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浓花瘦-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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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烟浓也快吓得心疼了,“鬼医,我夫君的病还有医对么?”
“这不是病。”薛人玉摇头,“这是毒。”
“毒?”冉秦蹭地长身而起,“谁敢给我女婿下毒?”
容恪失笑。岳父大人还是很护短的。
薛人玉瞪了眼还在笑的容恪,“你不是不知道这慢性毒的厉害,早跟你说过,你这个五毒俱全的鬼身体不适合再上战场了,你偏偏不信!要不是你认识我得早,今天的容恪早真死了。”
越说越叫人心惊胆战。
冉烟浓反掌捏住了薛人玉。
这个薛人玉说话大喘气,她像踩进了深水里,就快没顶了,连呼吸都不敢放出来。
薛人玉道:“要说没救,那也不是没救。就是徐氏原来给他下毒,时间太久了,毒沉积体内,一时拔不出来。以往我就说要给他拔毒,但他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随时准备披挂上阵,一直没时间治疗。这个毒要彻彻底底拔出体外,恐怕需要两三年。”
虽说时间是久了点儿,但总算是有救的,冉烟浓长吐出一口气,这口气总算是出完了。
容恪对薛人玉挑眉,笑道:“没事,这一次让你玩个痛快。”
薛人玉想拿他做针灸玩偶很久了,好说歹说容恪都没同意,这回恐怕让他扎上三年的针。
薛人玉眼睛一亮,鼓掌大喜,“妙哉妙哉!江秋白底子也好,但比起你还是次了点。臭小子还死不愿意,还是容谨之知道疼人啊我这就来!”
冉烟浓:“”好、好不着调!
药浴()
事不宜迟;薛鬼医开始了他的人肉针灸玩偶研习。
冉秦坐在院里;插着两条手臂看着;冉烟浓带着几个下人去烧水;在寝房置了一只大桶;烧水;铺药材;各种忙活。
冉秦见女儿为了个容恪忙前忙后,几度担惊受怕,这股火还灭不下来了;冷笑着道:“你也别以为你出了这个事,我就放你一马。”
容恪垂眸,修长的指碰了碰青花瓷的酒器;淡淡道:“岳父大人如何责罚;我都绝无异议。”
冉秦冷笑,“话说得好听。”
容恪抚了抚光滑的酒杯;蹙眉道:“岳父;有一事——我在月满皇都遇见了忽孛。”
闻言;冉秦脸色一变;“他竟真的没死?”
“对。”容恪道;“落日沙洲一战;我一箭射穿了他的左腿腓骨。他率领残兵败将逃入了荒漠,借着风沙之便,我军不利追击;我带兵折返。虽想过他可能确实未死;却不曾料到,他如今人在月满。”
冉秦果然一听到忽孛的消息,立马将教训这事抛诸脑后了,“你见着他,他在做甚么?”
容恪道:“摆桌聚赌。”
于是将前些日子在月满皇都与忽孛较量一事告诉了冉秦,冉秦有点疑惑,“夷族的大汗,留在月满,这事我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可是忽孛要是回去,那夷族如今当家做主的小可汗可不会容忍,他母亲大阏氏又是个颇有手腕的女人,忽孛回去,只怕凶多吉少,要被阏氏绑着送到大魏去认罪。”
就是这个道理。
阏氏如今对大魏很亲厚,连带着朝野上下都松了一大口气,以为夷族之患就此平息。其实倘若并非如此,容恪也不会抛弃家国之业诈死,更不会有时间喘口气,让薛人玉来为他拔毒。
这么一想,冉秦觉得容恪不容易
又带偏了。
“夫君。”冉烟浓将他拽起来,往屋里推,“别聊了,过来泡澡。”
容恪还没进门,一股冲天的药草味熏了一鼻子,容恪微不可查地蹙眉,只见薛人玉在一旁兴高采烈地摆弄着他的牛毛似的银针,欢喜地扭臀摆腰唱小曲儿,好不风骚。
容恪扭头,“浓浓,今日”
“不行。”冉烟浓将婢女都轰了出去,下手替他解腰带,“热汤、药草和烈酒都备好了,准备这个花了半个时辰,你跑不了的。”
容恪倒不是怕这一股药味,实在是薛人玉不着调。
两三年迟早要被扎成簸箕。
容恪下了水,冉烟浓像下饺子一样将他的肩膀往水里摁,“多下去些,薛大夫说了,要泡到颈。”
容恪:
薛人玉准备好了银针,扭头道:“浓浓,你去扒些炭火来,这木桶底下围一圈铁皮,用木炭烧着维持温热,他这要泡上半个时辰的。”
“哦哦。”冉烟浓简直是言听计从,比容恪的话还听。
她一溜烟跑了,容恪才蹙眉道:“这两个字不是你叫的。”
薛人玉笑道:“小气!叫两声能少块肉?叫两声她就不是你的了?堂堂景阳王,小气!”
容恪冷笑不言。
但薛人玉是大夫,他现在有着绝对的掌控权,一根细如牛毛的针扎下来,容恪的手指微微一动,挣扎了一下,这根银针又细又长,像扎入骨骼血脉里,一下没一下地反复捣着。
容恪抿住了薄唇。
等冉烟浓回来,容恪的上半身已经被扎成了刺猬。
冉烟浓抱着木炭柴火,脸颊灰蓬蓬的,却忍俊不禁地一笑,两个狼狈的人坦诚相见了,容恪无奈地手扶住了边沿,连两只匀称白皙的胳膊,也是一排的针。
冉烟浓命人将铁皮围上,自己加了些炭火在里头,隔着木桶,俯下身亲吻他的眉心。薛人玉刚回头收拾东西,一扭头,脸色一红,“大白日的能不这么膈应人么?”
容恪还没说话,冉烟浓扶着浴桶反驳了回去,“你们大夫眼里,夫妻敦伦也就像是吃馒头一样的人之常情,怎么了,我亲亲我夫君碍着你扎针了?”
就为了刚才他那番话,冉烟浓故意跟他呛声呢。这两夫妻真有意思。
薛人玉无奈地一笑。
冉烟浓一直在容恪身旁守着,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薛人玉威胁:“他现在要运功排毒,你莫与他聊天,否则我点了他哑穴。”
于是容恪只好不答话,冉烟浓撇了撇嘴,带人下去做晚膳。
两尊大佛亲临李府,冉烟浓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都是明蓁手把手教的,卖相很不错,等最后一道鱼出锅,正好泡了一个时辰温水的容恪也“出锅”了。
他换了一身宽敞的只束着劲瘦腰身的长衫白袍,月满人的风流尽在投足之间,冉烟浓抱着小啾啾喂米糊,啾啾睁着蓝眼睛,看看严肃的外祖父,看看不正经的薛人玉,再看看笑面虎,差点没吓哭。
几个人上桌,啾啾左右顾盼,就是不肯吃饭,薛人玉啧啧道:“这个小家伙,倒是像极了容恪。这双眼睛,啧啧,将来必是倾国倾城的貌。”
冉秦一听,冷笑道:“像容恪有什么好,小白脸子招人烦,要是还娘们唧唧的就更讨打。”
听得冉烟浓一哆嗦,只想着让啾啾去跟着容恪多学学武艺,不然她爹真要打啾啾屁股,像打刀哥那样,她会心疼死。
被岳父大人数落,容恪从来不敢回嘴,脸色淡淡地,自顾自地用饭。
薛人玉疑惑地瞅了眼啾啾,又看看容恪,“不过,他这双蓝眼睛不知道长大了还有不有,要是有,那真真是要保护得好好的了,不然必成妖孽。”
容恪笑吟吟给他夹了一块鸡腿,“妖不过你,薛大夫放一万个心。”
薛人玉一滞,“那个,我有法子说不定能改改他的瞳色,你愿不愿意试试?”
容恪与冉烟浓异口同声:“不愿意。”
儿子生下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就算要试,也得等到孩子大了自己有了主见,他愿意才行。更何况夫妻俩都觉得虽然蓝色眼眸太过美艳忧郁了点,但没什么不好的,容恪更自信,无非就是护着儿子而已,他可以保护他一辈子。
薛人玉吃瘪,干脆不说话了,挥袖自我解嘲,往嘴里拨了好大几口饭。
但冉秦还是喜欢外孙的,等啾啾吃完,就要抱过来瞧瞧,冉烟浓也不是不让,就是啾啾认生,一到了大将军的铁臂里,就哇哇大哭,冉秦感叹一声,他不会哄娃,摸了几下小孩的泪脸,又抱给了容恪。
啾啾和容恪熟啊,这厮总是占他床位,霸占他娘亲,虽然不哭了,小腿儿却有力地一蹬一蹬的,到处乱扭,容恪淡淡一笑,一掌拍在他屁股上——老实了。
冉烟浓吓了一跳,嗔怪地看了眼容恪。
但冉秦觉得没什么,儿子就是贱,该打。他不知道打过冉横刀多少回了,就现在这副德性还是他从小打到大的结果,要是不打,更不知道该上房揭瓦闹成什么样了。儿子就是该打,骄纵不得。他是隔了一辈的人,心疼外孙,也不敢真打,但对容恪教训儿子没有任何意见。
果然,小啾啾还是听话的,说明打屁股有用。
冉烟浓咬了一口菜在嘴里,闷闷不乐,别提多心疼了。
小啾啾拉着苦瓜脸,乖乖地靠在容恪臂弯里,嘟着小嘴可怜兮兮地瞅着娘亲。
冉烟浓捂住了脸。
等用完晚膳,容恪抱着睡熟的儿子会寝房,将他安置在小床上睡觉,冉烟浓多看了几眼儿子,回头等灯灭了,顺手就扯下了容恪的雪衫,伸手指沿着他的手臂一摸,“恪哥哥,扎得疼不疼?”
容恪握住她的手,笑道:“还行,薛人玉的法子还是有些作用的,我已经好多了。”
说着,牵住她的食指,在自己胸口心下三寸一摁,冉烟浓怕用力,但容恪却没事,“不疼了。”
这种药浴每七日就要进行一次,眼下当然是不疼了,但等过个几天,会隐隐又开始作疼,直到两年过去,彻底痊愈。
容恪抱着冉烟浓,将人压在床帏里,扯上了床帘,冉烟浓紧张兮兮的,有点怕,“薛人玉说可以么?”
“不可以也可以了。浓浓。”
冉烟浓知道他什么意思,羞得脸颊粉红,等他温热的唇落下来,冉烟浓伸出小手隔开他,“啾啾、啾啾在呢。”
昏沉沉的月色下,只能看到漆黑的人影,感受到掌心的温热,容恪的大手扯落了她的下裳,如出水的船只,摇摇摆摆地滑了出去,“所以,浓浓待会儿要小声点。”
“”
他就是身体力行地想要个女儿。
冉烟浓将剥下来的褙子揉成一团塞到嘴里,紧紧咬着,才捱过了这漫长而暧昧的一夜。
新帝()
江秋白莫名其妙地被容恪叫到李府一隅;偏僻的角落;只有稀松的软泥;被一宿的夜里泡出一股浓郁的泥香;江秋白对着世子的背影一愣;手里便被塞了一张纸;“世、世子?”
容恪道:“从今以后;我不是世子了。你拿着这封信,到番州的月门镖局,可以换取一千两纹银。”
“这个”饶是江秋白再怎么死心眼儿;也听出了容恪的话外之音,“世子要赶我走?”
容恪负着手,微笑着低了眉;“不是赶你走。你和曲红绡;跟在我身边很多年了,时有委屈;是我对你不住。我准你三年假;带着她好好过;要是以后你们仍然愿意回来;我也不拦着。”
江秋白干涩的嘴唇一动;虽明白世子的好意;可他,“不说我了,红绡不愿意的。她、她一直以来只想追随着世子。”
容恪一笑;手掌在他的左肩拍了两下;“别想多的。对于她来说,我只是救命恩人。不过这么多年,早还清了,互相体谅罢。”
与聪明人说话,交浅言深,三两句话将冰山一角披露,上下的七八分早不用刻意揣测。
如今是,世子为难,江秋白也为难,唯独知恩图报的曲红绡一根筋,全然不察两个男人之间早已有了摩擦。
江秋白捏着信,点头,“我会同她说的。”
江秋白握了信笺,推开门,曲红绡似有慌乱,匆忙将手里的东西往被褥底下一塞,故作冷冰冰的模样睨着他,江秋白早看见她藏了东西,却一时没戳破,往茶叶小几上取了一只青花瓷杯,抿了一口清茶,腹中可算是暖和些了。
“红绡,我与你说件事。”
通常情况下,这个男人开口叫“红绡”,而不是黏答答、恶人兮兮的“媳妇儿”,就是要说正事,曲红绡也正襟危坐起来,清冷的眼波一滚,落到了他的信上。
他将信扣在桌上,低低道:“世子有言,让我带着你去游山玩水,放几年的假。”
曲红绡一听,坐不住了。她起身将江秋白面前的信揭了过来,白纸黑字,的确是世子手书。
她跟在容恪身后这么久,不至于认不得。
江秋白忐忑地等着,眼风不动地偷瞟曲红绡,留意她的神情。好像她做这一个决定,就是在取舍,他和世子在她心底谁的分量更重。但见曲红绡如雾似的眼波如一池风荷掀动细浪,柳叶眉紧紧一颦,江秋白忐忑不安的心随着瓷杯落地的碎裂声,也摊成了一团软泥,彻彻底底碎了。
曲红绡退后了小半步,那只杯子就砸在脚面,她蹙了蹙眉,江秋白飞快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将碎瓷片往手里收拾,曲红绡又仔细看了眼落款,默默一叹,将信笺放了回去。
她正要低头,蹲下身与江秋白一道收拾,却不留神撞见满掌血。
他捏着瓷杯碎片,垂着眼帘一动不动的,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曲红绡大惊失色,“你这是做甚么?”
江秋白一动不动,任由她将手掌抢过去,曲红绡替他将手掌掰开,浸了血的白瓷片掉落,曲红绡抬起头,额发的覆盖下,看不清他的脸,她问道:“当真,这么想离开么?”
他不说话。
曲红绡道:“那就离开一阵罢。”
江秋白倏地抬起头,眼眶通红,蘸着一点湿润,“不,我不会勉强你的。”
“但你在威胁我。”曲红绡看了眼他的手,虽是武将,但她也像普通女人随身带着干净的帕子,替他将血痕缓慢地擦去,动作不可谓不温柔,江秋白心里柔情荡漾,倘若她一直对他这么好,他什么苦楚,什么委屈都愿意忍受的。
“我也不是很想走,只是”你的决定对我才不同。
曲红绡懂了他的话外音,语气不自觉低沉了下来,“你知道,我为什么决意跟着世子么?”
“不知道。”曲红绡来的时候,江秋白还只是军营里一个不出彩的喽啰,谁来也不会多看他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