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诊断-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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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新鲜的组织,然后放下手术刀,轻声说:“止血。”
实习医生弯着腰探着身子看着。欧唐奈说,“我们把脐静
脉剥离了。我现在探进去掏掉凝血。”他伸出手,护士递过镊
子。血块非常小,几乎看不见,他很小心地轻轻把它提出来。
给这么小的一个婴儿做手术就象和一个小洋娃娃打交道一
样。成功的机会有多少呢?欧唐奈在寻思着。正常情况下这
孩子活下来的机会应该是不错的,甚至可以说成活机会良好。
可是现在,这项手术晚了几天,成功的希望就大大减少了。他
看了看这个孩子的脸。奇怪的是他的脸并不丑,不象一般早
① “莫涅耳”合金(Monel…metal),耐酸合金之一,含镍、铜及少量其他元
素。
产儿那个丑样子;不但不丑,而且显得有一点漂亮,那一副坚
定的下颚给人一种具有内在力量的感觉。欧唐奈例外地走了
一下神。他在想:这实在太不应该了!——生下来就有这么
多灾难临头。
手术护士拿着一个带针头的塑料导管;通过这个导管放
血、输血。欧唐奈拿过导管,极其轻巧地把针头插进脐静脉。
他说:“请看看静脉血压。”
当他把导管直起来时,护士用尺量了血柱。她说:“六十
毫米。”实习医生记了下来。
第二根塑料管通到上面挂的那瓶血,第三根通到手术台
脚下的两个“莫涅耳”合金①制的盆子之中的一个。欧唐奈把
三根管子联接到一个二十毫升的三通注射器上。他把一个转
钮转了九十度。“现在,”他说,“我们开始抽血。”
他的手指头是敏感的,轻轻地把注射器的针栓抽向他自
己的方向。这是换血的关键时刻;如果血流不畅,就得拿下导
管重新再装一遍。欧唐奈感觉到窦恩伯格也在往前探着身
子。这时血液开始通畅地往外流了,流经导管进入注射器。
欧唐奈说:“你们注意我在很慢、很小心地抽。在这种情
况下我们每次抽得很少——因为婴儿太小。在正常情况下,
我们可能一次抽二十毫升,但是这一病例一次只取十毫升,避
免静脉压有太大的波动。”
实习医生在他的记录单上写下:“抽出十毫升。”
欧唐奈又转动三通注射器的转钮,然后用力推动针栓。
这时候从孩子身上抽出的血排出到一个金属盆里。
他又转动一下转钮,把新血抽进注射器,然后,慢慢地注
入婴儿体内。
实习医生在记录上写:“注入十毫升。”
欧唐奈耐心地作着。每次抽血、输血都小心翼翼地操
作,要用整整五分钟。总会有一种要加快一些的诱惑,特别是
象这个病例这样的抢救手术,更容易使人性急,但是欧唐奈意
识到,必须避免做得太快。台子上的婴儿的抵抗力已经很弱
了;任何诱致发生休克的影响都可能立即致死。
手术开始二十五分钟之后,婴儿动弹一下,啼哭了。
那是很微弱的一丝叫喊——是一下子就过去了的一声微
弱的抗议。但这是生命的一个信号,全屋子的人的眼睛都从
口罩上面露出了喜悦的光芒。好象希望已经向前跨进了一小
步。
欧唐奈知道还不能很快就乐观起来。可是他冲背后的窦
恩伯格说:“象是生了我们的气的样子。可能是个好现象。”
窦恩伯格也有了反应。他挨过去看实习医生的记录,然
后,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主治医生了,于是试着提出:“一点葡
萄糖酸钙,你说呢?”
“对。”欧唐奈把注射器从三通上拧下来,换了护士递过来
的10C。 C。 葡萄糖酸钙的针管,他注射了1C。 C。 交还给护士。
她又把原来的注射器递回来,这个注射器已经在第二个金属
盆里洗涤过了。
欧唐奈感到屋里的紧张空气已经缓和了一些。他开始寻
① 可拉明(Coramine),一种心脏及呼吸兴奋剂。
思这孩子最后能不能挺过来。他看到过发生奇迹般的事情,
他的经验告诉他,似乎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在医务上出其不
意地好转或者恶化都是经常发生的。
“好,”他说,“咱们接着作。”
他抽出十毫升,换上新血,又抽出十毫升,又换上。接着
又是十毫升、十毫升地换。
在开始后五十分钟的时候,护士小声说:“病人体温下降,
大夫。现在是九十四点三。”
他赶紧说:“查静脉血压。”
三十五——太低了。
“他的呼吸不好,”实习医生说。“颜色不对。”
欧唐奈告诉他:“查脉搏。”又对护士说:“氧气。”
她拿过一个橡皮面罩罩在婴儿脸上。然后,咝的一声氧
气开了。
“脉搏很慢,”实习医生说。
护士说:“温度降到九十三了。”
实习医生用听诊器在听。他抬起眼睛说:“呼吸减弱。”又
过一会儿说:“呼吸停止了。”
欧唐奈拿过听诊器听。他听见一下心跳,但很微弱。他急
切地说:“可拉明①。”
在实习医生转过身去的时候,欧唐奈掀开被单,开始做人
工呼吸。实习医生马上走了回来。他抓紧时间,手里拿着一
个皮下注射针管,平掂着。
“直接注入心脏,”欧唐奈说。“这是咱们的唯一机会。”
在病理科办公室,戴维·柯尔门大夫越来越心神不定。
自从接到验血结果的电话以后,他一直和皮尔逊一起等在这
里。他俩处理了一些积压的外科手术汇报工作,工作进行得很
慢,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这里。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还没有消息。
十五分钟以前,柯尔门站起来试着问皮尔逊:“也许我应
该去看看化验室有什么事情没有……”
老头子抬眼看着他,带着乞怜的目光。然后,几乎是用恳
求的口气说:“请你先别走,行吗?”
柯尔门有点意外,答道:“行;如果你愿意我留在这儿,
行。”于是他俩又继续做那消磨时间的工作。
对戴维·柯尔门说来,这样等待也是很难受的。他知道
自己几乎是和皮尔逊一样紧张,尽管目前那老头子的焦急更
表露得多一些。柯尔门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思想上是多么牵
挂着这件事。在血敏试验问题上,“他对了,皮尔逊错了”这个
事实并没有给他什么安慰。现在他一心一意盼望的是:为了
亚历山大,要让他的孩子能成活下来。他的这种感情使他自
己也很惊讶;对于他这样一个人来说,能如此深刻地打动他,
这是很不寻常的。他回想从刚到三郡医院起,他就很喜欢亚
历山大;以后,见到他的妻子,知道他们三个人都是出生在同
一个小城市,从而产生了一种小同乡的情谊。虽然没有明说,
但是确有一种真挚的感情。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分钟都象是比刚过去的一分钟更长
一些。他想考虑个问题来占占他的脑子:当你想消磨时间的
时候,这是个好办法。他决定把思想集中考虑一下亚历山大这
个问题。他想,第一点:亚历山大这个孩子的孔姆斯试验结果
是阳性的,这意味着母亲的血也有Rh敏感。他琢磨这会是
怎么发生的。
当然,有可能母亲伊丽莎白在第一次怀孕时就有了血敏
情况。戴维·柯尔门分析:那不一定影响到他们的第一个孩
子,就是死去的那个——他们怎么说来着——噢,对了,支气
管炎。到第二胎才有血敏影响是更常见的。
当然,另外一种可能是伊丽莎白在某个时期输入过Rh阳
性血。他停住了,在他的脑子里有一个呼之欲出的想法,一个
没有成形的想法,一种似乎要想出来可是还没有抓住的思路。
他皱了皱眉,集中一下。突然他要探索的东西涌现出来了,思
绪片片,凑成了一个完整的画面,异常清晰明了。他的脑子记
起:输血!新里士满的撞车事故!在伊丽莎白的父亲丧命的那
个火车道口,她也受了伤,但抢救过来了。
柯尔门又集中一下思想。他在回想亚历山大是怎么说到
伊丽莎白那天的情况的。想起来了:“伊丽莎白差点没死了。他
们给她输了血才活过来的。那是我第一次进医院,在医院里
住了差不多一个星期。”
当然,已经过了这么久,永远也不能证实了。可是他敢用
他的一切东西打赌,情况就是这样的。Rh因子在医学上是
四十年代才发现的,又过了十年,Rh试验才被医院和医生普
遍采用。在这段时间里,仍然有许多地方在输血时没有作Rh
溶合试验,新里士满可能就是这样的地方之一。时间正好相
当。伊丽莎白受伤的那次车祸应该是发生在一九四九年,他
记得他父亲在事后曾经和他谈到过。
他父亲!这又引起他另一个新的想法:是他自己的父亲
——拜伦·柯尔门大夫——救护了亚历山大一家,也会是他
决定给伊丽莎白·亚历山大输血的。如果给她输了好几次血,
那血就一定不会是一个人献的,其中有一部分是Rh阳性血,
几乎是不可避免的。那么,这应该就是伊丽莎白发生血敏的
原因。现在他肯定,一定就是这样的原因。当然,在当时这不
会有什么影响,只是她的血液里会因此产生Rh的抗体。可
是,这些抗体潜伏在体内没有被发现,一直到九年以后才露出
凶神恶煞的面目,要毁掉她的孩子。
当然,即使这种假设属实,也不能责怪戴维·柯尔门的父
亲。他一定是好心好意地根据当时的医学水平进行抢救的。
那时候虽然已经发现了Rh因子,而且一定有些地方已经使
用了Rh溶合试验,但是作为一个忙忙碌碌的乡村医生,很难
要求他跟上医学的一切新发现。可是,他是不是就不能做到
这一点呢?当时有些医生——包括不是专科的普通科医生在
内——是会知道由于晚近发现的血型新组合而带来医学的新
变化的。这些人按照新的标准去做了。但戴维·柯尔门分析,
他们大概都是一些年轻人。当时他父亲已经上了年纪了;他
的工作时间又长、又累,没有多少看书的时间。可是这能算是
说得过去的理由吗?如果是别人的话,他戴维·柯尔门能够
因而原谅他吗?也许,他使用的是两套不同的准则——临到自
己的亲属,即使是已故的父亲,就要使用一套比较宽容的尺
度。这个思想使他很烦恼。他不安地感到,在这里,对父亲
的个人感情和他一向最珍视的一些观点发生了抵触。戴维·
柯尔门后悔想到这些。这使他产生一种不安的迷惘,好象对
所有事情……都没有绝对把握了。
皮尔逊这时又向他看了一眼,问:“现在有多长时间了?”
柯尔门看了看表,回答:“一个小时刚过一点。”
“我给他们打个电话。”皮尔逊急躁地伸手摸电话。然后
又犹豫了一下,把手缩回来了。“不,”他说,“我看我还是别打
了。”
在血清化验室里,亚历山大也在计算着时间。一个小时
以前,他去看过伊丽莎白,回来以后他有几次想试着做点工
作。但是他很清楚,他的脑子集中不到工作上去,与其都做错
了,不如不作。现在,他又拿起一个试管,准备再重新开始,可
是班尼斯特走过来从他手里把试管拿走了。
老化验员看了看化验单子,友好地说:“我来作这个吧。”
他不很坚决地坚持了一下,班尼斯特说:“走吧,年轻人,
交给我好了。你为什么不到上边去陪你妻子呢?”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看我还是留在这儿。柯尔门大夫
说他一有消息……就来告诉我。”亚历山大的眼睛又转到墙头
的挂钟上。他声音发涩地说:“时间不会太长了。”
班尼斯特转过身去。“嗯,”他缓慢地说:“我看也是不会
太长了。”
伊丽莎白一个人在病房里。她静静地躺着,头倒在枕头
上,眼睛睁着。当韦尔丁护士进来的时候,她问:“有什么消息
吗?”
那位头发已经灰白的老护士摇了摇头。“我们一听到消息
就告诉你。”她放下带进来的一瓶橘子汁,说:“如果你愿意,我
在这里陪你一会儿。”
“好,谢谢你。”伊丽莎白微微一笑,护士把一把椅子拉到
床边,坐了下来。韦尔丁感到能歇歇脚很舒服;近来她的脚疼
得厉害,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恐怕她的脚也要逼她退休的。她
已经预感到在这里的日子不长了。
但是,韦尔丁希望能为这两个年轻人做点什么。她从一
开始就挺喜欢他俩的,这一对夫妇在她看来象孩子一样。照
顾这个很可能要失去自己亲生孩子的年轻产妇,就象是照顾
很久以前韦尔丁想要生可是始终没有生出来的女儿一样。这
是不是有些傻气呢?她当了一辈子护士,到临退休的时候又
变得温情起来了。她问伊丽莎白:“我刚进来的时候你在想什
么呢?”
“我正在想象有一群胖胖的孩子在午后阳光照射的绿茵
茵的草地上打滚。”伊丽莎白的声音有一种在幻梦中的味道。
她说:“又回到了我小的时候,印第安纳的夏天。我常想有那
么一天,我有了孩子,我就坐在他们旁边,看着他们象我们那
时一样在草地上打滚。”
“说到孩子们也真有意思,”韦尔丁说。“有时候,事实的发
展和你想象的差得很远。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儿子,他已经长
大了。”
“噢,是吗?”伊丽莎白说。“我还不知道呢。”
“别误会我刚才说的意思,”韦尔丁说。“他是个很好的孩
子,是个海军军官。一两个月以前他结婚了。他写信告诉了
我。”
伊丽莎白在想象——生个孩子,以后接到一封信说他结
了婚——这会是什么滋味。
“我觉得我们始终没有彼此了解得很深,”韦尔丁还在说
着。“看起来是我的不是——离了婚,从来没有让他有个真正
的家。”
“你会时常去看他们的,是吧?”伊丽莎白说。“你还会抱孙
子呢。”
“我也那么想,想了很多,”韦尔丁说。“我曾经设想那会
多有意思呀!你知道的:有个孙子,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