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视无言-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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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过去的形势说不定能行。”
　　刘绮听完睁大眼睛呆了一下，片刻后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忍不住咬了咬下唇。眉头一点点皱起来。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不是很能自由行动的时候。”编辑说。
　　“说起来，之前的几篇都没有通过吗……”
　　“嗯。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影响？风格变了很多。”
　　“变得差了？”
　　“字里行间透着焦躁，你过去的风格给人感觉是很稳很清透的，这几次的主角也是普遍戾气重。推理元素也有点多。”
　　“我大概会试一试推理小说”
　　“推理小说吗？…社会派？感觉很困难啊。受众群体方面…”
　　“嗯，不然也不能是本格推理啊。我不是刻意要写推理，就是不自觉的风格就变了。”
　　“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倒也没遇到什么事。”刘绮沉吟片刻之后摇头，“这两年灵感没有之前多，应该也算是一种瓶颈。”
　　“虽然之前取得了不错的成果，但还远没到后顾无忧的程度。毕竟现在竞争很激烈啊。还有，我觉得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调整一下心态，换回之前的风格比较好。那个风格比较容易被人接受。”
　　编辑认真严肃的表情还有略带责备的语气叫刘绮醒悟过来。
　　“很困难，我真的写不出来。我只能就着这种风格走下去了。”
　　“我认为不行。”编辑点着了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
　　刘绮有些惊讶对方会如此。脸色沉下些许。
　　“抱歉，你可能忘了我室友…许婉她很讨厌烟味，她不希望有人在室内抽烟，所以…”
　　“啊，对对……”好像真忘了这件事似的露出恍然的表情，又深深吸了一口才准备将烟掐掉，“都忘了这事了。”
　　刘绮没什么可说的，她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嗯……总之我的态度是这样的。我还是建议你把风格改回去，否则很难留住之前的读者。你还是考虑一下吧。”编辑说。
　　“……给我些时间考虑吧。”
　　烟已经掐灭了，编辑又叹了口气，那表情好像在说没有时间能用来考虑了。
　　“好吧。”无奈地应下。
　　刘绮起身，送编辑离开。片刻后她一个人呆坐在沙发分析之前的对话。
　　许久未见的编辑态度明显不同了。也怪自己近来一直没有发表作品，人气下滑得太厉害。之前的作品固然不错，但如编辑所说，还远不到可以后顾无忧的程度。如果不能继续取得突破，之前积累下来的一点人气还有资源恐怕都要耗光。
　　今时不同往日这话说的真是没错。换做过去就算最后不成功至少也有机会争取，现在竟然直接被敷衍，连一点可能都没有。
　　这就是出版社的态度了吧？某种程度上说不定还能表明圈内人的态度。
　　写作风格的确是在急速转变，之前还没有在意，现在看来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刘绮倒在沙发。
　　风格都是自然形成，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呢。真是愁啊。
　　正在这时许婉走进客厅。刘绮起身看了一眼挂钟才反应过来的确是到了对方下班的时间。
　　许婉闻到了烟味。看着烟灰缸里孤零零躺着的烟蒂，原本的好心情散了一半。
　　“你不戒烟也就罢了……”语气里尽是不满。
　　“不是我抽的。刚才编辑来过了，他把烟掏出来然后直接就点着了，我没来得及拦。”刘绮赶紧解释。
　　“这样吗…”过去编辑来的次数不少，早就知道在房间里不应该抽烟这件事了，这次怎么突然这样？如此想着，觉得很是奇怪。许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和刘绮多说，“是来说之前稿子的事吗？”
　　“稿子的事也说了，但其实是我叫他过来的。我想通过其他方式努力一下，哪怕冒险，也想看能不能让制片方改变一下思考方式。”
　　“结果怎么样？”看了刘绮的状态就知道结果，但许婉还是问了一下。
　　“稿子不行。电影那边也是没有办法，我在想要不要自己试试用舆论施压。”
　　“不行，不能那么做，出了问题怎么办？”　
　　“我也只是想想。”　
　　“想也不要想，那种做法不可能成功的，你现在做事情怎么都不经过考虑……”语气里透着不耐烦。
　　“我只是刚有这个想法在和你商量啊。”
　　“我没看出你哪里有在‘和我商量’。”
　　刘绮盯着许婉看了很长时间，最后垂下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许婉愈发不满。
　　“没什么。当没说吧，我放弃那个想法。”
　　“你到底在笑什么？”许婉越看那笑脸越觉得生气。
　　“说出来有点难为情啊。我是在笑我刚才的想法。我刚才竟然在想，你说不定能像过去一样安慰我，帮忙出出主意或者在某个我没有注意的点上提醒我。我纯粹是多想了。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要是接受制片方的要求就好了，大家就都轻松了？”
　　许婉哑然许久。
　　“我没那么觉得。”回过神，只说得出这几个字。
　　“你那么觉得我也不会怪你。毕竟我们很久没有好好交流了，自然没办法像过去那样理解对方的想法。”
　　“怎么突然提起这些？”听得难受，想反驳却实在没有什么能说出口的。许婉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静谧中默认她们之间已经变了太多的事实。
　　“就是觉得有趣。我差点以为我们的关系缓和些了。”
　　“我刚才没意识到你是在和我商量。如果你真的拿不准主意，再说一下然后我帮……”
　　“别自欺欺人了。你不是没意识到，你是根本不想和我商量。你根本不理解我为什么坚持。”
　　“我是理解的。”
　　“你‘知道’，但不‘理解’。”
　　许婉背过身，她将袋子放到桌上，拉开凳子坐下。
　　天愈发暗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来。一时间房间内的两人竟都觉得很庆幸，不必在绝对的死寂中共处了。
　　“细想想，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啊。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都只是累了吧。”许婉闭眼睛听外面的雨声。
　　“一方面是累了，另一方面感情也淡了很多吧。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每次吵架我们都能沟通的很好，但是到后来吵架的次数多了也就倦了，不再像过去那样会拼命解释了。”
　　“你每次吵架都会说些不找边际的气话，根本不管那些有多伤人。还要我怎么迁就你才行？而且你的脾气越来越不好，有时候简直就像精神病人。”
　　“你总以为自己是在迁就别人，殊不知你的一些话更叫人难以接受。这样翻账有什么意义吗？真没想到你会这么看我。”
　　“如果你这么认为，那我没什么可以说的。”
　　两个人说完，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有很多的不满与心声想要吐露，但她们却都再没有力气开口。
　　“连架都吵不起来了。”这句话与其是讲给许婉，倒不如说刘绮是在自言自语。
　　许婉没回话。
　　“你可能都没注意我是怎么察觉到我们之间开始疏远的。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们有相互道晚安的习惯。那之后你会在后面加一句我爱你……现在这么说感觉好像很奇怪。”
　　许婉只觉得坐着也很累。她闭上眼睛静静听刘绮的声音。很奇妙地想起来许久之前自己是多么喜欢听刘绮用这种温柔的声音讲述并分析那些刚刚写好的引人入胜的故事。
　　“然后从某一天晚上开始，你开始只说晚安。再往后，就连晚安也没了。说因为害怕感冒传染给我于是分了房间住，但等到感冒好了你也没有搬回来啊。”
　　“你后来不是也不说晚安了吗？”
　　“是啊，可是如果我一直说下去你会回复我吗？”
　　“……”
　　“所以结果不还是这样。”
　　“别说下去了。有什么意义呢？”
　　“我只是想问问你……是倦了吧。”
　　“是累了。”
　　“还继续吗？”
　　刘绮的语气很平静，许婉表面也没有任何变化。但她们都知道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她们并不是在赌气。
　　雨一直那样下着，不大不小。外面的一切被淋湿之后颜色较比平时灰暗许多。
　　许婉沉默的时间很长。
　　刘绮突然开始后悔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当她想到她们有可能就此分开成为陌路人的时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难以承受彼此感情的重量，却也无法接受分开的结果。
　　“桌上是我买的小吃。新开的店，味道很好。”许婉说。
　　“给我带的？”
　　“嗯。”
　　“……谢谢。”
　　“趁热吃了吧。”起身。
　　刘绮心忽悠一下，她实在害怕许婉会就此离开。
　　“你去哪？”　
　　“去公司加班。可能晚点回来，你早点休息吧。”
　　许婉说完起身，披好外套走到门口。
　　刘绮看着许婉的背影，不知这时候还能说些什么。
　　“我不是不爱你。”在门前站了很久，许婉终于如此声音嘶哑地开口。
　　刘绮鼻子一酸。
　　“雨很大，你把伞带着吧。”刘绮说。
　　许婉没再说话，也没有去取伞。她推开门，离开了。
　　门砰地关上。
　　许久之后，刘绮躺在沙发被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唤醒。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发现雨应该是在半夜就停了。
　　许婉没有回来。
　　加班和感冒果然是一样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四

　　
　　几乎要疯了！
　　这个地方要如何设置？节奏太慢了吧？可是理论来说这个地方应该有一个自然的转折……静谧中的翻转。
　　结果就只剩静谧，没有翻转了……
　　刘绮反复翻看打印出来的稿子，在上面勾勾画画，时不时将其中一张拿出来撕完揉碎狠狠扔到一旁满得已经溢出来的纸篓。
　　远处响起急促的刹车声，还有许多汽笛融到一起的难听的声响。刘绮听完再也克制不住，她暴跳如雷，猛地起身到一旁把窗户啪地关上。
　　一旁的音响里流出轻柔的钢琴曲，她却完全无法忍受。抬手啪一下敲掉了音响的开关。
　　砰砰——
　　幻听？刘绮脸色苍白地怔了一下。刚才好像有人在敲东西？
　　砰砰砰——
　　声音愈发大了。呆了两秒刘绮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敲门。
　　打开房间门匆匆跑到客厅，将那许久没用的门打开。编辑正站在门外。
　　刘绮看到编辑的脸的一瞬间发觉自己心里竟然只剩厌恶。几次下来她已经很清楚地明白了，就目前来讲他们实在没有什么可以交流的。
　　“怎么了？之前不是打过电话了吗？我过来看看稿子顺便交流一下剧情……”
　　“哦，是的……请进。”刘绮冷静了一些，侧过身子将路让开。
　　表面很是欢迎，但心里却在不停责怪自己。她真是疯了病急乱投医才会把编辑叫过来说要研究剧情。小说写作和剧本写作不同，前者是非常个人化的东西，越叫人讨论就会越乱啊。
　　“稿子在哪？”编辑坐到沙发之后问。
　　“稍等，我先把写完那份拿来看一下吧。”刘绮决定好好拖一拖，收回让对方评价未完成作品的机会。
　　刘绮拿好稿子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编辑正饶有兴致地打量一旁那只带着裂痕的杯子。
　　“好好的杯子，真可惜。”编辑说。
　　刘绮没有回答，那是她前些天烦躁时控制不住抬手摔的。
　　递过稿子，编辑开始翻看。气氛很沉，两人在两侧静静坐着。见编辑读的很认真，刘绮便也不再打扰，拿过一旁的白纸继续勾画试图继续刚才的工作，好好构建一下剧情。
　　“篇幅好短。”过了很长时间编辑如此说，“还是和之前的风格不一样啊。”叹气。
　　“已经没办法回到之前的风格了。帮我交上去吧。”
　　“不行吧。就算你真的要转型，现在这种水平在新的风格里也是很一般。”
　　“但也练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至少帮我交上去试试。我想看看读者的反应。”
　　“可是就算交上去也不一定就能发表啊。”
　　“我知道，但是至少交上去。”刘绮觉得这真是在挑战尊严，编辑现在脸上明显写着：你这条路走不通，不把风格改回去的话我是不会帮你的。
　　“我知道了。”编辑说。
　　就算对方已经应下，刘绮还是忍不住怀疑他不会真的交上去。说不定只是把稿子拿回去然后当废纸用了呢。
　　“这个就先这样吧。你之前说正在创作的那本呢？”编辑十分随意地把稿子推到一边。
　　刘绮犹豫着，不确定要不要把稿子拿出来。
　　就在这个空档，编辑自然地从兜里拿出烟，点着。刘绮脸色一紧，编辑这么做是在挑战她的底线吗？
　　“啊…抱歉，烟瘾上来了。”编辑注意到刘绮不满的目光之后怔了一下，随后笑着如此说。
　　虽然是道歉的话，但语气里根本没有半点歉意，“不过最近你好像是一个人住了？应该没有关系吧。”
　　“这是哪来的消息？”戳到痛处，刘绮的眉头紧紧蹙起来。
　　“许婉小姐最近不是一直在公司吗？说是工作比较忙就直接在办公室住下了。有人因为工作的事找她，回来这么说的。”
　　“哦。是啊，她最近真的挺忙的。”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对此刘绮很是不满。
　　“所以没关系的吧。”
　　“不，还是别抽了，她回来会闻到烟味。到时候我就很难办了。”　
　　“她这时候不会回来吧，就抽根烟而已，好啦，你的稿子在哪？”编辑不以为然。
　　刘绮顿时愤怒异常。
　　她知道编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因为对方不知道她和许婉的关系，这句话也自然没有讽刺一类的意思。
　　但听完无论怎么调整都是不舒服。她知道许婉这时候不会回来，知道她现在就算每天抽烟也没关系根本没人会管，但毕竟心里是这样期盼的啊！
　　“请把烟掐掉吧。”刘绮的脑子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将烟灰缸拿起来递到编辑身前了。她很愤怒，手在发抖，心里明知不至于如此却怎么都控制不住。
　　编辑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呆了几秒之后脸色沉下去。沉默中他将烟拿下，在烟灰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