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河(沉梦集)-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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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
谷穗越想越伤心，哭的声音不觉大了起来。声音传到梦周家，梦周疑疑惑惑地听了一阵，证明就是谷穗哭了。他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带着秀秀和帆帆，一起去了谷穗家。
瞎眼大爷嘴里骂着‘娘的！刚才还好好的，咋说哭就哭了呢？’。然后，用他手里的‘马’，敲打着路面，慢慢地摸索着也往家里去。
秀秀和帆帆哭着爬上床，先扑到谷穗是身上，去扒拉着看她的脸。梦周无所适从地站在旁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嗔怪地问谷穗。说：“你这家伙！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说哭就哭了？”
谷穗哭了一会后，从床上爬起来，一脸泪痕地抱起帆帆。然后，擦了一把眼泪，从屋里出来了。因为，她听到了瞎眼大爷从外边，敲打着路面回来，和嗔骂她的声音。
瞎眼大爷嗔骂谷穗，说：“娘的儿，好好的哭个啥劲！现在，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家里又盖上了铁壳一样的四合院。这日子还能不好过？咋说哭就哭了呢！”
谷穗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却安慰瞎眼大爷。说：“我啥时候哭了？没有哭！灵灵上学去了，一会看不见她，我是想她想的。”
梦周不解地对谷穗说：“灵灵这才上小学一年级！以后，她要是考上大学了，一年也回不来几次。那时候，还不把你这老家伙想死？”
谷穗叹了口气，然后哀哀地说：“就是呢！”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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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眼大爷也叹气地说：“灵灵上学，要不一会就回来了吗！想她干啥？要是怕她出啥事，就不要让她上了，小女孩家上的哪门子学！”
梦周赶紧劝瞎眼大爷和谷穗，要他们一定让灵灵上学。那可是关系到灵灵一辈子的大事，千万不能耽误了她。好说歹说，谷穗总算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也把帆帆从怀里放下来，让她依然跟着梦周去玩。说，自己再也不哭了。
不知是为什么，梦周的心里，像是被一块石头沉重地压上了。虽然，他一手牵着秀秀，一手牵着帆帆，回到自己家里继续干起了木工活。但，他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头。谷穗这么时不时地，就突然大放悲声，担心她迟早会出事情。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小鸽的这个家，就会像是遭遇了雪崩似的，给解体了。梦周不敢想象，小鸽家没有了谷穗，会是什么样的日子。三个嗷嗷待哺，少不更事的孩子。瞎眼大爷想吃口热汤热水饭，小鸽的衣食起居……
梦周真的不敢再往下想了。
带着某种担忧和郁闷，梦周又经过几个日夜的锯拉、刨子刮、斧砍、凿子打眼。又有百十个光洁、刮净的小板凳做出来了。郭店平常是两天一小集，五天一逢会。逢小集的时候，只有一些卖菜、卖粮的。逢会的时候，却是一个小香港似的热闹。只要是农村人能用得着的物资、物品，逢会的时候就都有买卖的。那时候的郭店，再不是平常的郭店。那真是人山人海，各色人等比肩继踵。南腔北调汇聚，各种声音混杂。
有那互相爱好对方，又不住在一个村的青年男女、同学。心里却是牵挂着对方的，又害口识羞，不好跟对方说话。因为，不住一个村，平时也见不到面。又不是生意人，好走村游寨的能找机会去对方的村庄。郭店逢会的时候，便也是青年男女们，互相看对方一眼的时候。
心仪对方的男孩子，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后。多半会心里痒痒、红脸儿发烫、气息不均、默默地尾随着她和她的朋友。听她说话的声音，盼她回眸看一眼自己。她回眸了，自己却又脸色更加羞红，急忙去看别处。
女孩子却又相反，她看到自己喜欢的男同学后。要么腿脚就像被长钉管住了似的，站在原地不走。要么就是无论转多少圈，都会迅速地回到男孩子的视线里。任一起来赶会的姐妹，怎么催促、喊叫。只会故意用高高地声音，答应着喊叫她的姐妹。却一刻也不肯，让眼睛移开她心仪的男孩子。
一千人便会有一千个心思，都在逢会的时候，带到郭店来了。那郭店还能不热闹吗？热闹！梦周打从小刚刚记事时起，郭店逢会的时候，就是那么地热闹。
卖耗子药的，无非是指望一张嘴皮子吸引人的眼球，好让人来买他的耗子药。在郭店逢会的时候，他们也不怕牛皮被吹大了，就满嘴跑火车地，什么都敢往上联编。不过，他联编出来的却也好听。
说什么：南来的、北往的，哈尔滨、香港的，卖米的、卖面的、挑挑的、担担的，箍漏锅、卖蒜的……
陈梦集的人家，几乎都买过了，梦周做都小板凳。梦周又连着做了那么多的小板凳，就只能在郭店逢会的时候，去家具市场上卖了。
郭店集上每遇到四、十，就逢会一次，一个月要逢六次会。因为，快到年关了，又是农闲时节。所以，凡是离郭店不太远的农村人，都要去郭店赶会的。
这天，梦周早早地把小板凳装了一板车，准备和母亲一起去郭店赶会。现在，梦周可以干任何活，也不怕出什么大力。但，就是有一样，还让他心里觉得有些许障碍。
梦周特别怕在郭店会上，碰到自己的同学。他不能想象，平时，那些在学校里仰慕他的同学们。现在，他们看到梦周，没有考上大学、没能出人头地。而是和他们一样，成了戳牛屁股的主。他们看到梦周后，会掩饰不住自己的欣喜，上前跟梦周搭话。他们幸灾乐祸地问梦周，怎么不上学了？读到哪一年级下来的，是学习跟不上，还是因为在学校谈恋爱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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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周更不想看到，以往的那些女同学，用瓷瓷实实、饱含深情的眼光，盯着自己不放。
其他人赶会，都是要吃过早饭才去的。以前，梦周每次赶郭店会，都去得比较早。然后，草草地买卖了，再早早地回来。现在，他做了那么多的小板凳，要往出卖。这就注定，他只能早早地去，而不能早早地回来了。如果去得晚了，就占不到地方，或者根本就进不去家具市场。
梦周装好车后，帆帆却要爬到他板车上，非得跟他一起赶会去不可。谷穗要把她抱下来，帆帆张嘴就哭。无论好劝歹劝，她都是要坐梦周的板车，去郭店赶会。梦周娘也来劝帆帆，说一会吃了饭，让她妈妈用自行车带她去。可，帆帆就是不肯下来。
梦周只好让帆帆坐到板车上，拉着她先去郭店。他叮嘱母亲和谷穗，吃了饭要早去。梦周想，如果他母亲去了，他就不必守在那些小板凳旁边。那样，他就不会碰到太多的熟人或同学，也就不会有太多的同学，知道他现在干的行当。
梦周进到郭店的家具市场后，虽然市场上的人还不太多。但，他感觉整个市场上的人，都在盯着他看。他不敢去看任何人，只顾羞红着脸，低头放下板车。然后，再把帆帆抱下来。他刚刚把小板凳从板车上拿下来后，一个同行就走到他跟前。问梦周，以前卖家具，怎么没见过梦周？
梦周瞅了瞅四周，发现并没有他的任何熟人，才敢回答同行的话。说，自己是刚刚学的木工，这是第一次来郭店卖小板凳。同行问梦周，他的小板凳，要卖多少钱一个。梦周一时有些语塞，他也不知道，该给小板凳定个什么价。
同行用挑剔的眼光，把梦周的小板凳，几乎挨个看来一遍。最后，他用赞许的口吻说，看不得梦周是刚刚学的木工，因为，梦周的小板凳用的都是好料、硬料，做工也说得过去。同行说，只有梦周这样的新手，才会用这样的好料、硬料做小板凳。同行说，梦周用这样的料子做小板凳，连工加料，成本最少也得两块五一个。同行摇头说，梦周赚不到几个钱的。
梦周问同行卖的什么家具，那人说，他主要是做柜子、大衣厨和板床的。梦周问他好卖吗，那人说，只要不看利重，不狠要价，一般都能卖出去。他平时也就图赚个下脚料，他们这些老手，光下脚料就够做小板凳的了。轮一个###，也能赚上二、三十个小板凳的钱。他笑说，现在，县城里的大工人，一个月才三、四十块钱的工资。还整天侜张着个脑袋，一副不得了的架势。其实，连咱花的零头也不如，眼角里根本夹也不夹他们一下。
梦周想从同行嘴里知道，小板凳应该定个什么价。那人说，像梦周这样，用好料子做出的小板凳。至少要卖三块五一个，不然去了本钱，就没有工钱了。但，他也让梦周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因为，他们用下脚料做的小板凳，多说也就卖三块钱，少了两块五、两块也有卖的。农村人买东西，大多数还是光看价钱，不看东西成色的。
就在这时，帆帆却吵着饿，要梦周给她买吃的。梦周摸摸口袋里，还有几毛钱，准备去给帆帆先买个烧饼。这里距离卖烧饼的还很远，看了一圈，也没有个熟人可以委托。把帆帆一个人放在这里，他又不放心。正左右为难，梦周看到了那个同行，就向他投去求援的目光。
梦周向那个同行走过去，对他说小孩饿了，哭着要吃的。想麻烦他帮自己看一会摊子，那个人很爽快地家答应了。那人让梦周只管去，东西放在这里不会丢的。
梦周抱着帆帆，小跑着就去了烧饼摊子旁。花两毛钱给她买了一个烧饼后，就又急忙往家具市场这边跑。梦周回来的时候，发现他的小板凳旁边，已经围了好几个人。因为，就要到年关了，都想买几个小板凳，过年时好招待客人坐。他们就围在梦周的小板凳旁边，纷纷打听小板凳的价格。梦周的那个同行，一边向梦周来的方向张望，一边跟人家说东西不是他的。
梦周的那个同行，看到梦周抱着帆帆回来后。急忙向梦周摆手，让他赶快过来，跟人家讲价钱。
梦周很远地，就对那帮看他小板凳的人说：“三块五一个、三块五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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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有人嫌梦周的小板凳贵。讨价还价说，刚刚看那边的，人家才要两块五，问梦周这边的两块五卖不卖。梦周看围的人多，说，一分价钱一分货，没行市有比试，他的小板凳两块五是不会卖的。
陆续地，有人去别的地方看去了。但，就有看中梦周小板凳的，站在他的摊子前不说走，也不说买。他跟梦周唠嗑，说，一看梦周就是个老实人，是刚刚走入这个行当的雏。
梦周不知道，社会上怎么有那么多人。一看，就能知道人家个好几分？梦周羞红着脸，坦诚地说，自己才从学校里出来，这是第一次上郭店来卖东西。
那人指着几个小板凳说，也不亏了梦周。他愿意三块钱一个，买梦周几个小板凳。梦周没再犹豫，当即同意卖给他几个。
不想，梦周这边刚刚收了那人的钱，一下就围上来好几个人，开始抢着挑拣梦周的小板凳。有要两个的，也有要四个的。才一会，梦周的小板凳就被人挑去来几十个。再有人来问价格的时候，梦周依然说三块一个。气得旁边观看的那个同行，埋怨梦周，说他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
梦周被抱怨得不好意思，就有些歉意地向那个同行笑了笑。
同行过来嗔怪梦周，说：“你怎么是个死心眼？那么多人买的时候，人家再问你价格，你就不会说一句，四块一个？”
梦周不好意思地说：“三块一个的还没走，咋好意思问后来的人要四块？”
梦周的那个同行，只好无奈地叹，梦周真的是个死心眼。并让梦周只管要四块，后来的人愿要不要！让梦周看看，到底会不会出现他所担心的事情。
梦周按照那人的吩咐，要四块一个。没想到，人家只顾挑拣小板凳，根本就不顾得和他讨价还价。等到他母亲和谷穗，来到家具市场的时候，梦周的小板凳已经卖去了一大半。
谷穗问帆帆哪里来的烧饼，帆帆指了指梦周，说是她梦周叔给她买的。
谷穗嗔帆帆，说：“以后再让你梦周叔给买东西吃，下次你就是哭翻天，也不让你梦周叔带你来了。”
帆帆拽着谷穗的裤腿，嘤嘤地撒娇，要把她剩下的半个烧饼给谷穗吃。
谷穗逗帆帆说，自己才不吃她的落巴子呢！笑帆帆是：肯吃的，要嘴的，拾个馍馇填嘴里。
梦周娘抱起帆帆，跟她指着谷穗说：“跟妈妈说，就说‘俺就是肯吃，吃了能长大。不肯吃还长不恁大呢！’是不是帆帆？”
帆帆在梦周娘的怀里，嗯嗯地答应着。又把那半个烧饼往梦周娘嘴里塞，非得让梦周娘咬一口不可。梦周娘嘴张得大大的，到帆帆的烧饼跟前后，却把嘴唇紧紧的闭上。然后说，自己咬过了，让帆帆赶快吃。
到保成和乔姕来到郭店后，梦周的小板凳，已经只剩下十几个了。旁边还围着几个人在挑拣，他们边挑拣，边问梦周。说卖头不卖尾，都是别人已经挑过了的。到最后了，问梦周价钱上能不能少点。
梦周对那些想买小板凳的人说，他的小板凳，个个质量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好挑拣的。就在梦周和人家争辩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两个人。
梦周急忙躲到保成和乔姕的身边，让保成去帮他卖剩下的那些小板凳。保成不解地问梦周怎么了，看见谁了。梦周也不顾得回答他，而是去到母亲和谷穗的身边，把帆帆抱在怀里。然后，远远的躲开了。
那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梨王庄的晓彤，和小兵的对象金枝。她们虽然没看到，抱着帆帆躲出去的梦周。但，她们也好像也是，要来家具市场买东西的。果然，她们在家具市场看了一圈后，目光落在了梦周的小板凳上。
晓彤在前，金枝在后，她们两个人一起，走到了梦周的小板凳跟前。金枝垫起一个小板凳，问旁边站着的乔姕，要多少钱一个。乔姕告诉她四块，金枝和晓彤一起问乔姕，能不能便宜些。这时，保成从远去的梦周背影处，扭过脸来，他看到了晓彤和金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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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成主动跟她们打招呼，问她们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