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凡的使命-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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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星不太懂信上的内容,语言被文字表达出来,他反而觉得晦涩难懂了。跛子豹读信很不流畅,他的重复与中断使文星本来明白的意思又混淆了。他悄悄地走出来,来到街上,眼前是一幅几乎每天都要重复的画面——
太阳已失去了它的热力,正缓缓地落下去。西边的天空被染红了,仿佛燃烧的炭火;一丝风也没有,炊烟四起,形成一个个垂直的烟柱;村子上空笼罩着一层轻烟,仿佛穿上了一件薄纱的衣衫;几头牛悠然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落日的余辉把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
“真像做梦……”文星怅然若失。
生活是实实在在的,为什么竟是梦呢?他不知道。他只感到缭绕在心间的是缥缈和茫然。这场梦何时才能醒来,他可能永远也无法知道。童年的哀伤有时就这么侵蚀幼小的心灵,那常常是在一阵极兴之后,就像一片乌云突然出现在蓝天上。
玩具给了文星无穷的乐趣。尽兴之后,他就想拆开看一看它的机械原理。但是,他刚一动手,祖母就发现了,祖母大声地骂他,他只得作罢。那只漂亮的手枪可好玩了!只要一扣扳机,它就会发出“嗒嗒”的响声并冒出明亮的火焰。这些东西能给他带来极大的优越感。当伙伴们睁大了惊奇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这些他们童话中的东西时,他的心里就乐开了花;而当他们愿意以执行他的任何一个命令为代价来换取摸一摸他的玩具时,他更是手舞足蹈起来。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感到自己是他们的领袖了,也唯有此时,他才找到了那些失落得无影无踪的感觉。
文星于是盼望父亲的到来,那对他来说是无比亲近而又血脉相承的关系。其实,父亲并不能弥补文星感情上的空缺,他已经被排斥在这个幼小的心灵之外了,这些盼望实际是玩具引起的好感和占有欲的心理延伸。
文德林一年也来不了一次,如果不是相框里的那张相片,文星早就忘记父亲的样子了。来去匆匆的父亲好像很忙,在家里呆得时间极短,只能以小时来计算,而间隔的时间却那么长,这让他感觉仿佛等了整整一生。这种人为的隔离使他的心灵走入了一个永远黑暗的通道。
我们的主人公越来越不安分了。
所有的疑问中,文星最想知道生命的秘密,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了解自我存在更重要的了。不久以前,他曾问过姑妈与祖母自己的生命来源,但她们都在认真地敷衍他。
“拾来的,在地里干活拾来的!”
他当然不信,因为这没有可信的理由。
“在地里?我又不是虫子!冬天那么冷,我可受不了!”
“万物土中生嘛!冬天是很冷,可你身上穿着棉袄呢!”
文星悻悻地走开了。
吃过早饭,文光去上学。整理好家务,文星的祖母又开始缝缝补补。瞧,她左手高举着针,右手拿着线眯起了眼睛……她的视力已严重损害,那细细的线总是在针孔两侧徘徊,却总是无法穿入,她的每一次努力都是白费的。
“唉!”祖母叹了口气,“文星,过来把线穿进去。”
“噢……”文星答应着,放下了手中乱七八糟的东西。
文星毫不费力地做好了祖母要求的事。他突然想起了萦绕在脑际的问题,就问:
“奶奶,男人长大了为啥娶媳妇呢?”
“娶媳妇洗衣裳啊。”
“还有吗?”文星继续问。
“烧火,干活……看孩子……”
针在轻快地穿梭着,谈话丝毫未减缓她的速度。“文星咋不说话了?”文星的祖母有些迷惑。当她抬起头来时,小家伙早已离开了,她笑了笑,继续干自己的活。
又是没有答案,文星几乎要恨祖母。他下决心要弄个清楚,关于女人,关于性,他感觉那就像太空一样神秘和吸引人。
文星的姑妈一个人居住。冬季的漫漫长夜里,为了驱逐寒冷和孤独,她让文星与她睡在一起。尽管靠着女人的身体,但文星浑然不觉。自从他把女人看作神秘的东西后,他的睡眠就变得不安分了。有时,他试着抚摸姑妈的身体,姑妈只在开始阻止他的行为,后来就不管了。她满足他的好奇是因为这些行为有时能安慰她母性的本能。小家伙见探索可以继续,胆量越来越大。有几次,他压着急速的心跳去轻轻地触摸姑妈的下身,居然没有受到姑妈的责备,这使他心里窃喜,因为他事先做过这样的心理准备:他会受到严厉的责骂。他可并不满足自己的这些成绩,他还想看清女人更多的东西。但黑夜里他什么也看不清,他所有关于女人的概念只是通过触摸引起的幻想。
“得想个办法看清楚!嗯,有月亮呢……”文星捂着脑袋想了很久,终于找到了答案。
5天后的夜晚,月亮变得明亮起来,文星看到计划即将实现,心里一阵阵兴奋。他早早地躺下了,胡思乱想着,不时从被子里伸出脑袋看看窗外。
月光如水般倾泻着,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子的空隙洒进屋内,给一切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院子里的树木随风摇摆,光秃秃的枝条不时地破坏着明亮的光线。窗子上唯一的一块玻璃透过的月光形成了一个明亮的区域,这正符合他的要求。只不过光线还有些偏,只有当月亮升到恰当的位置时,它的光明才可以发挥作用。
文星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他慢慢睡了过去,但又被自己强烈的念头惊醒。光线照亮了他睡觉的地方。姑妈早已睡熟,他开始了期待已久的“探索”。他用手轻轻地掀起了被子的一角,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啊,女人真美!”他从心里赞叹。他想把被子多掀起一些,让那些神秘的东西全部暴露出来,但姑妈却拉下了被子,寒气让她难以忍受。见姑妈又睡着了,文星又掀起了被子,但他很快就失去了第一次的兴趣,这本来就是索然无味的,如果除去幻想。过了一会儿,极度兴奋的神经渐渐松驰下来,文星带着一丝失望与羞耻沉沉地睡着了。
这些行为只不过暂时缓和了急速膨胀的畸形心理,那些困惑与神秘感并没有因此消除。它们像关在笼子里的猛兽一样被驯服了,但它们还会发作的,只要他心中的恶存在。 。。
第一部(8)
八
文星的最后一位姑妈出嫁了,家里变得冷清起来。
与文星其它姑妈一样,她也是这儿的千年遗风──媒妁之婚的牺牲品。这个戴着面具在乾坤下堂而皇之吃人的野兽还要舞到几时?我们为什么不能把这些无辜的心灵解放出来?但是,要做的事太多了,这片土地上的故事总是这么悲惨!
妻子多病,干不了多少活,女儿都出嫁了,这个家只剩下了文申荣一个劳力。文申荣按部就班地吃饭、干活和睡觉,看不出生活有什么变化。妻子却总是心事重重,这让他看不懂。
生活依旧,生命依旧,贫穷依旧。
贫穷制造了辛酸的生活,所有的农人都是在极其艰难中度日。文星永远也忘不了村民们那副令人心碎的肖像:那是怎样的脸啊,沟壑纵横而又暗淡无光!两只眼睛也似乎蒙上了厚厚的尘埃,遮住了高尚的光辉。
尽管只能以低劣的食物填饱肚子,但许多人对现在的状况却知足,甚至祈盼这样的生活永远也不要变。“过去的日子才可怕呢,现在是多么幸福!那时,唉……有多少人被饥饿夺去了生命!”过去可怕的岁月是他们永远记忆犹新的。那是一个灾难的时代,生命变得毫无意义,饥饿,饥饿,那就是村民们最直接的感受。
土地的产出尽管有限,但用它来填饱肚子还是能够做到的。祖母把最好吃的食物都给了文星和文光,他们的肚子几乎塞不下了。当然,他们吞咽的东西绝对谈不上什么美味。祖母努力为两个孩子的成长增加营养,只要能够做到的她都做了,可她心里清楚:两个孩子缺乏营养。
“唉……”她经常暗暗地叹气。
只是偶尔,文星与文光才知道饥饿的感觉是多么可怕。祖母有时把饭烧晚了,或者有什么事出去了,饥饿就开始折磨他们了。两个孩子在沉默中等待祖母的到来,为了驱逐饥饿这头怪兽,他们扯着无聊的话题。很长时间过去了,祖母还没有来,他们也无话可说了。此时,饥饿让他们难以忍受了,比死亡还可怕。文星终于忍不住了,偷偷地掀起了锅盖,蒸气太热了,文星的手被烫了一下。他吹着气,把拿出来的玉米饼不停地在手中交换着,慌乱地啃起来。玉米饼所剩无几了,祖母突然出现在门口,她愠怒地看了一眼文星,缓慢地说道:
“记住,下一回不许这样,大人没回家是不能吃饭的!”
文星脸红了,羞愧地低下了头。但他太饿了,美德已经不起作用了。
尽管只能勉强填饱肚子,却很少有人偷窃,在村民的道德范畴里,偷窃是严重的犯罪,不可原谅。
生存太紧张了,人们时时刻刻都是忙碌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耗掉了。他们是容易满足的,只要生命存在,身体和精神承受再多的苦难也在所不惜。
小孩子嘴馋,文星和文光也不例外。可是,家里没有钱买零食,他们就吃身边各种各样的东西。
见哥哥吃生萝卜,文星也吃;见哥哥吃苍耳,文星也跟着效仿。可有一次文星被长满了乱刺的苍耳刺伤了舌头,从此就不再问津。他们都喜欢野葡萄成熟了的果实,这东西酸甜可口,是他们心目中的美味。
尽管经常吃不卫生的东西,但文光和文星很少生病,这是让他们的祖母最欣慰的。可到了冬天,他们都要患上感冒。那时,村子里唯一的刘医生就成了他们尊贵的客人。
许多孩子到了冬天都会患病。因为年幼,抵抗力弱,他们感冒后往往在家里呆上好长一段时间。
实际上,文星的祖母才是医生最大的顾客。她吸烟太多,有严重的气管炎。
文星有了朋友。
文德利比文星大一岁,兄弟三个,是文星五祖父文子荣的小儿子。
有一天,当文星走进文德利家时,他心中愤愤不平起来。文德利的家中有他从未见过的漂亮家俱,屋里也收拾得很干净,这给文星心目中农家的概念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凭啥?他爸爸当官?我爸爸可是比他爸爸的官大多了!”他越比较越气愤,因为事实是文德利家比自己家富有。他心里极不平衡,他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差别。
文德利的母亲给了文星几块糖,文星拚命地摇头,把手藏在背后,就是不肯要。
“为啥不拿着,这糖不能吃?”
“奶奶说别人给的东西不能吃!”文星怯怯地说。
“哈哈……”文德利的母亲笑起来,摸了摸文星的头。
“你奶奶真是够厉害的,连俺家的东西孩子也不敢吃了!”
最后,文德利的母亲把糖塞进了文星的口袋。
回到家,接过文星手里的糖,祖母对他说:
“见了文德利他娘叫五奶奶,听见了吗?”
“嗯。”
文德利的母亲个子不高,穿得很整洁,像个城里人。她笑起来很甜,脾气也温和。
文子荣在黄升镇工作,是小镇粮所的所长,这是一个让人羡慕的职位。文子荣有些头脑。他当过兵,负过伤,退伍后捞到一个公职。最后,他当上了黄升粮所的所长。
黄升是离村子二公里远的一个小镇,文星跟祖父去过一次。他感觉黄升很热闹,但现在又忘记了它的样子。
此后几天里,文星总是记起去文德利家的情景。他并不嫌弃贫穷的家,这反倒使他憎恨起了财富。他也恨自己的父亲,因为他使这个家徒有虚名。他一直以父亲为荣,可现在这却成了一种负担。威名下的华而不实常常困扰着小家伙急剧膨胀的自尊心,使他在小伙伴们面前不敢暴露自己的脆弱。于是他不停地吹嘘,因为这是最好的掩饰。这么做达到了最初的目的。这倒不是他们特别信任他,而是当他们回到家中向父母诉说时,两者的出入并不大。那些大人们原来是更爱慕虚荣的!被生活压迫得体无完肤后,他们都变成了功利主义的机器。
过了一段日子,文星又认识了两个朋友。
纪高、邢帆与文星年龄一致,只是晚出生了几个月。纪高长着一个细长的脑袋,身体十分消瘦;邢帆个子很矮,像小人国的一员。
自从认识了邢帆和纪高,文星就很少呆在家里了。
走出院子,走上街道,烦恼就悄悄地逃遁了。文星想争取更多的自由,尽管他不懂自由的含义。他心目中的自由就是无拘无束。他现在可以在外面大胆地玩耍了,而祖母再也不会频繁地呼唤他。
这是这些农家孩子经常重复的一幕:众多衣服破旧的孩子互相追逐着,每一张涨红的脸上洋溢着纯真的欢乐,汗水在流淌,心也在飞扬……无拘无束地敞露自己的心灵,像风一样无羁的自由就是他们的写照。儿童很容易达到欢乐的极限,因为人在单纯时快乐最容易寻找。
吃饭是游戏结束的时刻。当亲人的呼唤遥遥地传来时,他们才恋恋不舍地相互告别。
“咱们下一回咋玩呢?”
这无奈的疑问包含了对下一次相聚的憧憬。在他们心中,这简单的约定也是神圣的。
尽管停止了大部分的活动,但寒冷的冬天也有一些乐趣。
在阳光灿烂的早晨,他们三个人会不约而同地汇集到一起。找一个背风向阳的地方,他们的世界里便充满了欢乐与笑声。周围有成堆的玉米秸,他们仔细地寻找着,终于找出几根保存得比较好而又有甜味的嚼起来。他们管有甜味的玉米秸叫“甜棒”。这是土地的馈赠,它残存的汁液可以丰富他们终年吃不到糖果的贫乏的嘴巴。手有时会被玉米秸的坚皮割破,但同品尝这东西的惬意相比这显然算不了什么。谈论总是杂乱无章的,就像早晨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其中也有些真正的内容,那是他们这个世界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