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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世网-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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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你幸福。”他说。     

ⅩⅩⅣ     厄宁教授每天给菲利普上一课。他开了一个书单,规定菲利普在最终读懂《浮士德》之前必读的著作。同时,他独出心裁地教菲利普学莎士比亚一个剧作的德译本。这时的德国正是歌德名声鼎盛的时期。尽管歌德对爱国主义持恩赐的态度,他仍被公认为民族的诗人。自从1870年普法战争以来,他似乎成了民族统一的最可值得赞颂的人物。热情的人们,听到格拉夫洛①的隆隆炮声,仿佛沉醉在华尔吉普斯之夜②。可是一名作家的一个标志是,不同的人可以从他的作品里感到不同的灵感。憎恨普鲁士人的厄宁教授,狂热地崇拜歌德。因为他的著作既威严又严肃,为神志清醒的人提供了抵御当代人的猛烈进攻的唯一庇护所。有一位戏剧家,他的名字最近在海德堡常听到。前年冬天,他有个剧本在剧院上演时,追随者们拍手称快,体面人物却以“嘘”声反对。菲利普在教授夫人的长桌旁听到他们议论这件事。遇到这种情况,厄宁教授一反常态,失去了通常的冷静,用拳头拍桌子,低沉、悦耳的咆哮声吞没了一切不同意见的声音。这个剧真是荒唐,简直伤风败俗!他逼着自己看完戏,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更厌烦呢还是更恶心。假如剧院将来都成了这个样子,那该是警察出面干预、关闭剧院的时候了。厄宁教授并不是一个过分拘谨的人,在皇家剧院看闹剧时,见到诙谐的伤风败俗的表演也会像别人一样捧腹大笑。可是这个剧除了猥亵的内容,没有什么别的。他打了一个有力的手势,捂住鼻子,从牙缝间吹出一声口哨来。说这是家庭的破裂,道德的沦丧和德国的毁灭。 
  ①格拉夫洛:法国一地名,普法战争中的一个会战地点。 
  ②华尔吉普斯之夜:4月30日夜,民间传说此夜女巫在德国布罗肯山聚会,进进狂欢酒宴。 
  “阿道夫,”教授夫人在桌子的另一端说,“别激动!” 
  他冲着她挥了挥拳头。他是个最温和不过的人了,没有跟太太商量,他从不敢贸然行动。 
  “不,海伦,你听我说,”他喊道,“我宁愿让我女儿死在我脚下,也不让她们去听那个厚颜无耻的家伙的不伦不类的废话。” 
  剧名是《玩偶之家》,作者亨利·易卜生。 
  厄宁教授把易卜生同理查德·瓦格纳①归入一类。但他谈起瓦格纳并不生气,而是愉快地笑了笑。瓦格纳是个江湖骗子,不过他是个成功的江湖骗子,他的剧作中,还有几分喜剧风格令人喜欢。 
  ①瓦格纳:(1813—1883)德国诗人、作曲家。《洛亨格林》和《西格弗里德》都是他的歌剧。 
  “一个疯子!”他说。 
  他看过《洛亨格林》,这剧还过得去。虽然无聊,还不至于太糟。可是《西格弗里德》,厄宁教授一提起它,就将头靠在手上,哈哈大笑起来。歌剧从头到尾,没有一节悦耳的旋律!厄宁教授想象理查德·瓦格纳坐在包厢里,看着那么多人郑重其事地看戏,不禁大笑,直笑得肚子疼。这是19世纪最大骗局!他把那杯啤酒举到唇边,头往后一仰,一饮而尽,然后用手背着抹抹嘴,说: 
  “告诉你们,年轻人。不出19世纪,瓦格纳就会被人们彻底遗忘。瓦格纳!我宁愿拿他的全部作品去换杜尼泽堤①的一个歌剧。” 
  ①杜尼泽堤:(1797—1848)意大利作曲家。     

ⅩⅩⅤ     在教菲利普的教师中最古怪的是法语老师。杜克罗兹先生是个日内瓦公民,高高的个子,淡黄色的皮肤,凹陷的双颊,灰白的头发又稀又长。他身穿破旧的黑衣,上衣的肘部破了好几个洞,裤子也磨破了。他的衬衫很脏。菲利普从来没有见到他的衣领干净过。他不爱多说话,教课认真,就是缺乏热情。他上课才来,下课就走。他上课收费很低。他沉默寡言,关于他的情况菲利普还是从别人那儿打听来的。他好像曾同加里波的①一起与罗马教皇作斗争过。当他看到自己为了自由,为了建立共和国所作的一切努力已付诸东流,只是换汤不换药,摆脱不了奴役时,他便愤然离开意大利,后来不知道他在政治上犯了什么罪,被逐出日内瓦。菲利普以迷惑、惊奇的眼光看他,因为他的举止和自己脑海中的革命者的形象很不一样:他说话声音很低,待人彬彬有礼。人家不请坐,他从不坐下。偶尔在街上碰到菲利普时,他总是一本正经地摘下帽子。他不曾笑出声,甚至也不曾有笑容,假如有比菲利普更完美的想象力,那么,就会想象杜克罗兹当年是一个前途无量的青年。因为,他在1848年想必已进入成年时期。那年头,国王们对法国兄弟的下场记忆犹新,诚惶诚恐地四处奔走。也许,席卷欧洲的那股渴望自由的热浪,正荡涤着它面前的诸如专制主义和暴政这些1789年革命以后重新抬头的反动逆流,在每个人的胸中燃起更炽热的火焰。可以想象他热心追求人类平等和人权理论,讨论着、争辩着在巴黎的街垒后面战斗,在米兰的奥地利骑兵队前面驰骋。到处遭到监禁和放逐。他所期望和坚持的也还是那似乎具有魔力的两字:自由。直到最后,饥寒交迫,年老多病,再没有别的谋生手段,只好教书,在穷学生身上挣几个钱。他发现自己在这座表面整洁的小城镇里遭受独裁专制暴政的蹂躏,比欧洲任何城市都厉害。也许,他的沉默寡言,正掩盖自己对人类的轻蔑,人类已经抛弃了他年轻时所追求的伟大抱负,如今他沉迷于懒散舒适,生活庸庸碌碌,苟且偷生。或者,30年的革命使他懂得人是不配享有自由的。他想,他已花费了一生去追求毫无价值的自由。或许,他已精疲力竭,只是默默地等待死亡的超脱。 
  ①加里波的:(1807—1888)意大利爱国者,将军。 
  一天,菲利普出于年幼无知问他过去和加里波的在一起的事是否属实。这位老人对这问题似乎不太重视,只是慢条斯理地回答,声音像往常一样低。 
  “是的,先生。” 
  “他们说你参加过巴黎公社。” 
  “是吗?我们开始上课好吗?” 
  他把书打开。菲利普被吓住了,开始翻译他预备好的那篇文章。 
  一天,杜克罗兹先生好像病得很厉害的样子,费了好大的劲才登完那么多级的楼梯,他一进菲利普的房里,一屁股坐下,想歇口气。淡黄色的脸扭曲着,额头上沁出了豆粒般的汗珠。 
  “恐怕你病了吧?”菲利普说。 
  “没关系。” 
  可是,菲利普看到他忍受着病痛,那一节课快结束时,菲利普问他是否待身体好些再上。 
  “不,”老头以平稳低沉的声音说,“我能坚持,我愿意继续教下去。” 
  当不得不涉及钱的问题时,菲利普总有一种病态的神经质,这时他满脸飞红。 
  “但是这对你毫无影响,”菲利普说,“假如你不介意,我就先把下星期的钱付给你。我会照样付钱的。” 
  杜克罗兹先生的课每小时收费18便士。菲利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十马克的硬币,羞怯地放在桌上。他不能把他当作乞丐似地将钱塞给他呀。 
  “这样的话,那我就等身体好些再来。”他拿起硬币,像往常一样,只向菲利普深深地鞠了一躬,便走出去了。 
  “日安!先生。” 
  菲利普有点失望。他本以为自己如此慷慨解囊,杜克罗兹先生定会对他千恩万谢,感激不尽。老头接受这笔赠金。好像是应得的报酬似的,菲利普感到吃惊,他太年轻了,还不理解施惠者比受惠者更觉得欠了人情,五六天后,杜克罗兹先生又来了。他的步履更加蹒跚了,身体很虚弱,但好像已挺过了病魔的最严重时刻。他还是像先前那样沉默寡言,依然那么神秘、冷漠、邋遢,直到下课了,他才提到自己生病的事。然后当他一手拉开门,正要离开时,突然停下来。他犹豫着,好像话很难说出口似的。 
  “要不是你给我那些钱,我就得挨饿。我全靠这些钱过日子。” 
  他庄重而谄媚地鞠了一躬,走了出去。菲利普感到喉头一阵哽咽,仿佛多少懂得这位老人在绝望中痛苦挣扎。与自己愉快的生活相比,这位老人是多么艰难。     

ⅩⅩⅥ     菲利普已经在海德堡住了3个月。一天早晨,教授夫人对他说有一位名叫海沃德的英国人要来这儿住。当天晚上吃饭时,他见到一张陌生的面孔。一连好几天,全家都沉浸在激动的气氛中。首先,天晓得是靠什么花招,是靠低三下四的恳求呢,或者凭未明说的威胁,和特克拉小组定婚的英国年轻人的双亲邀请她去英国看望他们。她动身时,带上一些水彩画,以显示自己的多才多艺。同时,还带了一大札书信以证明这位年轻人已经做出了多少有损于自己的名誉的事。一星期以后,赫德威格小姐满面春风地宣布:她所深爱的骑兵中尉和他的父母快到海德堡来了。中尉的双亲一方面被儿子死乞白赖的纠缠弄得精疲力竭,一方面为赫德威格父亲提出的嫁妆所心动。于是,同意途经海德堡时前来和这位姑娘认识。会面的结果令人满意。在市立公园里,赫德威格小姐得意洋洋地让教授家所有的人都和她的情人见面。挨近教授夫人端坐首席的沉默的老太太们都心绪不宁。当赫德威格小姐说要立即回家举行正式定婚仪式时,教授夫人不惜破费请大家喝酒,以示祝贺。厄宁教授自夸会调配这种清淡的饮料。晚饭后,一大碗莱茵白葡萄酒掺苏打水,上面漂着香草和野草荡,郑重其事地摆在客厅的圆桌上。安娜小姐取笑菲利普,说他这下要与情人告别了。他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无限伤感。赫德威格小姐唱了好几首歌,安娜小姐演奏《婚礼进行曲》,教授唱《莱茵河畔的卫士》。在欢乐的气氛中,菲利普对这位新来的中尉不十分留意。晚饭时,他们面对面坐着。可是菲利普只顾和赫德威格小姐谈话,而那位陌生人不懂德语,只好一言不发闷头吃饭。菲利普看到他系一条淡蓝色的领带,立即产生反感。他26岁,长得眉清目秀,经常漫不经心地抬手抚弄波纹状的长发。一双蓝色的大眼睛,不过是很淡的蓝色眼睛,看起来已显得很疲乏的样子。他的脸刮得很光。尽管薄嘴唇,但嘴形长得很美。安娜小姐对相面术很感兴趣。后来,她要菲利普注意观察他颅骨的形状如何好看,脸的下部如何差劲。她说,他的头是思想家的脑袋,可是下颚却缺乏个性。命中注定要当一辈子老处女的安娜小姐高颧骨,鼻子又大又难看,很注重个性。他们正议论他时,他这么地站在一旁,以愉快而有点目空一切的神情观看这闹哄哄的聚会。他身材修长,摆出一副优雅斯文的样子。美国学生中有一个叫威克斯的看到他独自一人,便走过去同他攀谈,这两人形成了奇怪的对照:美国人穿戴整洁,黑外套、椒盐色的裤子,长得又瘦又干瘪,举止中多少带有牧师的热忱;而那位英国人身穿宽松的花呢服,四肢发达,动作迟钝。 
  菲利普直到第二天才和新来的房客谈上话。午饭前他们发现只有他俩在客厅的阳台上。海沃德跟他攀谈。 
  “你是英国人吧?”“是啊。”“这儿的伙食老是像昨天晚上那么糟吗?”“差不多就是这样。”“糟透了,是吧?”“糟透了。”菲利普根本没有发现伙食有什么不好。其实他胃口好,吃得津津有味,饭量很大。可是他又不让人家看出自己是个好坏不分的人,别人认为伙食恶劣,自己却视为佳肴。 
  特克拉小姐去了英国,妹妹安娜就得操持更多的家务,再抽不出时间经常出来作长时间的散步了。那位金黄色的头发梳成长辫子、小脸蛋有点狮子鼻的卡西利小姐近来有些厌恶社交。赫德威格小姐已经走了,经常陪他们散步的美国人威克斯也到德国南部旅行了。菲利普很孤寂。海沃德有心结识他;可是,菲利普有个不幸的怪癖,或许由于腼腆,或许由于某种穴居祖先的返祖遗传,他对初次结识的人,总是心生厌恶。只有跟他们混熟了,才能消除最初的印像。这使他令人难以接近。他羞怯地接受海沃德的亲近。一天海沃德邀他出去散步。他只好答应,因为想不出一个得体的托辞。他照常表示歉意,同时,对自己不禁又满脸飞红感到恼火。他企图一笑置之以掩饰这种尴尬的局面。 
  “恐怕我不能走得快。”“天啊,我散步又不是要打赌谁走得快。我倒喜欢溜达溜达,你还记得佩特①在《马留》一章里谈到悠闲的散步是交谈最好的助兴剂吗?”菲利普善于倾听他人谈话,虽然他也常想说些佳言妙语,可是,往往说话的机会已错过了,也难得想出一两句。海沃德很健谈:任何一个比菲利普更老练的人都会看出海沃德喜欢倾听自己说话。他那目空一切的傲慢态度给菲利普留下很深的印象。菲利普不禁怀着敬畏的心情称赞这样的人:他蔑视许多菲利普视为近乎神圣的东西;他对运动不盲目崇拜,把热心于各种形式运动的人斥为以奖品为唯一目的的运动员。菲利普没有意识到,他这只不过是以一种迷信代替另一种迷信罢了。 
  ①佩特(1839—1894):英国散文家、小说家和评论家。 
  他们信步登上了城堡,坐在台阶上,俯瞰整座城市,城市坐落在风景宜人的内卡河流域。从烟囱冒出来的袅袅青烟,弥漫在古城上空,化作一层淡蓝色的雾气。高耸的屋顶和教堂的塔尖给城市一种惬意的中世纪的风味。 
  海沃德谈到《理查·弗浮莱尔》和《包法利夫人》,谈到魏伦①、但丁和马修·阿诺德②,当时,菲茨杰拉德③翻译的奥玛开阳④诗集还只有特权集团知晓,海沃德能背给菲利普听。他很喜欢背诵自己的或别人的诗歌,他以单调的节奏背诵,到他们回家时,菲利普对海沃德的猜疑已经变为热情的颂扬了。 
  ①魏伦(1844—1896):法国诗人。 
  ②阿诺德(1822—1888),英国诗人及批评家。 
  ③菲茨杰拉德(1809—1883):英国诗人、翻译家。 
  ④奥玛开阳(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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