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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简媜系列作品-第7部分

小说: 简媜系列作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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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干黑狗屎的性器。她托住他的膝盖窝,轻轻一提即挪动他的躯体继续擦拭臀部。拥抱年轻、壮硕的男性身体是什么滋味?她不知道。第一次目睹男性身躯,伸手触摸象征猛烈的欲泉与生命火光的器官,竟是在自己父亲身上。那一年父亲第一度中风,她为他净身后独自坐在医院楼梯间掩面发抖,感到崩石滚落,压塌她的玫瑰花园般惊怖。那时候她是个处女,现在也还是个处女,不同的是,那时候她可以秘密地闻到宛如从春天的山坡飘来的花香味,现在,她习惯整晚挥赶周遭的暗影,缩在自己的睡榻上,听青春一片片剥落的声音。
  “告诉你,”她替他包好尿布,换穿干净衣服:“今天去相亲了,同事介绍的。对方——对方看起来不错,比我大两岁,开家小公司——”
  她陷坐藤椅,盯着那尊斜肩观音,继续叙述一个中年女子如何在飘雨的城市一隅跟某位男士相亲的故事,她甚至描述穿着、腔调以及走路的样子。末了,按照故事发展,应该接续两位年届中年的都市男女在雨中漫步,轻轻叹口气说:“能认识你真好!”并且订了下一次约……她却停住,伸指抹去父亲眼角边的水痕,她不知道是不是适才为他拭脸时留下的,但立即涌升的情感使她宁愿假想那是父亲对她的贴心反应,在这冷冷的世间。
  “爸——”她忍不住从鼻腔溢出水珠:“别管我,你自个儿走吧——”
  3
  她全身埋入激流,*裸,弯腰行走,两手张开如长耙,控抓软泥,一路挥走慵懒的鳄鱼,驱赶成群渡河的长鼻猴。她发怒着,寻找她的狩猎番刀与琉璃珠串,这两样被圣灵祝福过、带有神力的宝物不知何故竟落入急湍。
  她从水底蹿升,破水而起,嘴角带笑,两手各执番刀与珠串;热带阳光伸出火舌,吮吸她身上的水珠。她如一头银闪闪的灵兽,跃入莽林。
  埋伏在藤本植物梭织的丛林迷宫深处,她的眼睛如夜枭望穿整座莽林,她那灵敏的嗅觉与锋利之眼,分别侦测到不远处一条蟒蛇沿着粗壮的树身向上攀爬,一只犀鸟即将飞掠长满巨型附生植物的密林,而一个披散长发、高举吹箭武器的壮硕猎人正瞄准鸟腹。她推测他捕猎犀鸟之后会在河边升火,串烧猎物。而她将荡过大蟒攀爬的那棵巨树,以矫健的身手从粗藤缝隙跃下,直接骑落在他的肩头上。那是丛林之夜,枯枝在火焰中暴跳,火舌剧烈扭舞,照亮她与他交缠起伏的*。遥远的高空,繁星熠熠。
  她听到刺耳的声音,醒来,是个梦。那本厚厚的探险志掉到地上。她爬起来接电话。
  是同事,责问她为何缺席?那位男士依约在四点钟到巷子里的那家咖啡馆等,而且依照指示买了一本什么土著、探险之类的书放在桌上,就这样等了一个多钟头才走。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真搞不懂地!对自己的将来一点盘算也没!”同事骂她。
  她没搭腔,拿着无线电话静静听她讲大道理,一面踅到父亲房间,开灯,床上仍是那副搁浅在时间之流的身躯,然而仰躺的姿势却猛然让她想起梦中那只犀鸟……
  “再、再说吧,也许有、有一天——”
  也许有一天早上醒来,她将听到时间之流冲破冷窖,沛然地流过来,浮起她,在阳光中悠然成河,一切开始的,都会结束;一切结束的,将领取新的开始。
  而此刻,她替父亲盖好被子,抚拍他的额头,关灯。她知道这波冷锋还得持续几天,如同贴在她背上的暗影将继续壮大,直到遮蔽了天空。
  捡起那本探险志,归回书架。躺下时,或许因为冷被的缘故,她忽然心平气和地想起艾略特的诗句,好像独坐在将熄的营火边,于繁星熠熠的天空下诵读:
  请往下再走,直下到
  那永远孤寂的世界里去。
  一九九六年五月   《自由时报》副刊
  

秋夜叙述(1)
蛤蟆与幸福秘术
  莹莹,今晚有一只蛤蟆陪我回家。月光隐遁,夜雨呻吟。
  没有月光的秋夜,我让计程车在大马路边停。在此之前,司机先生非常兴奋地在车程中演讲家庭幸福之道,我打算下车,他不解。我与他住的山区相邻,他知道我此时下车尚需步行二十分钟才能到家,而且飘雨的泥泞路会使鞋子沦陷。他惊讶地问:“你不坐了?”口吻像我刚刚坐在他家客厅喝老人茶,他尽责地向我介绍家庭成员并且慷慨透露保养幸福的秘诀。
  我有点歉疚,莹莹。尽管我们再怎么努力驾驭理性运转,某些事情仍会蹊跷地发生,把你带离航道,强迫你短暂出轨。如果你能纵浪其中,倒也相安无事;难就难在既定秩序的运作过度强势,容不下乱臣贼子。如果上车之后,陌生的司机不主动问我姓什么?在哪里上班?结婚没?为什么这么晚回家你老公没来接你?……这些不得不拿“真实”材料回答、却完全抵触我隐匿自己的习惯的话,那么,我是不会拿出虚构本领迅速给他一个假名、一份待遇普通的工作、一个脾气古怪血压偏高的丈夫,甚至一个刚满三岁的女儿。我进入自己虚构的材料里娴熟地转换语气、情感以及话题(还抱怨保姆费太高,不得不再虚构一个身体堪称健康的婆婆来照顾她的可爱孙女)。他的谈兴被引爆了,关掉收音机(原本正在放送一首吵闹的“你快乐吗?我很快乐……”)从那时起,我仿佛坐在他家客厅,一览无遗地观赏台北天空下难能可贵的幸福小家庭:真实的、有体温的、准时开饭四菜一汤的、每个人微笑时嘴角牵动的幅度相当一致的温馨小户。他劝我不要动不动就跟“老公”翻脸,他说你们女人现在都很厉害,不管真的假的要让“老公”觉得他比你厉害一……(一公分?)这是维护幸福的第一步。然而,我开始感到悲伤,无意间勾勒的远山淡月却惹出炊烟四起使游戏变质。好比湖畔垂钓,没半点消息,掷竿喂湖,背起空篓子打算回了,却发现数条大鱼亢奋地窜出水面,喜滋滋咬着钓竿大嚼。收不回竿,捉不着鱼。我羡慕他,掺着难以自抑的嫉妒,一个在恶街狠巷挣生活的中年汉子能够以洪亮的嗓门对陌生客传播他一手揉出来的幸福,他的心中必有喜乐滚沸。然而,莹莹,悲伤在这个节骨眼产卵,他手中的那种幸福,不是我要的。
  空计程车亮起顶灯朝前驰去,鲜黄色的“TAXI”浮在阒黑中有一种蛊惑。虚构与真实的秘密仍在我的脑海翻腾。启动游戏的人半途离席,没有遵守规则去壮大对方信以为真的真实,这就是我的歉疚。可是,莹莹,我怎么忍心在他信任了虚构时告诉他:以上皆非。
  2   雨夜兽
  没有月光牵绊,适合一个人走。几盏古旧路灯替潮湿黑夜髹上浮光,光是湿的,饱含水分,几乎往下坠落。整个黑夜固然被可辨识的样品屋、敲去半幢的老宅、布着翡翠色野蕨的砖墙、经年穿旗袍的寡妇开的小杂货店及几条往来人影占据,然而,丰润秋雨将它们泡软,慈悲地晃动着,直到可辨识的一切地标模糊了,涣散了,如滂沱雨海上的浮木与枯草,整个黑夜遂恢复它自己——一头挣脱时间刻度与空间经纬、无限*的巨兽,自天空降下的雨丝只是它颈项间飘扬的毫毛吧。莹莹,我们从诞生跋涉到死亡,以为走得够远了,只不过在它两节脊骨之间绕行;使尽一生气力屙一堆有血有泪的故事,以为够悲壮了,也不过是它挠痒时爪缝里的尘垢。不接受任何颂辞与诅咒,它自由变身,易形为白昼,以亮丽的光诱引我们打桩造屋、升火举爨,安心地于弦歌中编织情网,企求攫获永恒。每当月亮爬升,它恢复高贵的黑泽,和蔼地观赏在它身上升起营火、手舞足蹈欢唱古谣的人们;却在饥饿时,恣意闯入亮着灯的房间叼食婴儿,或采摘正在梳理记忆的老妇,或子夜时分吹着口哨归家的壮汉……莹莹,死亡对我们而言何等震撼,对它来说如此轻易。人,惯常在悲愤中谴责命运之暴行,因人相信自身为真,信任世界乃人所经营、拓植的世界;可是,莹莹,如果我做一种假设,揣想遍世界恒河沙数的人皆是它在自身发肤上种植的耕物,各在自己的单株上研磨生命、孵育故事,并多情地把经历的欢愉与痛楚记忆起来。每个人磨出自己的光色并与他人的缠绕、辉映,成就绚烂且壮阔的光野。而它,不笑不泪的猛兽,仅能透过蚕食我们而取得每一株闪烁密彩的灵光,它必得逐一吞咽殆尽才能获得完整,让腹内永续地保有燃放的光野。莹莹,这样的假设令人难受,因为,我们无法挣脱它的辖区,它有权啮咬我们,如同我们饥饿时打开自家橱柜选择新鲜蔬果一般,无需歉然。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秋夜叙述(2)
曼陀罗咒
  所以,莹莹,我只是行走。在第一个转弯处,早已人去厝空的院落里,那丛高躺曼陀罗宛如亿年女妖,百手千指地摇晃雪色毒花,形似道士诵咒时摇动的扶铃,密音如水中滑蛇。常在迟归之夜被惊吓,因为月光皎洁时,女妖宛如处子贞静,手中花铃亦如为婚礼盛宴准备,流淌无邪的喜气;若逢酷寒之夜,我疾行转弯,不折不扣撞入她怀里,数盏花铃在我头上互击,倾倒水露,发出叹息似的微音。我抬头,看见不远处高楼边壁嵌着一扇昏黄灯窗,这瞬间的凝聚,静默中浮升惊怖意念,让我必须揪紧衣襟安抚突扑的心脏。她仿佛微启双眸,自高处俯视并以优美手势轻轻逗弄诱魂铃说:“嘘,你什么都没看见,一个跟你无关的人罢了。”啊!一个跟我无关的人必须猝亡或遭遇重创。我嗅闻她浑身弥漫的魔味,贴近那一股饱涨嗜血欲望的勾引而无法举足。她知道猎物是谁,她总是含情脉脉地在猎物背脊烙下诱魂铃图腾让巨兽攫食,而后恢复贞静,把玩分得的礼物——从猎物身上剥下的故事。她收藏它们,秘密梳理这些宛如瀚海般的人世故事,从中品味爱的高音与悲之哽咽,臻于感动。她沉湎于感动时,会羞惭地自萎毒花,却在消退时,为了再次经历而高举窜放的花苞。她需要猎物。
  这就是让我惊吓之处。如果行走中不过分耽溺于思索,我总会提醒自己在接近第一个转弯时靠另一边行走,并且故意让思维停滞,不去阅读曼陀罗那永世轮回的咒语。
  瘦桥
  单纯地行走,感受自己还有体温,凝结于手心微微成汗,可以称作一桩小幸福吧。尤其接近狭长石桥,桥下急溪如宝剑低鸣,划开丛生的杂树与莽草,自是恩怨分明。近桥右侧,原有一小块平地,隐在相思树与芒丛之内,后来,几个无处落脚的都市原住民搭建板屋住了下来,日月尚未调顺,又发现屋倾人空,接着连残屋遗骸也不知道被谁收拾干净,修了一座小土地公祠,没香没火,面溪度日,大约是请他看管私产的意思吧。其实,如果不碍着什么,板屋里流淌的灯光也能给暗夜一点暖意;只是,这些都没有商量的余地了。然而,不管什么样的插曲忽生忽灭,这仍是我最喜欢的一小段路。经过嘈杂俗艳的密集住宅区倏然遇桥,霎时有繁华抖尽重拾素朴的喜悦。可见,山川湖泊旷野之造设自有情理,平原少险,容易把人养得霸气,需要险江来润一润,让人临水观照,看一看水上、水面、水底的世界。这桥接泊两处住宅区,我每日往返,总有从实而虚、从虚而实的跌宕感;日久,倒也乾坤挪移,变成从虚而实、自实复虚了。桥还是桥,只是心转。晴朗之日,偶有钓人,倚桥设竿,不知钓鱼还是钓自己的影子?深溪出过人命,一名洇游的男孩、一名壮汉,说不定不仅两条;白昼里,我怎么探看都很难相信如此平和的溪竟有噬人本领,入夜就不同,森森然若闻鬼骚味,好似冥府里的哭河。
  桥上小伫,迎面从山峦吹来秋夜疾风,与雨合鸣,如荒岗上的葬队。闭眼,幻觉有一群欢喜小鬼自山巅跃下,于半空跣足狂奔,通过我,嬉闹地拉扯头发,剥翻外衣,偷舔几寸体温,逝去了。然后,莹莹,我远远听到某一栋屋传来欢唱生日快乐的歌声。是的,莹莹,我忽然微笑起来,如释重负,到处有庆祝诞生的欢歌,到处有握拳捶墓的伤心者。

秋夜叙述(3)
那阵掠夺体温的魅风,无损我仍是一个有温度的人。它们留下秋桂的清香作为回报,香气断断续续于低空回旋,丰富了呼吸,抚慰着思维,遂怦然摇动,仿佛在天地俱焚的绝望中,跌坐,发现竟坐在湿地上,感受有情的嫩芽正株株破土且穿透我的身躯而恣意抽长;又似在割席绝游的静寂里,忽然萌发想念,无涉一人一事,不附着于孟春立下的盟约或霜降日之饯别,因澄净的想念而心湖平安。莹莹,这就是我欢喜在瘦桥上逗留并视之为“实境”的原因了,虽然短暂,却轻易取得化身的自由,彷若我替雨树行走,它们为我伫立;我替秋风沉默,它们代我狂啸。无需挣扎,自然而然。
  寻俑之旅
  莹莹,我们的记忆惯常保留发生在某一特定时空的情感重量,却让事件的细节在时间流程里消融,近乎泡影——这是站在后来时间里的我们对往昔引起重级伤害之事件的蓄意回避。譬如,你恨一个人,十年八年后,虽已物换星移,你仍恨;你保留了“恨意”却不愿意保留当时的事件细节以便往后的你有机会重新诠解——说不定诠解之后得到的就不是“恨”了。尤有甚者,为了继续邀集别人“共感”你的恨,你必须伪造(或夸大)事件细节——你知道别人鲜有能力追查、验证。如果有人质疑你的恨,你立刻摒弃之,视为异类。所有这一切只有一个目的:让恨的瘟疫蔓延,让你自己及所恨的对象生生世世永劫不复。
  这只是个例子,莹莹。
  如果,回忆也是种旅行,若追忆者不能在行前准备浩瀚的胸襟回到过去进行宽恕,将很难修复伤害,遑论赎回仍然钉在恐怖事件中的、数量众多的自己。莹莹,假设每一年的刻度凝塑一个自己,我此时回顾,将看到数十个容貌雷同、神情迥异的自己分置在已逝的时光中相互推衍而生却又肃然独立。她们之中,少数几个属性欢乐,能够愉悦地与现在的我同聚,以八岁的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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