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皇帝-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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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皇上,就于当时的事情来看似乎毫不为过,皇上圣明决断。可是那批被处置的河臣中,又有谁可与徐端相比拟?这位在大河上奔波了几十年,茹苦含辛、受尽煎熬的徐端与那些有着质的区别。他首先是一位能干的河臣,这一点皇上也曾亲口对臣说过,其次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清官。临死前,他的家计需要别人接济才勉强过得下去,他家仅有田地三亩,瓦屋数间,没有仆人、丫环,像这样的河臣在朝廷中又有几位?”戴衢亨继续不紧不慢地说,他就是这样,越是事情急切,越是能够心平气和,他总是能够用强制力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躁动。
“你有何建议?不妨说出来让朕听听。”嘉庆帝呷了一口张明东递上的奶茶,慢吞吞地地问道。“若要朕专为此事下个圣旨恐有不妥吧。”他还有担心,倘若戴衢亨出此下策,那倒真让他下不了台,再说又不是什么特大的冤案。
“皇上,臣想,既然死者已逝,抚恤生者不也能体现皇上一片爱惜之心吗?”戴衢亨眼里终于闪着泪花,恳切地说,“皇上,臣以为应当着力奖其廉洁,身为河臣这么多年,临死穷困如他这般,怕是只有徐端一人了。”
嘉庆帝点点头:“好吧!就依你的办!”
戴衢亨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额头起了一起细密的汗珠。在这场辩论中,他烙守了没有牵及任何人,没有对任何人有攻击的些微词句,目的达到了。戴衢亨感到由衷的欣慰。站起身来,就要告退。
嘉庆帝说:“你的身体怎么样?朕一直很关心,过不几天,朕去西巡拜竭五台佛门圣地,不知你能否同往?朕当然是想要你同去的。”戴衢亨伏地叩首说:“皇上如此信赖臣子,臣怎敢提个‘不’字,臣一定扈驾前往。”嘉庆帝亲自扶起戴衢亨,“朕担心你不宜远行呢,好了,你回去吧,明日早朝就不用来了。”戴衢亨心里猛地一热,“皇上如此器重臣子,臣就是赴汤蹈火,也要报答皇上恩德!”说罢辞别嘉庆帝,心里的情绪有些坦然了。
细想起来,这件事,自己虽做得有些草率了些,但还是得到了皇上的支持,总算可以告慰九泉之下的同僚了。正这么一路上想着,轿子已行到石虎胡同,不知为什么,这样一个地名总让他时时想起大漠小镇的虎桥坊。
夜已深了,水气浓重,到处湿漉漉的。
到府门口,李令仁取出挂在轿前的灯笼,搀着戴衢亨拾级而上,到了上面,戴衢亨长吐了一口气,看着李令仁扣打门环,忽听身后一阵杂步声,转头望去,只见夫人在两个丫环的搀扶下拾级而上,月白缎子绣五色牡丹的旗袍里衬着淡红的摆裙,外加一件宝蓝缎子的坎肩,油浸过的一根鬓发有些散乱,满面倦容,高高撑起的油纸花伞像一朵花轻盈地罩着夫人的头顶。就着门前挂着的两盏御赐宫灯,戴衢亨看到另一位手里还抱着个包袱,遂不解地问:“夫人这是去了哪儿?”戴夫人见是戴衢亨,眼圈一红:“我能哪儿去呢?”
一位丫环忙接过来说道:“这几日,老爷有病,夫人除侍候老爷外,还常去寺庙进香,许下愿,要是老爷病好,就给寺庙一些香火钱,今日去了,不想……”
“什么事?”戴衢亨向来不相信所谓进香解梦之说,纯以安慰罢了。见夫人流泪,多少被感动了。还没等戴衢亨开口,夫人便贴身过来拥着戴衢亨往里走,问答:“你要远行出门?”戴衢亨十分惊讶,“你怎么会知道?”戴夫人默默地点头道:“这就是了。”来到正厅,正厅前还挂着四盏白纱西瓜灯,照得内外通明雪亮。门楹上刻着嘉庆帝所赐的条幅:“皇恩春浩荡,文治日光华”,十个贴金大字黄灿灿明亮亮耀人眼目。每一位来拜访的朝中同僚谁不羡慕。
丫环小杏端着热水、毛巾走进屋内,戴夫人接过在盆中搓洗下一递与戴衢亨说道:“你也擦擦吧。”戴衢亨接过热乎乎的毛巾在脸上揩了几把,湿热的毛巾驱走他脸上的寒意,对戴夫人道:“我病体初愈,去歇息了。”戴夫人一把扯住道:“又要去阿珠那儿?”戴衢亨无语。
戴夫人面色苍白,嘴唇由红变紫,喃喃地道:“老爷,是不是嫌我老了吗?”戴衢亨连忙摇摇头,“夫人何出此言?再说当时你不是挺宽容的吗?”戴衢亨最怕陷入家庭的琐屑,见夫人已在抽搐,虑及夫人的一片痴心,忙又安慰道:“我不是去阿珠那儿,就到书房暂歇,还有好多事情要办。”
“老爷,为何不问我去哪儿呢?”
戴衢亨道:“你不是去进香了吗?”
“老爷为何不问问我抽得什么签?”说这话时,面色阴郁下来,戴衢亨说:“夫人还能不知我对此事的看法,孔圣人尚且说过尚不知生,焉能知死,我当然相信孔圣人的话。”
戴夫人心里可急啊,她知道不能阻止戴衢亨的远行,但在表面上的确是娇羞万分,满腔柔情地说:“老爷,你可少操劳一些。”她不敢说出自己抽得是下下签,尤其是不能远行这一条她铭记在心,双手捧着戴衢亨的脸:“你比半月前又瘦了一圈。”
戴衢亨突然问道:“这么说,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什么事?”戴夫人不解地答到。
“我让老家人李令仁传给你口信,让你备些银两,寄到清江古县,再备些衣物由李令仁明日赶送过去?夫人哪!算是同僚知己的徐端死了,家里穷得叮噹直响,一想这些,我就难过。”
“怪不得,你这么晚才会回来,”戴夫人拢了一下发髻说:“我当然没见,下午就去了京郊的潭拓寺,出城进香去了,哪里知晓府中的事?”
“噢,难为夫人的一片惦念之心。”戴衢亨立马想到了,李令仁的回话是多么的不在意,不留神,刚涌起的一股柔情就渐渐的淡了下去,他说:“夫人,进香辛苦了,你去安歇吧。万岁爷不日即将要出随远门,我们几位大臣照例是要打打前站的。”说着,相敬如宾般与戴夫人告辞,直奔书房而后又蜇进了阿珠的房中,果然阿珠还没有睡,听到脚步声,便知道,戴衢亨来了。
阿珠放下手中的活什,没来及答语,戴衢亨已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阿珠,阿珠,你真是太美了,心地太善良了。”好长一会儿,戴衢亨才说了这么几句。
……
06
午时将到,嘉庆正要更衣起驾,却见张明东一颠一颠地跑了进来,他来不及行礼,便大声说道:“万岁爷,皇后叫奴才过来传话,万岁爷要是抽出身子的话,请到后边瞧瞧去呢!”
“嗯,什么事?”
“皇后说,如妃娘娘感到不舒服,”涨明东吞吞吐吐地道,“皇后让奴才告知皇上一声。”
“嗯!”嘉庆跌坐在龙椅上,忽然觉得自己又乏又软,心里这可气啊,偏偏这时出些麻烦。对跪在一边的张明东说:“去叫太医了吗?”
“皇后已经派人去了。”张明东答应道。
嘉庆帝刚要随着张明东前往后宫探视一下,就在这时,托津等一班大臣就陆陆续续地来到乾清殿,猛吃一惊,见嘉庆帝高高坐在龙案房正在批阅书文呢,呼拉跪倒一大片。嘉庆帝见状,眉头挑了几挑,沉吟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朕今日要去趟五台山,做西巡之举,跟朕一同前往的,已然安排好了,众卿在六部九卿要勤勉勿怠!”随后,手一抬,便有执事太监高呼“万岁启驾喽”。
不紧不慢地嘉庆帝走回自己的辇舆,他从张明东的焦急的脸色中,心中已有个大概,一上车辇,便对张明东下着口谕,让皇后留在宫里,不必去随驾西巡了,并对张明东吩咐道:“你在宫中,不要到处乱跑了,好生侍候皇后娘娘,不得有丝毫懈怠。”
至于野史所传的清代历帝都有西巡五台山之说,是因为顺治皇帝晚年看破红尘,弃了锦绣江山,瞒着国人,皈依到五台山做了佛门弟子,以后就在山中圆寂,不归皇陵。所以,自此以后的清室历代皇帝,多有到五台山游巡幸驾的,想也是纪念祖先的意思。
却说嘉庆帝带着扈从一路上浩浩荡荡地西巡,盛况空前,难以述描,震天动地的三声炮响,回荡在京城的上空,几百名仪仗校尉,腰悬宝剑,高举旗仗,排成了整齐、庄严、威武、雄壮的队伍,簇拥着嘉庆帝出了乾清殿。十几顶轿辇同时起立,百十面大旗呼啦张开,一时间,鼓号齐鸣、旗风列列,好不威武壮观。行进的官道上,一队队的兵士,排成了方阵,匆匆地向城外开拔,骑兵纵马奔驰,扬起了遮天蔽日的尘土。
此时,淅淅沥沥的春雨业已停止,春日的阳光暖融融地铺盖着大地,路边的柳叶儿恰如剪刀裁过的一般整齐,柔枝拂动,轻扬下点点的柳絮,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气息。正是出游的好时节。
嘉庆帝一向是身处深宫,没有多少机会外出过,他心中如何不想呢?前一次东巡,嘉庆帝的去路与归路都与大臣们有过一番交涉。尽管自己是九五之尊,仍然没有像样的出远门的机会,这回到了民间,种种色色的人文风情自然又别有风格。沿途观景、到处逗留,一路上,各府州县忙着办差接驾,说不尽的繁华。
实际上,嘉庆帝的车驾刚出北京城的固安京畿附近时,嘉庆帝的心情就没有畅快过。刚至固安时,就听侍从奏报,随同的大臣戴衢亨在轿中经受不住了,嘉庆帝骇然大惊,忙命车辇停下,直趋戴衢亨的身边,关切问道:“你哪里不舒服?等一会儿,御医就过来了。”
戴衢亨望着嘉庆帝,面露无限的感激之情,他勉强地要下地行礼,嘉庆帝说:“忍着点儿,前面一里就是行宫,你在此好好调养,就不去五台山了。”
“那怎么行呢?臣是扈驾大臣,焉能撤下圣上独自回京,臣这也是老病了,过了这会就会好的。”嘉庆帝依然不允,“朕早听说你病体缠身,本没打算让你伴驾,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样,待御臣为你确诊后,你即刻转回,朕让董诰前来就是了。”
戴衢亨腊黄的脸上显出力不从心的神色。
当日傍晚,在行宫中不能入眠的嘉庆帝披衣坐起,感到心里空落落的,走了戴衢亨以后,这种感觉一连持续了好几日。
一路上的繁华接待,山珍海味也弥补不了他心中的缺憾,久而久之,还是有些厌烦了。干脆了一道旨令,各地官员不必为接驾劳神费力,只需供应生活的必需品,更不允许在这接风的排场上互相攀比。
有一天,嘉庆帝到了一处行宫,偶然和一个内侍说起道:“朕看这一路上的名山巨川,实在开扩胸襟,比常年呆在宫里强多了。就是在民间的男男女女的举动,他们总是有很自然的举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至性至情。昨天,朕漫步野林,闻山歌知雅意。比起在宫里被礼节束缚住的好多了,朕特想去察看察看,领略领略民间的滋味咧!”这位内侍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奴才有一位远房亲戚,挺机灵的,同奴才一样净过身尚在弱冠之岁,就住在离这儿不远,容奴才去领来,若蒙万岁爷的收留,他定会是腿脚勤快的好帮手。”嘉庆帝道:“哪有这些事?净了身尚不送入宫,至少也托人送到王府。”“万岁爷有所不知,奴才也只是近日才得知的,山野僻寒,离州县都较远,又没交银两,官府怎能记录在案呢?”
“那好吧,”嘉庆帝说道,“带来让朕一瞧。”约摸一个时辰左右,那名内侍带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后生走进来,嘉庆帝怎么瞧怎么顺眼,应答几句,果然伶俐无比,这名内侍就是后来的林升,本是机灵的人,听见皇上说得如此这番后,当即奏称,“奴才所处的村子邻庄,虽然有几十家人家,可是住的地方是依山临水,树木扶疏,景致迷人,怪好看的,万岁如嫌在屋子里厌闷的话,就到那儿走走,也顺便体察民情。”嘉庆帝一扫往日的忧闷,性情大变,连说:“好,好,带朕过去看看。”
林升又疏奏道:“万岁爷如果前去,须要微服而行,兔得惊动人家,反倒不便。”“那一定是微服私行,朕过去也这么做过,总是不多会便露了身份。”嘉庆帝叹道,当下就换了便衣,小帽,带着林升一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行宫后门而出,直向一个村子走去。
果然,在嘉庆帝的眼里呈现的“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山明水秀的好风光。农人在耕田里来来回回,喝牛的声音此起彼伏,牧童吹着嘹亮的响笛,在山坡悠闲自得地放着牛,一切都是天然的点缀。嘉庆帝由林升领着边走边看开怀不已。对于林升来说,自然是轻车熟路,从村中穿过,行至一条小溪,溪水清澈,数尾小鱼石缝中穿来钻去。嘉庆帝就停下来模仿那“临渊羡鱼”的故事。
小溪旁一棵大柳树下,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女子正在那里浣衣,那女子虽然是布衣布服,一种村女的装饰,可是在那面庞上却天生的秀丽,如同白玉一般的皮肤,映在水里,更觉得清莹可爱,“宫里也仅只有梅香可与之相比美了,”嘉庆帝自语道,“林升,那家女子你认识否?”林升摇头,他是何等的狡黠聪慧,嘉庆帝这一问,就知道,皇上有意于那女子了,忙说道:“万岁爷,您老等着,待奴才过去跟她说上几句,探听口气如何?”嘉庆帝点头应允,跟着林升也走上前去。
林升就向那女子说道:“请问姑娘,我们是到五台山去进香的,现在迷了道了,应从哪儿走啊?”那女子停止投洗的衣服,放在手里,清澈的溪水哗哗地流着,水面上漂着无数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就像姑娘的白嫩的臂膀。那女子朝林升、嘉庆帝看了一看,才放出呖呖莺喉来说道:“你们要到五台山去呀,还有一百多里呢!”林升故作惊讶地说:“哎哟,还有一百多里地呢。这么远,眼见天色已晚,这如何是好?”嘉庆帝也跟着说道:“现在,我口渴得很,你能否领我们去喝些茶水?”
那女子不假思索地用手一指溪水,说:“喏,这个,这里水清,你们就喝这儿吧,保证管个饱。哎,不信,我喝几口给你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