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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斜街-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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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完弟弟的第九封信,宗雪竹才把目光投向宗四。宗四眉头紧锁,又陷入了冥思苦想的泥淖。他对满清王朝莫明其妙的倾覆百思不得其解,那样子就像是遇到了一个无法破解的谜团。

  “民国的皇上是谁?”宗四说,“莫非时光倒转,天下又成了朱元璋的天下?”

  “既为民国,”宗雪竹说,“哪还有皇上。”

  “没有皇上?!”宗四吃惊地说,“没有皇上的日子可怎么过?”

  “是什么日子,就过什么日子。”宗雪竹说,“那武昌起义倒是大刀阔斧,本钱确也微不足道,但能否一劳永逸,恐怕就不由自主了。不过这日子嘛,该往前过的,就往前过。”

  时隔不久,伴随着大女儿、二女儿双双远嫁省城,宗雪竹做了一件出乎人们意料之外的事情:亲手剪掉了自己的辫子。没有了辫子的他在家里走来走去的时候,家里所有的男人都窃笑不已。可是,刚刚笑过,他们就无一幸免地在他的监视下拿起了剪刀。与此同时,小学堂的学生们也都剪去了辫子,他们相互取笑的声音响彻了校园。

  这时,宗雪竹突然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他披头散发的模样把街坊邻居都吓得愣住了。但他毫不理会他们的神情。

  “你们要剪去的不只是丑陋的辫子,”他就此开始走街串巷时,这句震撼人心的话如影随形,“你们要剪去的还是我族的耻辱!”

  诸如此类有助于移风易俗的事情,很快便在男人中间形成了一种很受欢迎的时尚,但在女人那里却处处碰壁,就连他的小女儿连哭带喊的缠足之苦,由于遭到母亲和妻子们寻死觅活的反对,他终于隐忍不语,宁肯叫小女儿怨他心狠,也不愿母亲骂他不孝。

  让小女儿宗怀玉放足的事情被束之高阁不久,让宗怀元只身一人去省城求学的决定却得到了母亲和妻子们含泪不语的默许。但在族人眼里,无论让女儿放足或让儿子离家求学,却是一个书香世家无人企及的高瞻远瞩,如果不经过长时间的潜移默化,任何一个族人都难以效仿。可是,当许清远告诉他,政府颁布的教育法规明文废除传统教育的必修课即读经科时,他却皱起了眉头,似乎并非所有的东西都应当弃旧图新。他只同意在雍阳小学堂增设图画课和手工课。至于读经科,由于他只字不提,许清远就不敢擅自废除。

第十一章(6)
夏天到来前,弟弟又一连寄来了三封信,不厌其烦地向他讲着无商不活、无商不富的道理。他终于向弟弟承认目前的雍阳镇依然充满商机而族人视而不见分明是坐失良机这一事实并据此作出经商的决定时,村子里突然发生了一个不幸事件。这个不幸事件虽对他的决定毫无影响,却延宕了他实施这个决定的时间。

  那是发生在族人宗福祥家里的不幸事件。先是宗福祥招赘入户的女婿李虎头在沃克尔厂的井下遇难,接着是宗福祥的独生女儿春花在黄土沟里丧命,一个家庭一天之内一连失去两个亲人的灾祸,在村子里引起的反应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恐惧。

  李虎头是一个逃荒逃到雍阳的外乡人,没被宗福祥招赘入户之前,曾在宗怀仁的煤窑干过绞窑工。“女人怕生孩,男人怕绞窑”的歌谣家喻户晓。他的妻子分娩一个男婴时险些性命不保,他干着绞窑工这一份又苦又累的活儿又差点累断了腰。沃克尔厂出煤后,他又在一个名叫唐续德的包工手下干起了推车工。沃克尔厂两种身份不同的工人被分别称作“里工”和“外工”,受雇于资方并由资方发给工资的工人叫里工,受雇于包工并由包工发给工资的工人叫外工。里工大都是具有技术专长的专项工人,外工则是清一色的苦力。推车工就属于外工。这一天,他正从低矮的小巷道住主巷道推着矿车时,主巷道一辆正被绞车牵引着的矿车发生了事故,牵引矿车的铁环上出现了一道裂纹,接着就发生了断裂,矿车犹如一头脱困的猛兽,沿着斜坡一路狂奔,恰与他的矿车撞在了一起。他被矿车巨大的惯性撞击得站立不稳,双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就仰面倒下了。

  唐续德派手下的工人把他的尸体送到东雍阳村时,他的儿子宗怀德正在小学堂上课。宗怀德已在小学堂的义学班里读了四年书。许清远从义学班里把他叫出来时,并没有告诉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叫他赶快回家看一看。一看见父亲的尸体,他哇地一声就哭起来。脑子近于呆傻的春花倒是相信丈夫已经死了,却坚持认为回到家里的只是丈夫的一具皮囊,丈夫的灵魂滞留在沃克尔厂的煤井深处,正在那里寻找出路,结果却四处碰壁。于是,在她去沃克尔厂为丈夫招魂的途中,由于贪图近路,又一个不幸事件发生了。黄土沟底的河水清澈见底,长着青苔的巨石光滑湿润。她踩着巨石过河时,失足掉入只能没及膝盖的河水的闪失和她丈夫仰面倒在铁轨上的情形如出一辙,转瞬间便被徐徐而泻的河水呛炸了肺叶。这一事件很快便被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蒙上了神秘色彩,仿佛李虎头夫妻以人们意想不到的方式相继罹难是他们前世有约的结局。

  李虎头夫妻死后不久,许清远突然发现,一日之内便沦为孤儿的宗怀德从义学班里失踪了。许清远慌忙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宗雪竹。宗雪竹又慌忙发动村里的人四处寻找宗怀德。

  宗雪竹和许清远率先在黄土沟的河边找到宗怀德时,宗怀德已在河边蹲了一天一夜。这时,村子里关于宗福祥一心想霸占唐续德发给李虎头家属的应由宗怀德全部继承的抚恤金并企图把宗怀德逐出家门的闲言碎语已经沸沸扬扬了。这些闲言碎语是真是假,宗雪竹并不急于知道,只打算找到宗怀德之后问个究竟。一看见宗雪竹,宗怀德哇地一下子就哭出声来。宗雪竹一边抚摸着他乱糟糟的头发一边问他,他的祖父是不是要把他赶出家门。宗怀德含着泪水点了点头。

  “不要怕,铁勺,这事自有族人给你作主。你先住到我家如何?你怀元哥不在家,你住他的房子如何?若是害怕孤单,就和怀孝住在一起。你饿坏了吧?”

  宗雪竹把宗怀德领回了家。宗老夫人听说了宗福祥的歪心邪念,就一边叫佣人给宗怀德盛饭盛菜,一边骂宗福祥是一个铁石心肠、自私自利的小人,霸占孙子的钱是打算给自己娶一个年轻貌美的续弦。

  接着,宗雪竹来到了宗福祥的家。宗福祥声称自己刚从外边寻找孙子回来,还不知道孙子已被族长找到。但宗雪竹却从他佯装焦急的脸上一眼看出,他所谓的寻找不过是装装样子。宗雪竹告诉他,假如他不念亲情拒养孙子的话,那么他不但会因此永远失去他硕果仅存的一个亲人,还将被族人所不齿。族长的警告把他吓坏了。他先是矢口否认,接着就要去族长家里领回孙子。宗雪竹拒绝了他。

  “等议会议过这事,你再把孩子领回来不迟。”

  第二天上午,宗雪竹亲自主持了议会。议员们表示,一对恩爱夫妻一天之内接连罹难,已是宗氏宗族前所未有的灾难,如果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唯一的儿子走投无路,简直就是宗氏宗族的耻辱。宗福祥一言不发,一副听候处置的样子。不过,谁也没有指责他,大家议论了一番,便形成了四项决议:一、宗怀德继承的抚恤金由议会代为保管,等他长大成人后再交给他本人处置;二、宗怀德由祖父宗福祥抚养是宗福祥的义务;三、作为补助,宗福祥每月可从义仓中领取三斗义粮;四、宗怀德仍可免费就读于义学班,直至毕业。

  宗怀德在宗家大院住了两天就被宗福祥领回了家。可是,当他选择了粮食生意并准备去铁路上会见行车总管麦克伦时,许清远又一次慌慌张张地出现在他面前,说宗怀德突然不来上学了。他以为事情有了反复,又来到了宗福祥的家。但他见到宗怀德之后才知道,宗怀德不来小学堂上学与宗福祥毫无关系。

  “是我自己不想读书了,”宗怀德说,“我不想叫大家来养活我。我要自己养活自己!。”

  宗雪竹吃了一惊,想不到宗怀德小小年纪就有了自食其力的打算,而且口气坚定,分*意已决。当宗福祥告诉他,煤矿上一个名叫唐续德的包工曾来找过宗怀德,他这才明白宗怀德何以会信心十足地说自已能够自食其力。

  由福记公司的包工制度所决定,这时的雍阳不但出现了数以百计的包工,同时也出现了数以千计的外工。大包工与福记公司所签订的承包合同,标的往往是整整一口煤井的生产任务,而要完成或超额完成生产任务,大包工并不需要招募工人,只需把手中的合同分解给小包工,小包工就会神使鬼差地让成千上万的工人出现在煤井深处,使源源不断冒出井口的煤炭堆积如山,然后就和大包工一起分享利润。唐续德就是一个小包工。他对大包工的盘剥敢怒而不敢言,却对自己大量雇用童工的行为心安理得。况且,流离失所或家境贫寒的童工大都把小包工看做衣食父母这一事实,还使他觉得自己有恩于手下的童工,是他帮助他们结束了食不果腹、颠沛流离的苦日子。

  “这可不行,铁勺!”宗雪竹生气地说,“纵然自食其力,你也不能去井下当窑工。你还小,应当继续读书!”

  可是,宗怀德心意已决,无论宗雪竹怎么劝说,也不肯重新回到小学堂。宗雪竹失望极了,哀叹一声就回了家。宗四听说了这事,居然比宗雪竹还要失望。他小时候也是因为父母双亡才沦为孤儿的,如果不是宗老夫人把他视若己出,收为养子,他根本活不到今天。因此,听说宗怀德要自食其力,除了失望,他还十分担心宗怀德将来的日子。

  “自己养活自己,难道除了当窑工,就没别的活路了吗?”

  他刚说完这话就想起了长庆楼,因为李庆升不久前曾对他说过,长庆楼打算物色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当学徒,一方面授以厨艺,另一方面让他们干些杂活。他一想起这事就告诉了宗雪竹。宗雪竹马上叫他去给李庆升推荐宗怀德,自己则又一次来到宗怀德的家,问宗怀德是否愿意学一门手艺。宗怀德说愿意,说过之后就急忙追问这是一门什么手艺。他告诉了宗怀德,宗怀德高兴坏了。接着,宗四从镇上回来说,李庆升答应得倒是格外爽快,但条件却有一点苛刻:学徒期间只管吃管住,三年师满之后才发给工资。宗四的话音刚落,宗怀德马上说,这一点也不苛刻,他指望的原本就是食能果腹,不曾想管吃管住之外,三年后还能领到工资。

  第二天上午,宗雪竹和宗怀德来到了镇上。看见宗雪竹领来了一个拜师学艺的孩子,李庆升马上说,除了宗四转告的条件,他还有一个条件没有来得及说,这就是宗怀德学徒期间每月可以从柜台领取一元零花钱。说完这些,李庆升就问了问宗怀德的名字。宗怀德把自己的乳名告诉了李庆升。

  “缘分!”李庆升说,“既然是一把铁勺,就该吃酒楼这碗饭啊!” 。。

第十二章(1)
率先到镇上做生意的宗氏族人,不是宗雪竹,而是宗怀信。由于宗怀信人微望轻,而且他最终选定的生意有失体面,族人既不认为那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也无意于步其后尘,所以就眼巴巴地看着其他宗族的族人捷足先登,汇入纷至沓来的外地商贾,与他们一起分享了雍阳镇初建时期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的商机与繁荣。

  不过,宗怀信是在福记公司把他紧邻铁路的土地全部买去建造了一个储煤场之后,才怀着坐吃山空的忧患心理到镇上寻找生意门路的。那时的雍阳镇已经初具规模,火车站附近冒出了零零星星的棚户。而且,商业中心才从沃克尔大街转移到西马市街,西马市街便马上面临着东马市街的挑战。东马市街的道路更加宽阔,一街两旁的建筑更加高大,欧式风格也更加明显,流线型的门首和窗首仿佛女人故意裸露的*,半隐半现的砖柱与其相映成趣,活像男人陪伴着女人。他把脚步停留在斜街的西街口,既为自己获得的观感忍俊不禁,也为街口北侧一幢两层楼房的富丽堂皇而赏心悦目。一家商号正往门首上悬挂牌匾,牌匾上的三个大字金碧辉煌:春生堂。当草药的苦味在他的心头缭绕起来,他拔腿就走到了别处。他畏惧草药的苦味如同忌惮自己的老婆。

  东马市街和西马市街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商号,比比皆是的洋行尤其引人注目,其中的三家洋行卓而不群,犹如财大气粗的福记公司。益记洋行的查尔斯来自北爱尔兰,对亚细亚公司的煤油情有独钟而别无选择;中裕洋行的威廉来自加利福尼亚,专门出售美孚公司的产品而心无旁鹜;太华洋行的乌林斯基来自高加索,他以低廉的价格销售高加索油田的剩余产品时,自豪地宣称,俄国煤油是世界上唯一可以称得上物美价廉的煤油。几乎每个家庭都因他们的到来而一改使用食油照明的传统,用上了煤油。可是在东雍阳村,宗怀信却是唯一不用煤油照明的人,因为煤油的气味正像一切怪异的气味一样,一飘入他的鼻孔,他就会接连不断地打喷嚏。所以,尽管有人告诉他,范嘉言一边收购怀药一边往怀药产地运销这三家洋行的煤油,仅此一项就赚了不少钱,并劝他试试这条生意路子,他不但不作此想,还把脑袋摇得像一面拨浪鼓。

  “洋油那玩意儿我可闻不得!”他老老实实地说,“要是洋蜡生意的话,我倒可以试一试。”

  他后来决定开一家澡堂,是他去沃克尔大街考察的结果。他从盐店的门前路过时,盐店西侧一间不大不小的铺面使他停住了脚步。那间铺面毫不起眼,却十分古怪,凡进去的人都灰头土脸,凡出来的人都红光满面。他怀着好奇心进去之后,起初如入无人之境,直到几个赤身*的洋人发现他既不是浴客也绝对没有浴客的身份,呜里哇啦一通叫喊,一个又高又胖的中国汉子这才察觉自己的失职行为,就挥舞着粗壮的胳膊把他撵了出去。他被撵回大街时的样子活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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