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的子弹:兵火-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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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石虎的身体更加结实，浑身似乎有使不完劲。他的脸比原来更黑，几乎可以和李逵媲美。原来微隆的喉结长大长粗了，讲话的时候那里好像藏着一个鸡蛋，上下窜动，嗓门也更加低沉沙哑。
石虎每天跟班长争着喂猪，这些猪是刚进圈的幼崽，原来的几头大肥猪早成了部队的“下饭菜”，去年年终总结的时候，一向挑剔的后勤处长竟然高调表扬李古力，还给农场一个优秀士兵的名额，当然这优秀士兵的荣誉最后落到石虎的身上，让石虎对喂猪的工作拥有了更多的热情，这就是鼓舞的力量。石虎慢慢对猪有了感情，去年那些猪被支队用汽车拉走时，他还眼泪汪汪，心里极其难受。这些猪可是他和班长朝夕相处的战友啊！农场这么偏僻的地方，平常都看不见一个陌生的面孔，只有石虎和班长鼻子对鼻子，脸对脸，熟悉的几乎连什么时候遗精都知道，根本就没有一丝聊天的欲望。每日训练间隙，石虎都会抱着那雪白的猪崽自言自语，那些猪似乎也懂石虎的心思，当石虎说到精彩处时还时不时回应几句，直把石虎惹得开怀大笑。
日子就这么在寂寥中度过，石虎经常给自己找乐子，为自己加强训练的难度，把自己练得象狗一样躺在地上叹息。而李古力则坐在石虎原来持枪站岗的地方抽烟，抽着从老家带来的旱烟，满腹相思，吞云吐雾。只见山坳上的李古力披着夕阳留下的宇辉，坐在草丛中，对着那逝去的残阳发呆，他仿佛在凝视某种可望不可即的景象。
一会儿石虎过来喊李古力吃饭，他没动。石虎已经习惯了班长这个样子，丢下一句话就跑了。
“班长，你再不吃饭，菜都凉了。唉，我不管你了！”
石虎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过了几分钟，平房前面的空地上传来噼噼啪啪的响声。那是石虎无聊至极，拿着那把木头步枪在练操枪动作。
听着石虎拍枪的声音，山坳上的李古力颤抖了一下，他的心脏感觉到灼痛，他狠狠地咬着上嘴唇，突然挥起硕大有力的拳头，用力地捶打着大地。
石虎站在训练场上，操着木枪，就象礼兵那样威严，动作做得极其标准，托枪，枪上肩，劈枪，每一个动作做得一丝不苟，快捷又到位。
李古力坐在小山的顶部，悄悄眺望着石虎。他看得很专注，也很入神，一抹夕阳照在他那凝重的脸上，显得更加忧郁了。
石虎玩一会儿操枪①，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便把枪平起，练习起瞄准动作。可是木枪没有准星与缺口，石虎举枪，又放下，放下，又举枪，似乎怎么也找不到感觉。
李古力远远看到石虎的无奈，他叹了一口气，眼眶内闪现出一种亮亮的东西。他很快用手擦拭了一下，恢复了原态。那忧郁的眼睛突然射出愤怒的火焰。
李古力的愤怒是对自己的愤怒，也是对农场处境的愤怒。当一个士兵如此刻苦训练，想练习射击的时候，却没有武器供他操练，李古力又怎么会不愤怒？
李古力忍受不住石虎举枪放下的动作，他腾地起身，旋风一般向石虎奔去。
李古力跑到石虎面前，劈手夺过他的木枪，喀嚓一声用力折断。
石虎怔住了，惊呆了。
“怎么了？班长？”石虎的脸阴沉得就象山雨欲来之势。气氛陡然凝固，凝固得象时间停滞不前。
李古力奋力把两截木棍扔得很远。冷冷甩给石虎一句话：“你这是干嘛？这是练习操枪吗？你这是在玩游戏！”
“班长，我不是在玩游戏啊！我真的是在练习操枪！”石虎申辩，语气中透露出天大的冤枉。
“我的意思是说，木枪是小孩子玩的，不是我们军人用的！用木枪训练瞄准，练习操枪，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李古力提高嗓门，咆哮起来。
石虎再次惊呆了，他没想到班长会无缘无故地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真的想练习操枪，可是我们没枪啊！我想看看真枪，我都好长时间都没看到真枪了。。。。。。”石虎嘟噜，声音小得不能再小。
“你想看真枪，是吗？”
“是！”石虎回答得很快，这的确是他此时的愿望。
“那好！明天你去城区买一点日常用品，顺便去支队看看，支队门口的卫兵就拿着真枪！”李古力转过身，吩咐石虎，语气有些呜咽。可石虎根本没注意到班长的变化，他一听见可以去支队，可以看到真枪，顿时欢喜雀跃起来。
唉，石虎毕竟是一个17岁的孩子。
第二天一大早，石虎背好水壶挂包，便出发了，李古力撵来，往石虎挂包里塞上几个白花花的馒头，叮嘱他外出要注意军容军纪，不要闹事。石虎龇牙咧齿地笑了，贝壳样的牙齿和漆黑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石虎唱着歌儿，向东江城跳跃着跑去时，李古力在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李古力知道，今后决没有现在的平静。因为石虎此时就是一颗子弹，当子弹没有方向没有目标的时候，子弹便不是子弹，而是炸弹。
石虎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走出农场的范围，在公路上等到一辆公共汽车，汽车装满乘客，摇摇晃晃往前冲，20分钟，石虎来到东江这个陌生的都市。
①操枪：在这里指操枪的科目，而不是动词。
兵火 9。
东江城的繁华就象是春天盛开的花朵，充满生机。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人声鼎沸的景象，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流，让石虎觉得仿佛是天外来客，处处感觉到好奇。匆忙行走的路人和飞驰闪过的汽车似乎与时间赛跑，根本就没注意这个身材不高、面容黝黑的小兵。石虎一路行走，一路观望，提着装满东西的塑料袋终于找到了武警东江支队的门口。当石虎远远看见那彩色的太阳伞下面站着两个威武的哨兵的时候，石虎仿佛窥见神奇的东西，着魔般的怔住了，久久发呆，手一松，那装满牙膏、洗衣服、香皂的袋子便摔在了水泥地上。
武警东江支队的机关大院只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院落，里面矗立着灰色的楼房，与街道其它的建筑相比，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唯独大门口两边把守着持枪的武警，让人才感觉这是戒备森严的军事机关。大门口左侧的哨兵挺立在岗台上，手握95式突击步枪，目不斜视；右侧的哨兵好像是领班员，是个士官，戴着红红的执勤袖章，正襟严坐，胸脯挺得笔直，腰间还挂着牛皮的手枪套。
石虎在离支队机关100米的地方伫立着，贪婪地注视着那两个表情肃穆的哨兵，眼睛珠子几乎都要掉下来。挡在石虎前面的公路上的汽车好像要与他作对，一辆接一辆地从他前面驰过，影响了他的视线，于是石虎晃动着脑袋，想找到最佳的观看位置，费力地瞄向那时隐时现的士兵。
石虎终于按捺不住更大的好奇心。他穿过马路，走到了那两个哨兵的跟前。可是石虎错了，他应该选择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偷偷观看，这样可以掩饰自己的“无知”，也可以减少许多困扰。可石虎偏偏没有这样，相反还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扫视着那两名武警的全身。
5米左右的距离，对于哨兵来说，就象是在自己身边一样。石虎的眼神，哨兵很快便感觉到了。挺立的哨兵抖动了一下。对面坐着的哨兵立即转头，狠狠地盯着石虎。当看见石虎也是一名武警的时候，他们的眼睛不再冰冷，相反还充满了友善。哨兵一定以为石虎在这里等支队的一个什么人。于是，哨兵不再注意石虎。
石虎看见有名哨兵瞪了他一下，他也不恼，而是龇开白牙迎笑了一下。看到那哨兵不再理自己，石虎便从挎包里掏出馒头，一边吃喝，一边打量起哨兵的枪支起来。
那95式可是石虎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枪支，短短的，肥肥的，乌黑发亮，抱在怀中绝对比56式的感觉好。石虎嚼着馒头，心里想，要是自己能摸摸这枪该多好啊！
站立的哨兵感觉到石虎在偷偷观察他手中的自动步枪，不由得警惕起来，手把95抓得更牢固了。
那坐着的哨兵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向石虎走来。
“你在这里干嘛？”士官问。
一看是比自己级别高的班长，石虎跳了起来，敬了个军礼，大声答：“报告班长，我在看枪！”
“什么。。。。。”肩扛一级士官军衔的哨兵嗓子发紧。
“报告班长，我看看枪！我还。。。还想摸摸枪！嘻嘻……”石虎根本就没领会到哨兵的意思，羞答答地说。
“你想摸枪？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那个单位的？？”士官发火了。哨兵的武器可是军人的第二生命，代表着法律，代表着政府和部队，岂是你这个小兵随便可以摸的？再说，当兵的应该经常摸枪啊！这兵好像从来没见过枪，难道他是一个假冒的，或者图谋不轨。。。。 士官想到这里，脸都绿了。
“班长，我是东江支队的。。。。”石虎的申辩还没说完，士官已经跑到执勤哨位的桌子边拿起电话。
“喂喂，警卫排吗？你们过来一下，这里有一个可疑的士兵！你们过来查一下！”原来士官在告状，想动用纠察来核实石虎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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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火 10。（1）
3分钟不到，大院内呼啦呼啦跑出来4个彪悍的武警，这些战士头戴钢盔，腰扎白色的武装带，手里还提着橡皮警棍。四名纠察一出来，就成正方形把石虎团团围住。石虎懵了，环顾着这几个足足高他一个脑袋的战友，不知所措。
“对了，就是他了。”门口的卫兵仍坐在椅子上，抛来一句话。
这几个当纠察的武警战士立刻目露精光，打量着石虎。只见石虎嘴边沾满了馒头屑，大沿帽歪戴着，脸上流淌着汗珠，他的军裤皱巴巴的，鞋子被黄泥巴糊得不见嘴脸。
“你是那个中队的？把你的证件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其中军衔最高的一名纠察威严地站在石虎跟前，发布命令。
“我，我。。。 我不是那个中队的。”石虎从新兵连出来就被分到农场喂猪，平时出来少，那里见过这般阵势。看见纠察威风凛凛的样子，他仿佛感觉自己矮人一截，讲话也底气不足，结结巴巴了。
“我让你把证件拿出来，听见了没有！”纠察忍受不了石虎的迟钝，不耐烦，大吼。
石虎随着纠察那高亢的嗓音颤抖了一下，他没想到这几个穿着同样军装的战友竟然如此敌视他，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刺痛，心灵受到极大的伤害。
石虎开始用眼光还击，他和那几个武警战士一样，也用犀利的目光逼视着对方，空气中暗藏剑拔弩张的味道。
四名纠察心中暗惊，这小兵看起来普普通通，貌不出众。可眼睛里倒显示出桀骜不驯的脾气。
双方利用眼睛暗中较劲。沉默，对峙。
石虎慢腾腾地从上衣口袋中掏出士兵证，递给领头的纠察。嘴角歪向一边，胸脯也挺得老高。石虎的用意十分清楚，他是在用无声的语言说，我也是东江支队的，怎么了？石虎就是这个不服输的脾气。
那个领头的一级士官快速把石虎的证件扫了一下，脸色随之阴沉得厉害，就象看到不愿意看见的事情一般。
“把他带走！”士官对手下的三个纠察发出命令。
两名战士快速走到石虎身边，一人挽住石虎一只手臂，两边夹击，把他强行拉进大院。
石虎一边挣扎，一边大叫：“我怎么啦？我又没违反什么？凭什么抓我？”
“你的士兵证上写着你是支队后勤处的人，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你！快说，你是不是冒充的，你的衣服和证件是从那里来的？”那名纠察的头一脸鄙夷的表情，讽刺着石虎。
“放你妈的屁！老子是武警，堂堂正正的武警战士！东江支队的兵！老子怎么成了冒充的了？”石虎再也忍受不了纠察的作风，从畏怯羡慕转为恶言相对。
“把他拉到禁闭室，交给保卫科处理！”纠察也怒不可遏，针锋相对。
什么？还要处理我？石虎一想到这里就急了。他咬紧牙关，凸起寒光闪闪的眼珠子，奋力一挣，如猛兽一般挣出了纠察战士的手掌。
石虎跳跃着，握紧双拳，象坦克一样轰隆隆向支队大门闯去。他想跑出这个地方，他想逃出纠察的魔掌，他想回到班长身边去。
“别让他跑了！快拦住他！”四个纠察拼命追着石虎，大喊，声音很大，在支队大院上空飘荡。
石虎就象一头末路狂奔的犀牛，浑身充满野性，双目射出锐利的寒光，象风一般奔到支队大门前。
那两名守卫营区的哨兵一看情况不对，立刻站在大门中间，双手握枪，阻挡了石虎前进的脚步，一副高度戒备的样子，那表情好像是在对付犯罪分子，而不是对付身穿橄榄色军装的战友。
兵火 10。（2）
石虎一看到哨兵这个神态紧张的样子，火腾地上来了。在石虎认为，他本和他们身处于一个战斗序列，本应是兄弟关系，可现在的形式与他想象中绝然不同，不仅没有半点温暖的感觉，反而遭到他们的敌视，石虎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所以石虎的愤怒是有理由的，他本想强行闯出大门哨兵，但是又想起班长的话：哨兵就是一颗潜伏的子弹，如果侵犯了哨兵，那后果难以想象。
后面的四个纠察战士气喘吁吁跑过来，堵住石虎的退路。石虎此时前后都有“敌人”，他该怎么办？
那名领头的纠察用手指着石虎说：“你跑啊？你不是跑得很快吗？你再跑啊？老实点，跟我到保卫处，听从首长的处理！”
四名高大健壮的纠察武警摩拳擦掌，想再次控制住石虎。
石虎一看他们那个狼狈样，噗嗤笑了，他那黑黑的眼珠子转动了几下，露出雪白的牙齿。石虎心想，既然你们想玩，那我就陪你们玩玩，想练习越野跑步，我也绝不能输给你们！其实石虎的想法是有目的，他想趁乱逃跑，班长曾在他出来之前吩咐过，让他别在外面违反纪律，早点回来
武警纠察紧紧围住石虎，在他们看来，对付这么一个小个头的兵用四个人一起上，实在是有失体面。所以纠察的动作并不快，他们一手提棍，一手向石虎抓来，就象老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