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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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感委屈。
我说过我是卧底了,只是伊们不信。
天上挤下了几颗雪花,一声一声,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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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谁(1)
我是一个设计师,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做衣服的。
我在西巷街上的裁缝铺里工作——能踏过无数毕业生的尸首、从金融废墟中扒拉出一个工作来,绝对算得上一件值得庆幸的事;而且我非常珍惜自己的每一份兼职,每天都会为它们燃烧智慧、勤勤恳恳、通宵达旦;有空的话也会去单位里坐坐班……
没错,其实我的主业是用各式各样的招数,让各种各样的人从口袋里拿钱出来。
我抚摸着下巴上青涩的胡茬,备感福如东海,不亦乐乎。
而要说有什么不称心的话——
第一局
【我】
就在我困得几乎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电话把我震醒了。
时间是清晨6点,我挣扎着翻开手机,发现陶今一直在拨我的号码,而且已经打了半个多小时;她的头像在屏幕上突突突突蹦个不停,未接来电记录像秒表一样跳着字,整个阵仗搞得好像世界末日降临一般。
这个陶今是西巷街高中的学生,寒假来单位做公益劳动的。但她甫一迈进大门,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制造起各种麻烦来,搅得整个裁缝铺一团乌烟瘴气。前天她说钢针剪刀什么的算管制刀具、得每天清算,昨天又逼着全体师傅做眼保健操听古典乐——现在是喊我去学习物种起源,还是去响应街道的号召扑蝗虫、灭蟑螂?!
我没理她,继续敲手头那些邮件。
——回刘经理:
您想做的可是酒吧街,现在却要给它编出“古时候,这条街上有个孝顺女儿,为了照顾老爹终身未嫁”这么一个传说——听了这个还会有几个人想投钱进来?作为您聘请的企划,我必须负责地说,纽约的华尔街都倒了,您要不想赔上棺材本的话,立即,马上,现在就把它改成“古时候,这条街上住着个孝顺女儿,却因为爱勇敢地和情郎私奔了”;这样,别说搞酒吧街,就是红灯区也绰绰有余。
——回王女士:
您之前向我咨询理财方案时,展示出了不同凡响的人文理想和超前的投资理念,因此我郑重地向您推荐一个商业街项目。首先,请允许我向您介绍一个流传久远的动人爱情传说……
请别义愤填膺地破口大骂:你是个骗子。你不觉得这很艺术?就是艺高人胆大的技术?他们都说灵感女神和财神爷一样忙,所以受到缪斯青睐是件碰运气的事。
我从来没想过碰运气。我得成为那个能决定缪斯小姐和财神爷他们的日程的人。
我轻蔑地瞟了一眼手机上狂跳的来电提示,拔掉电池,往枕头下一钻,准备搭那艘叫做回笼觉的客轮扬帆而去。不幸的是,缪斯女神没回心转意,世界末日却赶到了家门口,掀起一阵大风浪。
【陶今】
陶今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小学三年级那年,陶今挨了江湖郎中几针劣质的链霉素,差点被打成聋子;初中二年级那年,陶今她妈烧晚饭时,被突然失火的燃气灶燎化了隐形眼镜。所以比起命途多舛,陶今更恨骗子。为了准确表达内心这种强烈的思想感情,陶今用了一个非常激烈的比喻——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名谁(2)
“我就拿你来打个比方。假设你的买卖晚上打烊后,你正意兴盎然地数着钱匣里的钞票、把每一张伟人肖像嘴对嘴叠在一起,笑得最开心的时候——突然发现其中一个伟人其实是人妖假扮的!”
“杀了他。”舒晴斩钉截铁。
这样一个有口皆碑、民心所向的坚定信仰,在陶今做寒假义工时得到了最为彻底的实践。
【我】摆脱掉陶今的电话骚扰,我刚倒在枕头上,就听居委会的张婶就像往常一样,在楼道里回肠荡气地高喊了一声“来人啊要命了”。我也没客气,怒气冲冲地回敬了一句“家里没人,电费欠到明年再说吧”。
按照往常,张婶应该就“一边数落我的不是、一边蹒跚地离去”了,可她却留在原地、把喊话的内容又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而且声音越发尖利骇人——我意识到是真的出事了。
我一个趔趄冲到玄关、颤抖地拉开大门,看见披头散发的陶今正倒在脚下,一只手僵硬地举着手机伸向门槛……还没等我倒吸一口冷气,张婶又震惊四座地叫了一声“哎呀妈呀”,旋即转身掂着小脚逃开;地上那原本饿殍一般的陶今,这时突然抬起脑袋,刚要扑来,却又手脚并用腾腾腾紧往后退了几步、把手袋举起来挡在面前——
这时我才发觉,迎着正月里嗖嗖的过堂风、赤身*地站在室外——确实有些恶寒。
【陶今】
一说到人情冷暖这些事,陶今就很怵头。
这学期初,陶今和几个女生合送了室友一个生日礼物,是个硕大无比的招财猫;与其说这猫是一个“surprise”,不如说它是一个“shock”更合适。视财如命的室友硬是把它拿去退货兑了现金,而礼品店的老板娘拨通了陶今的手机,很客气地说,既然当初这个大瓷罐子是陶今死乞白赖要订做的,所以就麻烦她再把它请回去——或者可以让膀大腰圆的老板送去府上。
当然,陶今胆子很小,她是很识时务的。
最后她端着那个瓷猫沮丧地回到宿舍楼时,宿管阿姨以为她抱的是哪位长辈的骨灰,还特地从值班室里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路注目礼。这个插曲使陶今瞬间醒悟,她不能为这个玩意买单;更确切地说,是她不能留下这个不祥之物。于是她花了三天时间憋出一个主意,她跑去学校的论坛买通了跳蚤市场的版主,大张旗鼓地搞起了“纪念品拍卖”。陶今本意是,这事很有讽刺效果,应该能激发室友的良心(或者是羞耻心)进而收回这番好意——确实,帖子刚发出去没两分钟,室友就站到了陶今面前,诚恳地说:“我觉得,你的广告词可以写得更好些,比如这一句……”
面对残酷的现实陶今没有丧失信心,她认为,既然有守财如命的怪物,肯定也会有视金钱如粪土的艺术家。结果艺术家真的来了。当晚,一个ID为“设计师”的人尖酸刻薄地跟了帖:日本正版招财猫?楼主开价200块?啧啧,怎么看都是边吃酸辣粉丝边随手漆出来的地摊货呦。
名谁(3)
陶今反击:楼上,还麻辣米线呢。
设计师:不行,吃麻辣的长痘。
忍无可忍的陶今正准备联系论坛管理员,这时设计师简短地回复了一句:你看看猫掌心。
陶今愤愤地敲击键盘:很好,没错,左掌清明右掌端午你以为是天地会啊……
电脑无恙,是陶今自己死机了。在她僵直的视线中,那只勾搭财宝“来呀来呀”的猫爪子,爪心里横七竖八地写着三个小字:“逗你玩”。
设计师:也有可能是【穷开心】?抱歉,替人仿过太多个,记不清楚了……
本来后边还有一大段精彩的嘲讽,但任陶今如何疯狂地刷新也没看到。整个论坛因为这个爆点顿时沸腾了起来,页面抽得只剩一个Service Un*ailable。
第二局
【我】
听着门外传来的动静,我觉得自己快短路了。
“我谢谢你,我真的谢谢你!如果你能行行好,把那个早上5点就来店里砸门的老太婆打发走,我会更谢谢你!”
这位早上6点来我家砸门的小疯婆被我关在了门外,但她很执著,一边使劲用指甲在门板上抓挠着,一边就着那令人心肺俱裂的伴奏叫嚷着。在我听来,那与其说是央求,不如说是恐吓;在邻居街坊听来,那可真是一场好戏,我甚至已经感受到那呼朋引伴、摩肩接踵的场面了。
于是我折回去,字正腔圆地说“乖,别闹”,伸手把陶今拎进了门。
门缝里张婶李叔和王奶奶众人既革命又羞臊的表情,被干脆利落地挤了个粉碎。
【陶今】
“太不像话了!”
“卖假货卖到学校论坛里来了?!”
面对网管老师口沫横飞的训斥,陶今一个劲地饱含热泪、点头哈腰,态度非常诚恳。倒不是她胆子小到不敢抱怨,而是早就被复仇的火焰烧得外焦里嫩了。陶今拒绝把问题归结到卖假货的老板娘身上,她认定,自己今天所蒙受的这种耻辱,通通源自那个亲手做了那些赝品的人渣。
陶今暗自祈祷上天能给她一个除暴安良的机会,哪怕能旁观别人为民除害也好——她一边填寒假志愿者的申请表一边想,直到志愿者协会的同学感激地握住她的双手,说,感谢同学你对公益事业的慷慨热忱,我们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义务服务的岗位,请你按时和单位取得联系,这是西巷街布吉祥裁缝铺的联系地址。
裁缝铺?
【我】
我从沙发上一堆布头和广告传单中刨了个坑,把陶今扔在里面。
“什么事。”我恶狠狠地瞪着她。
“在你眼里没难事,对吧。”陶今谄媚到了无耻的境界,就连蓬头垢面都挡不住她嘴角夸张的笑容,八颗锐利的小牙齿锃锃地闪着寒光。但不可否认的是,陶今的恭维话还讲得蛮动听的,估计这也是她唯一的特长了。
陶今是我见过的最没用的人,并且在这个问题上,我坚信老板跟我意见一致。这个履历表上一片空白、甚至不会穿针钉扣子的陶今,折腾起来可毫不含糊;她几乎是抱着老板的脖子……脚脖子央求说“将门有虎子,上阵姊妹亲……总之看在我师兄这么能干的分上,您一定要收下我的诚意相信我的创意”。不知是因为老板真的被感染了,还是她嘴里所说的那位师兄确实了得,反正结果是陶今最终留了下来,每天努力地 。。
名谁(4)
想入非非,无是生非。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这就是布吉祥裁缝铺一直没跻身世界五百
强、只能在西巷街上小打小闹的缘故,不只是它的商号起得晦气而已。虽然不得不补充一句,废物陶今提到的那位师兄,就是我。而怎样的人才是有用的人呢?还是我。我可是南大街上小有名气的设计师。
【陶今】他是南大街上小有名气的骗子。上上届有位师兄,脸似皎月,笑若桃李,舌灿如花,足智多谋。没
有他搞不定的事情。陶今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这些从学校里搜集来的消息,显然为陶今蓄势待发的愤慨又多浇了
一层焦油。于是从她到裁缝铺报到第一天起,就发誓要不遗余力地铲除邪恶,推行正义;陶今一点也不歧视剪断保险丝、堵掉下水道这些小把戏,只要每一秒都能折腾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就行,只要让这位“设计师”根本没时间设计花招就行。
当然话说回来,这世上会耍诈的不止他一个人。
第三局【我】被陶今千求万拜地哄到裁缝铺后,我才觉得自己把事情想象得有点简单了。
陶今颤颤巍巍地拉开顶灯、拉下正门的防盗卷帘,正门就被人咣当一声撞开了,伴随着来人足足从屋外涌进来3个立方米的冷空气,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和我担忧的一样,这个来踢馆的妇女体形确实不同凡响。
而随着一长串地板遭受践踏而发出的呻吟、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的哀鸣,还有陶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死寂,我确定,来人的脾气远远
大过了她的块头。
“叫你们老板出来,赶紧给我出来!”
我猛咽了一口唾沫,使劲舒展眉目、笑容潋滟地迎了上去。
“你就是管事的?好,就当是你好了!”来人气血高涨,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国仇家恨般的悲愤,反正她每运一口气,都能把宽阔的身体膨胀得更加崎岖颠簸,就像一坨在洗衣机里猛涮了好几道水的腐竹。
“这是上周我在这裁的旗袍,”中年妇女把一条裙子扔在面前,高声怒吼,“你告诉我,这玩意是套袖还是口罩?”
我瞄了一眼那件旗袍,保守估计顶多能包上来人的半条大腿;再看看蜷缩在柜台后面的陶今,我明白了*;这机会不错,先把这位唐朝人打发走,顺便也能借这个理由把陶今轰回火星去:“不好意思,新来的学徒手艺差……”
“呦,怪不得,原来不光人瞎、尺子也瞎……”那女的突然吓得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我愤怒地操起了一把剪刀。
“您错了,是时尚。”
“您难道没发现,其实从去年春季开始,各大时尚发布会就在不遗余力地推广原始和前卫、保守和*的结合么?”我微笑地动着手,踌躇满志地说。
我用剪刀随意在旗袍上开了几道口子,使劲套在了那个中年妇女身上,然后绕着她厚沃的脖子和辽阔的肩膀周旋着,用手指轻巧地丈量着距离,一边耳语一边随便缝了几道线绳上去。那场面就像一只蚂蟥,敬业地围着一座喜马拉雅山蠕动。
十分钟后,这位女士就豪爽地拍下钱,穿着我这件即兴设计轻盈地离去了。
就这么简单。
【陶今】
望着她那不争气的二姑羞赧的面颊和雀跃的背影,还有那骗子笑得花枝乱颤的嘴脸,陶今快气炸了。
她周密计划的戏法,就这样变成了一幕略不堪的香艳剧。
“你看过瘾了?”
陶今闻声赶紧装出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抄起笤帚装模作样地扫起来,心里翻江倒海地构思着下一个计划,结果差点扫到来人脚上。
陶今感到很奇怪,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早来取衣服的(当然她和她二姑串通的那出拙劣的把戏不算);更奇怪的是,身后原本笑得正欢的设计师突然收了声,迅速走到柜台里从角落里抽出一件衣服塞给了来人。
最让她诧异的是,这个平时不榨干对方身上最后一毛钱都不会收手的家伙,自来人手里拿过什么东西看了看,居然说:“你给五十吧。”
“那料子的账是我录的,一尺就要九十多块!”陶今原本降到冰点的热情一下子死灰复燃,她扑上去拽住设计师的袖子,大声质问,“这人是谁,亲戚吧?朋友熟人吧?你拿了多少好处?凭什么胡乱处置店里的东西?我明白了,你就是欺负老板……”
“他不瞎,”设计师轻轻甩开陶今,把手里那个小本撇到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