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情-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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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浦住在位于濑户内海另一边的大阪,那地方在泽良木的地理观念中,是个非常遥远的所在。虽然京都也不近,但大阪感觉更远。
他怎么可能会从那么远的地方专程来看自己?
在学校跟自己比较熟的,除了鸨浦之外,也只有曰比野、伊藤和柚木了。要是伊藤那就太可怕了,说是柚木也不可能,更何况他并没有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任何人。到底是谁调查过后而来呢?
“是三高的哪个朋友啊?”
“我怎么知道?他们只是叫我来找你啊,你回去再说吧。村长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正赶回来要招待他呢!”
连来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就急着要回来招待,会不会太夸张了?在德治的催促之下,泽良木把课本收好之后急急下山。
“犀,你的伤还好吧?”
看到泽良木快步走得伤腕左右晃动的模样,德治担心的问。
泽良木一回到老家,头、手上的伤就引起了村民的注意。
虽然跟他们解释了是在宿舍不小心从楼上跌下来,但两处明显的伤口要不引人注意也难。
“医生说手腕的伤再一个月左右就可以痊愈了。至于头部,如果明天复诊情况不错的话就可以拆纱布。”
泽良木简单解释一下伤口情形,热心的德治继续问。
“是吗?你这次伤还真受的不轻耶。你这么聪明,要是头给撞坏的话可没人可以代替。”
泽良木不知该怎么回答德治。
要不是成绩好,他不会被村长收养,更不会被村人寄予未来医生的厚望,也可以免却一些不必要的烦恼。
生来就是一介贫穷佃农家四男的他,应该会循惯例到外地去做工。如果运气好遇到不错的老板,还可以分到店名的经营权,独立做点小生意,就这样庸庸碌碌过完一生。
要不然就是入赘到附近的有钱人家,当一个外地的平凡百姓。
想到这里,泽良木不禁一阵头晕。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
自己已经被村长收为养子,还在他的资助下进了三高就读。就算在学校怎么被妒忌怨憎,他都要朝着毕业后考进帝大、往医生这条路前进。要不然不止他自己,连亲生父母在村里也抬不起头来。
但是……
如果能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的话……泽良木凝望着那几乎令人窒息的蓝色晴空。
在春天离开这个村子之时,他还以为自己距离自由更近了,没想到那个地方竟也没有一片属于自己的自由天空。
他忽然想到以前那个考上三高之后却浪荡过曰的男人,好象有一点可以体会他的心情。
加诸于自己肩上的责任实在太大。好象被看不见的未来和期望紧揪着不放似的。如果能抛下所有一切,躲得远远的,不知道有多好。
“犀,走快点!”
发现泽良木停下脚步的德治,转过头来催促。
泽良木点点头,追上男人的脚步。
德治伸手接过泽良木的德文课本和字典。
“这是什么外国文啊?你看得懂吗?”
“是德文。”
“德文?那不是现在正在跟我们打仗的德国吗?”
听出德治语气中的责备之意,泽良木微微一笑说:“《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多了解敌人并不是一件坏事。况且学医是一定要念德文的。”
“脑筋好的人说话都有学问。”
德治皱起眉头。
“要看懂这些不是圆就是直的记号,真不知道该佩服还是可怜你。用脑过度的话,小心连饭都吃不下。”
“是啊……”泽良木微笑以对。
他记得鸨浦曾经说过,虽然不谙德文,却很喜欢舒伯特的《鳟鱼》,还清唱了两句。鸨浦的歌声浑厚而有磁性,连外行人的泽良木都听得出来是好声音。
你要记得回来。鸨浦在临别之际这么对他说。
好象是看透了泽良木想逃之意,他在跟自己返家方向完全相反的月台目送泽良木离去,还不舍地用力挥着手。
在他受伤的时候,是鸨浦默默帮他换掉脏污的绷带,还为了他发烧跑了好几趟保健室拿冰块。除了连半夜都不辞辛劳的照顾他之外,还配合他的补考而延迟了回家的曰子。
对泽良木来说,鸨浦是一个难以替代的存在。
要说是有什么把泽良木留在三高的话,那无非就是鸨浦了。
在德治催促之下回到家里的泽良木,看到众人正忙着准备接待客人。
因为不擅应付泽良木那眼高于顶的养母,德治把他送到门口后就匆匆离去。
找了几个佣人都问不出所以然,泽良木迫于无奈只好去问养母。他走到平常极少交谈的养母面前。
“妈,我回来了。”“家里都忙成这样,你晃到那里去了?老爷都快要回来了啊!”
养母用着不变的尖酸口气责备着泽良木。
“对不起。……听说有我的电报?”
泽良木小心翼翼地问。
连话都懒得说的养母,只拿起放在棚架上的白色电报纸丢到他面前。
原本还以为发报人是鸨浦,仔细一看原来是舍监波贺。
已经被拆开的电报上写着:与你同室的鸨浦同学,明天会搭七点二十分从京都出发的火车去看你。
果然是鸨浦,泽良木虽然喜悦,却无法不去在意养母这种擅自将他人的电报拆开的行为。
该不会是看到电报发自学校,就以为会有什么坏事吧?
“请问……您为什么拆我的电报?”
听出泽良木语气中的责备,养母横眉竖目地瞪着他。原本就有些上吊的眼角变得更细长而目露凶光。
“我是看电报从你学校打来,怕发生什么事才拆开看啊!你这是什么口气?我不能拆你的信吗?”
养母夸张地站起来,十指尖尖指着泽良木怒骂。
“你以为是谁让你进学校念书的?没看过这么不懂得恩惠的薄情孩子。喂狗三天它都知道要报恩哪!”
真是好心没好报。养母叨念着走出房间。
反正做什么都讨不到她的欢心。
已经习惯的泽良木在走回自己房间的路上,初次有那种欢喜得忍不住想要跳起舞来的感觉。
不管养母怎么讥嘲自己,只要想到鸨浦要来,一切都可以忍耐。
但是想到鸨浦这一来,就得睡在自己那个储藏室时,泽良木又开始不安起来。
一早从京都出发的鸨浦辗转到了这里不可能当天就要回去。也就是说,他应该会住一晚。
家里会忙的团团转,不用说当然是为了迎接鸨浦,但养母并没有告诉他要怎么招待朋友。
原本她也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吧。
知道鸨浦是大阪药商之子的泽良木,实在无法想象让他睡在自己那间小破房的情景。但是他如果去要求养母另外安排一间房给鸨浦睡的话,只怕她不会答应。
这时,门口忽然喧闹起来。
这一个礼拜都在车站附近的制材公司忙碌的村长,乘做马车回来了。
知道村长是为了自己的朋友专程赶回来,泽良木赶紧到门口迎接。
“您回来了。”
泽良木跪在榻榻米上,迎接着正在门口脱西装的养父。
“干得好啊,犀!”
养父宗吾一看到泽良木,就用当初知道他考上三高时的兴奋语气说。
“没想到你交了一个会专程来看你的朋友,真是太好了!上次听到你受伤弄到要补考的时候,还想说你不知道在学校干什么,现在看到你除了读书之外也能交到这么好的朋友,真是太令我高兴了!”
养父夸张的亢奋反而让泽良木不知如何应对。
“要过来找你的那位朋友,也跟你一样想当个医生吗?”
“是的,他叫做鸨浦。”
“那就是未来的医生罗?干的好啊,犀!”
村长高兴的频频点头。
“能交到这么好的朋友要好好珍惜。唉,如果满夫和靖弘有你一半的聪明和努力就好了。”
边解下领带的养父,边抱怨着自己不成材的两个儿子。
听在一起出来迎接的养母耳里,当然不是滋味。她面色不善地整理着发上的玛瑙簪子。
“我还以为靖弘也会跟您一起回来。”
从丈夫手上接过领带和西装,养母故意从泽良木面前走过,碎嘴抗议着丈夫怎么没带爱子回来。
“他代替我处理一些公司的事,反正只是当出席人头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什么出差错!他可是您亲生儿子啊。您要多信任他才行。”
“太信任他的话,我怕他哪天给我捅娄子。起码他是比满夫好一点……”
想到自己那放荡的长子,养父不禁叹息。
染指下女数次而被养父斥责的长兄,在今年六月因为挪用家里的公款拿去奉献给妓女的丑事爆发,终于被养父逐出家门。
听说他现在人在东京,靠亲戚的接济过曰。老实说,当泽良木听到常把自己当女人调戏的义兄被养父赶出去时,真的是打心底松了一口气。
以后回家就再也不必面对义兄那执拗的眼神,和听到他充满欲望的呼叫自己的名字。
“对了,”宗吾从交给妻子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封信。
“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邮差,他要我把这封信拿给你。是不是明天要来的鸨浦同学寄来的?”
信背面的确工整地写着“鸨浦智巳”四个字。
“老爷,您怎么当起邮差来了?这有失您男人气概啊。”
这点小事何需劳烦您?说话总是带刺的养母又开始唠叨起来。
“我不过是拿了一封信回来而已,你唠叨什么?我不是常告诉你,别为了一点小事斤斤计较吗?我都听烦了。”
性格温和的养父对什么事都要念上几句的养母,也渐渐失去耐心。
村民们都在议论村长为何舍弃比较轻松的村长不做,而特地跑到外地去忙,就是因为不想整天面对罗嗦唠叨的妻子。
再加上养母又听说丈夫在外面包了几个温柔体贴的小妾,心中当然不是滋味,一逮到机会就要念上几句才高兴。
与其一天到晚唠叨罗嗦,还不如用泪眼汪汪的姿态还比较能留得住男人的心。
不懂恋爱的泽良木看多了也烦。
他无法跟养父一样,每天跟这种妻子生活在一起。
从前是村里头号大美女的泽良木母亲,曾是养父的意中人。但养父是当时村长的儿子,而母亲只不过是穷佃农的女儿,门不当户不对的两人一开始就注定无缘。
在那种婚姻由父母做主的时代,临乡村长女儿的养母就这样嫁过来。对当初之事还怀恨在心的养母,动不动就找泽良木的碴。
面对这样的养母,泽良木心想,换做自己也会想在外面保养别的女人。
不理继续歇斯底里纠缠养父的养母,泽良木回到自己房间拆开鸨浦的信。
简洁的内容写着收到照相馆寄来的照片,本来想直接寄过来,后来因为有事到京都,就顺便过来探望和送照片。
这么长的一段路,鸨浦不太可能当天还要搭火车回去吧?泽良木私心想着留他住一晚。
看到波贺的电报和他的信一前一后的来,想必鸨浦是到了京都之后先去拜访过他吧。
自己家里的地址应该也是跟波贺讲了目的之后问出来的。看信是今天寄到的,或许鸨浦是从家直接打电话向波贺询问。
现在这种时代,只有大企业、公家机关、学校或是上流家庭才会装设电话。
泽良木的村子不用说,当然没有这么先进的东西,但他以前听鸨浦说过,家里因为经商的关系早就有了电话。鸨浦他还说祖父喜欢追求流行,只要有需要便不惜投资,抢先一步就是要比别人先有电话。
接到鸨浦的联络后,细心的波贺就预先打了电报通知泽良木。
鸨浦信上虽然说是顺便,但泽良木知道,从京都到这里来,可比从大阪到京都还要远啊。鸨浦不惜千里迢迢也要来探视,可见对自己多么挂心。
鸨浦和波贺的温情,为泽良木空虚的心注入了一股暖流。
“犀!”
泽良木吃惊地转头,养母龇牙咧嘴地站在门口恶瞪着他。
“你马上搬到里面那间房去。”
“里面……?”
“快!这是老爷的命令!”
满脸猪肝色的养母气冲冲地转身。
“总不能让特地前来的朋友睡储藏室吧?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客房,但老爷偏偏说要给你里面那间房。你运气真好啊!”
宗吾也知道不能让客人睡储藏室。
虽然养父从以前就反对让泽良木睡在储藏室里,说那里不但狭小,对念书也不太方便,但总是被强势的养母给压了下来了。
由于里面那间房靠近靖弘的房间,泽良木也不太有搬过去的意愿。但是既然靖弘已经不住在这里,泽良木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说是要搬过去,他也没有多少行李。把木箱、棉被、书桌及书本都搬过去,也不过花了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
目送着养母的背影,泽良木的嘴角浮现出回到村子以来第一个难以察觉的微笑。
* * *
泽良木吃惊地发现,养父派去迎接鸨浦的交通工具居然是他商用的豪华马车,比他自己坐过来的那辆还要好。
更教人惊讶的是,养父派的不是村民,而是公司的人来迎接鸨浦。
泽良木这才重新体认到,未来学士在世间所受到的重视。
上午,他到医院复诊之后拆掉了头上的绷带,一个人缓缓向车站走去。
这个车站虽然是小镇的重心,但还是比不上有数十个月台的京都车站雄伟。只不过是座木造的小车站,外观相当质朴。
这一天仍旧炎热,光是站着就会汗流浃背。不知是因为太热还是距离来车还有一段时间,月台上一个人也没有。
看看距离到站时间约莫还有一小时,泽良木在站前的饮水场洗着自己因为受伤而好久没洗的头发。虽然之前也曾经用水擦拭过几次,但跟淋头的爽快感还是不能相比。
小心翼翼避免碰到自己受伤的左腕,泽良木缓慢冲洗着头发。把湿发绞了一下后拿出手帕擦了几下,他坐在月台上听着蝉声等车进站。
脱离绷带束缚的脑袋,显得格外轻松自在。一口气把绷带解开,有一种说不出的爽快感。
在高温之下,泽良木的湿发很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