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鸾策-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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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平时早起了两刻,先是打了井水给自己醒醒脑,冰凉的井水提神醒脑,水珠还挂在脑门上没有擦干,就看到远处一前一后走来两个人。
后面一人从姿态与身形上,沙克江马上认出是瑟丹,平时瑟丹有早起习武的习惯,因此并非意外,倒是前面的人,让沙克江忍不住揉起眼睛,怕是还没睡醒眼花不清。
倔强而不悦的神情,自从从野外把她捡回来,倒是难得看到她这般模样,平时都是满脸笑容客客气气,虽然笑容里除了客套并非有多少热情,这么早两人鬼鬼祟祟似乎避人耳目走得匆忙,让沙克江不免想到了别处。
再一看,发现齐渃右肩背了一个不大的行礼,脸上又是一副不甘愿的模样,心中马上猜到了几种可能,其中之一便是这文姑娘偷了府上值钱的银两,想要趁人不备溜之大吉,之后不巧被瑟丹抓个正着,看他们样子分明就是瑟丹押回逃犯的样子。
这么一想沙克江不由得恶向胆边生,想自己一伙人辛辛苦苦将她带回家里,好吃好喝的供着,没料到对方竟然恩将仇报,不过又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笑,早已觉得她行踪可疑,果真如他所想并非什么善类,这下那些曾经笑话他的人就该无话可说了吧。
想到这里,沙克江又愉悦的吹起了北旬情歌,等会到早膳时大伙都起来后,让瑟丹怎么撕下她伪善的面容,还可以好好教育教育小姐,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之类。
满心期待的等到早膳过后,一切如常,瑟丹开始准备进宫的东西,正当沙克江不解之际,倒是发生了一件出乎他认知范畴之外的事情。
他看到一个翠绕珠围的贵妇来到府上,在听到自家老爷跪拜大礼称她为王妃后,沙克江认出女子就是当今北旬王妃,就是这么一个除王以外,权高位极的女人,竟然一看到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便泪眼婆娑抓住了对方手,甚至降尊纡贵的想要行礼。
☆、第一百一十章 泣
从前一日得知齐渃的消息,裳儿就开始坐立难安,清楚只需再过上一天,就可以见到她,但在当日清晨起,便始终期盼着她的到来。
忍不住翘首期待来者,侍女的前来、太医的到来都让裳儿从欣喜到失落,一直等用完早膳,裳儿终于按耐不住,执意要亲自前往。
自来到北旬以后,孤立无援的她学会了明哲保身笼络人心,这似乎与她过去的性格大相径庭,连晨起着衣佩戴都开始习惯受人服侍,她渐渐成为一位合格的王妃,端庄大方不露神色。
不过这勉强维持的外表被轻易的打碎,见到那人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并非梦境也并非是幻觉之后,伪装保护自己的铠甲隐藏不住心中的情绪,所谓悲喜交加正是如此。
半年未见她似乎瘦了许多,也老成的多,稍微有些凹陷的双颊让裳儿不由的心疼起来,这一路上不知受了多少苦,念及此眼泪更加噗噗往下掉。
“怎么每次见,都这般哭。”齐渃瞧到裳儿的模样,跟着一块鼻腔泛酸,“这不是该高兴的事吗?”
早已习惯两人不分尊卑的交谈,就算此刻一人贵为王妃,而齐渃为他国公主,在语态上依旧是过去那种暖心关怀的话语,惹得裳儿更是止不住掉了更多眼泪。
旁边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她们两,齐渃无措的安慰道:“进屋去说吧,都要被人看去笑话了。”
被这么一提醒,裳儿知道自己有失分寸,抿了双唇点点头,用手巾擦去泪珠道:“好,这一路上的事情,也细细道给我听听罢。”
因为被裳儿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有些懵,等穆拉戈提反应过来还未迎宾送茶,裳儿已和齐渃一左一右去了客房。
屋里摆设还算精致,只是没有多少活气,要不是被褥整齐叠放在床榻,当做是一间无人居住的屋子并不为过,裳儿用力眨眼不想继续刚才的软弱,转过头看到清冷消瘦的齐渃,努力调整的呼吸,哑声道:“主子这里可住得惯。”
“我已不是你的主子了。”齐渃纠正道,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侍卫与侍女稍许放低了些声音,“你现在不同过去,凡事还要多留个心。”
明白齐渃所指为何,裳儿明了的垂了下眼帘,摆手遣走了身边的随从自嘲:“叫惯了,一时改不了口。”而后微微叹气,“在我心里,主子永远是主子。”
“裳儿……”齐渃抓住了裳儿的手欲言又止,黛眉拧成了个川字,“我……这……”
裳儿刚哭过的眼睛还没退下红潮,迷茫地等着齐渃的话,对方踌躇不决,始终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主子这是要说什么。”裳儿不解的问道:“难不成,真的是今夕不同往日,您对我说些什么,都要顾虑再三了吗?”
“没有没有。”齐渃松开裳儿的手,双手在身前不安的握在一起。
“既然没有,直说无妨。”裳儿心里着急,却怕逼得太紧适得其反,索性冷下脸道,“当然公主不想说也罢,是我唐突了。”
忽然转变的称谓和语气让齐渃慌忙抬过头,看到裳儿半垂着脑袋,眼神倔强盯着自己,只能挫败道:“我……我只无脸见你。”说到这,齐渃重新走回裳儿跟前,“你我之前虽然以主仆相称,实如姐妹,你对我真情我又何尝不知,本想尽微薄之力让你幸福安康,如今却害你孤身远嫁藩外,实在愧对于你。”
这样的回答倒是没出裳儿意料之外,稍微软下语气回道:“我也只想伺候着公主,不过如此结局,裳儿我并无后悔。”
“你该有个更好的归宿。”齐渃黯然的沉下眸子,“不该为我毁了将来。”
“归宿……”裳儿喃喃自语的重复,眸子里的光彩渐渐熄灭,“那么公主认为,如何才算完美?”
着实被问倒,语塞片刻闷闷的答道:“完美算不上,好歹寻个好人家,也好下半生有个依靠。”
“原来这便是公主所谓的幸福?”
裳儿高高抬起下巴,强忍住哀伤嘴角露出一丝蔑笑,华丽宫服因为压抑的感情微微颤抖,连同齐渃心中一块冲击着,似成相识的场景,似成相识的对话,只是齐渃成为了出言伤人的角色,是自己不愿去解决和面对,只能用冠冕堂皇的道理去逃避。
“你明明知道,清楚,对我而言,所谓幸福,所谓完美。”裳儿一字一句说的极慢,每字句咬音有力,“不就是让你幸福吗?”
从来对自己的感情闭口不言讳莫如深,因起始懵懂到后来无望,等探明自己不可言喻的感情时,对方早已为另一个人意惹情牵,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将自己的感情变成她的负担,不想得到所谓同情的怜悯,这次却是从没有过的坦诚毫无隐藏。
她的无措和心疼纤悉无遗的落在裳儿眼中,心跟着一块纠结起来,但依旧赌气的没有放缓意思语气,食指紧紧抵住拇指上的金环道:“公主不必自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不然我倒是好心办了坏事。”
无尽的惭愧让齐渃不敢直视裳儿,闭上眼睛用力摇头,“我并非那个意思,只是……只是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差点脱口而出,除了留在她身边这唯一的归宿,现在的结局和其他千千万万种结局并无二般,只是陪在身边的人改变了而已,不过说了又能有何改变,图一时口快之后造成的结果,可能会是无法弥补的隔阂,妥协的缓下语气道:“没人知道走其他的路,是否真会比现在过得好,但是公主您要知道,我做这些并非是为了让您愧疚被牵绊一生,若是如此,我当初的选择还有何意义。”
眼眶被泪水浸湿,修长上挑的睫毛沾上泪珠,齐渃用力眨了眨眼睛克制住要滚落的泪水,重重点点头,不管她是否愿意承认,从裳儿嫁到北旬的那刻起,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回不到过去那样,唯有接受和改变才是两人之后的道路。
“我明白的,裳儿,我明白。”迎上裳儿的目光,齐渃不再逃避,“你是我的知己,姐妹,亲人,是裳儿也好齐清也罢,这样的感情不会改变我也不想去改变,你们一直保护我陪伴我,是我太软弱无知,害了你,还害的魏大人……”
刚提起魏秉诚,那股一直克制住的感情终于喷涌而出,右手捂住双唇希望停止哭泣,但是眼泪布满脸颊早已泣不成声。
“主子……”裳儿慌了神,急急问道:“怎么了?魏大人,是魏秉诚魏大人?他怎么了?”
“为了护我……他……”齐渃无法说出之后的话,只能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裳儿从她表现中已猜到八分,震惊之余又不禁悲从中来,过去还在揽月宫的时候,她时常因为魏秉诚对齐渃的情愫而心怀不满,可她清楚,在皇宫这样一个是非之地,魏秉诚确是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丈夫,对齐渃极为谦谦有礼不做任何越礼之事,他和自己一样,藏着一段不可明示的感情,那么他最后的归宿是否就同自己一样,不曾有过后悔。
可以肯定,能保护心爱之人,就算刀山火海阴曹地府又有何惧,听到齐渃双泪交颐不能自已,裳儿缓缓走到她身前,用手将她环住拍着她肩膀道:“魏大人一定不会怨你,他一定不会。”
在温柔的安慰下,泪水慢慢止住,除了还有些哽咽和眼眶红肿,齐渃已经恢复平静,为刚才的失态羞赧,倒是缓解了一直以来僵冷的气氛。
裳儿握着那双稍有骨干的双手,过去这双手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翻书阅读便是执笔书绘,十指玉纤纤风流物不拈,何时起这双手磨出了茧学会了骑马射箭,不知不觉中曾以为最了解的人,有了自己不知道的故事和秘密,刚开始这几近让裳儿抓狂,现在她接受了这一切,不是因为她不在乎,而是因不想失去全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前
北旬王宫威严庄丽,雕栏玉砌的楼阁争奇斗艳的庭园,宫殿大气恢弘一根根粗大的石柱,撑起镶金镀银的穹顶。
齐渃被当做最尊贵的客人,由一行侍者引到王宫主殿。瑟丹跟随在她身后,而苿苗被拦在殿外,还没有从齐渃突变的身份中回过神的她,只是看到齐渃转身走入深不见底的宫门时,心中隐出些许的不安,前方的黑暗像是蔓出的细长触手,要将她捆缚吞噬。
到达主殿时,除了正忙着摆放瓜果美食的仆人,站在最中间的人是先前刚分开的裳儿,她没有马上发现齐渃的到来,目光有些担忧的投向主位的位置,她的心事齐渃理解,她何尝不是心中忧虑,虽自己同乌蒙只是一纸婚书从未夫妻之实,现在圣旨早已收回,但曾经自己确实同乌蒙成为夫妻。那么现今再次见到乌蒙,他又会是何种态度。
前面领路的侍者先一步走到裳儿身后朝她行礼,两人目光相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安。相似的神情又是同样有些红肿的眼眶,等齐渃走到裳儿身边时,两人不约而同忍不住笑起来。
侍从们很少见到王妃笑的如此轻快,不由停下手中的工作,饶有兴趣的看得出神,原来这位常年郁郁寡欢而又冷清的王妃,笑起来真是一个美丽又温柔的女子。
两人笑够了,裳儿牵着齐渃来到主殿的右侧,远离正在做事的仆从以免打扰了她们的谈话。
“公主在这稍等片刻,王还有他事繁忙。”裳儿说着,已亲手给齐渃拿了一杯茶。
接过裳儿手中的茶杯齐渃道:“裳儿你已是王妃,这般事情让下人做便好,免得失了身份。”随即又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补了一句道,“多谢王妃。”
这次轮到裳儿皱起双眉,迟疑了一会转过头环视了周围的仆从,其中几人目光还跟随在她们这边,感觉到裳儿的目光,这才安分的低下头埋头做起自己的事情,压低声音裳儿道:“这里人多混杂,我知该多备些心,不过只两人时,公主还是别如此见外,同过去那样便好。”
喝了一口茶水,齐渃点点头,“好,不过既然我这边改口了,裳儿你也别一直公主公主的叫了,当然更不可再称我主子。”
“这……”裳儿有些犯难,马上又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让她心猛地抽动了一下,小心翼翼道:“渃儿?”
有一瞬间齐渃显然被裳儿的回应弄得回不过神,只过了两三个心跳的时间,和煦的眸子漾起笑意,梨涡浅浅地挂在双颊,轻轻的应道:“恩,裳儿。”
胸口某个地方像是被狠狠拉扯着,让人心神溃散,酸涩的感情带着幸福,更多却是空荡荡的失落,看着对方温暖的笑意,似乎得到了一直向往的东西,在握紧的双拳下慢慢流走的又是什么,努力平复充斥在心口的驳杂情绪,裳儿用手整理鬓角的碎发,低下头浅浅抿了一口茶水。
放回茶杯之际,右手习惯的覆上自己的小腹,像是保护了一件奇异珍宝,这不寻常的举动马上引起齐渃的好奇,目光停留在裳儿的小腹上片刻之后,又疑惑的看着裳儿。
裳儿的脸上焕发出光灿,笑着点点头算是肯定了齐渃的猜想,“上月太医把脉说我已有身孕,现在已是第三个月。”
“既然如此,怎还随便走动。”看到裳儿露出初为人母的喜悦,齐渃也跟着开心起来,身孕对于齐渃很是遥远,她和齐潇已经注定无法体会十月怀胎生儿育女,而得知裳儿的喜事齐渃多少也从中感受到了一份幸福。
屋内的人忽然都安静下来,朝同一方向行礼,乌蒙穿着了刺绣了雄鹰图腾的长袍走来,同过去一样如鹰般的双眼,还有刚毅的轮廓,无一不让齐渃忆起一段往事,恐惧与反感让她忍不住想要转身逃跑。
站在身边的裳儿察觉出她的异常,伸手悄悄地拉住她的手,报以一个安心的笑容,一齐朝乌蒙行礼。
刚进来乌蒙马上让裳儿免礼,发现旁边的齐渃时,还是不免有些吃惊,当初瑟丹提及齐渃时,他还心存疑虑,如今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才确信了瑟丹所说。
要说齐渃与乌蒙算是久别重逢,只可惜并没应有感人肺腑的场面,反倒多的是试探与对弈。大昱公主落难到北旬,怎么都让人想一探究竟。
“宜和公主怎么有此雅兴,来例游北旬了。”相互对饮几杯酒后,乌蒙半带问询半带玩笑的说,“不知我等属下,可有冒犯。”
放下手里的筷子,齐渃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