱情是一种梦境,婚姻是一种困境。
她作茧自缚,但愿有一天猪能破茧飞上天。
这么大个肚子,那一巴掌,到底是什么情况?登记人员心中八卦得要死,但还得按捺住,先做正事。
“诸航,你真的愿意嫁给卓绍华吗?”
“愿意!”对于军方的要求,老百姓还是乖乖配合比较好。
“卓绍华,你——同意娶诸航吗?”
“同意!”干脆俐落,绝不拖泥带水。
“那希望你们——幸福!”讲得真艰难。一般,她们都是讲:祝你们幸福,话到嘴边,不知怎么走样了。
鲜红的公章“啪”地落下,诸航捏着鲜红的证书,有点恍惚。
木已成舟,既将远航。
“首长,下面去哪?”勤务兵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医院!”
成功已把病房安排好了,单人的,在走廊最里侧,宽敞而又安静。特权就是好办事,她咕哝着,拿起手机看日期。
十月十五日,如果手术顺利,小宝宝的生日就是十月十六日,不错,大吉大利的日子。
卓绍华没有留在医院,他可不是她这无业游民,他有许多事要安排。
成功领进一个四十多岁的壮实女人,姓唐,说是请的月嫂,经验丰富。
晚上,唐嫂陪她过夜的。她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早晨起来,唐嫂帮她洗了澡洗了头发。
护士带她做手术前的例行检查,注射麻醉前,卓绍华来了,成功让他在手术单上签字。
他到像没睡好,黑眸上浮出几根血丝,眼睛下方也是青的,衣冠却依然整齐洁净。
“那个——我问个问题哦!”她清咳一声。
两个男人一同转脸看她。
“如果手术中发生意外,你是要孩子还是要——”
“你怀疑我的医术?”成功阴笑着打断她。
“不是啦,问问而已。”这人插什么话,又不是问他。
“我告诉你,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成功咬牙切齿。
“万一呢?”
这次回答的是卓绍华,“我会以你为重。”
她心虚地咧了下嘴,汗,没有默契哦,其实这不是她要的答案。
“自私自利又居心叵测的女人。”成功狠狠地瞪她一眼,白袍一旋,飘然出门。
“成功是国内顶尖的妇科专家,你不需要担心。”语调平淡如水。
他是在安慰她吗?
哈!
确实,长这么大,她第一次住院,之前,连小小的感冒都很少。爸爸说她就是只能吃能喝的小猪。
怀孕不算生病,是历程,是修行。
一点小紧张,没有很多。
她被推进了手术室,所有的人都一个样,手术帽、口罩、淡蓝的手术衣,她还是认出挨她最近的是成功。
“都是你,害绍华落到这千夫所指的地步。我讨厌你!”成功冷哼着,伸出手,助产士放上一把手术刀。
那锋利的刀在水银灯下闪过一道白光。
她本能地紧闭双眼。
读大学的时候,诸航习惯在吃完晚饭后回宿舍上会网,这时,宁檬总趴在窗台上,拿着望远镜四下巡睃。
那望远镜是军训时小教官送她的。
宁檬个子小小的,那双眼睛看人时喜欢眯着,勾人似的,其实她是近视。你落花多情,她流水无意。
小教官就是被那双勾人的眼诱惑了。军训结束后,小教官一周来看她一次,有时是一束野花,有时是一袋水果。宁檬生日那天,他送了这架望远镜,说不管他身在哪,她都能看得见。
吹牛!这望远镜倍数又不高,了不得看看对方的男生楼。
一学期过去,小教官与宁檬的故事早已结束,望远镜却成了宁檬偷窥的工具。
诸航这间正对着男生楼的水房,男生们晚上穿条小内裤在这里梳洗、擦澡,那扇积满尘埃的窗从来不关。
宁檬啧啧称赞,学校真是人性化,男生楼与女生楼隔窗相望,窗外芳草无垠!
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宁檬嘴边常挂着这句话,说时,还不住去摸鼻子,生怕不小心会流鼻血。
诸航对此从不感兴趣,她从小和男生整天厮混,从没觉着他们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同屋的莫小艾偶尔过来瞟一眼。还没看清,就羞得满脸通红。
莫小艾是好孩子,同学和老师都这样说。
“上帝,猪!”宁檬娇声惊呼,仿佛ufo落在对面的屋顶上。
上帝与猪可以相提并论吗?诸航眼都没抬,她正在电脑上挖金子,那是极弱智的游戏,但玩起来人很放松。
“周文瑾师兄呀,我等了三个月终于看到他了,好激动。我靠,超有型,那宽肩、小腰、长腿,迷死人啦!”
“少在我面前提这人。”诸航拍案跳起。
宁檬目不转情地盯着,“还在羞恼他的袭胸事件?好了啦,我不知有多羡慕你。”
大一是新奇的,对什么都满腔热血。真的大学生涯开始,就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那一堆的书,名字看着学问很高,学起来却是烦闷加枯燥,而计算机专业更加明显。
教授们又极不争气,上课能把人熏睡、也能把人催逃。
课程这么无味,精力如此旺盛,只有找其他途经发泄了。
宁檬是恋爱。
莫小艾是看漫画。
诸航是打篮球。
诸航球打得极好,头发短短的,身材高挑,一件大t恤,一条中裤,皮肤晒成蜜色,往男生中一混,冷不丁就鱼目成珠。
诸航很快在计算机系出了名,男生女生都简明扼要地叫她“猪”。
那天,和几个男生在球场打比赛,汗水把视线都模糊了,对方一个同学被老师喊走了,有人替补上场。
球传到她手中,她跳起投篮,替补的那个仗着身高盖帽成功,球又回到她手中,她做了个假动作,那人没上当,向前一跃欲抢。球从她手中滑落,那人一时收不回手,两只手掌正正地印在她的胸前。
虽然她形容自己是飞机场,那也是个有坡度的飞机场。
那人呆若木鸡。可能想不到这生猛的球员居然是女生。
她愤怒地跳起,双手一推,那人踉跄两步,跌坐在地。
那人就叫周文瑾,大三,从工程系转过来的。
她和他的梁子就此结下。
所以他纵使“貌美如花”,在她眼中也是一人渣。
“唉,真是吝啬,还穿背心、长裤,露两点又不少块肉。”宁檬气愤。
“猪,晚上陪我去看个老乡,我妈妈托他带了点东西给我。”莫小艾念念叨叨从外面进来,双手合十,不住向诸航作揖。
她胆子特别小,而诸航没有胆,一个人在球场练球能练到半夜。
“行!”诸航正烦,出去透口气也好。反正也没兴趣去图书馆抢位置,搞不好会碰上那个周文瑾。
傍晚的公交总是挤得人不能呼吸,夜色缓缓降临,街头的华灯一盏盏亮起。春日的夜晚,令人沉醉。
“我那个老乡很优秀,是中校,在国防大学进修研究生,作战指挥专业。”莫小艾说道。
“中校是多大的官?”诸航对军中的官衔没概念。
第198章 摘星Ⅰ(2)()
莫小艾双目幽幽灿亮,“军中官职是尉、校、将三个等级,中校在校里面的中间,将最大。”
诸航喔了声,没什么兴趣。
“我老乡有位教授是少将,一花一星,才三十出头。少将相当于军长!”
“不会吧!”诸航怔住。内战时,林彪十八岁任军长,被称为军事天才。那还是特殊时期,大部分人不上学,有点本事就被吹得天大。现在可是和平年代,精英辈出,三十出头的少将,太夸张了。
莫小艾鼓起双颊,拼命点头,“真的,他是国防大学特聘的,一周只上一节课。”
“他是不是全军楷模?”诸航打趣。
“我老乡说是遥不可及的星辰,他是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少将,估计后无来者了。”
两人相视大笑,差点错过了站。
国防大学门前士兵如石雕,肃穆庄严,经过的人情不自禁要放缓呼吸。
莫小艾打了电话给老乡,过了会,老乡提着个大包跑出来。
两人只说了几句话,老乡就着急告辞,说晚上还要上课,军中纪律严明。
两人目送他走进大门。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从夜色中驶出,站岗的士兵刷地抬手齐眉,大声喊:“首长好!”
车停下,车门打开,一位俊伟的男子从里面跨出,微笑回礼。
炽目的灯光清晰地洒在他肩上的一星一花上。
本已俊逸逼人,再一身的军装,越发英气勃勃,沉稳卓然。
诸航与莫小艾不禁双手紧握,屏住呼吸。
他并不知自己落入别人的眼中,泰然接受一路军官的致礼,款步向前。
诸航扭头看莫小艾,两人不约而同跳起来。
是他,是他——那位传说中的少将。
“man啊!”诸航叫道。
“帅啊!”莫小艾喊着。
那时,诸航觉着真的很幸运,居然亲眼目睹到这样的传奇人物。
如同皮特很性感、基诺里维斯很迷人、金贤重非常养眼——见到都会兴奋地想尖叫,但是从没想过这些人和生活里的自己有什么关系。
仰望他们就好了。
可是命运是顽皮的,冷不丁就冒出这样那样的意外。
四年后,她怀孕,搬进一个小四合院。是老舍笔下那种几家人合住的老式四合院,特别热闹,邻居间也特别朴实。院中有一口古井,四周布满青苔,还有一颗古槐。那时,槐树正开花,白色的,一串一串,像小小的铃铛。摘一片放进嘴边,甘甜清香。
她每天都在身上罩一件防辐射的外衣,早晨背背英语单词,下午上网做点事,晚上看书。
邻居们好奇她怎么没有老公陪着。
她随口接道,他去美国出差几个月。
邻居都非常关心她,热心地指导她怎样做一个准妈妈。
八月,北京的桑拿天。孕妇特别怕热,屋子里是有空调,吹久了也不舒服。她出了一身痱子。
太阳落山后,她打一桶井水,然后光着脚泡在水中,沁凉透体,那是她夏天最快乐的时刻。
院门吱地响了一声。
在院中忙碌晚饭的人纷纷抬起头。
那位肩上扛着一星一花的首长就那么站在门外,不过那天,他穿的是便装,也是这般,淡如远山。
“找谁?”房东问。
他盯着井边的她。她夸张地嘴巴张大,眼睛瞪得溜圆。
“诸航?”他的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出口的两个字,别人听着是称呼,她听出是质疑。
“从美国回来啦!”房东热心地招呼。
他点头,“是!”
他大步向一脸呆滞的她走来,“最近好吗?”就像是每天都见面的人,问“吃过了吗”那样自如。
如果算上在国防大学校门前那次,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一点都不好。
诸航脑子嗡嗡作响,差点一头栽进井中。
怎么会是他?她一遍遍地问。
诸航吃力地睁开眼睛,窗外天已黑透,眼前一盏柔弱的小台灯,是房中唯一的光源。
“男生,三点五公斤!”卓绍华正站在她的床前,神情掩在黑影中,看不真切。
是呀,怎么会是他呢,她怔怔地看着床前的首长。
“你还好吗?”他以为她没听清,身子微欠,又重复了一句。
她想戏谑地回句“为人民服务”,嘴唇一张,随即整张脸挤成了一团。
痛——
前所未有的痛,痛得浑身冷汗涔涔、揪心虐骨。
他按下被角,“忍一忍,这是手术后的反应,明天就会好受点了。”
她咝咝抽气,脸惨白如雪,抖得床都跟着晃动起来。
“孩子头发很长,个子也很高,护士抱去洗澡了——哦,已经回来了。”
“夫人醒啦,快看看小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