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情缘-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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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声望去,是已经被关在牢中的宇文直,他期冀地看着高纬:“我有事想与公子商量。”
高纬上下打量他,见他已经换了干净狱服,抬手示意胥吏搬来胡床,自己坐在牢房外,之后令胥吏退下,才向宇文直表示:可以说了。
“陛下,我想知道如果此事事了,你会怎么处置宁雪?”宇文直不是蠢人,他见众胥吏面无异色,就明白高纬隐瞒了身份,并没有马上公布朝野的意思,他必须放低姿态,才能争取尽量多的回旋余地。
“对我下蛊,你说我会怎么处置她?”宇文直立刻激动起来:“宁雪是被逼的!更何况她还给你服用了蛊药,足以证明她并不是真的想害你!”
“这件事你说的不算,我会亲自去问她。”“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说实话
!”“那只能说是她自己害了自己。”
宇文直面如死灰,喃喃自语:“宁雪,当真是何苦!”“不过要是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朕可以放过她,反正周国玉牒中并没有她。”末了,补充一句:“君无戏言。”
宇文直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好,我告诉你所有我知道,不过因为度斤突(宇文达小字)喜欢自己掌握一切,所以我也知道的不全。”
“没关系,我会慢慢查出其他,那么宇文寔在哪儿?”上半句还是交谈,下一句就是逼问。
“不清楚,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但我曾听干辩(宇文寔小字)说过,他会将他查到的通过铺子告知我们,我猜想应该是。。。”“李大家的和雅居是吧。”
其实知道和雅居主业是卖售脂粉香妆后,高纬就有预感幕后掌柜很可能是行商遍天下的元玉、李嫣二人,果不其然。
宇文直点点头:“干辩与宁雪素来亲厚,使得他和那两位关系也不错,干辩对她们也很是敬仰,如果是她们要求见面的话,干辩会出现的。”
高纬摸着下巴,忽然一脸憬然:“宇文六叔,朕原以为你性情耿直,没想到你的算计也不少。”宇文直面色微红,听着高纬继续说道:“你最先让我答应不处置穆宁雪,其后又以引诱宇文寔的方法,让我意识到我与元玉之间有芥蒂,要是我去说的话,定然会无功而返,可要是她们疼爱的宁雪请求的话,则会有很大转机,所以我就需要去和她详谈,而让她可能答应我的最直接法子就是彼此解开心结;再者如果宇文寔就此被抓,我定不会亏待她。这样的话,宁雪不但可以保命,还能生活的不错,让宇文氏留下一条血脉。你倒是把每个人的性子都摸得透彻。”
“没想到陛下这么快明白了。”“不过你为何愿意舍干辩取宁雪?她生的子嗣可未必姓宇文。”高纬语气很谦和,却一副饶有兴趣的神情。
宇文直叹息一声:“我清楚干辩的个性,要是任由他在外,他肯定不会放弃复国,那时候没有长辈不时提点,身边又没有卓越的手下,只怕他的刚愎自用会愈演愈烈,只怕到时候不仅会害了自己,连宁雪和那两位都会被他害了,我实在不想落到那一步。”顿了顿,又说道:“宁雪的子嗣虽不姓宇文,但也是宇文氏的血脉,我虽无用,却也想尽最大可能留下一条血脉。”
“对了,还有一事,我想我要是不告诉陛下,你应该很难会知道。”“什么事?”“蛊虫是别人交给度斤突的。”
高纬抿唇听他继续说下去:“那个人我没见过,度斤突每次与他见面都会支开我,我甚至没听过他的声音,只有一次我走晚了,看到他身着灰黑斗篷。”
“黑斗篷。”高纬眯起眼眸,默默记住此人,心中暗忖:“看来此人不是皇族中人。”
高欢在世时,曾有术士预言:亡高者黑衣,再加上当时的西魏与之后的北周都尚黑,兵士皆为黑甲,导致高氏诸人对于皂黑衣袍都或多或少反感,齐朝开国之际,文宣帝就将冕冠与冕服由纯黑改为玄朱色,常服更是将黑色排斥在外。
虽然无法以术士预言禁止皂黑衣袍,但皇族宗室和同皇室亲近的勋贵的服饰都无一丝黑色,故有歌谣曰:皇室子,无乌衣,紫绛衫,勋贵儿。
高纬不动声色问道:“既然你连他的声音都没听过,又让朕从何查起?”“我虽所知寥寥,但或许宁雪和干辩知道一二,我曾见过他们偷看过那人,依着他们的个性,不会不调查他。”
“朕清楚了
。”高纬默默站起,走到拐角处,又缓缓说道:“如果当年周明帝宇文毓遗诏令你嗣位,周国何至于一直被宇文护把持,齐周或许也不会这么快分出胜负,幸好,幸好。”之后快步离去。
宇文直身子僵硬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谁叫我既不是嫡子,又不是排行靠前的儿子呢。”
※※※
走出清都狱,抬头一看,金乌已然有些西偏,高纬不禁对高俨问道:“什么时辰了?”高俨正好站在日晷前方,抬眼看了一眼:“申时一刻了。”
高纬点点头,朝他们嘱咐道:“我不便在宫外待太久,宇文达就交由你们处置了,只要能在不伤他性命的前提下查出线索,你们用什么手段我都不过问,至于宇文直,你们就让他好好待着吧,不可短衣少食。”
高俨刚想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当即说道:“皇兄,虽然清都狱处理过不少案子,却没有关于蛊虫的,要是宇文达故意隐瞒,我们也没办法短时间去调查。”“你的意思是?”“让冷轩和我们一起查吧,他对于这些事的了解肯定比我们多得多。”
高纬想了想,颔首同意:“这样也好,正巧我得知蛊虫来源不是宇文达,冷轩说不定能找出蛊虫来源地,尽快找出那个人,回宫之后,我就让冷轩和当时帮我解蛊的萧太医前来协助你们办案。”“是。”
等到高纬走后,高俨转头对高绰说道:“二哥,这些日子咱们肯定会很忙,你最好处置好你王府那些事。”高绰佯装迷惑道:“阿俨,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俨冷笑:“我只是不希望关键时候你因为一个秦楼楚馆的女子被御史冠上“宠妾逼妻,无礼野合”的罪名!”“你。。。”高绰面露尴尬,一时语塞。
“二哥,我只提醒你一句,苏小小不是这么容易就遇得见的,就算真是个再世苏氏,你也未必是能享齐人之福的阮郁。要不要接回二嫂,由你决定!”语罢,高俨拂袖而去。
高绰长叹一声:“要是颖儿真肯与我回王府,我又岂会拖到如今。”
今年年初,北兖州刺史献给高绰一秦楼女子作为节礼,高绰长于深宫,身边女子多知礼重教,甚少见过如此妖娆热情的女人,立刻被迷住,使得郑颖颇为不满。
直至三月初,忍无可忍之下,带着高忻回了郑府,高绰为了颜面,将此事压下,数次亲自前往接妻子回府,但都是失望而归,甚至于连郑颖面都没见到。
自五胡入华起,胡汉融合,民风开化,在皇室勋贵中尤甚,最显著的一点就是主母不再以妒忌为耻,七出之言时过境迁。
除却皇帝,不论官位高低,丈夫纳妾添房如无妻子同意,皆算野合,必为人诟病,为官者还可能影响到仕途考评。
以至于东魏时,身为元氏宗室的临淮王元孝友在无法得到妻子首肯得以纳妾的情况下,只得上疏请求皇帝下旨准许自己纳妾,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至今都为市井笑谈。
所以得知高绰夫妻之事,高俨对于高绰大为不满,一是对他心志不定的轻蔑,二是厌恶那刺史这种先斩后奏、无视主母尊严的做法和高绰不以为然的态度。
“南兖州刺史,邹亨。”坐在轿舆中的高俨反复念着这两个名词,露出玩味的笑意:“既然不想好好做官,那本王就成全你。”
第118章 昭君(上)()
今年是天保十三年,可此时的朝廷和晋阳宫却是一片愁云惨淡,因为我的次子——当今皇帝高洋于这个月的月初突发重病,而且病情急剧恶化。
我坐在内殿佛堂的蒲团上,不停地转动手中念珠,每颗念珠上雕刻的佛陀小像都如同钝石一样硌着我的心。
“太后。”李昌仪跪到我身边,轻声说道:“德阳殿来人了。”“何事?”“陛下又晕过去了,皇后请您去看看陛下。”
我微微睁开眼,开口问道:“昌仪,今日何时?”李昌仪声音一顿,回答道:“已然初九。”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你入宫陪伴我多少年了?”“奴婢是自东魏武定七年起侍奉太后的,已经有十三年了。”
我不由感慨:“原来阿惠已经离世十三年了。”武定七年的八月二十八日是我长子高澄的忌日。
“准备轿舆
。”“是。”我冷眼看着李昌仪一边驾轻就熟将我扶起,一边吩咐宫人去准备轿舆。
心中想的却是我儿侯尼于曾说过的一句话:天保十三年十月十日,此谓三十三。
这是他为自己测到的忌日,今日初九,还剩一日。想到这里,我心中一沉。
走进德阳殿,看到殿内宫人面上藏不住的愁容和皇后李祖娥泪眼婆娑的样子,我心中泛起浓浓不悦,皇帝本来就病重,让他看到这般情形,不就更加不利于他的病情了嘛。
“母后,您总算来了,陛下又昏过去了,这次连药都灌不进了!”李祖娥一看到我就开始啜泣,吵得我愈加心烦,摆手道:“皇后也侍疾好几日了,先回寝宫休息吧,皇帝由哀家守着。”
李祖娥抬头看我,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见我已经蹙起了眉,便乖顺地行礼告退了。
注视着她远离的背影,我心中五味杂陈,我这个懦弱的儿媳不适合做皇后,即使她已经年过三旬,可她还是这么无主见,若不是侯尼于护着她,她安可稳居后位十数年。
想到这里,我默叹一声,原本是考虑她出自赵郡李氏,至少能处理一个王公府中事宜,性格懦弱也不会轻易欺辱侯尼于,才促成了这桩姻缘。
可谁能想到侯尼于的老实孱弱全是伪装,甚至代魏建齐,将我和贺六浑原本为他谋划的一切全部打乱。
轻抚着他消瘦良多的脸颊,企图将记忆中他儿时的面容与现在的重合,却发现他的五官早已长开,以前含笑的嘴角变成了冷峻的弧度,两张面容已经无法相合,而我,这个生身母亲,居然才发现。
不过悲哀的同时,我又松了一口气,毕竟现在可以说是我们母子之间难得的安宁,这些年的大部分独处时间我们都在争执。
端详着侯尼于昏睡的面容,我不禁回忆起我之前的数十年光阴。
※※※
我的家族是鲜卑有名的大族乙那娄氏,不过在前魏孝文帝改革时,我的祖父不得已改为汉姓娄氏。
我出生那年,孝文帝已经故去已有两年,当时的前魏还算太平之世,尽管那时的皇室已经开始悄然敛财斗富,其中包括宣武帝的两位辅政叔王。
我的整个童年都是在魏都洛阳度过的,因为是祖父最小的孙女,再加上我出生三年后,我的弟弟,也是父亲第二个嫡子娄昭的出世,也被看作是我带来的福气,使得祖父尤其宠爱我,自我记事起,就让母亲带着我出席各种勋贵女眷的筵宴。
这样的机遇让我结识了不少世家勋贵女子,不过让我能至今记忆犹新的却只有一人,年长我五岁的胡仙真。
她出自仅次于山东士族的安定胡氏,父亲是武始侯胡国珍,与我祖父同级,不过胡氏的爵位可以承袭,而祖父用战功得到的真定侯爵位却只能始于他,也终于他。
温和有礼似乎是胡仙真与生俱来的天赋,即使是那些嫉妒她出身或是才貌的人再怎么出言不逊,暗使绊子,我都没有见过她有什么失礼的举动,最多只是抿唇不语,紧盯对方,倒让那些人挨不住心虚,溃逃而去。
母亲生有三女一子,我出生之时,大姊已嫁于段荣两年有余,我二姊也到了议亲年纪,姊妹之间年龄差距的过大,让我反而与胡仙真更加亲近,感情胜似同胞兄妹
。
我八岁的一天,胡仙真突然与我说道:“昭君,我恐怕很快就不能与你一起嬉闹了。”“为什么?”
胡仙真露出一种似是悲伤的神情:“父亲希望我能入宫帮衬家族,便指使我那个出家的姑姑借讲授佛理之际,不时向陛下近侍称赞我,听说陛下已经动了心思。”
我连忙道:“可是高皇后不是善类,姊姊入宫定然凶多吉少,当年的于皇后和皇长子不就是前车之鉴嘛!”
宣武帝原配皇后于氏生有皇长子元昌,但自高英得宠后,于皇后便失了宠,与三年前暴毙而亡,宣武帝便立了高英为后,次年,皇长子夭折而亡,世人皆知母子之死与高后有脱不开的干系。
并且高英自从自己所生的皇次子夭折后,变得善妒霸道,导致许多妃嫔甚至难见宣武帝一面,故宣武帝至今只有三个女儿,且除了高英所生的建德公主,另两位公主生母皆已病逝。
胡仙真淡淡笑道:“所以我必须要有个儿子,哪怕。。他一被立为皇储,我就会被赐死。”
我深知宫廷“子立母死”的旧例,想要说些什么,却发觉什么样的话都苍白无力,我第一次感到勋贵世家女子的无奈。
未过几日,宣武帝便宣召胡仙真入宫陪侍,封为世妇之一的承华。
我永远记得那日的情形:挽着象征成年的坠马髻的胡仙真就那么平静地登上了入宫的车辇,平淡到让我错觉以为她很快就会回家,我们也还能日日见面。
可惜的是她再也没有出过那个囚笼,直至二十年后惨烈地离开人世。
胡仙真的运气很好,一入宫就得到了宣武帝的宠爱,很快就怀了孕,晋封为充华。
没多久我就收到了她的信笺,我明明白白看到了她想生皇子的执念,我没回信,只是祈祷上天能成全她。
次年三月十四日,胡仙真生了一个儿子——皇三子元诩,年近三旬的宣武帝对元诩爱如珍宝,担心胡仙真年少照顾不好皇子,便亲自养在身边。
当夜,我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