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甘蓝-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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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赦的败家老爷们儿;而金师傅则认为师娘是典型的妇人之见,自己不爱看书也不让别人看,更不懂他爱书的心情。
甘蓝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摆出一个暂停的手势,打算先从师娘那儿下手:
「师娘,师父的书房我看了一下,他确实已经很克制了,许多书都摞在地下。可是你晓得他腰不好,老这样弯下身子来找书的话,」她配合了一个弯腰的动作,「你忘了上次他放DVD把腰闪了那次有多折腾人了?」
师娘扭头闭眼,不作声,甘蓝看进展顺利,又转向金师傅:
「师父你还别瞪我,上次你闪了腰,师娘里里外外地伺候你,你感动不感动?你也是,现在都提倡环保,何必非买实木啊?合成的材料不一样的吗。」
最终,不由分说,甘蓝给二人做了个折衷的裁决——1。书柜由她去宜家买个简易的,保证给师父装好;2。以後师父尽量下载电子书,出门管好手。
金师傅将车钥匙丢给甘蓝,又往她裤包里塞了几张红票子,让她回来多买些菜。
「我中午叫了白芷过来吃饭,你买点儿好的。」
甘蓝慌了阵脚:「她…她喜欢吃什麽?」
金师傅想了想,说:「那天你做的野山椒小煎鸡,她好像挺喜欢。」
在宜家买了书架,再取好所有部件,甘蓝就马不停蹄地杀向了菜市场,她还从来没有因为谁喜欢自己做的菜而这样兴奋过。
白芷来的时候,甘蓝刚离开不久,不过金师傅和老伴儿之间的硝烟已经散去,开始合作起来给客人端茶递水果。
除去主客之间必要的过场来说,白芷看起来比中秋那次随意多了。这房子里的陈设变化不大,她也还隐约记着——哪里有个瓷瓶,哪里有一幅字,都被她一一说中,金师傅心里喜滋滋的。金师傅老伴儿那边,因为被白芷诚恳地夸了一番驻颜有术、容颜不老,又收下了首饰若干、保养品数件,因此好客之心陡然膨胀,下楼去光顾各家熟食店了。
这样一来,金师傅也总算得空开口:
「小芷,这次回来就不再走了吧?」
「嗯,至少短期内不会。」
金师傅又谨慎地问:「跟你爸,还是没和好吧?」
白芷抿起嘴,摇了摇头,手指摸着茶杯杯沿,失望地说:「和他简直没有共同语言。」
金师傅表示同意:「我要是你,我跟他也没语言!那个浑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没少做傻事!」他不想扫白芷的兴,转移了话题:「你来看我就高高兴兴的,等会儿甘蓝买菜回来,让她给你做晌午饭吃!」
白芷想了想,这好像是第三次见甘蓝了,难得金师傅和哪个徒弟的关系这麽好,以往总见他严厉呵斥後辈,搞得别人都怕他。
「这个娃娃其实是我的养女,你不要看她整天风风火火嘻嘻哈哈的,其实是个细腻、靠得住的人,而且她跟你很像,母亲走得早,面上要强,心里苦!所以我觉得你们俩能聊得起来,说不定还能当好朋友。」
在白芷上初中的时候,白焰朗和那个叫胡丽的女人搅上,从此就丢了魂魄。在胡丽一番逼迫下,白焰朗和白芷的母亲韩夜离了婚、抛弃了家庭。韩夜这个人性格向来沉郁,经此打击,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崩塌了,一直病病殃殃的。
白芷永远记得,初三的一节数学课上,班主任打开教室前门,在同学们的注视下表情复杂地叫出了她。
成都的冬天是灰霾阴冷的,寒气像是窜进骨子里的一根根冰刺,剜去了少女时期的最後一丝色彩。
母亲离世後,白芷再无心上学,把自己囚在房间里,急得外公外婆团团转。於是在美国的舅舅决定把她接过去上上语言学校、换换心情,如果她愿意,就考SSAT直接在美国上高中,继而大学。白芷答应了,并且也按照那条路线走着,不仅上完大学,还读了研究生,最後在一个实验室里工作了段时间才回国。
看见金师傅说话时脸上罕有的怜爱神情,白芷突然对甘蓝产生了好奇。
两人继续聊了一会儿,就听见玄关门响的动静,甘蓝两手都占着东西,一跳一跳地猫腰换鞋,嘴里不断抱怨街上老修路,挖得跟打地道战似的,害她堵了一路的车。
「我来拎吧。」
头上传来冷静清雅的声音,甘蓝猛直起腰,说话忽然不太利索了:
「二…二…」她想起金师傅说不许乱叫「二老板」,又改口道:「白…白…」
金师傅在一旁看不下去:「我看你就是个二百五!刚刚还满嘴跑火车,现在你那舌头脱轨了?」
白芷笑起来,只好自己从愣愣的甘蓝手里拿过一袋子东西,又转过头,假装失望道:「我都记得你叫甘蓝,你却忘了我叫什麽了麽?」
甘蓝回过神,追上正往厨房去的白芷,连说几个不是的,认真解释道:「我知道你的名字叫白…」她声音弱下去,「…白芷,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随便能叫的。」
「名字起了不能叫,那用来做什麽?」
看见甘蓝额头一层薄汗,白芷抽了一张纸巾给她。
甘蓝谢着接过擦了汗,嗫嗫嚅嚅地,又转过身去用热水洗手。
热水器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水池里腾起白烟。
「你回客厅和师父师娘聊天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白芷在旁边一件件地将甘蓝买的材料取出,听见甘蓝赶自己,就开玩笑说:「果然大厨们做菜都不喜欢闲杂人等在场吗?」
见一句话又憋得甘蓝面上一阵羞赧的红,张合着嘴一个劲地说不,白芷才又正色说:「你我都是小辈,哪有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忙活的道理?就算我是外行,打个下手洗菜择葱总可以吧?」
甘蓝脸上依然是不争气的色泽,如同煮熟的螃蟹,老实地「哦」了一声,开始着手处理乌骨鸡肉。她额前掉下一缕没扎紧的头发,扫得脸颊十分痒痒,可恰巧手上又沾了油,於是只用肩膀不停蹭着。
「帮你撩起来吧。」
说时,白芷就已经伸手把头发压在了甘蓝耳後,无比自然。
她清清凉凉的指尖滑过甘蓝的太阳穴和耳廓,让甘蓝觉得很舒服,而身上的一股子紧张感,也因此去了半截。
交谈之间,甘蓝发现白芷是个相处起来让对方很惬意的人——白芷的见识很广,所以跟她聊天不用担心话题会告罄;她对事情的看法很有主见,但没有太过尖锐的偏见,因而给了对方很大的拓展馀地,使谈话保持进行下去。
甘蓝最喜欢的,是白芷谈话时专注的态度——她会诚恳地凝望你的眼睛,确定自己理解你的用意再做答覆,而如果直视让你感到不适,她会暂时将视线轻移至你的其他五官,但是时间拿捏得当,不会给你一种被审视的错觉。
这种百分之百的注意力给予,让甘蓝受宠若惊,想不到拥有一个好的倾听者竟是一件如此暖心的事情。
饭菜上桌时,金师傅正叼着一根烟在拔红酒瓶的软木塞子,甘蓝趁他一个咧嘴,顺手把烟抽了出来,拿去水池里冲灭了,又伸手把厨房窗子拉开些,好通风散散气味。
「诶我说,你个死女娃子要造反?」金师傅正准备发作,又发现什麽不对,「你最近……你把烟戒了?」
甘蓝斟着酒,头也不抬地说:「我又没瘾,哪儿用戒?以前还不都是舍命陪师父麽?」
「哟呵,还真是近朱者赤啊。」金师傅拉着白芷在上席坐了,语气酸酸地反应着情况,「小芷你看,这个小崽子平时野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可是在你面前说话就跟蚊子哼哼似的,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白芷听了,看向正在摆筷子的甘蓝,觉得她就是个局促而怕生的小孩子,内心周到而细腻,却被表面上的大大咧咧掩盖着。
「哪里,我刚刚可跟她学了不少呢,比如要在泡菜坛里放上几个当归,粉蒸排骨里面淋上一点醪糟汁,凉拌菜预先码上一些红糖……」白芷认真地罗列出她刚刚才取到的经,挑眉看向耳根通红的甘蓝,「是吧,甘大主厨?」
金师傅布置着桌上的碗盘,扭过头指着甘蓝对白芷说:「那些都是雕虫小技,你不要把她表扬太狠了,不然她屁股翘上天。」
师娘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数落金师傅的机会,一入座,就迅速将话题掰回了金师傅的抽烟史,又搬出近期的体检报告做佐证,控诉着金师傅的冥顽不灵。
「家里给他买了那麽多瓜子花生占着嘴,他个背时的还是非要抽,本来就有三高……」
「谁要跟你一样嗑得满嘴瓜子牙,多难看!」金师傅试图把唠叨扼杀在萌芽阶段。
「比你一口烂黄牙好看!」
於是两人掐架的重点又转移到了美观问题上,进而一发不可收拾。
甘蓝的额头枕在手背上,先还只是隐忍地抖动着肩膀,後来乾脆「嗤」地笑了出声。白芷以手握拳抵住脸颊,想淡化自己的笑容,听见甘蓝的笑声,侧过头报以求助的眼神。
甘蓝捏起细长的高脚杯颈,在白芷的杯上轻轻碰了,柔声说:「Wele back。」
一顿饭吃得很高兴,饭後白芷坐了会儿,也就起身告辞了。甘蓝一直把她送下楼到单元外,才又兴冲冲地把车里的书架部件一一拿了进来,一路上都吹着口哨,毫无午後的倦意。
仔细读了说明书,又将各类钉钉铆铆都分类後,甘蓝开始按着步骤组装起来。
金师傅接了一个电话,似乎是白焰朗打的,便到阳台上去接了。甘蓝并没刻意去偷听,只是金师傅一来不防她,二来嗓门儿大,所以难免捕捉到些只言片语。
「嗯;小芷来过了……你不要着急,她今天是来看我的,你的事情我晓得慢慢跟她说。」
这句话说完後,金师傅又顺势责怪了几句,大致是说白焰朗怎麽对不起白芷母女二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云云。
「你那个手术还是不要拖了,之前就是拖才成现在这个样子。」
又简单嘱咐了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金师傅挂断了电话。
外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是金师傅拿了听可乐进来递给甘蓝,让她休息休息,甘蓝知道他有话说,就歇在一把藤椅上等他开口。
「去年小白不是查出来肝脏里面有个肿瘤麽?」
甘蓝刚咽下一大口可乐,听金师傅这麽说,打了个嗝,点点头。
「结果他那个老婆,非让他吃啥中药,现在肿瘤就拖大了,医生说最好做手术切除。」
甘蓝耷拉着眼皮问:「成功率有多高?」
金师傅见她已经喝完了可乐,就拿过来把半根菸扔进里面熄了,说:
「医生啥时候给过准话?还不是拿些神神叨叨的话来跟你打太极,反正我也记不得。」
从金师傅之後的话里可以听出的是:白焰朗对自己的估计不乐观,对现任的老婆又不放心,还是想让白芷帮衬着打理饭店的事,白芷要是实在不愿意,他就把饭店打给金师傅。
金师傅则推说自己年龄大了,再也做不动餐饮,但其实还有其他原因,而据他说,是因为:
「小白那个老婆胡丽,是个难对付得很的角色,小芷小时候被她欺负的那个样,啧啧啧…我都看不下去,今后要是争起来,简直给白芷捏把汗。」
末了,他又叮嘱甘蓝:「你也千万不要去惹胡丽那个婆娘,听到没有?!」
长长地「哦」了一声,甘蓝拿起了一块隔板继续刚才的组装,金师傅则出去找人下棋去了。
头脑中映出一个缩小版的白芷,一定是瘦弱苍白的样子,甘蓝想像着这样一个身形被後妈欺负的场景,眉头蹙起来,紧紧扭上了最後一颗卯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白芷读研究生的时候,在学校的Multicultural Center(多元文化中心)做兼职,在一次中国春节的活动上,她认识了留学生兼老乡的庄良。也正是打着老乡的旗号,庄良第一次见面就要了白芷的手机号,而白芷也没多想就给了,因为□□工作的关系,她的通讯录里本来就躺着各种人物的号码。
可没想到的是,那之後,庄良的造访成为了例行看望,电话短信也成了日常问候,更是逐渐地把陪伴上下学的角色也揽在了头上。白芷的身边不乏男生的出没,她知道这意味着什麽。
早在高中的时候,班上就有个叫Josh的男生喜欢过她,一开始只是在储物柜上给她贴小纸条,後来演变成每天晚上滑着滑板到她舅舅家门口蹲点,可是只坚持了两个月,Josh就把蹲点地址改在某个啦啦队队长家门口了。
再是大三满21岁,也就是美国人所谓可以「legally get drunk」(合法醉酒)的时候,一个追求了白芷许久的男生拿着半打啤酒到宿舍找她,说是庆祝她的生日。没喝几杯,那男生就当着室友的面亲上了白芷,惹得几个室友夸张地「woo」了起来,可白芷却讨厌极了那样自以为是的态度,当晚就发短信和那男生断了干系。
这些速食面一样来得疾去得快的感情,白芷接受不了,她觉得自己骨子里保留着东方人对韵味的憧憬。所以,当文化中心的同学用美国女生独有的娇嗲口气评价庄良说「He’s quite a keeper。(他是个难得人选)」的时候,白芷觉得,也许就是他了吧。
毕业的时候,庄良没有找到工作机会,也没有合法的居留身份,因而必须回国就业,白芷去机场送他的时候,他祈求似的说:「我等你!」
白芷淡淡地说「好」,可她想的却是:即使不是男女朋友,有这样一个哥哥也很好吧。
而据後来的事实看,庄良也确实履行了诺言,还在回国後帮她照顾年迈的外公外婆。可诸如此类的行为,多数换来的是白芷内心深处的自责,对她而言,如果感情是笔财富,那麽她的帐户上根本是空空如也,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庄良进行支付,於是她一度认为自己病了。
她母亲韩夜曾对她说,一定要找个爱自己的人,不要因为一点悸动就去冲动,可白芷并不确定,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就应该身陷被动。
这就是她懵懂杂乱的爱情观,暧昧不清,一点也不像川妹子一贯直来直去的风格。
然而,除去浑浑噩噩的感情史不谈,用《红楼梦》里李纨评价王熙凤的话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