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踪迹十年心-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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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老爷子忽然长叹一声,将扳指扔在桌上,扶着额头看着我说:“罢了。”又向外叫到:“梁九功。”
守在门外的梁九功一溜烟地跑进来跪下,康熙无力地指了指桌上的那枚碧绿剔透的扳指道:“回去后你将这个给固伦温宪公主。”
固伦温宪?那不正是雍正的亲妹妹么?苍天啊,千万不要让他知道他妹妹被自己的老爹送去和亲是顶了我的差,否则我有几个脑袋也不够他砍来泄愤的吖。不过阿日斯兰肯定会是一个好丈夫,他也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事儿而让我脑袋搬家吧?
我胡思乱想着,忽听康熙淡淡道:“起来吧,朕累了,你先下去吧。”忙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稚嫩如我,总是要到覆水难收之时才明白,有些爱护,总是要打着伤害的名义。只是那个时候,物是人非,在劫难逃。
心下也是琢磨不透老爷子的意思:或许我确实娇纵了些,以至于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已经在某些程度上隐隐约约地触到了老爷子的底线?还是我确实想多了,这只是一场简单的和亲?头越想越痛,不知不觉已经左拐右绕的到了一处院落,但却眼生得很。我看了看四下,完全分不出东南西北,这意味着,我这个路痴,迷路迷到塞外来了。
我边走边左顾右盼,不小心又撞到了一个人。“啊,对不起……”我赶紧转身向被撞到的人道歉,待看清了面前之人时却说不出话来。
“奴婢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我刹住了话,赶紧请安。想到刚才找到面前这张扑克脸的妹妹做了我的替罪羊的事情,心底一阵阵的发虚,也顾不上问路便想要开溜。
“有了一次教训还不够,这会儿伤刚好便想再送一次小命么?”胤禛冷哼了一声,板着脸对我说道。
我有些发怔,此话怎讲?于是又福了福身子,没底气地道:“奴婢愚笨,还请四爷明示。”
“你真的认为在远处他看得清你的脸么?”胤禛轻蔑地笑笑,指了指前方的一条路道:“顺着这条路直走便可以回去。”我正欲谢过离开,他又低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要遮掩什么,但你好自为之吧。”
我笑笑,并不说话。与他擦肩而过之时,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道:“奴婢谢四爷提点之恩,只是不知四爷府上是否少了一支箭?”
既然我想不透,那么还是把这个问题交给能够想明白的人吧。我冲胤禛错愕的脸微微一笑,便转了头快步离开。
“未名,你明天就要走了啊?”阿纳日坐在我的床上嚼着嘴巴看着我。
我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道:“是啊,不过要是你想我了随时都可以进京来看我嘛。”
阿纳日闷闷转了头道:“那有什么用,你不是在宫里出不来吗?我就算来了也见不到你啊。”
我一时语塞,求救地看向在一旁聊天看热闹一脸幸灾乐祸的胤禟和阿日斯兰两个大老爷儿们。
“好啦,我倒是有个注意。”阿日斯兰笑了笑开了口,我警惕地看着他,这小子最近天天和阿纳日还有胤禟和我厮混在一起。好的没学到,倒是跟我和胤禟学了一嘴的油腔滑调,而且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果不其然,阿日斯兰看看胤禟,又看看我,满脸坏笑地说:“不如让未名尽快当上九福晋,这样她什么时候想来我们这儿,九阿哥肯定会满口答应。我没说错吧,九阿哥?”
胤禟听了故做认真地连连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那是那是,而且如果你们来了,我就特地给你们置办个庄子,让你们仨都住在那。”
“好啊!就这么说定了!”阿纳日也真是听风就是雨,仅凭胤禟区区几句话,就毫不犹豫地把我给卖了。
我瞪了一眼兀自乐呵的胤禟,打了个哈哈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就给你们做顿‘最后的午餐’吧。你们先聊着,阿日斯兰,我有些这边的香料还分不太清,你可以过来帮我一下吗?”
阿日斯兰应声跟着我,我和他进了厨房,关上门小声问:“你打算怎么办?这次指婚你也知道是不可能推辞掉的,可这样一来固伦温宪公主必定是你的正福晋,那阿纳日怎么办?”
阿日斯兰苦笑一声,盯着窗外涩声道:“我有什么办法?这是一开始便注定了的。而且未名,先不说别的,你真的认为阿纳日能够嫁给我吗?”
“她……”我惊讶道:“难道她也……?”
“我们都是棋子,不是吗?”阿日斯兰勉强笑笑,眼神空洞而虚无:“我,阿纳日,还有胤禟,都是皇上布的大清这一局的棋子。我们的责任与人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我张了张口,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安慰。这样的人生即使华美无比,充其量却也抵不过是一具腐朽的躯壳。这是宿命,也是代价。
阿日斯兰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未名,不要嫁给他们任何一个。你要走,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到紫禁城!”
“阿日斯兰!”我拧着眉头看向他漆黑的眼睛,里面透着他的不甘与哀伤,在他的眼中结成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薄雾。
“未名,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是无辜的,不应该被牵扯进这巨大的旋涡来。”阿日斯兰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清楚皇上的想法,但是,若是你有需要,我一定全力以赴。”
我心中一暖,有友如此,夫复何求!我点点头:“阿日斯兰,我自己会注意的,你也要保重。还有,请你善待公主,说什么我也是于她有亏。”
“我会的。”阿日斯兰笑笑:“说不定哪天阿纳日嫁到京城,还得拜托你多加照拂呢。”
我强笑了笑,心中五味杂陈。以为阿纳日和阿日斯兰的这种感情最为弥足珍贵,但没料到却终究敌不过强大命运。
窗外的阳光一如既往的明媚,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捎来咸咸涩涩的滋味。大朵大朵的云彩像是从遥不可及的另一个尽头纷至沓来,时光安静而婉转的在天际缓缓流动。我低头看向阿日斯兰的靴尖,那里有一小片阳光寂寞的驻足,若同岁月沉默的投影。
朋友间的分别总是温暖而伤感的,而恋人间,不是轻若鸿毛,便是重于泰山。我不愿也无法想象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将会如何相对无言,更无法料到自己今后茫然不可知的归途。
微服
其实我很想学着电视剧中一样举着一块大牌子,上面写有“一年后”三个大字,从屏幕的左边跑到右边便直接跳跃到了康熙四十六年。又或者我骑在马背上跑啊跑啊跑啊,就跑到了一年以后。
不管怎么说,无论我愿意与否,康熙四十六年以不容抗拒的姿态在江南频传的黄河暴涨灾患千里的奏折中和康老爷子接连数周废寝忘食愁眉不展的焦虑中到来了。还有一年,一场九龙夺嫡的大戏即将开台。届时那些与我无论亲疏的皇子贝勒都将一一卷入这个暗无天日巨大的漩涡之中,没有任何人可以幸免。
那个时候,所有温情的面具都将被毫不留情地撕开,只剩下鲜血淋漓鲜活无比的正面厮杀。那些以岁月为单位下的每一步棋子,都将开始举着各自的旗帜发挥哪怕微不足道却足够引发一系列效果的作用。而这最后一个平静的冬天,外面虽然灾报一封接一封地传了进来,但这巨大的乾清宫内,还是如一泓清泉,里面聚着密密麻麻的金鱼煞是可人。
康熙四十七年的钟声一旦敲响,当鱼群受惊散开后,人们将见到池底累累尸骸苍苍白骨,在荡漾的水波中向着自己微笑。
两年中,我在京城的生意用日进斗金来形容绝不过分,江南那边更甚,以苏州为中心,已扩散到了扬州杭州合肥等地。阿玛已升至从一品都统,带领丰台锐健营三万大军,大哥明泰也官至三品,为参将一名。我和几位阿哥门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所有人都在观望之中。
正月以来,紫禁城的上空就低低地拢了一层厚重的阴霾,连月不开。就在这样令人心生冷意的日子里康老爷子开始了第六次,也是他伟大一生中最后一次的南巡。
我靠在火坛边上,手里牢牢握着珐琅铜手炉为康老爷子一封一封读着奏折。全部都是灾线告急,有加固地堤防的,有安顿流民的,一封来得比一封更纠人心。
其实搁这会儿,国库已经亏空的厉害,这一封封奏折,哪一笔不要划上银子?只可惜这银子大多流入了富商和贪官的手中,虽取之于民,却不可能用之于民。
康熙的眉头越锁越紧,做了个手势,我便停了下来。
“未名,若是朕现在告诉你国库紧缺只有二百万两白银可用,而江南告急需要大量的银子。你该如何处理?”康老爷子抬眼看着我,迟迟疑疑地问了出来。
我有些摸不准老爷子问我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御前伺候了三年,我们像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般,他闭口不提朝政和阿哥们之事我也只是安分守己地当好份内的差。而今天,难道是他老人家心中郁闷至极,只好找个能够倾诉的人聊聊天?
绞尽脑汁想历史上这件事情是怎么解决的,还好早年看过的《雍正王朝》没有全忘,我字斟句酌地回答:“皇上,未名只是一介女子不懂国事,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回答,若有不对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康老爷子摸了摸那把山羊胡,点点头。
“未名把这件事情简化成如何才能在短时间内筹到足够的钱来度过这次黄河水灾。”我想了想,看康熙脸色正常继续说道:“未名知道国库的钱主要是通过税收手段取得的,是真正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未名不懂户部事宜,只是拙以为税收最关键的二字是公平。这公平其一是人人都应纳税,没有特权之公平;其二是对于缩小国家的贫富差距具有调节作用,以维护一国的稳定,此为收入之公平。”
额,好吧,我把现代的财政税收思想搬到这儿来了,不过既是税收其目的都大同小异,我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理了理思路继续说:“因此,奴婢认为在筹集款项方面,自然应该以公平的第二层含义为先。江南向来为富庶之地,而以盐商为财富之聚首。盐在以前本就属国家管理,现在放开管制交付商人,他们自然在道义上有义务主动出款集资。更何况这钱也将用于保护他们的家乡,他们的财产和商道也将得到保障,是取之所当,用之所当。因此,奴婢窃以为江南盐商,是此次筹款的重点。”
说这番话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康老爷子是否心中早已有数了呢,还是听了我的这一席歪理邪说而采纳了?那这么说到底是我按照历史演了这出还是我不小心才使历史按照这个方向行驶的?
这么一分析还真觉得有趣至极,正神游的起劲儿才想起来头顶还有个康老爷子,赶快抬头做小白状一双无辜天真地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康熙。
我这才发现老爷子正激动的在房间来来回回地打着转儿,比喝了一大碗鹿血还兴奋。
“梁九功,去把太子、胤禛还有张廷玉给朕叫来。”老爷子气势豪迈的一挥手,那阵势,跟武松上山打老虎差不多,把梁九功也吓了一跳,急急退了下去。
“丫头,随朕开开小灶也体验一把常人生活如何?”原来我这是撞大运了,赶上康老爷子兴之所至要去做那传说中的微服私访了。
“谢皇上!”我就差点儿蹦起来了,要知道,这也是在我那“穿越必做十件事”的备忘录之上赫然在列的。
没想到康老爷子这次微服还微得挺彻底,只带了我和胤禛还有梁九功仨人。
我走在老爷子和胤禛中间,想着今早老头子对我说的一番话心里头直犯嘀咕。
今儿个一大早四人就在外头碰面了,老爷子笑眯眯地捋了捋他那宝贝的山羊胡对我和胤禛说:“你们俩就扮作朕的女儿和女婿吧。”
我和胤禛对视一眼,发现俩人脸都绿的跟青菜叶儿似的。
“来,你们叫声阿玛给朕听听。”老康笑得跟朵花儿似的鱼尾纹一颤一颤儿的上下颠簸着。
“阿玛。”胤禛这厮叫的到挺顺口,废话,人家都叫了二十几年将近三十年了能不顺口么?说完他和康老爷子父子两齐刷刷地看向我。
老爷子的目光既慈祥又和蔼,胤禛那厮的目光却冷冷冰冰,好像我若是抢了他这个老爹立马就要撸袖子上来和我拼命一样。
“奴婢不敢。”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求救似的看向梁九功。他朝我耸了耸肩,也是一副:师傅这回可救不了你的表情。
老康板起了脸,瞥了一眼他身边脸色发青的四儿子,笑道:“叫你叫你就叫,难不成想抗旨么?这是微服,没那么多礼数,回去后也不会有人为难你的,否则就是跟朕过不去。”
嗯,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向憨态可掬,不,是和蔼可掬的老康福了福,甜言蜜语道:“女儿给阿玛请安了。阿玛吉祥。”
“好,好,好!”老康笑得花枝乱颤(误),频频点头。
再偷偷瞄了眼胤禛,他本来就僵硬无比的面部表情此刻更是不是扑克胜似扑克了。
“你们俩,互相叫叫给阿玛听听。”老康摇头晃脑地看着我们。
这个康老爷子,难不成是嗑药了,今儿个怎么尽出怪招儿。我和胤禛都是一脸黑线。
“爷。”这回轮到我占便宜了吧。佛说的是来世报,基督教说的是死后报,而群众喜闻乐见的是现世报。我歪着脑袋和康老爷子站到同一战线上,笑眯眯地盯着一张青菜脸眨眼变成红番茄的胤禛。
“吭吭……吭吭……”胤禛张了张口,使劲儿地清着嗓子。
“快点快点,我们急着赶路呢。”康老爷子乘机落井下石。
“吭吭……名儿。”还是被他讨了个巧儿,不过估计这也是他的极限了,老康豪情万丈地一甩辫子,一行人便向重灾区扬州方向走去。
天灾人怨,民不聊生。离黄泛区越近,一路上的灾民就越多。有哭着喊着卖身葬父葬母的男孩子女孩子,有拿着破碗四处乞讨瘦骨嶙峋的灾民。
四人一路皆是无语,心里沉甸甸的,即使是个大晴天,心里头却还和在紫禁城时一样笼罩着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