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娘子(出书版)-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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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暮夏国与玉峙国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虽然无人知晓皇上为何要对友好邻邦大举进攻,但是全体将领已做好催毁暮夏国的准备,只待吾皇封疆帝一声令下,杀对方个片甲不留。
当然,众将军在前来的路上多少听到有关,段瑞龙,耿一鸣,以及三军统领晓佳三人身上所发生的大变故。话说在战场上死个将军并不出奇,只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就有些令人费解了。但是谁都没胆量询问真相,因为原本就鲜少与将领们亲近的玉峙仁,近日来更是沉默寡欲。
玉峙仁一袭黄袍金甲,手肘倚在虎皮座椅的扶手上,清风拂过垂在发簪的玉珠串,发出一阵阵空灵委婉的声响。这声音传递到他的耳畔,与前方一片战火喧嚣的场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不禁自嘲浅笑。他是披着人皮的魔鬼,藏在笑脸之下的自己,在不断的杀戮中,已然嗜血成性。
此时,小德子悄然走来,附耳道:“皇上,奴才派人搜山十日依旧未获得有关段瑞龙的消息,倒是找到了耿一鸣的战马。”
“在何处找到的?”
“就在距军营不远的峡谷里,马匹摔倒粉身碎骨,这人……十有八九也难逃一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障眼法罢了。”玉峙仁不信他们会双双坠落悬崖,因为墨紫雨的命太硬了。
“皇,皇上!……您看那是……”小德子看向烟火弥漫的前方,竟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他顿时神色惊异。
乔晓佳驾骑一匹白马,一袭红色戎装,高束的黑色发辫,箍在发出金属光泽的发圈之内,略施粉黛的她,英姿飒爽,坚硬的铠甲衬得她的五官更显精雕细琢。
“娘……咱们去何处吖……”墨无名今日也是一袭华丽着装,他坐在马前,按照娘的吩咐正襟危坐,但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东瞄瞄西看看。
“娘带你去冒险,”乔晓佳俯□,贴在孩子柔软的小脸蛋前,边亲边说:“墨墨,你只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娘始终会陪在你身边,不要怕,更不要哭,因为墨墨是小男子汉。”
墨无名笃定地点点头,但面对十几万重装士兵,他又难免不感到小紧张,不过他身为小男子有义务保护娘亲,于是,他坐直腰板,抬头挺胸,无视周遭的嘈杂。
乔晓佳见他摆出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很不合时宜地笑了笑。
正前方,玉峙仁依旧坐在原位,命令全体退后,给她让出一道平坦的大路。
他漫不经心的态度并不代表他刻的心情不复杂。
她从暮夏国城池走出,莫非是来做和事老的?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竟然带着孩子上战场,这是唱的哪一处呢?
乔晓佳则与他面面相觑,坦然自若。
他所展现在人前的平静,将会在一个又一个惊天霹雳的消息中彻底崩溃。她希望如此。
今日,她要让这一代暴君,低头认罪。
待她愈加靠近危险之时,暮夏国一万名弓箭手齐刷刷屹立在城墙之上,指挥军旗应声舞动,冰冷的箭尖同时对准距离乔晓佳最近的一排士兵。
段瑞龙跃上观望台,双手环胸稳如泰山,凌驾于万军之上的他,威风八面,而那一双警惕的锐眸足以穿透千军万马,直逼玉峙仁而去。
玉峙仁放眼望去,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画面,遥想过往,全朝上下,不惧他的唯有段瑞龙一人,他与自己之间这几分微妙的隔阂,曾经源于七日娘子遥紫芸,今日又是因为七日娘子墨紫雨,这是一段扯不断理还乱的情结吗?
或者说,这是他自己埋下的祸根,给了敌手留有可趁之机。
问世间情为何物……束缚前程之物。
马蹄停在百尺开外,乔晓佳率先下马,再将墨无名抱在怀中,信步走向玉峙仁。
墨无名这些日子与陌生人住在一起胆子也大起来,他老老实实地卧在在娘的肩头,忽闪着一双长睫毛,直勾勾盯着一袭金色铠甲的玉峙仁。
“你这是何意?”玉峙仁扫过孩子可爱的脸孔,神色中微带怒意。
再活泼机灵的孩子也与他无关。
“民女怀抱孩童不方便下跪,望皇上见谅。”乔晓佳避而不答,同时,她注意到站在玉峙仁身旁的小德子,小德子却在躲闪她的目光,显得有些心虚。
乔晓佳无谓一笑,怪不得玉峙仁对她的一举一动颇为了解,终究还是她大意了,以为没人会接受断指这种考验,可事实证明,墨紫雨当年不是也为了接近遥紫芸不惜替对方破身吗?
古代人的思想观念比现代人要单纯得多,他们不计较得失,只懂得服从。
“皇上是打算与民女单谈,还是当着诸位将军的面,开诚布公地聊呢?”乔晓佳给出最后的让步,虽然玉峙仁残忍无度,但毕竟是墨无名的亲爹。
玉峙仁知晓她定是有备而来,他斜起唇角,指尖一扬,只见周遭将军率领护卫全体退离,紧接着,训练有素的百名侍者走上前,几乎是在一瞬间,在他们百步之外的位置架起帆布四方形屏障,站在帆布外的人即刻远离,马蹄倒退,快得迅雷不及掩耳,刹那间,万籁俱寂。
“……”墨无名眨巴眨巴大眼睛,大英雄们呢?天一下子怎么变暗了?
乔晓佳以为他会把自己带入营帐或者庇荫的地方,谁知原地起帐。
一盏昏黄的油灯照亮空旷的屏障,又从玉峙仁的手中移到踏脚台前,又指向侍女坐的小木椅,道:“坐吧。”
乔晓佳抱着小胖墩墨墨确实有些累,但是她不打算坐到玉峙仁的身旁,而是拿起小木椅坐到他正前方十步之遥的位置。
战场上尘土飞扬,墨无名不禁咳嗽连连,乔晓佳还没开口,先帮孩子顺后背,这时,一杯茶送到她手边,乔晓佳警惕地看向他:“你先喝一口。”
玉峙仁一笑置之,抿了一小口,又递上前:“朕若想要你的命,你认为你可以活到今日?”
乔晓佳抿唇不语,吹了吹茶水中的热气,先喝了一口,才喂到墨无名嘴边。
墨无名咕嘟嘟喝下多半杯,满足地笑了笑,又很有礼貌地朝玉峙仁致谢:“多谢大英雄……”
听到孩子稚嫩的呼唤,玉峙仁冰冷的线条多出几分柔和,不知出于何故,他莫名地对这孩子有些好感。
“这是你弟,墨无名?”他还记得当初的调查结果。
“民女不是来跟皇上唠家常的,咱们言归正传吧。”乔晓佳搞不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忘了他们之间还有一刀之仇,以及耿一鸣的一条命?
“讲。”玉峙仁托起墨无名的小胖手,墨无名刚欲攥住他的手指,却被乔晓佳隔开:“皇上请上座。不过呢,我之后要讲的事,足以令您跳起来。”
玉峙仁则是不以为意,他站起身,返回座椅,道:“吾朝大将军投奔暮夏国,另一位将军为保护他命丧黄泉,身为三军统领的你不仅放走暮夏国士兵,甚至护送敌军离开,之后索性与汝南王达成联盟与朕为敌,这些事还不够惊天动地吗?”
他从容一笑:“本朝共有十八位将军,反对朕的终究在少数,如今最权威的八位将军都在这了,朕倒看你还能掀起何种风浪。”
乔晓佳笑而不语,抱着墨墨站起身,不急不缓道:“我只问皇上一句,倘若让你用半壁江山换回亲生儿子,您可愿意否?”
玉峙仁微扬起眸,首先看向她怀中的男童,随后莞尔一笑,笑得颇为无奈:“莫告诉朕,这孩子是朕的亲生骨肉。”
“皇上以为我在说笑?”乔晓佳抿了抿唇,首先指挥墨墨伸出两只小手,手心面朝玉峙仁的方向展开。
墨无名对娘的话言听计从,张开五指,展示一番。
当墨无名手心中央的黑痣引入玉峙仁的眼眸之时,他的笑容终于僵住了。
“一颗痣罢了,并不能……证明这孩子的来历。”
“是的,一颗痣确实不能代表什么,但是皇上并未忘记我的身份吧?”说着,她将墨墨的一双小手压低,从怀里掏出一块泛出紫色光芒的玉佩。
玉峙仁注视她手中的紫玉霞佩,脸色稍稍有了变化。
“紫玉霞佩,乃玉峙国皇位继承人才可拥有的至上宝物,见霞佩如见皇上本人,我想文武百官皆知晓紫玉霞佩的意义所在吧?”话音未落,她将紫玉霞佩揣入怀中:“如此重要的物件,皇上却将其赠予遥紫芸以示真心,当痴情的遥紫芸,身怀龙种、尽心尽力为您配制独家秘药、误以为自己即将成为皇后之时,怎会料到面临她的会是一场无情的大火。”
不等玉峙仁开口,乔晓佳又道:“当然,这场火并非皇上下令焚烧,但经我调查,在事发之后,您并未再踏入新寡村半步,还命村长草草结案,以众女囚身患恶疾为由就此了事。”她笑了笑:“您对遥紫芸的死漠不关心,只因您以为她已帮你治愈不育之症,却未曾想,看似单纯的遥紫芸却留有一手,将原本药到病除的配方改为断药便复发的药方。得知真相的您,悔不当初,于是大兴土木建造紫芸殿慰藉遥紫芸的在天之灵,但是这些弥补皆是徒劳的,遥紫芸不会死而复生,更不幸的是,嗜杀无度的玉峙国士兵歼灭了遥紫芸曾经居住的小村庄,全村几十名百姓无一幸免。最终,伴随遥紫芸的离世,遥氏秘药,‘送子仙丹’从此绝迹江湖。所以说,你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吞!”
说着,她倏地转身,指向玉峙仁:“最令我气愤的是,遥紫芸之死竟然未能打醒你,战争本是国与国之间的争斗,你却一意孤行残害他国老弱妇孺,那些手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能对你造成什么威胁?他们只是想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几日来,你为了逼迫汝南王交出兵权,对暮夏国百姓进行大规模的屠杀!你竖起耳朵听听,真的没有听到暮夏国百姓凄厉的哭声吗?!如今我有紫玉霞佩在手,已然可以命令不明真相的玉峙国士兵缴械投降,或者当着你的面让战斗在最前沿的士兵直接跳入我所设下的陷阱。请问,你又该向文武百官如何解释紫玉霞佩落入我手中的原委?你以为我还需要征求你的同意吗?你认为我还需要用一个孩子换你的天下吗?!如若你并非墨墨的亲爹,我才懒得跟你多费唇舌!”
听罢,玉峙仁的脸上除了讶异,还有就是对墨无名目不转睛的凝望。
他此刻明白,墨紫雨为何就敢怀抱孩童直闯军营,因为她手中的王牌足以令他魂飞魄散。
“当全部的记忆找回,我终于知晓,当初我从火海中冒死救出来的孩子,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给你当头一棒。这是你玉峙仁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血脉,你要江山还是要孩子,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清楚。”语毕,她指向账外,“现在,请你先命令那些手持木梯准备强攻暮夏国城池的士兵退后十里!”
玉峙仁猛地抽回神智,不论是真是假,他不能拿唯一的骨肉做赌注,于是,他为避免墨紫雨情急之下伤害孩子,疾步走出账外,号令三军全体撤退,并且,再未收到最新命令之前,一路向玉峙国方向返回。
另一边
几日来寝食难安,愧对暮夏国百姓的汝南王,正手持遥望筒伫立烽火台之上追踪军事动向,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惊见原本虎视眈眈的玉峙国大军,正井然有序地向北方移动。
他悠悠地吐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弛片刻了。
而镇守暮夏国主城的段瑞龙,无视周遭一片欢呼雀跃的士兵,额头渗出大颗冷汗,大军撤退,证明墨紫雨已向封疆帝摊牌,处境岌岌可危。
……
乔晓佳暗自舒口气,第一步算是谈完了,之后,便是要给玉峙仁留出一些时间,关系到利弊取舍的重要问题。
不过,无论局势多么严峻,似乎也与三岁大的孩子毫无无关。墨无名打个哈欠,砸吧咂嘴,爬在她的肩头,昏昏欲睡。
“娘……墨墨困……”
“睡吧。”乔晓佳将披风一角拉起来,盖在孩子小小的身躯上。
玉峙仁的目光追随着孩子的身影,生平第一次,眼中满是暖意,脑中是空的。
乔晓佳注意到他流露在嘴角的笑意,轻咳一声,转过身,崩起脸表明态度。
玉峙仁笑容微敛,很快整理思绪,质问道:“纵然紫玉霞佩在你手中,依旧不能证明墨无名就是朕的亲生骨肉。”
“遥紫芸不幸身亡之前已产下墨无名,正因这孩子是早产儿,才会暂时留在遥紫芸身边。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你应该向尊太后求证,她为何急于杀人灭口?我猜想尊太后定是收到阻碍你登基的消息或人。”乔晓佳耸耸肩:“我的确不能证明墨无名是你与遥紫芸所生的儿子,要么滴血验亲,要么你等墨无名成人之后再鉴定是否与你五官相似。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一旦你把赌注加大,我要得就不止是玉峙国的一半领土。”说着,她将一张玉峙国地图丢在桌前,指尖从西向东横向划过,笑着道,“你肯定要在心中骂我狮子大开口,可是我的胃口就是出奇的大,版图一分为二,长江以北归你,以南归我,并且要签署永不侵犯的条约。”
玉峙仁攥紧拳头:“朕真的未看错你,你才是真正的野心家。”
“当初你若未囚禁汝南王之子玉峙之,便不会出现今日骑虎难下的局面,我只能很抱歉的告诉你,你这是自食其果。”乔晓佳转身离去,“罢了,给你三天时间权衡利弊,当你想清楚是江山重要还是继承人更重要之时,再与我谈。”
玉峙仁岂能让她就这般离开,他一个箭步挡住乔晓佳的去路,眼底暗涌着熊熊怒火。
“你怜悯年迈的汝南王,你可怜囚困的玉峙之,替已逝的遥紫芸、暮夏染、耿一鸣扼腕叹息!却从未站在朕的立场上考虑过半分!或者说,你也曾考虑过,只是因为朕捅了你一刀,你便对朕恨之入骨!”
乔晓佳紧搂着孩子向后退步:“你错了,我对你恨不是因为那一刀。”
“那是什么?!”
“你若杀了我、我反而觉得你狠得够彻底够果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