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日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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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廷忽然传来秦始皇豪迈的笑声，他随即命令内监为陈昊牵马，送陈昊出宫。
陈昊在内监的引领下走出宫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紧张的心情始终无法松弛下来。一阵轻风吹过，凉飕飕的，才感觉到浑身上下冷汗涔涔，衣衫湿透……
内监示意陈昊起步，并微笑着说：“陈大人忠良之后，乃父遗风，忠诚之至，高明之至啊，谨祝大人一路顺风。”
“公公过奖了。”陈昊恳切地回敬，“此乃皇上隆恩啊。”
陈昊怀揣圣旨，左手牵着御马神驹，右手紧握御剑，朝陈氏大宅走去。
早有内监登门报喜领赏，陈氏家族成员齐出门跪拜迎接圣旨和奖赏，叩谢皇恩，众人高呼：“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陈氏家族上下一片喜庆。
陈昊进入大宅，但见偌大的庭院中，到处都站满英俊的年轻人，一张张陌生面孔，都呈现娥媚秀色，一见陈昊，一齐跪地叩头。
紧跟在丈夫后面的兰贞解释：“这班都是女扮男装的女孩子，是三叔秘密地买回来的。”
陈昊一下子愣在一边，心想皇上下令强征民女不成，叔父到哪里买回来这么多的女孩子？泄露出去，开疆拓土功败垂成，而且还要罪加一等，决不能掉以轻心啊。
陈更看出陈昊的心思，十分把握地说：“侄儿请放心。这批女孩子由于走投无路，都是由至亲的父母或兄弟送来的，绝不会走漏风声，有的还是纺织厂的女工。她们自愿投奔大人门下。纺织厂分文不要，还送来二十台织布机，这里有一封信请大人过目。”
陈信接信细看，一时感触万端。秦始皇强征民女下南蛮，搞得人心惶惶，不得民心啊！长此下去，国将不国矣！陈昊还在沉思默想中，兰贞牵着一位俊俏儿郎的手走过来，说：“妹妹带着纺织厂的礼物要给大人哩。”
那女扮男装的少女向陈昊行过礼，说：“纺织厂的大善人是小女子的养父。养父嘱咐我，要把我和传家之宝托付给大人才放心。”
“大善人的大恩大德，陈昊感激不尽。传家之宝决不能收，烦请妹妹代为奉还。”
陈昊回头交代叔父陈更代为处理事务，又问陈兴：“弟弟组织护卫人马一事，有困难吗？”
“非常顺利。”陈兴不紧不慢地回答，“我亲自挑选了三百位壮汉，个个武艺高强，请大人放心。”
陈昊笑了起来，说：“弟为人小心谨慎，做事认真负责，遇事深思熟虑而后行，不愧为陈氏的好子弟。”说完，回头望着妻子兰贞。兰贞见丈夫那征询的目光，忍俊不禁，说：“禀告大人，兰贞自作主张，从变卖家产的钱币中用一部分收购了大批粮食、布匹、服装和女子日常用品，火镰火石、油盐酱醋茶，预备到达南后物资缺乏的时候使用。这批物品，大件的用车拉，小件的正好由三百多位女孩子挑运，大人可以放心了。”
陈昊感激地望着妻子，不由得动情：“辛苦你了。”
陈昊把迁移的难度考虑得十分周详缜密，医药郎中，书籍文物，纺纱织布机件，一应俱全。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一支庞大的队伍，要经受长途跋涉，一丁半点都不能疏忽的。准备工作由陈更陈兴贯彻执行，大车小车，牛羊驴马，粮食衣物，种子农具，一切用品工具和日用零星物品，应有尽有。陈兴特意挑选组织起来的一支年轻力壮的护卫队伍，武器装备，十分齐全，队伍作为临时突发应急之用，以保卫迁徙队伍安全为要务，在迁移南下的时候一分为二，成为先遣队和后卫队。
陈昊见族人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绪，车马行人，肩挑膀背，男女老幼一行人众，浩浩荡荡，昂望家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无可奈何地洒泪而别。有些人还特意装下家乡的泥土，带在身边留念。家乡啊！出生养育我们的地方，为了生存，为了寻求人间的美好，为了过上安乐的好日子，别了，可爱的家乡！别了，文明的齐鲁大地！别了，富饶的中原热土！
二、北门罹难
二、北门罹难
数月的舟车劳顿、跋山涉水，从北往南，行程一万余里。漫漫人生路，似乎遥遥无期，但又使人充满期待。守望、盼望、期望、希望，在心中引发一种冲动，鼓起力量，在人们的心中掀起千重巨浪。众人舍生忘死，奋勇向前，跌倒了再爬起来，向往远大的目标，心存执著，开拓进取、永不停步。
陈昊的迁徙队伍，从九月重阳起程，一路上熬过严寒冷冰的冬季，迎走了桃红柳绿百花盛放的春天，直到酷暑湿热的盛夏到来，整整好几个月的光景，才到达南蛮的边界砰石。南方的夏季，太阳喷射出来的气焰炙热无比，火辣辣地晒得人们的皮肤灼痛难忍。南来的熏风，却又被炎炎的热浪溶化得荡然无存，变成扑面而来的暑气。从北方南下的人们，怎么经受得了如此厉害的酷暑。一些老弱病残者中暑昏倒，发冷发热肠胃不适，苦不堪言。
这种突如其来的疾病，在中原是闻所未闻的。虽然陈昊等人早就分门别类地安排郎中分配药物给前、中、后各大队，由小分队的负责人尽心料理，郎中也全力以赴想方设法对症下药、及时抢救，可还是挽救不了几位年迈长者的死亡，这支庞大的迁移队伍陷入了一阵恐慌中。
还未真正进入南蛮，还未到达目的地就死了三人，死者魂归何方，尸埋何处？难道让几位长辈的骸骨流落异乡，变成游魂野鬼？陈昊叔侄三人和族人的家长商议，只能火葬，然后把死者的骨灰带上，到达南蛮后另行祭奠、埋葬。
好在迁徙队伍中，连道士也身处其内。这不，道士自告奋勇，搭起祭壇、穿上法袍，敲响道具，亦文亦武地摇幡招魂，咒念法语，赞誉死者生平功劳业绩，高颂劝世文道歌。哀悼死者亡魂，长眠安息。随着道士抑扬顿挫地高唱着洋洋洒洒的道歌，伴奏的锣鼓哀乐骤起，唢呐频吹，凄婉哀伤，催人泪下。
一大群妇女，头戴孝帽，身着麻衣，跪在死者灵前，悲悲切切地长声痛哭，唱着哭丧歌：
……………………
哎哟——我爹呀——
爹你一命归西哩我爹呀，
寻极乐哩哎哟我爹呀。
……………………
心惨痛哩哎哟我爹呀。
……………………
陈更的媳妇，大家都称呼三婶的杜秋月，正涕泪俱下在灵前哭祭亡魂。她身后黑压压地跪着一班妇女，都哀痛地悼念死者，眼眶落泪，唱着和三婶同腔同调同韵的丧歌，歌调特别凄恻悲凉，令人无不动容，怆然垂泪。
隔不远处，陈兴的媳妇许春华，一位体态丰盈的女子，正和陈昊媳妇赵兰贞并排跪地，带领着一大批女孩子哭唱祭娘歌：
………………
哎哟——我娘呀，
娘你永别人寰哩我娘呀，
下地府哩哎哟我娘呀。
娘你丢弃儿女哩我娘呀，
无依靠哩哎哟我娘呀。
……………………
儿女未报亲恩哩我娘呀，
未尽孝哩哎哟我娘呀。
…………………………
哭丧歌唱罢，道士祭罢，孝子祈祷亡魂安息。由于火葬，死者的尸体都安放在柴堆上。道士唱着道歌，在柴堆周围转圈念咒，祷告神灵保佑，魂归极乐世界。道士点燃柴堆，火势由小变大，由大火燃成烈火，最后燃烧成熊熊的火焰山，烧红了半边天，映红了一河水……
南方的夏天，似小孩子的脸，一日多变。早上旭日东升，阳光灿烂，可早饭还没有吃完，老天爷就骤然变了脸，浮云遮住了太阳，天空乌蒙蒙的，一阵疾风吹过，黑云翻墨，堆堆浮云在长空中翻滚追逐，犹如万马奔腾，急遽扩散。风呼啸，云潮涌，遮天蔽日。迁徙的人群仰望苍穹，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少顷，天空黑沉沉地一下子坠落下来，变得又低又矮，低得遮掩群山，几乎伸手可及。几处闪电，在人们眼前扭曲闪耀；几阵炸雷，在人们头顶轰隆霹雳。吓得人们惊恐慌张乱作一团。紧接着，疾风暴雨骤然而至，雨帘随风飞飘，白雨跳珠，吹打得人们无处掩藏。这一大批中原儿女，只见惯齐鲁大地的昭昭日月，何时见过这样的风雨大作？待他们顶风冒雨全身湿透过后，遮掩天空的黑幔悄悄卷起，红彤彤的艳阳重新高高地挂在天空，放射着光焰，晒得人们脸庞发热发烫，如同焗在蒸笼里一样令人难受。老天爷这般瞎折腾，闹得迁徙队伍无所适从却又无可奈何。陈昊明白，队伍身处如此恶劣的环境，面对高耸的群山，悬崖峭壁挡住去路，想到这里难免忧心忡忡，坐卧不安。从中原起程前的了解和沿途各州县的查询打听，进入南蛮，水路从长江进江西水道转东江，陆路经洞庭湖过湖南到坪石直上北门金鸡岭。哪一座山是金鸡岭？传说屹立在山顶的金鸡是一只神鸡，一年四季尽忠职守守卫南岭北大门。神鸡在哪里？怎么不出来显圣？眼前，周围山势全是高墙绝壁，只有展翅飞翔的雀鸟才能飞得过去，迁徙的队伍往哪里登山？南蛮的北大门究竟在哪里？陈昊自知初来乍到，人地两生，到哪里寻得人来询问？到了这种地步，只有靠自己一往无前的毅力，亲自上山探索，耐心寻找出一条路径来。难怪中原人说下南蛮九死一生！现在，身处南蛮北大门外，只能进，不能退，无从选择！是生是死，前程难卜。只有前进，才有希望绝处逢生，只有冲破障碍，翻越南岭，才能进入南蛮腹地，实现开疆拓土的宏愿。如果停滞不前，等于坐以待毙。迁徙队伍男女老少几千人口，生死攸关，全部责任，都是自己一个人承担啊！陈昊思前想后，除了奋勇向前舍命一搏，已经没有退路。陈昊不断地在勉励自己，镇定自己，危难之中越发显出他顶天立地的豪迈之气，一时来兴，便高声吟唱起来：
山高林密渊深，陡峭悬崖绝壁，
虎啸狼嗥豹吼，瘴疠虫蜂蛇蝎，
征途众志成城，跋涉披荆斩棘，
敢问路向何方，直指蛮夷异域。
众人听着陈昊的诗句，更觉得异常振奋。陈昊把当前的情况和面临的处境详细地向众人说明，动员年轻力壮的敢死队分路上山探险，找到传说中的北大门，找到翻越南岭的路径。人们群情振奋，情绪高涨，上山探险，奋勇争先。陈昊指示陈更留守大本营，担心突然事故发生而措守不及，失了方寸，扰乱阵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午后的太阳逐渐向西天边倾斜，阳光依然保持着正午一样的炙热，热得知了躲在树林里烦躁不安地聒噪不停，出没林间的雀鸟和飞翔在天空中的苍鹰也躲藏起来，失去踪影。天地之间，只觉得热气蔓延。
迁徙的大队伍，为了躲避太阳的酷热，都进入山边的树林底下乘凉，只有一班小孩，大概在树林中耐烦不住，头上戴着母亲或姐姐用细嫩的树枝为他们编成的绿叶大帽子，手中拿着削尖的树棍子，在平坡上你追我逐，寻找地面上爬行的小动物。
陈更隔远看见自己十岁的儿子陈俊和陈昊五岁的儿子陈文硕，都在烈日下晒得汗流浃背，一边呼唤着大步走上前，看他们到底在耍什么把戏。当陈更走近孩子们的路前一看，顿时瞪起一双大眼，又气又恼：“你们知道这叫什么吗？谁叫你们来捕杀这种有毒的东西？”
陈俊抬头瞟了父亲一眼，被父亲的威势迫住了不敢说话，垂着头，一双眼睛盯着手中尖尖的木棍子钉成一大串的百足之虫。
陈昊的儿子陈文硕却没有被吓住的感觉，大声回答：“三叔公，这虫叫蜈蚣，会咬人的，所以我们要杀死它。”陈文硕刚说完话，突然发现前边又有一条大蜈蚣在爬行，叫着：“快叉死它。”
陈俊起忙跨前两步，棍尖对准蜈蚣的背部猛然一插，再用力一压，一条特大的蜈蚣便牢牢地钉进了棍子里。蜈蚣全身上下发出紫铜色的绿光，虽然中间腹背洞穿钉在木棍上，但还在扭头摆尾厮咬放毒。陈俊伸长棍子，任凭蜈蚣垂死挣扎，好久好久，蜈蚣全身还在扭动。
陈更看着儿子这副果敢的样子，脸上慢慢露出笑容，不过还是追问：“是谁叫你们来捕杀蜈蚣？你娘知不知道？”
“是我们自己要来的，”陈俊的眼睛还是盯着蜈蚣，向父亲说明：“昨天夜里很多人被蜈蚣咬了，痛得大叫，郎中说，蜈蚣会咬人，尾巴放毒，非常疼痛，但不会致命。蜈蚣怕鸡，鸡血能解其毒，还说捕杀蜈蚣，晒干可以用药，所以我们就来捕杀蜈蚣。”陈更点头，最后吩咐儿子：“告诉大家小心在意，不要让蜈蚣咬伤自己。”
陈更正要调头离开，前面的一班小孩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大叫起来：“陈俊，你们快过来看蚂蚁筑城。”
陈俊和陈文硕一班小孩一齐跑过去看，陈更也大发好奇心，跟着孩子们去看热闹。
一大群黑蚂蚁，大小不等，排成两队，一行从洞里爬出来，用一对牙齿咬着泥巴，把泥巴运上筑起的城墙顶上往外放下，调转头跟着另一行蚂蚁顺路而下，你追我赶地进洞里搬土。把一座蚂蚁城筑砌得城墙又高又宽，蚁路弯斜平顺，整齐美观，有几只蚂蚁在最高的城墙上守卫放哨，看见孩子们围过来，抬起头，张开两只大牙齿向孩子们示威，煞是威武。
陈文硕见蚂蚁那样气势汹汹，故意用手中的小棍子靠近蚂蚁，那只小蚂蚁马上扑了上来，死死地咬住小棍子不放。守卫在岗哨上的另一只小蚂蚁，调头往斜斜的蚁路急窜，陈文硕看着哈哈大笑：“大家看，那只蚂蚁哨兵回去报信啦。”
陈俊看着那只蚂蚁卫兵也觉得有趣，不过，他没有笑，冲一班小朋友说：“大家不要乱动，看那只小蚂蚁回去报信，蚂蚁王有什么行动。”
陈俊的话刚刚说完，蚂蚁巢穴中就冲出一大群蚂蚁，分两队往城墙上爬。巢穴的蚂蚁好像倾巢而出，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蚂蚁城，如临大敌一样张牙舞爪。孩子们见到蚂蚁万众一心的气势，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