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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网王同人)棋子+画中仙-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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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心中一片茫然,他生来性冷,自小又随崂山奇人修行,虽说不象出家人般五大皆空,但心境澄明,无欲无妄,此时,著实乱了心。仿佛自己才是在画中般。

“先生?”看他脸色阴晴不定,大石不由有些担忧的唤道。

“嗯?”手冢回神,转眸看他,现在才知道那二人见他时为何有那般怪异的神情。

“这画?”他问。

“画上有符。”英二径自答了。

手冢凝气运目一看,果然画中人的额角贴著一张神符,符上云气生。略一沈吟问道:“此画从何得来?”

大石讪讪一笑,总不能说抢来的或偷来的,倒是英二朗朗然应道:“有何关联吗?”

手冢沈默一下道:“无。”

“那依先生看,此符能解吗?”大石又问道。

手冢微微一点头:“可。”他举手取画,纸是上好的宣纸,洁白如玉,发出的光华如同经过岁月的沈浸般温润而柔软,带著淡淡的沈墨香韵。

画看来保护的极好,几百年下来毫发无损,一枝荼蘼绽红,一人卓然。无落款无题记,唯有一行字:元和三年春城飞花尽。

“春城飞花尽,春城飞花尽……”手冢呢喃著脑中突地现出一枝荼蘼,“大名荼蘼豔。”

铺天盖地的红,大名荼蘼盛开如火燎原,有人缓步坠行,年少裳薄,笑意澹澹。

他从花丛中走来,漫天的红凝成轻云绯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那张笑颜,依稀如画。

谁家年少,陌上足风流?

手冢心中突地一悸,如遭重锤,剧痛突如其来。这个陌生的场景莫名出现,然而却又有股久违的熟稔,连那突如其来的痛楚亦如此熟悉,仿佛曾经镌刻在他生命中,如此清晰如此深刻,带著与生俱来的缠绵,他目眩神驰,几乎潸然泪下。

他是谁?

那个在漫天花红中拂衣而过的少年,他面目模糊,可是却又似乎能细细描绘出来一般,他的发丝,他的眉眼,他唇角弯弯的笑意。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到。

人淡如菊却别有种风流妩媚。

手冢蓦地苍白了脸,身子晃了晃,似乎承受不住那样的打击般。

“先生?”大石迟疑的唤道却见他蓦地袖袍一甩,那画便浮上了半空,徐徐缓缓,舒展开来,仿佛画中人的衣袂在飘动,那一刻,大石几乎怀疑那人会从画中走了出来。

手冢拂尘一甩,脚踏八卦,道:“你们退下!”

大石知是他要解开符咒了,忙拉了英二退下,不敢打挠。

八卦阵中,手冢宽大的道袍与拂尘齐飞,拂起满室风云,那副画便那样静止的浮於空停他面前,画里画外两张相似的脸,一样的冷峻、坚定、执著的神情。大石与英二看著,忽然一阵迷茫,不知是画中人出了画还是他入了画。

拂尘拂过,画中忽然射出一道金光,手冢一手执拂尘一手捏咒诀,双目微阖,面目庄严。

金光渐长,如同旭日东升般,一时满室光彩。大石盯著那金光忽地眼光一闪,那金光涌动时仿佛出现一个漩涡般,他看到了年少的自己身著道袍,梳著道髻。

“啊!”他失声惊叫,赶忙闭眼。

“大石!”英二叫道。此时,阵中亦发生一阵波动,金光大炽,手冢衣发飞扬,忽地开目咄喝道:“起!”

喝声中,一道黄光从画中飞出,手冢张手,黄光落在他掌心却是一道符。

“不二!”他忽然张口大叫,仿佛揭开的不是道符,而是心中千年的封印般,尘封的往事纷拥而来,千年的痛楚和忧伤也纷拥而来。顿时,心痛如绞,“不二,我负你一生,千年累行。”

“啊!”他身子一顿仆倒在地,悬浮半空的画也咚地一声坠落於地,满室金光顿消。

“先生?”大石只觉得眼前一黯,不由担心的唤道。

手冢抬起头,却张口吐出一口血,血溅在了画中人的衣襟上,正正落在胸口,仿佛烙心般。

“先生你怎麽样?”大石大惊。

“啊,我的画!”英二也大惊,却是担心那画作。

手冢拾起地上的画,用手拭了拭,却发现那点朱红却是怎麽也拭不去了,仿佛烙印般点在画中人青衣上。

“抱歉!”他垂眸敛去眼中狂澜般的思绪,强作镇定的道,“神符已解,但这血渍,我很抱歉!”

英二一把抓住,却发现手冢还抓著另一端不放,不由竖眉怒目:“放手!”

手冢其实想放手的,但不知怎的就放不了手,手刚一松开,身子便如玉树倾倒般再次倒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手冢先生?”两人皆大吃一惊。

☆、5

修竹篁篁,箫声悠悠,月清冷。

白衣少年倚竹而歌。

一人踏著斜径行来,斜径随山势蜿蜒,渐行渐逼厌。他青衣染霜,耳侧拂过风过林声,声簌簌,紧一阵缓一阵。雾岚萦绕,山隐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沈睡的龙般。

他负手而行踏月而去,颇闲情。青草在脚下铺延开去,照著月光,叶间泛著一片湿漉漉的白,如珠如露。衣袂掠过,他缓步而行,鞋面渐湿,鼻尖可闻及淡淡的湿意,一阵清新的香气便也在拂衣间氤氲开来,弥散在月色中,凭添了几分温柔。他心中原本沈浮不定的思绪竟也随之一敛,无端的沈静下来,渐渐的,又从心尖深处泛起一丝湿意,晕开,如同长出一层细茸茸的草般,顿时绿意氤氲,柔软,悠远,却也缠绵。

他止步,举头望去,足下小径曲曲折折往上,没入山林中,不二他,便是住在这里吗?

小径悄寂,如同月色清泠,他举步,听到自己的脚步声笃笃,一下一下,敲在这一片空寂中。

忽然一阵箫声传来,随著竹摇曳声传来,隐隐约约仿佛掠过竹梢的风。这片夜色越发显得沈寂,空灵,仿佛已被尘世遗忘。他蓦地停下脚步,箫声飘渺,他侧耳倾听。初时,箫声不可捉摸,渐渐的盈满耳,如同漫过竹林的风般,一波一波涌上来,漫过林梢,一时满耳皆是。

月光如银倾泄而下,箫声如水漫来,他如同痴了般,竟那般住了脚呆呆的聆听著。

箫声空灵却也伤感,呜呜咽咽,亦勾起了他心中潜藏著的心事,那些无法诉诸於口的情感,隐秘的、禁忌的,不敢触之却又难遣难忘。一曲毕,他仍呆呆的立著,仿佛箫声已化成拂过耳侧的风,流过身侧的月光,他沈浸其中,难以自拔。

“不二!”半晌,他才喃喃的叫道,缠绵的如同晨间拂过林梢的轻风,温柔的如同开春枝头初绽的花心。

一声低喃,黯淡了一生情怀。秋意萧瑟,他竟然站到了天白。

箫声早已停止,唯有风吹拂著衣发,时疾时徐。满眼雾绕,隐隐见得其中浓翠浅黄,景色似无稀奇处,只是雾特别大,大的可遇风化龙,龙雾山之名莫不是由此而来?

他伸手摸了摸脸庞,一脸湿漉漉……

手冢恍恍惚惚睁开眼,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庞,细看却原来是大石。

“先生,你醒了?”大石见他醒来心中一喜。

手冢刚从梦境中挣醒,仍有些恍惚。梦中的青裳男子,虽只见背影,却也知道是自己。那种哀伤他感同身受,甚至连他心中的犹豫挣扎都一清二楚。那是什麽时候的自己?或者,什麽时候自己曾有那种挣扎?

他紧紧的蹙眉,他从小就跟龙崎道长修行,尘心已灭,七情六欲断绝。他从未有过梦中那种徘徊的心境,可他确实又感觉到了?而且,醒来後,那种挣扎的痛苦不是结束,而是,越发浓烈,仿佛累世的哀伤般。

“先生?”大石见他失神不由再唤道。

“啊!”手冢回过神来,翻身起床,大石忙阻止,他却已下了床,仍是那副冷冷清清六欲不萦怀的样子。

大石一恍神,手冢已稽首告辞。他迷迷糊糊的送了他出门,手冢顿住脚,从怀中取出一个碧玉瓶。

“把此水於子时洒於室,画中人便可现形。”

“画中人?”大石大为诧异,正要询问,他却不再语言飘然离去。

“大石!”画中神符一除,英二的疑惑不减反增,还有那个与画中人一模一样的道士。

几百年前,也曾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不二身边吗?满腹疑团,满是辗转。抬眼间却见大石拿著个碧玉瓶,神情恍惚。

“怎麽了,大石?”

大石便递上碧玉瓶如此这般照著手冢的话说了一遍,英二沈吟下道:“快把他请回来。”

两人出了门,却见日光照下来一片白茫茫,哪里还有那个道士的身影。

却说当晚,英二洒扫於室,香兰铺陈,自己又静身焚香,仿佛恭迎贵宾般。至子时,窗外月至中空,桂影婆娑。

他打开瓶塞,将碧玉瓶中的水抛空洒於室,然後目不转睛的看著。烛影照见画中人的脸,冷漠,严肃,锐利,仿佛一把利剑般,随时可以割破画纸破空而出,触之惊心。

半晌,画中的人影渐显得模糊起来,细看却是一缕轻烟从画中溢出,轻烟如水雾般漫过画中人,然後,嫋嫋升上了空。

大石、英二吃惊的看著那团烟雾升空,漫开,渐渐的烟雾飘动时泛出衣纹如水,隐隐泛著一缕琥珀色的光泽闪过,在灯火闪烁下如同轻云绛雾般,然後,耳际听得一声清越的环佩叮当声,恍恍惚惚觉得有身影从烟雾中慢慢显现出来,绰绰约约。

英二捂住嘴,一双猫眼睁得几欲掉出眶外,那人的身影似与烟雾溶为一团,越想看越看不真切。只觉得眼前一片白,一袭白衣的男子,面容如罩了云山雾水般,朦朦胧胧,倒是那道琥珀色光泽渐显清晰,却是飞扬的发丝。烟雾在他身上聚了散散了聚,灯火摇曳,他的身影也晃动不已,大石与英二屏息看著,一时不知是梦还是真。终於,那人身上烟雾淡去,慢慢显出真面目,年青的脸苍白得几近透明仿佛一吹即化般,他半阖著眼,嘴角微翘,明明漠然无表情,但感觉却是在笑。他穿著寻常的白衣,同色的发带松松的半系著发,余下的便披了一肩的琥珀色,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便是腰间悬著的一块古玉,系七彩串珠丝绦,下坠彩穗,这也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生动的色彩。

他身悬空中,衣袂飘飞,身姿清绝。

大石忽然哎呀一声惊叫,竟真有人!不,应该是鬼魂。

那人闻到了动静眼睛倏地睁开看将过来。

大石呼吸一窒,顿时忘了呼吸,那是怎麽样的一双眼啊!

幽蓝的眼睛如同日暮的天空,苍茫、旷远,隔空望来,清清幽幽、冷冷淡淡,仿佛带著时光逶迤而来的寂寞与孤独,却也从容而宁静。

烛火似惊般急剧的摇晃了几下,摇落在了他眼中,明明灭灭一片,大石不敢再看却又觉得移不开目光。他的目光如同遗落在遥远处的月光般,冷冷寂寂,以至那样苍白的脸色倒显得恰如其分,增一分便嫌豔,减一分便黯淡了神采。

悬著半空的少年如隔云端,一眼望去,遗世而独立。

☆、6

娘子,吾应约来了~

6

“你……”英二的泪水毫无征兆的落下,这是梦境中的人。那多少次梦中皆隐於窗後,雾中的身影在这一转身间徐徐露出来,他的公子!

他记起来了,前世,他是他的书僮,也是他的玩伴,和他一起长大。

“英二!”那人看著他忽地眉眼一展笑道,他一笑,如同春风拂过,那股冷寂气息便在他的眉眼间淡去。他说:“英二,真的是你吗?”他的声音有些飘忽,但听起来似乎满室皆是,绕梁不绝。

“公子!”英二颤抖著唇叫道,眼中泪如断线的珍珠般不停的落,公子一声唤出,前世的记忆便如潮涌来,灭顶。

公子,这是他的公子,公子不二!所有的一切似消逝了,英二的眼中只有那麽一个人,脑中只有这麽一个念头。

他的公子,公子不二!

公子不二,惊才绝豔,却招天妒,逝於韶时华年。

不二一个转身轻飘飘步到他面前,仍是那种令人看了温暖而心安的笑容,道:“傻英二,见到我不高兴吗?你哭什麽?”

“公子!”英二大叫著扑上去,手从他身体中穿过,他揽了一怀空气。

公子的身体在自己手掌中浮现,他却触不到一丝温度,突来的绝望让他崩溃的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不二低眸看他的手穿过自己的身体,眼眸也黯淡了下,猛然醒悟到自己早已作古,却因一丝妄念不灭而将魂魄附在了平生最後一幅画作上。

“英二,莫哭。”看他哭得伤心,不二心中也恻然,伸手抚摸他的发,当然又是落空,可他竟然也不拿开,就那麽一下一下抚摸著,仿佛真的就能触摸得到。他唇角微弯,一惯的微笑,温柔而安静。

英二慢慢的止住哭声,仰起脸看他,满脸泪痕。

“英二!”不二道,“我生前蒙你照顾,死後却还要让你伤悲,真是对不住!”

他这一说,英二又落泪,慌忙摇头,心中发酸口中说不出话来,在前世,虽名为主仆,情似兄弟。一直是不二包容著他的任性,引领著他成长,从不折辱於他亦绝不让人折辱他。

“你对我的恩情,我十世难还!”

不二只是摇头:“英二,你如今过的好吗?”

“好!”不假思索的答道,今世他出身在世家,又是嫡子长孙,倍受家人宠爱,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有大石这般生死至交。

“嗯。”不二点点头,看他华衣锦服,虽是从未见过的款式,但是可见,他过的不坏,至少衣食无忧。

“英二!”大石见他又要伤心忙道,“这位便是不二公子吗?”

“大石!”英二回眸看他,“是我家公子不二!”

大石有些奇怪出来的为何不是画中人而是作画者,但他生性温和,只是朝不二揖手行礼:“原来是前辈高人,学生失礼!”

“英二,你朋友吗?”他见二人行迹亲密不由暗暗点头。

“是的,公子,他叫大石。”英二答的有些拘紧,不二不由失笑,这样就好,英二有这样亲密的朋友也不会寂寞了。

笑了一阵又问,“看你们服饰我以前皆未见过,莫不是外面世道变了?”

“公子!”英二迟疑的叫道,不二微笑著看他,那样的神情那样的笑容令人无法拒绝,更何况是现在的英二。

英二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缓缓落在了那幅画上,一切起因皆在於画上。

这画是公子生前最後的杰作。

英二记得那日手冢来访,两人於庭中对坐,竹影婆娑,阳光洒下来,明明灭灭如同落了一地的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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