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族-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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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机场说:“你们这群人,怎么就光知道下雨?”
王机场每天都要站在大街上抬头看天,有人问:“队长,你看明天会下雨不?”王机场不屑地看一眼问话的人,没理他。王机场其实看的不是天,他在等飞机,可是浩淼无垠的天空万里无云,一个黑点也没有,看得他的脖子都酸了。王机场给王卫东写信,问他什么时候能架着飞机飞过家乡的上空。过了半个月王卫东的信回来了,是两封,一个厚一个薄,薄的给父亲王机场,厚的则邮寄到了梅堡小学,到了燕子手里。王卫东告诉王机场,他们在集训,目前只能摸飞机,还不能开,不过总有一天会开上飞机的,到时他一定开着飞机飞到家乡上空来,看看家乡的大好河山。
大家族 第八章(14)
燕子把王卫东的信藏在怀里,她不在学校看,也不在饲养室的家里看,而是在田野里看,躲在某棵大树下或者草丛中看,看得自己的脸儿发红心跳加速,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把信重新放好,捋着头发走回村子。
有妇女看到燕子,扯着尖细的嗓子喊:“宋老师上地去了?”燕子的脸红了,也不回话,加快脚步往家跑,说话的妇女不明真相,问旁边的人:“宋老师怎么了?”这一幕恰巧被王机场看到,他叼着纸烟走过来,说:“宋老师是人民教师,拿工资的,上什么地?不会问话就不要问嘛。”
王机场心里是有计划的,他想燕子在小学教上几年书,有机会就帮她转正,他和公社主管教育的吴书记很熟悉,转正的名额不是大问题。不过这转正有个前提,那就是燕子要和王卫东订婚,王机场早就看出来王卫东和燕子之间的关系,在这个事情上他是个开明的人,更重要的是他其实早就看上了燕子,不仅长得体面,而且行为举止处处透出稳重和风度,当一个飞机驾驶员的媳妇完全合格。
我们也都觉得燕子应该是个空军的媳妇,大家对梅堡的每个姑娘心中有数,燕子的优势很明显,把我们梅堡别的姑娘远远地抛在了后面。燕子站在山顶上,别的姑娘都在山腰下。站在山顶上有站在山顶上的美气,可是也有站在山顶上的孤独。燕子没有闺中女伴,也没有谈得来的亲近朋友。燕子只有她自己,像朵红艳艳的花一样盛开在梅堡的最高峰,照亮了整个梅堡的天空。
生产队里的事就是流水帐,简单得王机场闭上眼睛也能把它办得妥妥当当,王机场花在公事上的精力不多,他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女人身上,梅堡每年都有新嫁过来的小媳妇,每逢结婚王机场总是坐在首席,样子很严肃,可眼睛却带了刺,新娘的样子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王机场虽然贪女人,可是有一点他把握住了,他一直没有喜新厌旧,这个旧不是王机场的黄脸老婆,而是彩云。那些新媳妇只不过是调味剂,彩云才是王机场的正餐。不过有小槐在,这份正餐吃起来并不容易,王机场的办法就是频繁地派小槐出远门,不管是去县里买棉花种子,还是夜里看棉花,冬天交售棉花,都由小槐负责。有时候甚至一些不重要的会议,他也派小槐去。
王机场和彩云在一起时,除了床上的事情,谈得最多的是燕子,他说起燕子的口气是喜悦的,不时冒出一句:“燕子这姑娘好,拔尖。”
时间长了,彩云也品出了王机场的意思,后来她试探着对他说:“你这么喜欢燕子,那就让燕子给你们家卫东做媳妇去。”王机场抬起头,却不声张,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王机场不愧是领导,连这种儿女大事,也要别人先开口,显出他队长家的尊贵来。
隔了几天彩云把这个意思跟小槐说了,对燕子和王卫东的婚事,小槐不反对,也不支持,他急急忙忙地扒拉完碗里的饭,说:“公社下午开人武工作会议,不能迟到。”就走了,走得完全不像以前的小槐,倒像个落魄受难的将军。彩云看着小槐的背影,内心涌起许多感觉,不知不觉掉下了眼泪。
大家族 第九章(1)
1
一个月后王卫东回来了,穿着军装,一进家门先是立正,然后“啪”地就是一个军礼,惊得王机场往后退了好几步。等见到了小槐和彩云,王卫东又是“啪”地敬了一个军礼,敬得简陋的饲养室一阵蓬荜生辉。这些都被村里人看在眼里,人们禁不住对王卫东品头论足,然后又说到燕子身上,到最后都说是天作之合,一个是高大威猛的解放军,一个是娴熟端庄的人民教师,多好的搭配。
王机场把卫东和燕子的订婚很当回事,摆酒席时镇上的领导全来了,坐了满满一席,弄得村里的头面人物也不得不退居其次,在旁边随便搭配了一桌。这份荣耀和气派,我们梅堡也只有王机场能置办起来。
吃席时王机场请小槐坐上座,公社的头头们都是小槐曾经的老熟人,可是这会却彼此隔着一层油皮纸,小槐夹在他们中间,闷着头吃菜,完全像个局外人。王机场看出了小槐的尴尬,拉着他的袖子对大家说:“在这里我和小槐代表双方家庭,感谢各位领导的光临。”小槐跟着领导们喝酒,别人喝酒有声音,他却没有,直接倒进嘴里,咽得无声无息,像喝水一样。镇上的领导没话可说,纷纷夸奖小槐的酒量,说小槐的酒量好,说那肯定是以前在部队上锻炼出来的。镇领导大都当过兵,说这话他们有经验,说着也都挽起袖子亮开嗓子,说要借着这个酒席,重温一次在部队时候的感觉。+
小槐不说话,也不迎合镇上领导,人家举杯说喝,他就仰头便喝,人家放下杯子,他也放下杯子,等着下次再端杯。后来喝得热闹纷繁的时候,王书记拍着小槐的肩膀说:“宋小槐呀,今天可是你和机场家的大喜事啊,你和机场喝一杯吧。”
机场听王书记这么说,拍着脑袋说:“哎呀你看把这都忘记了,来,小槐,今后我们就是儿女亲家了,是一家人了。”
小槐端起杯子,那脸上的颜色红得像要滴血,他张张嘴巴想要说什么,发出来的声音却非常地含混不清。王机场就说:“咱们啥也不说了,干。”说着自己先仰头干了,还说了句:“小槐,我先干为敬了。”
而小槐的杯子却没凑到嘴边,因为他刚把胳膊弯转过来,身子晃动了两下,杯子里面的酒全都给撒了出来。这时坐在另一桌上的彩云连忙走了过来,一只手搀住了小槐的后背,说:“你看你喝成什么样了。”
小槐推开了彩云,想再倒一杯干了,可是他摇摇晃晃地就是站不直身子,彩云再过来搀扶,却又被小槐推开了。小槐直着舌头含糊说道:“队长,来,我们干。”王机场看着小槐,又看看被小槐推开的彩云,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当时不少人都停下了筷子,转过身朝这边看。幸亏人家王机场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了,走过来扶住了小槐,一边朝大伙喊道:“我亲家公喝多了呀。”旁边的王书记也连忙帮腔说:“哎呀,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酒逢知己千杯少呀。”
这场喜筵总共喝了一个多时辰,到最后镇领导们都喝得歪歪扭扭地往回走了,王机场太有面子了,镇领导不光来了,而且喝起酒来也喝得这么实诚。客人们走了后小槐也该走了,可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样子叫彩云不放心,她想还是得有个人送小槐回去才行。谁知王机场这会儿却走过来说:“哎呀,还是我送我亲家公回去吧。”既然王机场这么说了,大家也都不好来劝阻。
王机场把小槐扶回了他饲养室的家,门刚一打开小槐以前买的那条土狗就冲了出来,冲着王机场扑过来。当时小槐醉眼朦胧地看着狗扑过来,还以为要咬王机场呢,可是还没等他说话,那狗却一下子扑在了王机场身上,这个扑不是要咬的那种扑,而是很亲热的扑,它扑在王机场的身上时还“呜呜”地叫了两声,两只前爪搭在了王机场的肩膀上,尾巴却哗啦啦地摇个不停。
王机场没意识到这条土狗已经出卖了他,可小槐意识到了,只见小槐一脚踹在了狗肚子上,骂道:“你个狗东西,队长也敢咬。”狗被踢得滚到了墙边,爬起来后带着凄楚的叫声跑了。王机场和彩云的脸色于是立马变了。
王机场办喜事的那天,特意给全队人一天休息的时间,全村人都没有上工,所以我带了东山和西山在自家的自留地里干活。地旁边经常有人经过,他们对我说:“梅仍呀,燕子订婚了没请你去?”
大家族 第九章(2)
我停下手里的说,嘿嘿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那人便说:“唉,一人一命呀。”说着就走了。
过了一会老槐来了,他坐在我的地畔上看我干活,看了好半天才说:“梅仍你累了吧,过来歇会。”
我朝着老槐走了过去,说:“其实地里也没什么活,我就是来随便弄两锄。”
东山和西山看我歇了下来,也停了下来。我说:“你们回去吧,今天的活就干到这儿吧。”这两小子听我这么说,都没动,西山说:“爹,你歇吧,我们两个再干一会儿。”我说:“别干了,回去吧。”他们这才收拾了锄头,撒腿飞走了。不过还是西山更懂事,跑了一半他又跑回来了,对我说:“爹,一会儿我把饭做好了来喊你。”还没等我说话,老槐却说:“你们自己吃吧,不用喊你爹了,你爹到我家吃饭。”
孩子们走后,老槐拉着我的手把我往他家拉。我说:“老槐你这是干什么嘛。”
老槐说:“你别管。”
进了老槐家的门我才知道一桌菜早就准备好了,老槐的老婆看我们回来了,连忙去取了一壶酒,嘴上说:“梅仍你来了,赶紧坐吧。”我被老槐老两口弄得脑子糊涂,等稍微清醒了后我问:“这是怎么回事嘛,怎么喝上酒了?”
老槐的老婆这时退了出去,桌上只剩下我和老槐。老槐举了酒杯说:“梅仍,我来敬你这一杯。”我端起杯子,糊里糊涂地把酒喝了,那酒味道烈,喝下去时嗓子眼热辣辣地难受。
老槐说:“这酒你得喝。”
我说:“我还没弄清楚喝的是哪门子酒呢。”
老槐说:“梅仍,咱喝的是燕子的酒。”
老槐不说倒还罢了,这会他一说我又想起了今天是燕子订婚的日子,想到这里我的喉咙一阵滚热,眼眶不知不觉地就红了。我说:“时间真快呀。”
老槐说:“梅仍,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是我们宋家对不住你,对不住呀。”说着已经眼泪汪汪了,仰头便是一杯烈酒。
我劝老槐道:“老槐你怎么又说这个了。”
老槐擦了眼泪说:“不说,咱不说这个,今天是燕子的订婚日子,他王机场和宋小槐不请你去喝喜酒,我老槐请你。”说着又举了酒杯。
我和老槐的这场酒喝得时间不短,到最后一瓶白酒见了底,可是我们两个却都一点感觉也没有,坐得端端正正的,丝毫看不出一点儿醉意。老槐说:“再来瓶吧。”我说:“还是别喝了。”这时老槐的老婆进来了,她看看我们两人的样子,说:“你们的酒量倒是海得很。”
老槐对他老婆说:“再拿瓶酒来。”老槐的老婆顿了一下,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提着瓶酒进来了,她帮我们把酒倒上后,叹了口气又出去了。
这次是我先端的杯子,我说:“老槐,咱们再喝最后一杯吧。”我们碰了一下,迟钝地把酒杯往嘴边送,可是这杯酒却怎么也送不到嘴边,等酒杯勉强刚送到面前,我却“哇”地一声吐了,身子弯下去时扑在了桌子上,桌上的盘子酒壶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老槐却没来扶我,而是对我说道:“醉了好,醉了你心里的疙瘩也就解了。”老槐心好,他请我喝这酒原来是怕我心里难受,特意给我宽心呢。
我说:“老槐你放心吧,我知道心里该记挂啥事,该忘掉啥事。”
老槐说:“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那天傍晚是西山和东山把我从老槐家背回去的,路上有人问西山:“你爹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西山没开口,只有东山回答说:“我爹肚子疼。”
我在炕上一直睡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下午才睁开眼睛,可是还没起床我就觉得头疼,刚动了动就有东西从胃里涌了上来,我张嘴又是一通狂吐,昨天没吐干净的东西这会都出来了,那个气味臭得简直没法闻。后来东山和西山听到声音进来了,东山捂着鼻子出去了,西山却出去端了碗水给我,一边拍着我的后背一边说:“爹,要不要去医疗站。”我说:“不去了,喝点酒上什么医疗站。”
西山说:“那我给你做点面条吃吧。”说着就出去烧锅做饭去了,趁着烧水的那会儿空,西山收拾了我吐的脏东西,西山这孩子做事心细性子软,把炕沿和地面都用清水洗过了,还把我的衣服拿出去泡上了,等一会儿再洗。看着西山忙活的样子,我就想起了燕子,我想燕子是我的闺女,可她如今订婚了,就要嫁人了,而我这个做爹的却连她一杯喜酒都没喝上,再一想我又想到了燕子小时候经常噙着小指头的样子,那样子活络络地在我眼前闪,这么想着我的心又被塞满了,憋得生疼。。 最好的txt下载网
大家族 第九章(3)
就在我这次喝醉后的第三天,我下炕上地去了,一晌活干下来,我觉得浑身都不得劲,腿上软绵绵的用不上力气,蹲下没多久脑子就发昏,一个上午就出了好几身汗。下晌时王机场看着我被汗水浸湿的衣服,说:“我们队就数梅仍干活卖力,你们看谁出汗出得夹袄都湿透了。”
我被王机场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笑。
王机场说:“梅仍你别笑,不要受不起表扬嘛,为了鼓励这种不怕累的工作精神,我看你下午就不用上工了,我给你记全工。”
不少人问道:“队长,梅仍只上半天工,你怎么给他记全工?”
王机场说:“他娘的你们也有脸问,你看人家梅仍干活什么劲头,你们什么劲头。”
有人说:“梅仍那是身体虚,光是汗出得多,其实干劲没多少。”
王机场说:“净放你的狗屁。”
其实王机场也知道了我喝醉