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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生活的勇气-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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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上学时,是春季开学。几年后大概毛主席周总理他们觉得要跟国际接轨吧,就改为秋季开学了。1971年3月1日,我第一次走进了“五七小学”,因为按照我母亲的算法,我已经八岁了。可是人家学校的老师说,你儿子是64年9月生的,现在还不满6岁半,年龄不够,回去吧。我从此永远记住了“与国际接轨”的重要性,坚决反对很多北方地区“虚两岁”的土政策。许多年后,我带着21岁的女朋友回家看看,我母亲和一些亲戚非说人家已经23了,弄得人家哭笑不得。在这件事上我终生不能得到众多亲戚的理解,当我的母亲58岁时,亲戚们都为我不给她老人家操办六十大寿而摇头叹息,觉得这人一旦当了北大的老师,咋就变得禽兽不如呢?而当我的母亲六十周岁时,又没有人关心这件事了。我感觉自己有点像沈从文一样,无论在亲友中还是在学友中,永远都是孤独的。
  其实我6岁的时候,加减乘除已经都会了,报纸上的新闻也凑合着能读了。所以不许我上学,对我并没有什么耽误,不过是给我增多了12个月的自由童年而已。我还在这一年的秋季跟父亲去辽宁开原出差,天天到那里的动物园看那只会笑、会抽烟的“马猴子”,每天不是吃海城馅饼就是吃辽西甜卷子,真是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一天我告诉父亲,路边宣传栏里林彪的照片忽然不见了。父亲严肃地说:“别他妈瞎吵吵,中央肯定出事儿啦!”夜里我听见旅馆的走廊上有人说什么“三只鸡”,“豌豆黄”。回到哈尔滨,才知道林彪坐着三叉戟摔死在蒙古的温都尔汗了。
  冬去春来,到了1972年3月1日,没人再拦着我上学了。我领着楼上老刘家的大哥(参见拙作《老刘家》),入了哈尔滨南岗区通达公社“五七小学”一年级一班。为啥叫“五七小学”呢?因为毛主席有个著名的“五七指示”,今天的人们大多都忘了。其中关于教育有这样一段话:“学生也是这样,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即不但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我们学校的现象,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毛泽东伟大的教育理念,当时的人们是理解不到位的,今天教育走进了死胡同,人们才想起毛的话。教育应该是培养全面的人、大写的人,不应该是为资本家培养千千万万有文凭没灵魂、会干活不会思想的打工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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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早的老师(2)
不过中国人办事情都是一窝蜂,各地的领导其实并不理解毛的精神,单凭对毛的个人崇拜,就在全国搞了很多“五七小学”。在此前后还有很多“五七干校”,让那些官老爷和教授们去劳动,弄得今天很多假右派咬牙切齿的。我所上的那个“五七小学”位于西大桥一带的桥南街,所以一般又叫“桥南校”。班主任姓高,是个黑眉大眼、圆脸白牙的少妇,身材略高,不胖不瘦,梳着利落的短发,有时候也扎起来,长得有点像后来的影星张金玲。她的总体形象是整洁而严厉,如果笑了,眼睛会晶晶闪亮,那一定是从内心往外迸发出的喜悦。学生们对她既敬又爱。我从此对所有姓高的老师都一律莫名其妙地颇有好感。
  高老师第一天发了张卷子,让我们做了点算术和语文题,具体内容我已经忘记了。反正我觉得老师教的东西我都会,不教的我也会,老师的问题没有我答不上的。高老师看了全班的卷子后,就宣布让我当学习委员。班长则由一个学习不好的干部子弟担任。现在很多热爱毛泽东的朋友说那个时代是没有腐败的,这我不同意。我认为毛泽东时代中国也是有腐败的,不然毛泽东还发动“文革”干什么?“文革”失败了,所以腐败愈演愈烈了。不能说改革开放就必然带来腐败,而要思考用“文革”那种方式真的能够消除腐败吗?当然,那时候腐败的程度和规模都是有限的。我们班长虽然有干部老爸当后台,可他自己实在不争气,学习不好,纪律不好,连打架都熊包,一点威信没有。所以那个班长就一天天当不下去了。春季运动会那天,高老师撤了他的职,让我担任班长、学委兼体委。并且我还是全班唯一的第一批入队的少先队员。
  那时刚刚从“红小兵”恢复到少先队,所以既要戴红领巾,也要戴“红小兵”臂章。后来就只戴红领巾了。本来班里还有一位叫何丽君的女生也是少先队候选人,但因为她爷爷是资本家而没有通过政审。我看见何丽君趴在课桌上哭得真可怜,心想她爷爷是资本家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住在我家5栋对面的11栋,长得白白净净,穿的干干净净,书包是绣花的,课本用塑料皮儿包着,削铅笔不用小刀,而用“铅笔拧子”——北京叫“转笔刀”,不如东北话形象。可是她学习好,爱发言,扫除勤快,主动给老师擦黑板,全班一致选我俩当少先队的,凭什么就不行呢?我问高老师凭啥不行,高老师说:“你真幼稚,不行就是不行。我也不知道她爷爷是资本家呀。你爸爸要是地主,也一样不行。”“文革”最令我反感的极左思维之一就是血统论。现在其实仍然有血统论,只不过颠倒一下,凡是劳动人民出身的,就一定愚昧、野蛮、落后,不代表先进生产力,不懂得八荣八耻……
  我在学校大概太优秀了,又不善于藏拙,不但能讲黄继光邱少云董存瑞,还能讲“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二班那位黄胖黄胖的董老师就想挖我——这种情况在我以后的学习生涯里一再重演。一次课间操,董老师说:“小高,让孔庆东到我们班当班长吧,搁你这儿你也不好好用,留着当女婿啊?”我估计这可能也是促使高老师升任我为班长的重要原因之一。不过我这人从小封建,一般不喜欢跳槽。我也不大喜欢董老师,因为她在操场上就对学生连踢带打的,二班的学生不但不害怕,反而更加淘气。我们高老师虽然严厉,但是从不打人。课上有同学淘气时,高老师用教鞭一敲黑板,清脆地说道:“毛主席教导我们,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如果不遵守纪律,同学们,解放军叔叔能打胜仗吗?”大家拖着鼻涕腆着肚子齐声喊:“不能!”看高老师挺拔地站在前边,不怒自威,孩子们都觉得在这个班里有一种幸福。而二班的哥们告诉我,董老师经常让他们一个生字写十行,自己却脱了鞋,坐在门口卖呆儿。二班同学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家庭妇女”。
  我不喜欢董老师,董老师却一直对我非常好。一次我在路上遇见她去买菜,她给我买了一根5分钱的冰棍。当然,高老师也给我买过。夏天到了,老师们弄了些冰块,在办公室里嘎崩嘎崩地大嚼。突然董老师出来把我喊进去,给我一大块冰让我吃。我不好意思享受这特权,用眼睛看着高老师。高老师说:“让你吃你就吃吧,董老师希罕你,拿你当干儿子呢。”我知道高老师也非常希罕我,但高老师决不会做让我难堪的事,这就是高老师比董老师有文化的表现。二班有个同学跟我打架,本来各占一半理,董老师知道了,把我俩叫到一块儿,让我踢那个同学三脚。而高老师事后批评我说:“踢人家三脚你就舒服啦?一点风格都不讲。让别人低头怕你,那不算本事,让别人仰脸敬你、希罕你才是本事。记住了吗?”我记住了,并且很快就领悟了。此话让我受益甚大。
  

我最早的老师(3)
然而高老师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暑假前夕的一天放学时,我整理队伍,听到她在身后跟董老师说的:“这孔庆东啊,是个大学苗子啊。”那时候大学已经停止招生了,中学毕业就要上山下乡。我学习好,心想将来到生产队当个会计是不成问题的。从来没想到上大学的问题。这句话,仿佛天上掉下来似的,忽地拨动了我的某根心弦。当时我琢磨了半天,没明白,打算什么时候问问高老师,到底是啥意思啊?
  可惜,过了一个漫长的暑假,“五七小学”重新编班,我被编到了“四明校”当班长,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高老师和董老师。到了二年级,“五七小学”取消,我被分到“进化小学”,连高老师她们的下落也不知道了。
  后来,又有更多的人说我是“大学苗子”,我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并且我实现了他们的预言,我上了大学,上了世界上最能推动一个国家进步的大学,我还当了这个大学的老师,我的工作,关系到许许多多的这个时代的“大学苗子”。想起高老师随口说出的那句话,我从心底涌起对她无限的感谢和尊敬。
  那时没有教师节,天天喊工农兵是主人公。但教师,真的是学生和家长心里,是广大工农兵心里,最值得尊敬的人。
  

悼念我的大姨(1)
今天上午到北大招办开会,得知清华留美学生,在美国获硕士的多,而北大获博士的多,仅1999年至2003年就多出100余人。不过硕士博士又有什么重要呢?然后到系里办事。中文系今年已经有6位教授辞世,上半年是汪景寿、孟二冬,下半年这两个月内便走了林庚、林焘、储斌杰加上前几天的徐通锵。此前,也就是林焘教授逝世后不久,我在香港遇见韩国济州大学的宋宣教授,她是林焘的博士,1999年毕业的,尚不知道林焘先生已经去世,听我一说,非常难过,连活动也不参加了。今天系里一片忙碌,灵堂那边不断有吊唁的送来花圈挽联。我跟办公室杨主任说,做点道场吧,共产党人也要敬天畏人啊。
  从系里回来吃了午饭,白面卷子玉米粥,黄瓜蘸酱白菜汤。整理了报刊来信,开始备课。忽然大姨家表弟打来电话,他素来持重严谨,从不轻易打电话的,我料到必有要事。表弟冷静地说:“我妈快不行了。”我啊了一声,赶快叫老母亲接电话。母亲接电话后很是难过悲伤,我劝她平静。然后迅速请人去买今晚的车票,并给表弟短信,为大姨祈祷。心情烦躁,看不下书,便用扑克牌占卜——是个凶卦。两小时后,车票买到,我短信告诉表弟车次。表弟回复说:“我妈已经病故。”我心中一沉,努力保持镇定,为的是不刺激母亲。在给表弟发短信时,大姨的形象一幕一幕涌上了我的脑海。
  我的外祖父一家,祖籍山东海阳,后来闯关东到了黑龙江五常。外祖父勤劳精###狠手重,是当地著名的一位财主。他老人家还健在,已经95岁了,以后我会写写他的事迹的。他有一儿三女,我的舅舅和老姨都在他身边,我的大姨和母亲则先后闯到了哈尔滨。大姨和大姨父都勤俭持家,虽然生了三儿一女,但生活比我家要好。我母亲是二女儿,过日子本来就比不上大姐,加上我父亲是个老八路、大酒鬼,双职工养活一儿一女,居然多年买不起一块手表。而我大姨父是个铁路上的基层职员,家里却在上世纪60年代就有摩托,有猎枪,后来为了不露富又卖了。大姨家干净整洁、大红松木地板擦得油光可鉴,我的表兄弟们也都穿得比我好。我每次去大姨家,除了喜欢他们家的房子以外,也很喜欢他们家自己腌的小菜。我的表兄弟们高大英俊,都很能干,动手能力比我强。大哥几乎什么都能制造,不仅会挖菜窖、盖房子,而且从台灯到收音机,都是自己造的。后来还自己组装了一台电视,而他的学历只是技校毕业。我为什么有时候看不起现在的博士硕士?这可不是什么“仇富”心理,而是我从小就认识太多太多的劳动人民中的专家能手。让这些人都下了岗,实在是这个国家的特大损失。我在哈尔滨的市民里,基本属于“啥也不会干”的,走投无路,只好考进北大混日子。没想到混进知识分子队伍后,我竟摇身一变,属于“啥都能干”的。挑水劈柴,做饭补衣,溜冰划船,打架斗殴,居然都是能手。最可笑的,是在哈尔滨属于“根本不会喝酒”的我,在文化界被叫做“北大醉侠”,最近还被文化部中国酒文化协会聘为首席顾问。要不为什么我总是提醒年轻朋友们切勿轻信媒体,切勿轻信知识分子呢?
  我小时候曾经算过,大姨家比我家的收入只多20块钱左右,但是日子过得井井有条,属于那时的“中产阶级”。亲戚们去他家拜年,他家能够做出20多道菜,而我家只能做出8道。这里面蕴涵着大姨多少的心血啊。我去大姨家,大姨总能给我美味的零食,榛子松籽爆米花啊,高粱饴啊,山丁子啊。但是我注意到,大姨总是很瘦,总是一副操劳的神态。她起早贪黑地工作,照顾丈夫和孩子,还要在亲戚中保持大姐的形象,真是“含辛茹苦”。有很多年,大姨在郊区上班,天不亮就要去赶小火车,晚上回家,天都黑了,真是“披星戴月”。她的孩子们很小就都能持家,当父母回家的时候,饭菜已经做好了。而我只能生起炉子热好主食,坐在黑暗里背唐诗,等着父母回来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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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我的大姨(2)
大姨总是谦虚客气,总是称赞别人家的优点。但能够看出,她是非常热爱自己的家的。我前几年回哈去看她,我说还记得小时候她家最早住砖街6号,后来住瓦街8号,大姨非常高兴,说我外甥就是记性好。孩子们都成家立业了,而且都有了健壮的第三代。大姨和大姨父住在一个新的小区的顶层,每天爬楼梯当作锻炼身体,还在赠送的楼顶露台上养了一大片花草。不过毕竟岁月不饶人,70多岁的大姨满头白发,一脸皱纹,身体开始衰弱,心脏也不爱好好工作了。我说我太忙了,不能经常回哈来看你们。大姨说:“没事儿,我外甥从小就是名人,你不忙谁忙啊?我在电视上看见我外甥就行啦!”亲戚们的宽慰,却常常令我惭愧。我东跑西颠无事瞎忙,而为自己的亲人们做的事情太少了。
  刚才去查字典,找那个“”字。猛然想起,我的《现代汉语词典》和《社会科学词典》,就是我考上北大的那个暑假,大姨和大姨父给我买的。那词典我一直用着,勒口都摸黑了。当时大姨说,这东啊真不容易,考上北大了,还自个儿到工地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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