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风景旧曾谙-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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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颖答道:“吃了。味道果然好。就是昼饭吃得比平日多些,晚饭便用得少,只稍吃了几个。就是可惜不能放过夜,不然留到明儿再吃也好。”
顾冲笑道:“什么好东西,也值得专门放过夜去。明儿再叫他们做去得了。不过怎得中午吃的倒比平日多?”但随即就想起来,点头道:“是了,今日你表哥家来,亲戚间难得相见,一时高兴也是常理。人开了怀,再四下活动几步,就多吃些个也不碍的。”又问顾颖:“跟你表哥都见过礼了?今番他是要在咱们家多住几日的,你们表兄妹间也要相处和睦才好。”
顾颖点头,说:“见过了。就是觉着,谢表哥跟上次见时好生不一样。”歪了头笑道:“不耀眼了,也不如当年高,倒有几分章家哥哥的模样。”
顾冲闻言大笑,道:“傻丫头,他多大,你多大?是你长高了,倒说他不如前头高。”抚着她的头,笑道:“倒是你还记得你章家哥哥?他与你谢家表哥正是同学,两个又亲近。你表哥一时不周转,借了他衣服穿,竟叫你想起他来了?”
顾颖道:“虽然好几年不见,但章家哥哥待我最好,又送了好多书本笔墨玩意儿与我。母亲和干姨平日也常说起他,我怎么不记得?”
顾冲笑道:“好好好,是我问错了。我告诉你,如今他也家来了,明后几日就叫你母亲带着到你章家干姨那里玩去。”
顾颖顿时欢喜,拍手道:“好呀好呀。对了,上次舒眉姐姐来家,说年头上得了不少新鲜荷包,偏忘了带,许了我两个,这趟可要跟她拿。”
听她这样说话,顾冲和范氏两个都忍不住笑起来。范氏笑骂道:“小讨债鬼,就知道要你章家姐姐的东西。你忘了她今年末就要出阁,你也不准备些荷包送她,倒问她要东西。可是颠倒过来的?”
顾颖忙分辩说:“我明明与她绣了两幅帕子,还做了五福连绵的七彩丝绒绣球。都是母亲说不好,才没送出手的。”
范氏笑道:“还强辩。难道你不知道你章家干姨针线最好,你姐姐也得了她真传?就你那样的帕子,送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快与我多下些工夫,再多做几样好的来!”
见她母女两个笑嘻嘻辩嘴,顾冲忍不住插嘴道:“颖儿还小,就做几样东西,也都是情分上的事情。谁还能挑她的?再者,我就觉得颖儿做的都不错。”见范氏立刻瞪眼看自己,顾冲忙向顾颖道:“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房歇下罢。我跟你母亲再说话。”一边就扬声叫丫鬟传外头的嬷嬷婆子过来护送小姐。顾颖笑嘻嘻起身向父亲行了礼,又向母亲告了辞,这才退出正屋,由一群丫鬟婆子拥着回自己房里去了。
范氏见女儿笑嘻嘻就离了房去,少不得又瞪顾冲几眼,只是到底无可奈何,低了头又挑起丝线来。却觉灯光一暗,却是顾冲移了灯去,一厢里笑眯眯对自己说道:“都夜了,真要弄它,明天也不迟。”又说:“虽然是老太爷的寿辰,亲手做一身衣裳也就尽够了。又弄那些绣画桌屏做什么?你常日里身子弱,精神头儿短,还有许多家事操忙,虽太爷寿辰在腊月,工程到底还是紧赶了些。况也太过劳心费神。不如舍了这一项,另寻别物补上的好。”
范氏听了心里欢喜,手上收拾起针线,只是口中到底免不得说:“老爷体恤,我怎么能不知道?但我原就愚笨,从头到脚数几遍,也只这点子活计儿勉强能入眼。我们又不常在长辈跟前伺候,一年也就这一趟尽些孝心,岂有推辞烦劳不做的道理?”
顾冲道:“你硬要如此说,也就罢了。但还是要保重自家身子,不可劳乏损伤,否则令我担忧,也就是令尊长忧虑,反倒失了孝敬的原意。”
范氏见他脸上一本正经,偏说的歪理,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即赶忙用手掩住,口中连连应是。夫妻两个相对看着,越发觉得有趣,终于都大笑起来。两人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范氏方唤人过来与顾冲换鞋袜、伺候盥手净面,自己则亲手替他除去头冠,松了发簪发髻,又搭了件衣服在肩上,一面问道:“与南京那边书信,老爷都写得了?”
顾冲点头道:“已经叫潘寿、范来两个连夜送去了。”
范氏随口应一句,递与他一盏养神安睡的茶。顾冲接了,就见范氏站着,脸上踌躇,动动嘴,却是欲言又止,便问:“怎的,有事情说?”想一想,就道:“我知道了,你还是为外甥的事情挂心罢。但这又有什么不好开口,要你犹豫的?”抬手,牵引她在身旁一张凳上坐下,道:“你是他正经舅母。他来得这样仓促,你就再多问两句也是应当。”
范氏笑道:“老爷见的是。外甥来得如此匆忙,虽说向章家大爷拜寿是正经礼数,然而到底还当有个缘故。”
顾冲叹道:“能有什么缘故?再不能因为别的,必定是南京那头又开始为他说亲了。”
范氏顿时奇道:“外甥今年也二十有二,并不是小孩子,难道竟还为这个害臊,避出来不成?且外甥这个年岁,在我们这等人家,别说议亲,早该是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了。若非前两年在谢家老太太孝期,岂能耽搁到这会子?”
顾冲道:“你说的不错,外甥也不是为的害羞腼腆。”
范氏道:“既不是为这个,那又怎么避出来?总不能是他名门子弟少年风流,怕被家室拘束住了吧?”说着自己先掩了口。
然而顾冲并无笑意,又摇头,道:“不是这个。”
范氏皱了眉,迟疑好一会儿才说:“我前两年曾隐隐约约听说,姑太太家曾经给外甥相看过一家小姐,原本各方俱好、无有不满,偏是那女孩儿没福,小小年纪竟病殁了。外甥因此心里存了疙瘩,这些年才总不愿提娶亲的事。”
顾冲摇摇头,捉了茶杯吃了一口,然后才道:“他心里确是有个疙瘩。但若事情果真如你所听说的,却又是好了。”看范氏猛吃一惊,叹道:“外甥心里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儿,也是为她推托亲事。然而他心里那个却并没有病死。不但没有病,还早嫁作人妇,如今连儿女都双全了,一家人日子甚是和睦美满。”
范氏他听这样说,越发吃惊道:“竟有这样的事?”又问:“原来老爷知道她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表示有聪明的读者猜对了,没错,某人就是逃婚……逃避亲事出来的!
至于具体是怎么个事情,下一章揭晓。
第36章 第十五回下()
顾冲点头叹息道:“我自然知道是谁。而且不止我知道,连你也知道,几年前见过不下三四遭,出阁时咱们也都俱过礼——便是谢家大爷继室刘夫人的内侄女儿,前兵部员外郎刘勋家的孙小姐,现兰州守备刘庆的妹子,名字叫婉儿的。”
范氏吃惊道:“原来是她!果然还记得的。她小时原曾跟着那刘大太太在谢家住过几年。但不过是为父母、祖父母俱丧,兄长又从军,她年纪幼小,家里无人扶持,谢家大太太是做姑母的,不能放心,这才带在身边教养几年。等长得大了,自然是她兄长接回去,议亲、嫁人,再没什么可说的。竟不知与外甥还有什么纠缠!”
顾冲苦笑道:“哪里就有纠缠?只不过是谢楷这傻小子一个人的糊涂心思罢了。”
范氏听了,一发地好奇起来,问道:“外甥一个人的心思?这倒也合情理。只是究竟怎么回事,老爷可能与我说?”一边问,一边又续了满满一杯茶递过去。
顾冲接了茶在手,说道“也罢,告诉你知道也好。当初那刘家小姐,确是因为父母早丧,依靠的祖母又亡故了,才被唯一嫡亲的姑妈、谢家大太太接到身边的:一则全她兄妹手足的情谊;二则是她母亲生前最爱的孙女,直到临去时都放心不下,照料好了她,也就是与自己母亲尽了孝;三则虽有庶兄刘庆,到底不是同母所出,又是早早投军,长年在西北军营里面,也照看不到。当初接到谢家时,也不过五六岁、六七岁年纪。谢家老太太是个爱热闹,又最疼孙儿女的,怜她少失怙恃,便叫和孙女们一起跟在身前,平日的起居教养皆是一样。偏生有这谢楷,幺子嫡孙,年纪既小,又是打自落地起便养在老太太房里,万般的疼爱,故而从小与姐妹们在一处厮混惯了。这刘家小姐来了后,自然也是在一起。两人年纪相仿,亲密友爱,耳鬓厮磨一直长到十三四岁。那刘婉儿容貌出挑,才学女红又好,就比起他家的姑娘也半分不差。而外甥人大心大,渐渐知道男女的事情,结果少年人一段心思,竟全倾注在这一个身上。”
范氏听了,忙问:“外甥倾心那刘婉儿,那姑太太可知道?”
顾冲点头,道:“怎么能不知道。外甥虽说也知书识礼,到底年纪小,心里有什么事,言语行动间如何不带出来?自然瞒不过他母亲。姑太太就同老太太、刘氏大太太商议了,给兰州捎了信。刘庆亲自带了人到南京,先接了妹子,一家人安置在南京别赁下的宅子内;又请他姑父姑母做主,替妹子张罗一门好亲。谢家大爷便听了我们姑老爷的提议,做主将刘婉儿许了应天府柴昌的长公子柴茗。”
范氏说:“是了。我也记得是柴家。那柴公子年纪稍有些长,然而出身门第、家肆品貌都好不说,他自家还是个进士,在六部衙门里头行走,前途上再顺畅也没有。我们一群娘们儿内里头议论起来,还说谢家大太太真真大方,兄嫂留下来的侄女儿,竟全不比自己亲生的少用心,寻了这么一个好女婿去。”
顾冲道:“说起来,谢家大爷把这件事情实在做得漂亮。且就说年长,当时柴茗也不过二十三岁,因替祖母守孝才将婚事延搁下来。但到底也不能算小,故而柴家催得婚期也紧。又恰好是柴昌这一任将满,已经有旨意说要转回朝廷六部的,就想把娶妇、返京两桩合成一桩:柴茗到南京迎娶,两家行过婚礼后便奉父亲回京。因刘家已无别个亲近长辈,谢家大爷同刘氏太太将姑娘接来谢家住了这些年,相待媲如亲生不说,又有老太太向来偏疼,故此竟全当是谢家嫡小姐一般地置妆送嫁。那时谢家上下忙作一团,人来人往的都是喜气,只有外甥得知消息就病到起不了身,但到底无可奈何。”
范氏听到这里,叹一口气道:“这样说,果然是外甥的一厢情愿。但也幸亏姑太太见机,否则任由了小孩子家心思脾气,好歹不知地,万一闹出什么事情来,可是一生的名节都完了。”略想一想,又说:“我也记得那刘家小姐,确实极标致俊秀的人品,又有一股子书香门第出来的清气,正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女孩儿。外甥心里面是她,眼光竟也不算糟糕呢。”
顾冲却是用力摇头,道:“他这里眼光是不糟糕,但这个不糟糕,于其他的事情却是大不妙。说起来外甥也算是少年风流了:且不说从小与姐妹们在一处儿,长日混迹脂粉之间,十一二岁就能做些极风骚华丽的浓词艳曲,单是十二岁那年与他家里几个兄弟偷入那秦淮风月地,竟凭一支笛子曲儿就成了那青楼魁首的入幕宾——幸是年纪小不妨事,到底连同去的那些个兄弟一顿好打。到十三四岁,爱上梨园戏曲,于是什么善曲名剧、歌谱话本,几百上千种的搜罗来;又是到处访音问声,把江南一片凡是稍有名气的班子一个不落地走遍,戏子优伶结交了无数。他自己也写本,也串戏,一副嗓音身段儿有时竟比那正经科班出身的还强。金陵城里说到膏粱子弟、风流纨绔之徒,谁能不提一提谢家十六郎的名号?偏偏外头这样的热闹,到真正‘情’字一道上,却是半点风流姿态都没了,既认定了,便是除刘家的那一位,任她玉女天仙,谁也看不上眼。以前在家还同丫头调笑,表兄弟姊妹亲近起来也偶尔会忘形,刘家小姐嫁入柴家后,这等情形却是再也瞧不见了。最要命的是,他这厢渐渐大起来,家里头少不得开始思量给他议亲的事,他却像打定了主意一般,只是推托不肯;平日家里会宾客亲友,但凡撞见真正露出些意思来的,竟什么也不顾也不管,或言或行,必定要打消了他人主意才罢——别人倒也还不打紧,那一年竟把临清王府的老太妃给冲撞了。”
范氏听到这里猛地一吓,忙问:“临清王府的老太妃?难道就是五年前那一次,谢家姑老爷、姑太太半夜上门,又请老爷过去的那回?老爷当时说,谢家大爷在朝里有些急事想走临清王府的门路,因我们在明州府的时候跟老太妃娘家有些往来交情,姑老爷姑太太才寻过来。原来是为了外甥!老爷怎的竟也瞒了我?”
顾冲道:“我不是不想你多心么?当时事情突然,又是这样的情由,就是自家人也不太好告诉的。何况我素知你不耐烦金陵家里面事情。姑太太虽然是出门的女儿,到底也姓顾,且又是先头太太生的。能不烦着你的,我一个人料理了便是。”
范氏听了丈夫回护之语,又是欢喜又是感慨,但也不免说:“话虽这样,总觉得老爷是小瞧了我。”
顾冲笑道:“我若连你都不能护住了,又算什么人?说到底,都是我连累了你,跟着我千百里的奔波,一辈子吃苦受罪。好容易安定几日,怎么能再为我家里面人操心?且这件事情,原也只有我出面。到底是内外有别,我去说话走动,就是小孩家不合冲撞了长辈,那边还多卖几分情面,若牵了你进来,只怕外头就要想到旁的事情上去。”
范氏点点头,说:“老爷说的有理。只是,这件事究竟如何?有老爷出面帮忙说话,临清王府那头想来是不会多说甚么。然而外甥这头,怕是不好过。”
顾冲道:“如何不是这样。虽然从王爷、太妃到王府上下都说不怪罪,到底是一场天大风波,谢家上下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才打点周全平渡过去,老太太更是受惊病倒,从此再没起得来床,拖了四五个月就故去了。虽说也是上了年纪,身上多多少少病痛,一时发作,终究不能熬过去,也是命数如此。只是事出有因,到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