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耻-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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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八岁生日时,中母亲慕妮吐露:“绝对没有给你剃头。这么黑的漂头发,没有人在我眼皮底下剪这头发,绝没有。”
在刚好一年后,他的小母亲露出一脸严肃。“在任何情况下,”布妮宣布,“我都不允许切除这包皮。哪有这样的事?这可不是剥香蕉皮。”
奥马尔·海亚姆·沙克尔进入一个没有受惠于伤害身体、理发或神的认可的生命。很多人会认为,这是一个残疾人。
《羞耻》四:偷窥成瘾
学校就是学校,大家都知道那里发生什么事。奥马尔·海亚姆是个胖男孩,因此他得到胖男孩应得的东西:奚落、后颈被滴墨水、绰号、被打了几次,没什么特别。当他的同学发现他们嘲弄他不寻常的出身而他并没有发火的意思时,他们也就不去打扰他了,只满足于偶尔在校园里唱几句打油诗。这正中他下怀。不知羞耻,习惯孤独,他开始享受自己这种近于隐形的状态。他从生活在学校边缘的位置,在周围同学的活动中获得间接性的乐趣,默默地庆祝这个或那个操场皇帝的兴衰,或某些特别令他倒胃的同班同学考试不及格:旁观者的乐趣。
有一次,他碰巧站在多树草地的一个有浓荫的角落,看见两个高年级学生在一株“森林的火焰”背后起劲地搂抱。瞧着他们的爱抚,他感到一种很怪异的温暖的满足,并决定寻求其他机会,沉溺于这种新的消遣。随着他长大,以及获准在外面逗留久些,他变得精于此道;镇上也把各种秘密拱手献给他无所不在的眼睛。透过效果不是很好的竹帘,他偷窥邮差易巴德勒与巴洛克寡妇在干成双的好事,以及与寡妇的挚友齐娜特·卡布利。所以,那个臭名远播的场合,也即邮差、皮革制品商和叽里呱啦的比拉勒在一个峡谷以利刃互相攻击,最后三人全都死翘翘这件事,对奥马尔·海亚姆来说,一点也不神秘;但他当时太年轻,搞不懂为什么齐娜特和巴洛克寡妇在一切都抖出来之后,按理说应该像毒药一样互相仇恨才对,可是她们却同居起来,并且,在那次酿成三人死亡的事件之后,她们余生都保持牢不可破的友谊和独身。
坦白说吧:虽然望远镜是从远处开始的,奥马尔·海亚姆却留在近处。让我们别害怕提到“窥淫狂”这个字,要知道法拉·索罗亚斯德已经提到它了(在望远镜的语境中)。但是,既然我们已把他称为偷窥者,我们也应该指出,他从未被抓到,不像阿格拉那个大胆的家伙,那家伙据说趴在一堵高墙上偷看建造泰姬陵。他的眼睛被挖出来,或故事这么说;而奥马尔·海亚姆窥淫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既向他披露人类生活无穷的丰富和隐蔽的质感,也使他尝尽通过其他人类来生活的种种又苦又甜的乐趣。
他有一次彻底的失败。不用说,母亲们向他隐瞒了12年的事情,同学们12分钟就把老底抖出来:这就是那次传奇性的派对,在派对上浓胡子军官被打量、评估以及之后……在遭到有关这个传奇故事的奚落时,遵从母命的奥马尔·海亚姆·沙克尔并没有跟人家拳头相向。他生活在某种道德的伊甸园里,对各种侮辱不屑一顾;但是,这之后,他开始留意英吉利绅士们的神态,细瞧他们的外貌是否跟他有相同之处,他等待着,只要某个偶然或不经意的表情或姿态可能披露他素未谋面的雄性先人的身份,他就会猛扑过去。他未能成功。也许这父亲早已离开,如果还活着的话,也许住在某座海边平房里,被怀旧的浪潮拍打着,遥望着他逝去的光荣的天际,拨弄着几件可怜的纪念品——象牙制的打猎号角、阔头弯刀、他自己一帧跟某位土邦主围捕老虎时拍下的照片——它们在他晚年的火炉台上,保留住渐渐远去的过去的回声,就像贝壳歌唱遥远的大海……但这些都是徒劳的猜测。找不到父亲,少年便在现成的人员中为自己挑选一个,毫无保留地把这个荣誉赠送给校长爱德华多·罗德里格斯先生,校长本人是新近抵达Q镇的人,在数年前的某一天轻松地从一辆公交车上跳下来,一身白色衣服,头上戴着一顶白色软呢帽,手里托着一个空鸟笼。
最后一句关于奥马尔·海亚姆偷窥的话:因为他三位母亲也理所当然开始过着代入他人经验的生活,她们总是不能自已,在她们的决心逐渐软化的日子里,她们一等到他从外面回来,便向他查问妇女时装和镇上生活的一切细节,以及他是否听说任何有关她们的传言;她们一次又一次地用披巾掩脸,很明显,她们再也遮不住她们所唾弃的感情……通过她们儿子不可靠的眼睛偷窥世界(当然,他没有把一切都告诉她们),她们自己的代入式窥淫癖产生了这类事情通常会有的后果:也即,她们的道德质量遭削弱了。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她们竟然想重蹈覆辙,再犯一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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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耻》五:融化的冰
在那个晚上,年届18并且已经比50个西瓜还胖的奥马尔·海亚姆回家告诉楚妮、慕妮和布妮,说他已获得了卡拉奇最好的医学院的奖学金。三姐妹为了掩饰对他即将离开的悲伤,遂在这次告别的周围竖起一道以各种物件筑起的巨大屏障,它们是大宅里最有价值的珠宝和画作,她们匆匆从一个房间到一个房间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终于在她们爱坐的旧摇椅前,堆起一个古老的美丽造型。“奖学金当然很好,”他的小母亲对他说,“但我们的儿子去闯世界,我们也有能力给他钱。”“这些医生是怎么想的?”楚妮有点愤怒地问道。“我们穷得付不起你的学费?让他们的慈善见鬼去吧,你家有的是钱。”“古老的钱,”慕妮附和道。奥马尔·海亚姆无法让她们相信,奖学金是一种他不愿拒绝的荣誉,只好衣袋里塞满当铺老板的钞票动身去火车站。他脖子上挂着一个花环,花环是用100朵刚摘下来的花扎成的,散发一股香味,一下子消除了鞋项圈散发的记忆的臭味,那鞋项圈曾经差一点儿就系到他的脖子。这个花环的香气是如此浓烈,使他忘记告诉母亲们最后一口流言:海关关员索罗亚斯德在没得贿赂的沙漠的魔咒下患了病,他把全身剥得精光,站在混凝土矮栏上,任由镜片划破他的双脚。索罗亚斯德伸出没有女儿可拥抱的双臂,跟太阳讲话,恳求它落到地球上来,用它灿烂的净火吞噬这个星球。把这个故事传送到Q镇街市的部族人认为,海关关员如此狂热,他的要求肯定会应验,因此应该做好迎接世界末日的准备。
奥马尔·海亚姆逃出羞耻之镇前最后一个同他讲话的,是一个叫做昌德·穆罕默德的人,昌德·穆罕默德后来说:“我开始跟那个胖家伙讲话时,他看上去并不太热情,当我讲完话,他看上去厌倦多了。”这昌德·穆罕默德是个冰贩。奥马尔·海亚姆仍无法摆脱自发生边境那事件以来就一直陷入的虚弱状态,当他拖着痴肥的身躯登入头等车厢时,昌德跑上来说:“热天,老爷。需要冰。”最初,喘不过气、神情沮丧的沙克尔对他说:“走开,把你的冻水卖给别的傻瓜。”但是昌德坚持不走:“老爷,下午会吹热风,如果你脚边没有我的冰,高温会融掉你的骨髓。”
这番话很有说服力,奥马尔·海亚姆终于买了一个长锡桶,4尺长,8寸宽,1尺深,里面放着一大块厚冰,冰面洒着延长其寿命的锯屑和沙。冰贩高兴地将冰块拖上车厢,开了个玩笑:“生活就是这样,”他说,“一块冰回镇,另一块朝相反方向出发。”
奥马尔·海亚姆解开凉鞋,把赤脚放在冰上,感到那股冷有安慰人的疗效。他精神一振,抽出很多的卢比给昌德·穆罕默德,悠闲地问他:“你在讲什么垃圾?一块冰走了一趟回来怎么有可能不融掉?那个锡桶,它要么空着,要么装满融化的冰,你一定是这个意思。”
“噢,不是,老爷,大老爷,”冰贩把钱装入衣袋,笑咧咧说,“这正是那个到处跑而完全不融化的冰块。”
胖脸慢慢变色。胖脚跳下冰块。奥马尔·海亚姆恐慌地四下张望,仿佛他感到她随时会现身似的,他的愤怒使他的声音变得几乎难以辨认,吓得冰贩缩回身。“她?什么时候?你想侮辱……?”他抓住冰贩的破衬衣,这可怜人别无选择,只得如实招供说,几个小时前,就在这同一列火车上,法拉·罗德里格斯太太(娘家姓索罗亚斯德)已不知羞耻地回到了令她声名狼藉的现场,直奔她父亲的边境检查站,“不计较他像泼脏水把她撵到街上,老爷,你想想。”
……
而在火车上,奥马尔·海亚姆·沙克尔再次把双脚搁在融化的冰块上,他正被带向未来,他深信他终于可以逃脱了,一想到这,他不免感到一阵爽快,加上冰块带来的爽快,使他双唇不自觉绽开一个微笑,尽管热风正在吹袭。
两年后,母亲们写信告诉他,说他有了一个弟弟,她们给他取名巴巴尔,这也是第一位莫卧儿皇帝的名字,这位皇帝曾挥军越过那可怕的山脉,一路战无不胜。孩子出世后,三姐妹再次成为团结一致的母亲,在“尼沙浦尔”的高墙内,她们又快乐和难以区别过了好多年。
奥马尔·海亚姆读信时,第一个反应是轻轻吹口哨,很像是赞赏。
“这些老巫婆,”他大声说,“她们竟然又干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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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耻》六:一个奇怪但真切的事实
这是一部关于苏菲亚·齐诺比亚的小说,她是拉扎·海德将军和夫人毕奎斯所生的大女儿;小说写的是她父亲与现已作古的前总理伊斯坎德·哈拉帕主席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及她突然嫁给一位叫做奥马尔·海亚姆·沙克尔的医生,后者是一个胖男人,曾经是同一位伊斯坎德·哈拉帕的密友,后者的脖子具有神奇力量,即使被绞刑吏的绳索绞过,也依然完好无损。也许,更准确的说法应是,苏菲亚·齐诺比亚是关于这部小说的,但这种说法就更不清楚了。
无论如何,即使我们初识一个人,如果不先对她的家庭背景有所了解,也是说不过去的。因此我必须先解释一下,到底毕奎斯是如何渐渐害怕那种叫做“炉”的下午热风的。
她父亲穆罕默德·克马尔被称为“女穆罕默德”,他在人生最后一个早晨,如常穿上一套亮闪闪、夹有悦目红条的两件式蓝色套装,站在华丽的镜前,满意地望着自己。这个镜是从他的戏院的休息室除下来的,因为那个有*小天使射箭和吹金喇叭的镜框,实在太吸引他了。他搂了搂18岁的女儿,然后宣布:“你看到了吧,乖女,爸爸穿得多漂亮,配得上一个光荣的帝国的首席行政官。”在早餐上,当她开始恭敬地用匙给他的碟子舀烩饭,他以不怀恶意的愤怒嚷道:“你为什么抬起手来,女儿?公主不服侍人。”毕奎斯低下头,用右边的眼角斜瞥过去,于是父亲报以大声的喝彩:“啊,太好了,比露!多么出色的演技,我发誓!”
这是一个奇怪但真切的事实,也即在出现上述这种场面的偶像崇拜者的城市就说是因德拉普拉斯塔、布拉巴拉,甚至德里吧——以前往往是由相信真主安拉的人(像穆罕默德)统治的。他们的产物至今还乱扔在城市各处,古老的瞭望台和胜利塔,当然还有那个伟大的红堡爱尔汗布拉宫,它将在这个故事中扮演重要角色。更有甚者,这些神似的统治者中,有很多出身于最卑贱的家庭;每个学童都知道奴隶国王……但不管怎样,重点是,“统治一个帝国”这码事都只是一个家庭笑话,因为,不用说,穆罕默德的王国只是“帝国有声”,旧城区里一家蚤窝似的破电影院。
“电影院是否伟大,”穆罕默德喜欢说,“可从电影院顾客的噪音推断。你到新城市那些豪华宫殿里,去看它们绒毛宝座似的座位和装在前厅的大镜,去感受那空调,你就明白为什么观众都安静坐着,安静得像地狱。他们被金碧辉煌的环境驯服了,也被座位的价钱驯服了。但是在穆罕默德的帝国里,付钱的顾客吵嚷个够,除了唱最受欢迎的流行曲的时候不吭声。我们不是绝对的君主,孩子,别忘了这点;尤其是最近,警察正在跟我们作对,拒绝过来赶走哪怕是最大的恶棍,这些恶棍发出的口哨声会撕破你的耳朵。不要紧。毕竟,这是一个关乎个人自由的问题。”
没错,这是一个第五流的帝国。但是对穆罕默德来说,它非同小可,是一个奴隶国王的物业。他入这一行时,要不是先在化脓的街上充当无名小卒,用手推车推着电影广告沿街叫喊“放映啦!”和“很快爆满!”——他现在哪会坐在经理办公室,掌管钱箱和钥匙?你知道:即使是家庭笑话,也有被当真的危险,这对父女的本性之中,都潜伏着一种拘泥于字面意义的倾向,毫无幽默感可言。毕奎斯在这种环境下成长,渐渐在两眼低垂的斜瞥中,闪烁着一溜暗中幻想当皇后的神采。“我告诉你,”她会在父亲出门上班后,对着那个天使镜呼唤,“我要么拥有绝对控制权,要么是个零!换作是我管,这些恶棍就甭想打着哨离开!”就这样,毕奎斯创造了一个秘密的自我,要比她的皇帝父亲专横得多。在他的帝国的黑暗中,她夜复一夜观摩那些闪闪发亮的巨型公主幻象,她们在喧嚣的观众面前,在一个金色的中世纪骑士骑马像下跳舞,那骑士身穿盔甲、插着一面三角旗,上面刻着“Excelsior。幻觉助长幻觉,毕奎斯开始让自己变得高贵起来,就像梦中女皇。她把她家附近小巷里街头流浪儿的奚落当成恭维:“吹喇叭!”她经过时,他们这样迎接她,“可怜可怜吧,慈悲的贵夫人啊,汗锡的拉尼啊!”他们称她为汗锡的拉尼:干咳的女皇,也就是排出的空气、厌倦和热风的女皇。
“小心,”她父亲警告她,“这个城市,事情正在起变化;就连最亲昵的绰号也含有崭新的、很黑暗的意义。”
《羞耻》七:别问是谁放置的炸弹
这个时候,正是那次著名的、虫蛀似的瓜分事件就快发生的当儿,这次瓜分把古老的国家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