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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二流堂纪事-第2部分

小说: 二流堂纪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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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确有点麻痹大意,没有心理准备。
  六十年代,为了轰轰烈烈的“四清”经验,肖望东中将以军人身份接掌新文化部。
  新官上任挥出第一把斧,组织了一个庞大的农村文化工作队,集中了各方面的艺术人才,要好好地为农村服务。
  然而“文革”的风头把工作队卷回来了,全体关进一座社会主义学院,门岗派了解放军把守。
  这里叫做“集训班”,学员陆续报到的有夏衍、阳翰笙、黄苗子、赵、刘白羽、林默涵、马思聪等等,听说周扬等也要来报到。
  开始时,吃好、住好、气氛好,白天学习、谈心,晚饭后散步,然后看电影,也有人跑步运动,有人打篮球,学逸结合,悠游自在。真像神仙过的日子。
  我笑着悄悄和孙师毅说 :“搞一个这样子的大二流堂有多好!”孙师毅盯我一眼。
  这社会主义学院位于北京西郊,在动物园至最高学府的清华、北大之间,再往西便是颐和园和香山了。
  这是为培训高级民主人士使其成为社会主义新人用的,现在进来的也属高级知识分子类,上自部长、院长,下至处长、厂长、大导演,特别是大明星,学院内的管理、服务人员对他们是熟悉的,并且表示能为他们的学习服务,感到光荣和高兴。
  伙食是相当精彩的,但大厨又推出一种更高级的饭菜,吃完饭,还有蛋糕、咖啡,然后大家都到后园散步、聊天。黄苗子、冯亦代似乎最乐观,不时可以听到他们高声谈笑,人多音杂,闹声达于大道之上。学员不断在增加,电影厂、音乐院、剧团等等院校的上层人物都来了。连原文化部副部长陈荒煤,因为领导无方,被贬到四川重庆去了,也被“调”回。他匆忙就道,连一双鞋也来不及带,只穿一双凉鞋,他问我有没有多余的借一双给他,学习班的政委拉我到过道上说 :“不要惹是非,别借。”
  这时,我才开始感到形势有些严峻了。深夜外面大道上的锣鼓之声也更紧密了。
  形势比人还强。外面的热火朝天终于烧到这学院的铁门之内,大字报开始贴出来了,瞬息之间,过道上已是琳琅满目。食堂内的大字报更令人触目惊心:“我们不给黑帮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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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球高挂
学员与学员之间开始揭发、检举。有人揭发周扬与刘白羽结党营私,说周曾公开宣称刘有一颗水晶的心,洁白无瑕,以及林默涵以抱周扬大腿而飞跃升官。都是一些鸡毛蒜皮。
  昨天高声谈笑之声远去,花园里出现可怕的静悄悄。
  夏衍在楼梯口见四下无人,说:“以后不要和我说话。”
  新领导班子终于以主人姿态登上主席台领导运动,公开点名。食堂里也由他们做好做歹继续烧饭,黑帮们自己端菜、洗碗、扫地、帮厨;特灶取消了,大家一起吃大锅饭。
  革命烈火,一日千里,倏忽之间,人去楼空。黄苗子在临走时给我做了一个表情,意思大概是听天由命,由上苍代为安排吧。但日后却又因“谊属同堂”(二流堂),他和我的两专案组结成了牢不可破的战斗友谊(这是后话)。
  最忧心如焚的是马思聪了,这位卓越的音乐家几时演奏过如此动人心弦的乐章!他以颤抖的轻声问:“他们会不会把我们关进监狱?”这大概是他后来投奔怒海的原因吧?
  临走之前,还在体育馆精心排了一出戏,主持者讲话后,有人高喊:“把夏衍揪出来,把唐瑜揪出来!”于是夏衍领头,黑队绕场走一周,我看到上面有人拍纪录片。
  我认出那机器是我在一九五一年化装到香港购买的,颇感亲切,可惜后来没有播出。
  我虽然在体育馆被揪出来“打倒”,但我并未受伤,却被赶回家中与妻子儿女相聚。我是被打倒得心情舒畅极了。
  次日,我按指令向机关报到。走廊两边墙上已贴满标语、大字报:“打倒二流堂主唐瑜!”“唐瑜是反革命分子潘汉年的密友!”“唐瑜是文艺祖师爷夏衍的走卒!”“唐瑜是大右派陈沂的难兄难弟!”还有“打倒母夜叉×××!”等等。
  一进入办公室,一块黑牌就往我脖子上一挂,上书:“反革命二流堂主唐瑜”。
  我伸直头等着戴纸高帽,但没有,大概是服装道具来不及一一置备,我在隔壁那个什么情报所门前已经看到有戴高帽游街的了。
  于是排队出发,前面有人鸣锣开道,我在中间,后面还有人在吆喝。就像舞台上新科状元游街似的。一层层楼都走过了,每过一个部时,人家一看黑牌,便加上打倒二字,其他都照黑牌上喊出。
  回来后,革命群众宣布纪律,不许乱说乱动,要服从监督,打扫走廊,准时上班,不得早退。
  在过道转角处,有人向我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我也给他一个回应,表示我的谅解。
  上班、下班,逐渐我也做起革命工作来了,我替他们抄写大字报,无事则靠边看,站在窗前看两派在互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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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老报贩
日子过得清闲,也过得快,也越过越好。
  得到革命群众的信任,我终于出外逍遥了——我被派到王府井卖 “革命小报”。
  如果你从电影上的卖报童那里学到一点伎俩,你手上的报便很快可以卖光。
  我一路走,一路把重要题目叫喊一遍,未到东安市场,报纸已卖掉一半了。
  王府井几乎整一段街都是报摊,卖报的几乎一律都是中年以上至老头子。我忽然眼睛一亮,发现乔冠华也摆了一个报摊。他面前摆着一大堆报,似乎买卖不佳。我说:“咱们一起卖。”我在他旁边挤进去,把两种报的重要题目都吆喝一下,果然很快就卖掉了不少。
  他卖的是外交部造反派的报,上面有没有批他的我记不清了。看到别人都在收拾,我们当然也跟着收兵。
  我的家只要走几步便到了,我邀他进去休息,喝水。
  他说,他还得回到外交部交账,等下次吧。这个下次,一等十年之久,就是我在史家胡同遇见他那一回。
  再见他时,他已经闭目去世了。他在闭目之前,是否想过一九四八年在香港北角英皇道他的住处说过的话:“将来在北京,‘二流堂’可以再搞起来的,继续做团结文艺界人士的工作。”
  

暴风雨来了
暴风雨,终于来临。
  一九六七年十二月十三日,“四人帮”终于发起了对“二流堂”的总攻。
  在发行量达千万份的党报上,以满版位置用特大字体通栏大标题:《粉碎中国的裴多菲俱乐部“二流堂”》,似一颗重磅炸弹投掷在中国的大地上。
  这份有着至高无上权威的党报是指挥全党、全民从工作、生活、思想以至行动的指针。
  北京当然是满城风雨,略有牵连的人都感到草木皆兵。
  凡是经过“胡风反革命集团”案件的人都感到,这一来势比当年胡风案还要凶猛,而且又处在这一大运动中,除最高领袖外,哪个领袖级人物不人人自危!
  有的人烧毁一些无用的书信、字条,有时这种东西会成为无妄之灾;有人打发儿女到外地亲戚家暂避。
  震波到达数万里之外的新疆、黑龙江、广东……乌鲁木齐也派来了外调人员。
  哈尔滨陈沂专案组派来了一个队伍。
  广州来人为一个“二流分堂”要澄清一下;上海一群青年出发外调秦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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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上报了
革命小报以“二流堂”为主题的,我便看到四种,其中有一种是人民美术出版社专对黄苗子而出版的,但它缺乏堂主为它提供更丰富的资料便很难维持,所以他们便派出常驻记者,随时采访最新情况。
  这些小报可以说越办越精彩了,有的文章已摆脱党八股的写作方法,也费了一些心思,使其活泼、流畅。
  他们从戴浩家抄到一只石刻:“十万八千包袱”的闲章。
  另有一只“二流堂”篆字的图章和一张叫做“玩不厌”的民间年画,据说那是“二流堂”的堂徽,大概是在吴祖光家抄来的。
  此外又遍访夏衍、叶浅予、黄苗子、丁聪和我,用漫画化的手法,为每人画一头像。
  只是技巧太差,被画的几个人随便请浅予、丁聪,甚至请苗子代画一下,即使要求用丑化的笔调,又有何不可。
  他们在为我画像时,我还正襟危坐,让他画得好些,不料登出来的竟是一塌糊涂。
  但这一来,那小报便显得图文并茂。
  我买了两份,看完不敢带回家,想扔掉又舍不得,那毕竟是我人生路上一点小点滴。
  我把它放在抽屉里,却忘了锁上。有一天,九岁的女儿手里摇着一张报:“爸爸上报了,为什么画得这样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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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员知多少
“二流堂”的名字一登上革命报刊,便不同凡响。洛阳纸贵,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但不是由我叫卖的,我只买到一份,一看之下,连本堂主也为之瞠目结舌。
  看来我这堂主真是领导无方了,这么庞大的一支优秀队伍,我竟莫知莫觉。难怪这位作者毫不客气地就将我的大权剥夺,封给夏衍了。
  除了一批熟知的堂友之外,这里新发现的有:
  一九三五年当了“叛徒”的阳翰笙;“中美合作所的文化特务”叶浅予;“美国特务机关陆军战略情报局”的丁聪;中央印钞厂长冯亦代; “大汉奸大叛徒”潘汉年;“夏衍得力干将”于伶;国民党少将刘德铭; “女流氓”郁风;军统二处处长王新衡;“混世魔王”赵丹;“反动漫画家”张光宇、张正宇;“二流堂的密友”周扬、丁玲;“工艺美术界霸头”张仃;“大右派”、《人民画报》总编胡考;“大政治骗子”、“反党老手”华君武;“大右派”聂绀弩;还有陈白尘、田汉等等……够了,这已经是一份很精彩的“二流堂”堂员花名册了。
  连聂绀弩在北大荒劳动改造时“以诗明志”,那首想上梁山当林冲的“反诗”:“男儿脸刻黄金印,一笑不轻白虎堂,天寒岁暮归何处,涌血成诗喷土墙”,也搜出来了。
  也许是堂长被夺了权,这些革命小报对我的冲击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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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来客
党报的一声召唤,外调人员从祖国的边疆纷纷奔向北京。
  这一天到来的是中苏边境黑龙江的外调团,一行五人,雄赳赳、气昂昂,笔挺地站在我面前。我的脑袋忽然觉得摆错位,这五个人似乎是来听首长训话。但,为首的一个方脸的人带着轻轻的笑容开口了:“我们是来调查大右派陈沂在‘二流堂’的活动的,希望你老老实实,诚意和我们合作,详细彻底地揭发。”
  我告诉他们:陈沂曾经是我的上司。他和“二流堂”相隔八千里,时间距离近十年。
  这个回答好像就完备了,但那人纠缠不已,一个拿着笔记本的也干瞪眼,其他三人,我的观察大概是火车上一支烟交来的新朋友,来看热闹的。
  那人终于发怒了,吹胡子、瞪眼睛,把一只脚蹬在椅子上,像京戏舞台上小花脸的形状,把胡须一捋,喝道:“哗喇喇喇喇,我说你这个老狐狸唐瑜呀……”我以为他要继续唱下去,不料他只从戏台上学到这个动作。
  这时期,江青尚未提出“文攻武卫”的战略战术,林彪的“好人打坏人,好人打好人,坏人打坏人——应该,误会,活该”的指示也未发出,那些人也无法动手叫打,只好悻悻然要了一份复写的“二流堂”简历,并声明还要再来。
  不过,若按照江青对待“二流堂”人的标准,陈沂也是脱不了身的。
  

新疆来客
距离党报擂起战鼓向“二流堂”反击才半个月的时间,远在数万里之外的新疆,“革命群众”便服从召唤,远途迢迢、满面风尘来到北京。
  他们一行两男一女,看来已经到此好几天了,踏破颐和园、长城、天坛,到处找寻“二流堂”,好不易今天才找到,我是从他们摸笔记本掉出来的小门票知道他们的行程的。几乎每一个外调的都是首先叫你介绍“二流堂”的情况,像专程来听故事似的,然后正题来了,“我们机关有一个干事,抗战时期在重庆小梁子某百货店做事,他有没有去过‘二流堂’,是不是堂友,有过什么罪恶活动?”
  我一想:“没有,我从来没听过这名字。”这本来就完了,但是来人以非常认真负责的态度,坚持叫我再好好想一想,要对每个人关心。他们还要到上海、杭州等地外调,回来拿材料。
  吴祖光那个专案组对祖光说:“为了盘查你的这个‘二流堂’,国家派出的外调人员几乎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你看你为国家造成多大的浪费,你惭愧不惭愧?”据说一个中央机构去年的最新报告,“文革”花费一亿数千万亿元,不知有否包括新疆来客的旅费?
  我多么想被调到新疆、西藏去审查呀,全国各省几乎都去过了,就差未去这两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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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来客
天将降大祸于斯人者,必先使其乐极忘形,脑满肠肥。
  自从那几个专案组彪形大汉被我支支吾吾哄走以后,各地的外调也逐渐地减少了。我又逍遥自在起来,只要有机会,好吃的照吃,好玩的照玩,最大的好处是可以不上班,可以不必动脑子,也不许你动脑子。
  这天忽然来了四位男女青年,是上海电影厂来外调秦怡在“二流堂”的活动,以及“二流堂”的人又如何把她送到戴笠的特务组织中。帽子庞大无比,一下子把我给吓懵了。
  “秦怡是国民党的女特务,这已经是明确的了,她开始她的特务生涯,大家也都知道是‘二流堂’拉的线,希望你老老实实,把这段情况,好好给我们说说。”
  我向他们解释:“当时她是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底下统辖的中国电影制片厂的演员。电影厂是郭老任厅长的三厅直接领导之下,周总理那时也是政治部主任……”
  “不许你提无产阶级司令部的人,你只能老实交代,不得耍花枪。” 另一个青年怒气冲冲吼叫。
  我说秦怡在重庆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二流堂”。
  “那么就是你,你不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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