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时光-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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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奇瞥了一眼,微微诧异。
那张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两张面孔依稀能看出是他们两个年轻的时候,两个人搭着肩膀,四哥的手指,还不是现在的样子。
我的疑问还未出口,就听到外面的动静。
孙延秋许是真的休假,穿了身便装,看着手里的档案进来,关好门抬头的那一刻,手里拿的东西咣当掉在了地上。他瞪大了眼睛,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四哥,半响,喉结紧张的上下动了动,“四……四哥?您怎么到这来了?”
四哥没说话,他俯身把东西捡起来,表情十分紧张,笨拙的把自己的座位拉出来让他坐。看到桌上的照片急忙收进了抽屉里,面色尴尬的低着头。
Chapter 36: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孙延秋这个胆子大到跟局长咋咋呼呼大骂的人,在四哥面前,全然收起来鲁莽汉子的性格,面对四哥的一举一动,都是唯唯诺诺的小心对待,从进门开始,端茶换水一刻都没静下来过。
四哥就那么倚在桌前,看他忙忙碌碌,摇头无奈的笑。
“我还以为……您这辈子不会想再见到我……”孙延秋怔愣的呢喃。明明相差无几的两个人,站在一起,他心理上像却小了好几辈似的。
“都当队长的人了,这位置别随便给人坐,头抬起来,你这是干嘛呢?好像我欺负你一样。”四哥把他的座位推回去,到我身边坐下,说:“今天跟韩昭过来,是有事求你,看你能不能给条道儿,让我们见见景焱。”
孙延秋听到这话,眼里的激动黯了下去,皱起眉说:“他的判决还没下来,按照规定家属现在没有会见权。”
“你还怕我跟他串供不成?”
孙延秋立马反驳,“四哥,我绝对信得过您,但是……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这种气氛并不算好,我从头到尾没插过话,一直观察着四哥身上异样的情绪。他破天荒的从孙延秋口袋里摸了支烟,由着孙延秋帮他点上,抽到一半,有些感慨的对他说:“你做事什么时候合过规矩,过去哪一回不让我为难。这次,就当给哥个面子。”
孙延秋什么都没说,犹犹豫豫,最后把我们两个带到了看守所。
他去跟里面的人打点好,自己去跟景焱打了个招呼告诉他,结果出来之后,给我们的答复是,见人可以,但只能是四哥一个人进去。而他的理由,也只有一句景焱不想见我。
我猛然记起他从地下室里把我抱出来时说的那句话,本来模糊的言语,放在此刻却清晰了起来。
我看眼四哥,不甘心的点头,能见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得多。
只是,我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孙延秋看着四哥进到里面,眼神很复杂,夹杂着很多难言之隐。
我们俩人各自低落的在外面等着,许久,孙延秋问我:“四哥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有点漫不经心,说:“挺好的。”
“他……结婚了吗?”
“嗯?”我扭头幽幽瞥着他,“你跟四哥很熟吗?”
孙延秋挑了下眉,被我望得不自在,“我刚毕业那会儿,因为做特情跟过他好多年,怎么会不熟。”
他坐在石阶上,手撑在身侧抬头呼了口气,“四哥他是真心拿我当兄弟的,我刚去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出错总是他护着我,护到最后,他明明知道我是警察,还是为这跟徐胤吵了一架。如果不是他们翻脸,到后来,他就不会被吴恪陷害断了一指,妻子和女儿也不会死……”
他语气感伤起来,低声说:“如果不是我们立场不同,我倒真想一辈子做他那个不懂事的弟弟,是我对不起他。”
他说了两个如果,做了两个不存在的假设。
过去的东西没有办法改变,它所产生的影响也永远不会消失,我们唯一能与时间对抗的,只有活在当下而已。
孙延秋的愧疚并没有告诉四哥,四哥也没有跟他提过一句,不管过去关系有多好,现在都只是个亲密过的陌生人。
从看守所出来,四哥给了我一张纸条,是景焱以前给我的那张卡的密码。
四哥说:“里面是你上大学时的奖学金,还有你们在外面那几年打工攒下的。另外,就是他自己赚得一些,虽然不多,可都是清清白白的。想做点什么,留给你做创业资金。”
我握着那张薄薄的纸片,问:“他为什么不肯见我?”
“太狼狈了吧。”四哥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这么一个人。”
我缓缓吸了口气,心里涩到几点反而笑起来,说:“他才是那个傻瓜,到什么时候都这样。”
“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茫然的抬头,见他淡淡的说:“景焱,他的左眼被盐酸灼伤之后没有及时处理,又经历了一场大火,大概很难再看到东西。”
我暗自咬住下唇,轻轻嗯了声。早就该做好准备的,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没事。
“还有,韩昭,过几天开庭,他希望你不要到场。”四哥说。
我还是点头应声,沉默的面对这个消息,在心里揣摩他的想法,再也没有眼泪可流。
曾经固若金汤的天歌垮了,日夜敞开的门被打上了封条,很多落井下石的人愤愤匿名举报揭发,很多牵扯到林回外公的举报信被暗地里压下去。
二十七号的庭审,所有人证据确凿,没有任何异议。
吴恪因为被上面的人抛弃,被判了死刑。听四哥说,他在庭上笑得像个疯子,发狂的在旁听席上找什么,直到被法警带出去还在试图反抗。
而景焱,因为是从犯,又有立功表现,当庭宣判有期徒刑——七年。
七年有多长?
七年之前我才读高中,七年之后,我和他都已过而立。
想一想,好像还很远。
我没想到在工厂会是我们这七年里的最后一次见面,宣判生效送监之后,我去看他,教员说他还是不想见我。我给他写了一张字条,跟送进去的衣物一块儿交给他,告诉他,我会等他。
跟景焱一起的那些人接连得到惩罚,包括当时打过两次交道的余飞,也被判了刑。
我在窗口办理好汇款,出来接到孙延秋给的消息,说吴恪在行刑前,因为警员的疏忽,用事先藏起来的碎玻璃片插进了大动脉,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手臂上自己用牙硬生生的撕开了一块。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僵了,身上嘴里全是血,眼睛瞪得很大,怎么都闭不上。
我脑子里浮现出吴恪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背后直出冷汗。
我把这件事告诉四哥,四哥当时正在准备午餐,挽了挽袖子,对这个结果并没什么反应,很平淡的说:“吴恪就是这样,偏激到极点,活不下去的话,不会让自己命结果在其他人手里。”
他很利落的把菜盛出来,问我:“景焱还是不愿意见你?”
我点头,四哥问:“那你以后怎么办?就跟他耗着?可要想好了,这时间不短,等他出来,你们可能就陌生了。”
我能明白四哥的意思,两个人很久不见,生命中空缺了一段,等再填补起来,可能大家都变了,你所依恋的感情,终究会成为一份过去。
我说:“到时候再说吧,或许哪天不想等了也不说不定。”
四哥就笑,问:“有什么打算?”
我稍稍沉默,他接着说:“没想好的话,就先暂时跟着我,我那个小店清净,倒也适合你。”
我现在丢了工作,也不能总在家靠爸妈,想一想便答应了。
我们是和爸妈一块到的火车站,爸妈回家,我跟四哥去湖南,匆匆的叮嘱几句关心的话,便就此分别。
其实这一次相处下来,我才慢慢发现他们身上的好,后妈她,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和善的很。
这场风波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很快的压制过去,大批的人被牵扯进了监狱,也有很多人,渐渐的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到凤凰的第二个月,林回去了威尼斯。他走的那天我急慌慌的赶去机场送他,赶到时已经开始登机,他跟楚扬站在一起,怀里抱着我见过的那个小孩,看到我握着他的手冲我挥了挥,嘴角依旧挂着笑容。
我也对着他们挥手道别,压在胸口的石头被搬开,一瞬间释然。
每个人都开始走上自己的轨道,那些有过交结的人,在分岔路口也各自分离。
吴恪死了之后,Alvis便失踪了,我拜托人找过他,可最后也没什么消息,到最后,只好随他过自己的生活。
我每个月会回一趟A市探监,去之前写一封信,告诉景焱我身边发生了什么事,跟他说一些话。他没有回过我,也没有答应见过我,我就这样单方面的期待着,没有尽头一样。
后来偶然路过,发现天歌改成了一家酒店,在酒吧街的黄金位置照样做得风生水起。
身边的一切都在快速的变化着,我在四哥身边待满了三年,有什么问题,他总是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解释教导。下午没事的时候,就一块坐在窗前,听他讲景焱小时候的故事。我渐渐明白,为什么景焱会把他们看成亲人。在黑暗里,只要他们几个人靠在一起,就是最亮的光。
我在中秋节那天回到了F市,前后忙忙碌碌了许久,在一条稍显僻静的街上盘下了一家店面,开了一家咖啡店。从装修开始,每个步骤都是自己亲力亲为。有时累极了,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看到身边空落落的,心里的失落难以言喻。
店面里装潢很简单,也很清新,露天的院子里种了很多花,桌椅全是木制编织,与前面相隔的地方搭了道拱门,进门两侧放了两个大大的书架,上面从名著到现下火热的小言摆得满满的。偶尔还会在店里放些过去的老电影,阳光满满的下午,一杯咖啡,配上陈旧的色调,让人倍感惬意。
装修时我特意留出一面墙,什么都不放,只是在最顶端挂上了写着店名的木质牌,下面一行小字:你愿不愿意,为我剪下一段时光?
而在这之下,是一条条可做装饰的绳索。
开业时,我作为店长,写下了第一张字条,放进透明的瓶子里,挂在了上面。
我们之间就像隔着一层玻璃,看得见却触不可及。
你开口哽咽词不达意,我裁剪时光,作最美的回忆。
这是我和景焱的故事,或许也有很多年轻的人正在经历着,我看着那面墙上的瓶子越来越多,有情侣,有夫妻,也有学生和在这个城市独自奋斗的人。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坐到这里,怀着不同的心情剪下这一刻的时光珍藏。
也许,再过几年,我们便不会记得自己曾经写下的话,可时光会替我们记住,我们曾经爱过,努力过,也年轻过。
前几日,在家里整理房间时,翻出了那支摔坏的录音笔,顿时回忆翻涌,做过的傻事一件件全记了起来,于是心血来潮的拿去店里修。
老板卸开看了看,笑着说:“型号很老了,很重要吗?老婆送的?”
我忽然愣住,随即跟着笑,原来我已经该娶妻了呢。
老板动作熟练地检查,我趴在柜台上,回答说:“不是,是情人。”
老板露出一个明白的表情,说:“都是男人,能懂。哎,这个里面的数据可没法恢复。”
我说:“没关系,您尽管修,我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
他转过去在里面换了个什么东西,很快就递给我,我试了一下,倒真的可以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大了些,经常恍惚。原来我以为没办法只能丢掉的东西,只要这么稍微修一修,就会好起来,只是我没有去尝试。
付了钱把录音笔收在口袋里,手揣在兜里往回走。
六年多了,对于我和景焱的这段关系,爸妈谁都没表态,一开始还会试着给我介绍女朋友,时间长了,也只好默许。妈没有再给我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我问起时,她说想顺其自然,事事强求不得。
我没有再见过林回,没有见过Alvis,生活很平淡,什么都变了个样。
F市的冬天很冷,一阵风吹散了思绪,哈口气搓了搓脸,走到咖啡店门口,还差几步的时候,脚步蓦地顿住。
带着书来这里自习的学生进进出出,我怔怔的看着这群年轻的面孔中,那个站在原地看着头顶门牌的人,眼眶忽然一热。
我使劲掐着手心,感觉到麻木的疼才放开。
他回过头来,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也有些怔愣,等我回过神来,他边笑起来,侧头指一指放在门边的小黑板上的招聘启事,开口问:“还招人吗?”
我往前走了几步,在他面前站定,仔细观察着他的变化。
瘦了,也黑了,额头上多了道疤,左眼细看起来有些无神。
我想哭又哭不出来,笑着回他:“招,但是没有工资。”
他听了托起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很久才问:“嗯……管吃住吗?”
我继续摇头,“不管。”
景焱笑的无奈,缓缓张开手,语气轻柔,“那……能追老板吗?”
我瞥他一眼,哭笑不得,却是没有犹豫的到他怀里,眼睛里带着湿气。
呵气成霜的寒冬,穿梭的人群,店里的音响放着一首好久不见。
冷风,等待,痛苦和孤独,每一份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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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
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
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番外
【景焱】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用沉默埋葬了过去
在旁人眼里,景焱从小就是个特别傲气的人。在人贩子手里,被逼着上街乞讨、给人下跪磕头,他不肯,怎么拳打脚踢都没服过软儿。后来他凭着一口气跑出来,也是因为这股劲儿,遇到了人生中的贵人,手把手教着,把他领上了一条享福的道儿。
景焱还记得,那人把他带回家时,一脸严肃的问过他:“你可想好了,这道门搁这儿,踏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他仰着稚气的脸很坚定的点头,那时的他还是个孩子,哪儿知道那么多人情世故,只知道谁能让他吃饱饭,谁就是他的恩人。而眼前这个人给他的,又何止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