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战争-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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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幺姑明知他刁难,依旧不愠不火地说前辈考我啊?那是逼小女不要脸啰?命都不惜,何必顾脸。我来看我的未婚夫覃天恕,前辈是读书人,该要垂怜晚辈了吧?
彭秀才有心考校,道声有趣,姑娘,按老规矩,你还没出阁,是不能探郎的喔。
冉幺姑说老叔,按老规矩,秀才读书也不兴绑人。这不是到了民国,江湖都乱了套么?
彭秀才喝彩说伶牙俐齿,我喜欢。那覃家为富不仁,你这么好的姑娘,何必明珠暗投呢?
冉幺姑反唇相讥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不是你们秀才的先师定的规矩吗?
彭秀才干笑道好乖巧。这样说来,我要灭了那小子,还真是毁了姑娘你一段姻缘呢。
冉幺姑不卑不亢地央求说,前辈,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老一辈的恩怨是非,你们各自去了。您开得起价,他覃家还得起钱。扯旗放炮是买卖,以钱换人是规矩,见血都不吉祥。您老放他一马,是高抬贵手,我能救他一命,是还前世冤债。前辈您说呢?
彭秀才赞叹好口才,但愿覃家哪天到了少奶奶你手上,能修德积善,重振门风。冉幺姑一听话锋见转急忙说,这么说,前辈是要成全小女了。那我这就给您磕头了。彭秀才说老夫就听不得几句软话。去,带她见见。
我爹随后带钱来,要不来,您把我们一起撕了。冉幺姑无所畏惧地说。
彭秀才笑道这么乖的女儿,我舍得撕吗我?
覃天恕正在后院的囚室打坐,忽然觉得有人进来,抬眼看见冉幺姑,惊起问道呃幺姑,你怎么来了?冉幺姑讽刺他到底是读书人,几家人急得要跳井,你倒还能在这儿坐禅,高人啊。覃天恕感叹是祸躲不过,躲过不是祸。急也没用。又问幺姑是自己跑来的吗?责备她不该来送死,担心彭秀才多勒索一份赎金。
冉幺姑说我不自己跑来,人家还用八抬大轿抬我来不成?你心疼钱了?那我走了啊?覃天恕嘿嘿笑道,既来之,那就陪我坐坐呗。平时也不把正脸给我看看,今儿好歹看清楚了我再上路,也可以瞑目了。覃天恕说着就要牵手,被冉幺姑甩开;只好嘻皮邪脸说,过去是英雄救美人,眼前是美人救英雄啊。
彭秀才听说冉五爸马上要来,知道这单票有人买了,暗自欣然地等着。对于冉爷,他还是要给面子的。未久,彭蛟进来说冉爷来了。彭秀才赶忙哎呀呀迎上去,口称有失远迎,客气地让座。
冉五爸不卑不亢地说,彭先生,您坐。彭秀才坚持起身让座说五爷,惊动您大驾,罪过罪过。冉五爸客气地说先生,搁在前清,您是国家生员,我是江湖弟子,我要和您并坐,那叫非礼啊。还是您坐吧。彭秀才笑道哪里哪里,五爷在码头上行侠仗义,公平处事,在下一向敬重。就在前朝,我也是被夺了青襟的废员,还不得找五爷赏饭?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父亲的战争 第二章(2)
冉五爸说先生抬举。兄弟那就不见外了……先生和覃家的恩仇,其中过节,一言难尽。这个是非,我断不了。但同处一方,一为姻亲,一为旧友,我不想你们冤冤相报。过去官府陷你于狱,你已刀下了断。天下事莫过一口气,这气,您出了舒坦,咱们都到此为止。天恕是您晚辈,无关那场旧怨,且是冉家未来的姑爷,所以,这一票,我买了。先生给我老脸,我就带孩子回去,我还做个中,覃彭两姓从此互不相犯。您看,行吗?
彭秀才假模假样说哟,五爷言重。话说到此,我也无理可挑了。得罪五爷,非我本意,还望宽恕。来人,送少爷小姐下山。冉五爸回身吩咐仆人把银洋卸下,道声彭先生山高水长,后会有期。然后打道回府去了。
覃慕文原来一直希望覃天恕毕业回家,尽快结婚生子,就在家里开始主持全部家务。可是覃天恕却志不在此,一心要到省城去报考军校。乱世不当兵,覃慕文生怕偌大的家产无人继承,但是经此一难,他又觉得还是先让孩子出去避避风头为好,免得在家里给他添乱。
覃太太眼泪滴答地为孩子收拾行李,覃慕文放心不下,毕竟儿子是初次出远门,不免要唠叨一些。说这是给你姑父的信,收好。钱,我已汇到他那里,你每月去领,要学会节省。你脾气浮躁,刚硬易怒,最是让你母和我放心不下。人啊,相争则两伤,为彭家的事,我是有些追悔的。
覃天恕余恨未消,咬牙切齿说早晚会要收拾这个老贼的。覃慕文说有你五爸作保,他也不会再寻衅滋事了。你也无须再衔恨寻仇。我也老了,说不定这一别就是永诀,家里的事,我会托付三先生。这场风波,全靠你五爸。你可不要忘恩负义,对不起幺姑啊。
覃天恕说知道,明天会去辞行拜谢的。覃父感伤连年战乱,担心也许更大的乱世还在后头,口里念叨平安是福啊。
覃天恕带着伴随小厮,牵马来到文沙场向冉五爸辞行。冉五爸虽是江湖草莽,但年轻时却也是闯过大世界的人,自然豪迈超脱。他多少还是希望未来的女婿,不是一个毫无阅历的纨绔子弟,当下鼓励说好,男儿仗剑当远行。出去历练历练,有好处。当年我在外面跑滩时,比你还小。不过,江湖险恶,凡事多加小心。无事不惹事,有事莫怕事。
覃天恕谢过五爸指教出门,看见幺姑在门外等候。
冉幺姑娇嗔讥刺说准备不辞而别吧?
覃天恕笑道我知道你会在这里等我的,我这是去修长城,以后你还会去送寒衣吧?
冉幺姑讽刺说你呀,军校出来,带兵封将,三妻四妾会抢着送的。
覃天恕笑道嘿嘿,乱说,国家早不兴这个了。
冉幺姑说挺遗憾吧,那国家要允许呢?
覃天恕笑道谁敢跟你争啊?呃,幺姑,家里的事,我拜托你了,安顿好,我就来信。
覃天恕急于上路,冉幺姑掏出一把精致小匕首说这个,你带上吧,路上防身,还可削水果。
覃天恕笑道你呀,好吧。你真是个江湖儿女。我走了,保重。
2
关勇波是个打小自己拿主意的人,虽然看出父亲的不乐,但还是自己收拾好简单行装,大早告别母亲要出门。父亲蹲在墙角抽闷烟,母亲难免担心,但家无长物,搓着手只能安慰说外面要不好混,就回来。关勇波说在床上放了五个大洋,留着给老人度饥荒。然后忍着伤感就走了,走出去好一阵,父亲又追来,塞给他一袋土豆,说煮过的,扭头就回去了。关勇波怔怔地看着父亲苍凉的背影,眼睛还是感到了一阵胀疼。
父亲的战争 第二章(3)
一路晓行露宿,爬上凉风垭,眼看就要出施州的地界了。他知道这儿历来是个三不管的匪区,常有过客被抢或失踪的传闻,自然多了一分小心。
没想到怕鬼偏遇鬼,远远就看见垭口上一个虬髯大汉在石头上磨马刀,看那古怪形状,多半是土匪。他歇下担子,抽出扁担上前施礼说这位大哥,正忙啊?那汉子懒洋洋地说不忙,半天没个过路的,闲得慌。衣食父母都不来,讨口饭都难啊。关勇波说我这还有几个土豆,咱们分着吃了如何?
那汉子嘿嘿笑道后生,你是在醒我的瞌睡喔。哎,闲着也是闲着,一天不祭刀,太阳不西飘啊。来,看看你的扁担硬还是刀硬?那汉子起身要取关勇波,两人正欲交手,忽然听见山道上又传来马铃声;两边住手,却看见覃天恕主仆忽忽悠悠地赶到。那汉子望见生意突然火了,说穷小子,那个比你肥些,你先走吧。
覃天恕看见关勇波,非常惊喜说勇波,你也才走到这儿啊?这是在干吗?关勇波苦笑说遇到坐垭口的了。覃天恕说难怪眼皮在跳,原来是要遇见贵人。说着就从腰中解下九节鞭走来,仆人也持械上前。
那汉子笑道有趣,真是初生牛犊啊,完全是要欺负我孤寡老人嘛。说着随手打出一支袖箭,一个松鼠被击落,三人面面相觑。关勇波自知不敌,赶紧说我们是几个穷学生,到省里去念书的,前辈放我们一马吧。汉子说学生还有骑马带仆的?那好,到山上住两天,让家里送钱吧。覃天恕生气地说英雄实在不让的话,那就来取吧。你一我三,拼了算。
四人正对峙,呼哨声中,林中走出跛豪一伙,三人大惊失色。跛豪居高临下看见这局面,哟哟笑道棒老二,你他妈今天还没搞到口粮啊?棒老二说老大,流年不济呀。拔毛的凤凰不如鸡,现在连小屁孩都敢抗捐了,您说我咋办?
覃天恕看出来者是真正的匪首,急忙上前尊一声老前辈,我们是去省城考学的,就一点学费,要不把这牲口送您,放我们一马。跛豪到底是老江湖,听说是学生,说我一辈子就敬重识文断字的。说说,你叫啥名字?覃天恕谦恭地说学生姓覃名天恕,他是我同学,姓关名勇波。家住文沙场旧司堡覃家大院。
跛豪说喔,那你莫非就是覃土司的公子?你小子抓周的时候,老子还去过的。哈哈,一下都这么大了?算你小子有福气,我要晚来几步,恐怕你们又成了他的下饭菜了。棒老二闻言说老大,我又白忙了么?跛豪说算了,学生,让人家好好读书去,以后当官发财了,要记得回来照顾老家乡亲。别像我们这辈子,就只能祸害百姓了。
覃天恕和关勇波赶忙叩谢而去,半天冷汗才被山风吹干。
3
三人结伴走了快大半月,终于进了省城。覃天恕本来可以直奔亲戚家,却不忍把关勇波独自丢在那个破烂的客栈。打发走仆人,他拉关勇波到一家老式酒馆对酌闲话。他问关勇波你如此愤世嫉俗,为何不去学法律呢?
关勇波觉得这世道还得有大乱,今天学的这些法律,不定明天又都作废了,到时还得重新学。覃天恕嘲笑他想得太远,至于吗?关勇波说听说日本虽然投降了,国共又要开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覃天恕认为国军有老美撑着,鸟枪换炮,恐怕*难有胜算。关勇波质疑人心向背呢?就拿咱家乡来说,哪儿不是民怨沸腾?你在深宅大院,你听不到啊。要是当年贺胡子又来走一趟,你看会有多少人响应。
父亲的战争 第二章(4)
他们借着酒劲胡说八道,却没发现一直有邻座在偷听。等他们酒足饭饱出门准备回去,却被两个便衣侦缉拦下。覃天恕解释说我们是来考学的,两位是?
侦探说,听着不像是考生啊,刚才好像讨论的是*如何如何的事情,考题应该不会有这个吧?关勇波杠着吼道我们说啥关你屁事,你敢把老子卵咬一口不成。侦探笑道这你算说对了,咱们侦缉处吧,还就只管点说话放屁的事。走吧,局子里慢慢讲理去。
两人初初进城,竟然先被带到了号子里,算是省城给他们上的第一课。好在侦缉处是把抓人当生意做,次日就通知覃天恕的姑爹马老板,带钱来把他们保释出来了。
覃天恕原本想考军校,北方开战,军校停招,关勇波还是拉他一起考进了省立高师;关勇波选择了教育系,覃天恕无心书斋,自个去选了国术班。一晃两三年,关勇波读书勤奋,思想越来越倾向左翼;覃天恕依旧是吃喝玩乐,却练成了一身好拳脚。
一日,两个三青团学生向东和李碧发向正在读书的关勇波走来,在其身边坐下。向东给关勇波递烟,关勇波谢绝说我看两位社会活动挺多的嘛。李碧发说国家乱局未定,你我年轻一辈,还当志存高远,为*效命,为民生谋福才是啊。我看勇波兄是个理想青年,故拟邀请阁下参加我们的进步组织。
关勇波问什么组织啊?向东说三*义青年团,你应该知道吧。关勇波说听说过,不就是蓝衣社演变过来的吗?他对特务组织不感兴趣,刚还受过他们欺侮呢。李碧发说误会误会。蓝衣社虽乃前身,但目下我们是以国父提出的三*义为奋斗目标。
关勇波打断说慢,列强横行,民族何以自立?特务政治,民权何以保证?贪腐满目,民生何以维持?我看不见你们有什么奋斗前途,早晚要歇菜了。
他这样说,向东有些架不住了,你怎么如此攻击*?我们找你是瞧得起你,你还真蹬着鼻子上脸啦。他拍案而起,另一同学大成闻声急忙过来劝架说,我说两位,人各有志,何苦相强嘛?
李碧发嘿嘿尴尬地说,各怀异志,果然高人啊。对不起,叨扰了。走,我们多事了。
关勇波还在生气,大成怕关勇波吃亏,拉他在校园小径去散步闲谈。大成有些惊异他的愤世嫉俗,关勇波说我来自山里,那边还不是沦陷地区,按说日子应该好过一些吧,但现在百姓生活却是更加水深火热,政府却忙于内战。
大成说我们也在思考这些问题,你有兴趣来参与我们的一些讨论吗?也是一批同学和青年教师,搞了个读书会,每周在首义路聚会一次,交流一些读书心得和时事看法,挺有意思的。关勇波一听还有这样的好去处,高兴地说行啊,你再去叫上我。
关勇波从此周末就开始跟着大成去参加这个读书会,思想日趋进步,认识的男男女女也多了起来。这天是一个青年学者主讲《国家与革命》,他说国家是一个历史范畴,它不是从来就有,也不会永世长存。国家随着阶级的产生而产生,也必将随着阶级的消灭而消亡。作为阶级斗争的工具的一切东西,包括国家,都将丧失作用,逐步地也将自行消亡。
他听着这些奇怪的理论甚觉新鲜,但是也有些怀疑。这时却看见低年级的女同学田樱举手要求发言,学者点了一下她,她站起来柔柔地说请问先生,没有国家那是不是意味着社会也就没有了制度法律,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那样的社会会大乱吗?
父亲的战争 第二章(5)
关勇波注视着田樱的美丽大方,有点忘神,竟然没记住学者的回答。
覃天恕原来和关勇波几乎成天是形影不离,最近却经常看不见他了,有些奇怪。这天他犯了酒瘾,直接来关勇波的课堂外守着,终于堵住了他,拉着就往校外的酒馆拖。
关勇波拦着他乱点菜,他坚持好久没开荤了,哥俩要好好喝一壶。关勇波责怪他一天这么花天酒地的,还得做点正事。覃天恕正好问他天天在忙什么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