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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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担心,老实说。他把椅子恰好放在他发现爱莎的地点右边,在那里坐上好几个小时。”
南西根本不去费心假装听不懂他的话,“即使在这样的天气?”她问,抬眼看了看他。
“至少过去两晚他都有这么做。”
她站起身,和他并肩走在小径上,“你有没有跟他谈谈?”
他又摇头,“我根本不应该知道他在这么做的。他每晚十点就回房睡觉,等我熄了房间的灯又偷偷地溜出去,他今天早上差不多四点才进来。”
“他都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做,只是窝在椅子里,眼睁睁看着夜色。圣诞前夕我几乎要跑出去骂他傻瓜蛋,天空晴朗得我以为他会体温过低而死——甚至怀疑那就是他的企图,因为爱莎可能也是因体温过低而死亡——但他不断点燃他的烟斗,我才知道他不是没意识的。昨天早上他提也没提……今天早上也没有……我问他睡得怎样,他说,很好。”他旋动另一道铁栅门的门把,用肩膀推开它。“我想也许那是他为爱莎举行的圣诞守夜祈祷。”他没有多少信心地总结。
他们来到一片空旷的林野,房子的主要建筑坐落在他们的右手边。灌木与乔木形成一条朝南的林荫道,树底下仍累累结着霜块,但是在那一大片倾斜的草原上,白霜被温暖的冬阳烘成一层晶莹的露水,从那里可以毫无遮挡地俯瞰整片仙丝戴谷及山谷尽处的海洋。
“哇!”南西只是说。
“美不胜收,是吗?你看见的海湾是巴罗里斯湾,只有那边农场的泥土路可以通过去……这就是为什么这村子的房价这么贵,所有房子都附有通行权,有通道让他们直接把车子开到海滩,这简直是一场灾难。”
“为什么?”
“本地人根本付不起那么高的房价,这使仙丝戴谷变成一个空村子,鲍勃和薇拉还住在这里只因为他们的房子是大宅所有的,而爱莎答应让他们住一辈子。老实说,我但愿她没有那么做,那是惟一仍然属于詹姆士的房子,可是他坚持要恪守爱莎的承诺,尽管他实在很需要有人照顾他。四年前他有另一所房舍,因为有人非法占住而卖掉了,我会建议以短期租约的形式出租而不是出售——单单就是为了预防今天这样的情况——但那时候我不是他的律师。”
“为什么他不找人跟他一起住在大宅里?地方也够大。”
“问得好,”马克干巴巴地说,“也许你能说服他,我得着的回应是——”他用一种哆嗦的男中音说,“‘我才不让一个八卦婆进来到处刺探管我的闲事。’”
南西笑了起来,“你不能怪他,你愿意吗?”
“不,但我不像他那么疏于照顾自己。”
她坦然地点了点头,“我的奶奶也有同样的问题,最后我爸爸不得不登记一份授权书,你有没有为詹姆士也弄一份?”
“有的。”
“是谁的名下?”
“我的。”他不太情愿地说。
“我爸爸也很不想执行授权,”她理解地说,“最后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奶奶接到警告,再不缴钱就要断电了。她觉得红色的电费单比其他的单子好看,把它们排列在壁炉台装饰房间,完全没想到应该拿去缴费,”她对他的微笑报以轻笑,“但是这并不减少她的可爱。”她问道:“那么还有什么人住在仙丝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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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不祥8(5)
“几乎都没有长期的,这就是麻烦的地方。仙丝戴园的巴特列夫妇,提前退休,卖掉伦敦的房产赚了一大笔;马场山庄的伍德盖兹家,他们只付象征性的房租给那家拥有大部分度假别墅的公司,代价是替他们管理这些房子;还有仙丝戴农场的魏尔顿夫妇。”他指向毗连着旷野的西边林地,“那边的那块地是他们的,所以严格来说,他们落在村子的边界外面,就像南面的史奎斯家和德鲁家。”
“就是你提过的佃农吗?”
他点点头,“詹姆士拥有从这里到海岸线之间的一切。”
“哇!”她又说,“实在可观,那么村子的人怎么会在他的土地上享有通行权?”
“詹姆士的曾祖父——你看见他的欧斯特大衣——特准渔民来回海岸运输渔船的渔获,因为他想在仙丝戴建立龙虾业。讽刺的是,他遇到的难题跟今天的一样——苟延残喘的乡村,日益萎缩的劳动力。那是工业革命时期,年轻人都离开乡村到城镇里去找薪水较高的工作。韦茅斯和莱姆里吉斯的龙虾业都很成功,他希望借助它们的力量让这地方也沾点光。”
“成功吗?”
马克点点头,“成功了差不多50年。整条村子致力龙虾生产,有运输、锅炉、加工、罐头,他们把一吨吨的冰运回来储存在村子四周的冰库。”
“那些冰库还在吗?”
“据我所知都不在了,发明了冰箱和接了电以后,它们成了多余的东西。”他朝日本庭园的方向点了点头,“从前在那里的冰库变成了我们刚刚看过的养鱼池,詹姆士在储物棚里收藏了一套铜煮锅,几乎就是惟一遗留下来的东西。”
“是什么毁了它?”
“第一次世界大战。爸爸和儿子都去打仗了,再也没有回来。当然到哪里都是同一个故事,但是在这样的一个小地方,全靠男丁把船推进水里或抬到岸上,那后果是毁灭性的。”他领着她走到草原中间,“你刚刚好能看得见海岸线,那不是一个好的泊船地点,所以他们要把船拖到干地上,宅里的一间睡房里有那样的照片。”
她抬手遮挡照眼的阳光,“如果它需要那么密集的劳动力,那注定要走入历史的。”她说,“价钱一定永远追不上成本,整个产业迟早要衰微,我爸爸说乡村社区最大的毁灭者是农业机械化,一个人开着收割机能做50个人的工作,而且做得更快、更好、损耗更少。”她朝他们前方的田野点了点头,“这两个农场大概是把犁地和收割的工作外包吧?”
他很佩服,“你怎么看得出来,就凭它们的样子?”
“我看不出来,”她笑着说,“只是你没提到村子里住有工人,西边那个农民也是外包的吗?”
“狄克·魏尔顿。不,他自己就是发包人。他在多切斯特的另一头有生意,三年前仙丝戴农场的前业主破产,他便贱价买了下来。他可不是等闲之辈,他让儿子管理西边的核心业务,自己扩展到这边来。”
南西好奇地瞄瞄他,“你不喜欢他?”她说。
“你为什么这么想?”
“你的语气。”
她的洞察力比他强,他想。尽管已经见识过她的微笑和大笑,他还是没有学会解读她的脸部表情或声调变化。她的态度不像詹姆士那么枯燥乏味,但她无疑有着跟他一样的自我克制。若是换了另一地点,另一女人,他一定会飘飘然继而展开挑逗——结果不是被她迷住就是对她失望——但他不愿做出任何会妨害詹姆士的举动。“为什么回心转意?”他忽然问。
她回头望向大宅,“你是说,为什么我在这儿?”
“是的。”
她耸了耸肩,“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写信给我?”
“他昨天才告诉我的。”
“你有没有看过那些信?”
“有。”
“那你应当能解答自己的问题……不过我姑且给你一个提示,”她给他幽默的一瞥,“我不是为了他的钱。”
狐狸不祥9(1)
狩猎会正如祖利安·巴特列所预期的是一场大混战。开场的时候反猎狐者令人意外地保持低调,但是一旦有狐狸在布兰岱林里被猎犬吓跑了出来,他们立即发动多部汽车抢在前头,吹响猎号把猎犬引向歧途,为狐狸开辟安全通道。长久的禁猎之后,疏于练习的猎犬很快便迷糊了方向,猎人和猎犬指挥手也阵脚大乱。骑士们不耐烦地绕着圈子等待猎场回复秩序,可是重返布兰岱林展开二度猎狐的行动却徒劳无功。
开着车子的支持猎狐者尝试拦阻反猎狐者,向猎人高叫指出狐狸遁逃的方向,可是一辆货车的扩音器大声播放群犬齐吠的声音把猎犬引开了。反猎狐者冲进了田野,在马前挥舞手臂,怀着犯罪和危险的意图要把骑士从马背上拉下来。这时骑士们的激愤情绪——原本已相当高昂——更是惊人地一发不可收拾。祖利安用马鞭抽打一个想要抓夺“奔沙”马缰的莽撞青年,及至发现被一个手持相机的女人拍了照片,便破口大骂了起来。
他绕了一个圈子来到她身旁,挣扎着控紧“奔沙”。“要是你敢让那个见报,我会控告你,”他咬牙切齿道,“那个男人让我的马受惊,我有权利保护自己和我的马。”
“我能引用你的话吗?”她问,把镜头指着他的脸,连珠炮似的按快门,“你叫什么名字?”
“跟你不相干。”
她让相机垂挂在绕颈的系带上,拍拍它咧嘴一笑,接着从外套口袋抽出一本记事簿。“我用不着多久就能查到……何况我有照片。黛比·福勒,《埃塞克斯时报》。”她说,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我是中立的……只是混饭吃的小记者,所以——”又咧嘴一笑,“能不能告诉我你跟狐狸有什么过不去……还是由我来编?”
祖利安恶狠狠地竖眉瞪眼,“那就是你的水准,对吧?”
“那你来发言,”她邀请道,“我在这儿……洗耳恭听,请为猎狐者这一边陈情。”
“有什么用?在你的笔下我就是攻击者,而那边那个白痴——”他摆了摆下巴示意那个一边抚摸着被马鞭抽中的手臂,一边往后退的瘦削反猎狐者,“就是英雄,哪怕他是有意要我摔下马来折断脖子。”
“这么说有点夸张,不是吗?你不能算是一个没有经验的骑士,而你一定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她环视田野,“你早晓得今天总要跟反猎狐者周旋的,所以跟他们交手本来就是乐趣的一部分。”
“一派胡言,”他斥道,探下身子松了松左边的马镫,方才跟反猎狐者纠缠的当儿卡住了靴跟,“你也可以这么说那些乱吹猎号的流氓。”
“我可以,而且我会的。”她愉快地说,“这是集体斗殴,鲨鱼帮对喷射帮,上流社会对无产阶级,我看狐狸是次要的,它无非是个打架的借口。”(鲨鱼帮/喷射帮,Sharks/Jets,典出1961年的著名美国歌舞电影《西区故事》。故事叙述纽约西区两个敌对青年帮派之间的恩怨情仇,它们分别是由白人青年组成的喷射帮(American Jets),以及由波多黎各移民青年组成的鲨鱼帮(Puerto Rican Sharks),不论种族、文化历史背景、价值观等等都大相径庭。此处作者借此点明狐狸纷争的强烈阶级性。——译者注)
有架不吵不是祖利安的惯例。“要是你敢把这样的话公然登在报纸上,你会在法庭上公开受人耻笑,”他告诉她,挺直腰背捞起马缰,“不管你对狐狸有什么看法,至少你得承认我们这里所有的人——反猎狐者和猎人双方——是为了爱护乡村才做我们在做的事情,你该写的是另一批破坏分子。”
“对呀,”她心怀鬼胎地认同道,“告诉我他们是谁,我就写。”
“吉普赛人……流浪车民……随你爱怎么称呼他们,”他沉声道;“好几辆巴士昨晚开进了仙丝戴谷。他们弄脏了环境、偷窃东西,你怎么不写写他们,福勒小姐?他们才是真正的有害动物,把矛头指向他们,你就帮了所有人的忙。”
“你会放猎犬袭击他们吗?”
“我会的。”他说,带开“奔沙”重回狩猎队伍。
伍菲蹲在树林里,望着草地上的人。起初他以为是两个男人,后来其中一人发出笑声,而那笑声听得出来是个女的。因为他们离得太远,他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可是他们看样子不像杀人凶手,更绝对不是法斯讲过的老人凶手。比起那个帽子拉得低低的人,他能把那个身穿咖啡色长外衣的人看得清楚一些,而他觉得他有张仁慈的脸。他经常微笑,而有一两次他把手放在另一人的后背带引她走往另一个方向。
伍菲的心中涌生了一股难受的渴望,恨不得从躲藏的地点跑出来向这个男人求救,但他知道这是个坏主意。每次他向陌生人讨钱他们都避开……而钱是小事而已。如果他要求的是拯救呢,一个陌生人会怎么做?把他交给警察,他猜,或送回法斯那里。他把冻僵的脸朝向大宅,再度为它的庞大规模惊叹。全世界的流浪车民都挤得进去,他想,那为什么允许一个杀人凶手住在里面?
他敏锐的眼睛注意到屋子角落的底层房间有点什么动了一动。他聚精会神地注视了几秒,看到玻璃后面伫立着一个人影。他不禁一阵悚然,一张白色的脸孔朝他转了过来,满头银发在阳光下闪现。那个老人!他正直勾勾地望着伍菲!小孩心里打鼓,四肢齐动向后一直爬出了屋子的视线范围,风一般朝巴士的安全地带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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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不祥9(2)
马克把双手插入口袋促进手部的血液循环。“我只能假设是詹姆士改变了原先让你介入的心意,所以你才到这里来的,”他告诉南西,“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
“更重要的是他突然的决定,”她说,整理着思绪,“他的第一封信暗示他急切地渴望建立联系,仅仅为了一个回应,不惜支付巨额赔偿。他的第二封信正好相反,别过来……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我当下的想法是我不该回信,也许他的计划是激我提起诉讼,借由这个途径让家产流失,使儿子拿不到手?”她在句尾让音调上扬,使这句话变成一个询问。
马克摇头,“那不会是他的理由,他不是那么拐弯抹角的。”或者以前不是,他想。
“对,”她赞同道,“如果他是的话,他在描绘自己和他儿子的时候会用非常不同的句子,”她又略顿,回想她对通信的种种印象。“那个他寄给我的小寓言很奇怪,它分明是说李奥因为他母亲不肯继续津贴他而在盛怒之中杀了她,是真的吗?”
“你是说李奥有没有杀害爱莎?”
“是的。”
马克摇头,“他不可能办得到,那个晚上他在伦敦,他有个非常牢靠的不在场证明,警察彻底调查过了。”
“但詹姆士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