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根日记-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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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没法跟他算帐了。他又聪明又蠢笨，此人真是什么都懂，连“桃花难画，因要画得它静”都知晓；人们攻击他的材料，都是他自己写出来的，且不当忏悔来写，事先堵住世人的嘴；他的书里有那么多的一厢情愿自得其乐就是他的笨了，一直笨到无耻。他心里大抵是卖弄的，笔下却很干净、妥贴、妖娆。张爱玲心有尘埃，以尘埃作底，所以不打妄语，一生不虚。胡兰成不喜欢有根，图一个漫天飞舞。
再说他对女人。专心到如此，审美到如此，很少有人达到，他的目光竟被冠以“慈悲”的名。但他说放下也就放下了，日后自作多情的多嘴多舌，在张爱玲，只是骚扰而已。在女人那边，一个男人，献不出自己，还有什么道理可言、情感可颂？男人看不破这一层还要唱歌，自然是蠢货了。胡兰成对女人一视同仁，看后来的小周等也很用心用情，也指点妙处，但指一块粗石和指一块精玉毕竟不同。一再开花，那爱情也是塑料的爱情。读他的学术著作，恰如看他鉴赏女人，虽有灵光一现，其心魂毕竟散了。他的人生败笔也在这里。多的是赏玩的才情，少的是痴绝的刚烈。心爱古玩之人，玩到发痴，也把自己交给古玩，看它是看生命。而胡兰成，终究是把女人作了商铺的古玩。这个人，连张爱玲也挽他不住，只好由他去吧。
有人把胡兰成比作贾宝玉，那也不是。贾宝玉不能不爱，胡兰成偏能不爱。贾宝玉肯为女人剐了自己，胡兰成更爱自己。
在今天，读张爱玲成了时尚，某类人，十句之内必要提到她。但许多想不乖的孩子，读了也白读，除了记住一句“出名要早啊”，竟什么也没读出来。那么说，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大陆版，出现得正是时候。
作者：陈村在上海 回复日期：2004…2…12 15：25：00
对男人尚可论诗品文，对女人要以一生作抵。
这个人，“汉奸”，得罪了男人，“婚逃”，惹毛了女人。本应一切免谈以泪洗面，所幸还有痴意，不以为苦，尚能说嘴。
五 晴天
下午大姐和二姐来看我。大姐送我两盒“昂立多邦”，其实我最不爱吃这种东西，非常不爱“补品”。她是好心，要我身体好起来。我让她把三本出租车票带给小姐姐。
挂号寄出给解放日报集团总编的信。肖元敏来电话，说徐锦江已打电话给程永新。吴斐晚上回来也说。我倒不记得徐兄在那里当头了，否则何必绕一大圈告状。我不想干什么，只求他们以后行文谨慎一点。
宗福先电话，说他的泰国游剧本上影厂正式通过要拍了，好事情！这本子我看过，还提了些意见和建议。福先非常需要拍摄一下来肯定思路。
赵丽宏发我网站的设想。按我的见识，计划有点想当然，这样是行不通的。投入时都好说，但网站的产出极难。那些恐龙一样的所谓“门户网站”，做了那么多的内容，有的还有侵权之嫌，居然是靠猥琐的手机短信在赢利。网络的规则跟传统媒体不一样。
六
西方的情人节。没情人可献花倒也清爽。老汉我已在爱情战线上退休。连虚拟的爱情也不写了，把小说都放弃了。
周克希电话，说台湾采访。他译的普鲁斯特第一卷台湾即将出版。为他高兴！
吴斐带胖崽到公园，她同事的小孩掉到水里。
晚上在网上看到马慧元，跟她聊天多时。我在网上极少聊天，没时间和兴致。
日 多云
天天下午和朋友回来拿东西。吴斐责备胖崽两个小时才做一页数学。我给胖崽听英语，背单词，他做得很好。小孩子还是要夸夸他，鼓励一下。他没有动力，功课永远做不完，就像我的稿子永远写不完，不会一直拼命。吴斐领胖崽到外婆家，天天晚饭前走了。
下午周松林和朱匀如来小坐。
晚上在天涯书局出了个题，问签名本的加价，几乎无人回答。遂现写现贴一调侃文字。看到早先送郑克鲁夫妇的书流出来了，被拍卖了十元。
又有冲突。我一住医院就不太平。各人有各人的道理，尽管道理得非常无奈、无聊。人生苦短，总和那么不好玩的事情在玩，那就更短。
2004。2。11…2。20（3）
一
一天很气闷。
二 阴
《东方剑》的浦建明来家看我，送我两本出租车票。跟他聊天很质朴。承他常来看看我，本说明天吃饭的，我谢绝了。
《成都商报》胡晓电话采访，说我网上贴的作家照片的事情。晚上说，明天来沪。
谢绝给几本网络散文写序，徐如麒电话。对写作的人来说，写序折寿，自己创作的寿。我当评委、写序已太多。
三 雨
上午和晚上来胡晓，拷贝给她照片，谈照片。她晚上来拷贝照片。
吴斐下午来电话，说要去医院，有床位。请傅星送我，办好手续，请假回家。洗澡，理东西，发通知。明天一早去医院。要一个月后再回来吧。瑞金医院，9号楼干部病房708病床。两人一间，被优待了。
给哥哥姐姐打电话。二姐来，送香烟和小姐姐给我的药。
终究要去住院开刀了。但愿一切太平。春暖花开时回家来吧。晚上给天天打电话。可怜胖崽没人盯他功课和他玩玩了。
我想到，清明多半又不能上妈妈的坟。真是不孝之子啊！
现在已三点多了。六点多要起床。关机吧。防我不在时弄出问题，把电脑的新硬盘拆了。
祝你顺利，小弟！
四
去瑞金医院。大姐夫和二姐送我，吴斐开车。住下了。
五
体检。心电图，超声波，心脏超声波。验血。医院会偷偷验一下病人有无艾滋病。
2004。2。21…2。29
六
晚上吴斐来接我回家。做点零碎的事情。
日
去浦东看陆星儿，她精神还好。和吴斐，葛珊南。厦厦和他女朋友在。聊了一些家常，她说话还是急匆匆的，状态如常，话语间有无奈。她家装修过了。
在天涯胡闹，和人家争论。其实不必的。
一
一早到医院。背上自动血压仪，24小时。
大姐夫，二姐，哥，小邬来看我。
二
早上骨科的杨庆铭主任和张伟滨医生来看我，稍作检查。说要控制血压后才能开刀。对他们来说，这手术是家常便饭。
大姐夫、二姐来。我一住院全家很忙。
拍左腿骨片子和颈椎片子。我的骨头反正很难看。以前在博爱医院，李大夫给我对照过片子，健康的骨头非常有美感，可称润泽，我骨头则不三不四的。
生来第一次吃高血压药。一颗。
闲得无聊，写了个禁止吸烟的短信段子发给甘露等。
三
加一颗高血压药。血压160/100。一副皮囊，用了50年，大概是应该出点问题给医生一个惊喜。
周克希，坚华来看我。克希兄送我西洋参。坚华送我奶粉。住在医院像地主收租一样。
晚上泌尿科医生来看我，问去年在华山医院住院看血尿的病史。。
四
王周生来看我，说王安忆要调去复旦大学。我搞不懂她去那里干什么。她才是上海的宝贝，不能出问题的。由她安安静静写作最好。
小姐姐来，晚饭后走的。到医院看病人最无聊了。
拍CT，复查肾脏。
五
午饭后大姐送我回家。
《新民晚报》发消息，王安忆去复旦大学。新闻一发，这就是定了。从私人感情说，我不希望她离开作协，作家去当教授毕竟奇怪。她总有自己的理由吧，愿她平平顺顺的。
六 雨
在家。还是家里好。
日 雨
下午吴洪森和他朋友来。洪森多见地。
何立伟去办《文字客》杂志，昨天去信，今收到回信。
伟哥，给你提个建议，你的刊物不但要出文字，还要出人。一个人，在一期上多来几篇，狠狠地打，让人有印象。每期出一两个，一年就有好多，也可成为亮点。零敲碎打的新作者，人家不容易记住。
陈村
TO老意见甚好。我正好亦有此意。本来有〃崭新写家〃栏目，也是意欲如此，但一个栏目尚不能成为亮点，火力稀薄，形同冷枪冷炮，威力且小且可怜。
如今年轻人写得好的多，把版面给他，让他锦绣一个够，也好。
何老
2004。3。1…3。10
一
一早吴斐送我回医院。
二
护士们：余小萍，王卫东（护士长），张敏，周琴，荣岚，秦紫虹，刘霞，杨洋，周智琴。
三
坚华，莉莉，傅星，月亮，尹格方来。
晚上怕万一不对头，留遗嘱一份，两页。我没什么财产，无非希望孩子们好好的。
手机充100元。
四
今天来了很多人：大姐和姐夫，大哥嫂嫂，二姐，小邬，毛友超，褚水敖，赵长天，李业芳，宗福先谷丽雅，吴斐等。
麻醉医师、手术室、刘医生来谈吓人的事情，签字。备皮。我相信自己命大。
手提电脑拿回家去，用不着了。
晚上护士给我安眠药，我说不用的，能睡着。果然睡着。
五
上午开刀。杨庆铭教授主刀。左腿全髋置换术。八点进去，近下午一点出来。手术中输血800cc。出来后输血400cc。用白蛋白。
晚上吴斐陪我。请一个护工小严。
后来补记：
早晨将衣服反穿，“手表眼镜假牙取下，不要穿内衣裤”，我被推进手术室。
前一晚，没吃那三颗安眠药，上厕所，尽量撤空肚子，免得术后尴尬。手机给姐姐。
按医生的说法，有可能推不出来的，麻醉签字，领导，家属。
床边围着一圈人，像追悼会上。好笑。
女儿还是不大懂事。我儿我女啊，相信他们的父亲是不灭的。
手术室我去过。以前无事生非去看人家手术，看到一个男孩的股骨骨折了，要接起来。
我的股骨比他粗壮点而已。要断开再接起来，中间放个金属的东西。
医生护士慈眉善目的，令人心安。
等醒来，已被修理过了。样子难看一点，气色差。
六
坚华晚上陪我。我自由惯了，不许动很不自在。躺在病床熬时间。我不怕痛，就怕不让动。
日
大姐夫晚上陪我。都七十的人了！我要他回去，老头子不听我的话。
一
抽两口就掐死了，比较奢侈。
我十七岁就抽烟了，已三十多年。
书也不要看。心肺监护仪，导尿管，那种麻烦东西一一撤除。快哉！
将可起来走路。那只人工关节的折旧开始了。
二
大姐来一天。买助走器，280元，极简陋。四天了，学坐床边。莉莉来看我。一个人生病，一家人不能安宁。中国人的家族在这时候非常亲切。
三
大姐来一天。嫂嫂和她姐姐送鸽子来。璐璐来。反正统统来一遍，我家人多。
买好什么高科技的袜子。晚上难入睡。七床郑先生开刀。
2004。3。11…3。20
四
小姐姐来一天。
拔锁骨附近的深埋管子时出了些血。晚上自己去厕所大便，畅快得很。
周毅来，买了新鲜蛋糕。说到杨莉萍。吴斐上午来，送来照片，晚上又醒来，理照片。
状态还是不好，输人体蛋白。
华夏社的那位编辑倪友魁来电话，说要来上海。
五
一周了。不容易！
胖崽腹泻。天天来看我。说学校要去南京参观，给她钱。
六
史蜀君来看我，她母亲也住瑞金医院。上次看我在输血。她一直是热情的人。哪天再到她南汇的农民房子去玩玩。
胖崽来看我。好儿子！
两次住在医院，市中心。看出去层层叠叠的房子。寂寞中数数窗口，一百万，二百万，值多少钱数也数不清。
忽然看见一簇树冠。
楼房武断地阻断视线，狙击阳光。鸽子飞行水平很高。
房子。一面墙一座山一样。许多姚明，大家想当姚明。造很高的楼。
低矮的盆地住着谁？
这城市，我想形容一下，是的，不好看。
乱画出来的画，不和谐，没韵律。人很无力、渺小。
日
下午王安忆和李章来，送我两本台湾版的安忆大作《桃之夭夭》和《儿女英雄传》，蛋糕。王安忆刚从云南开中国作协的会回来。
谈到上海一群王老五。安忆说：王老五中□□最可能独身。我说大概不是。
谈到调动，她说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了。复旦为她想得很周到。李章不喜欢她去。
我说，你去大学，好的是和年轻人一起。不好的是人事有麻烦就很麻烦。作协的关系毕竟松散。
说这次史铁生当面提出要来上海，陈希米很想到上海。要当件事情了。她给郏宗培、肖关鸿打电话，看看谁能出钱。我提出让《上海文学》请他。她说不行的。
二
嫂嫂来送甲鱼。小倩来看我，送我咖啡。二姐买来小绍兴的白斩鸡，她快搬家了。吴斐送来腌笃鲜。下午宋琳和查建渝来，宋在北京青年干部学院教书，坐一会儿就去上飞机。又来两位小姐，是追宋琳来的。宋琳曾是华东师大中文系众多女生的梦中情人，现在头发也少了。人经不住岁月。
贺小钢、姚欣保夫妇来，送了很多食品。王周生来，她婆婆出去一周又住进医院了，很辛苦。住院让朋友们受累了。
那个叫马加爵的大学生在海南被捕。他竟然杀了四个同学！
骨科医生查房，说后天拔了钉子可回家。不可盘腿坐，穿袜子小心。记住了，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了。
我这次用的人工关节是强生造的，牌号是Depuy。今天特地向医生打听了。记一下。大概可用十年以上。
三
和查房医生提出周五出院，医生同意。打电话给作协，请派车来，我还不能坐座位很低的车。给护士杨洋自己的书，谢谢她们的照顾。回家好，也免得家人不安，每天来值班、送菜。
岳父岳母来看我。吴斐的嬢嬢和姑父来看我。小姐姐来。
给红子打了个电话。
唐颖给我打电话。
四
下午拔去手术缝合的钉子，共29个。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